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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陀罗树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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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明白,”他两只手按着我的太阳穴,抬起我的头,“我真想敲开你的头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喃喃地说道,“是空无一物还是一团乱麻?你做什么都凭着一时冲动吗?难道你用一时的激情来决定你的一生?你知道那时你为我们两人选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吗?那是深渊啊,我不忍心看着你一个人跳下去,所以我才和你一起跳的。你以为这只是一个游戏,有一天你不想继续或是遇到困难了可以拍拍手就走人吗?你回得去吗?回答我,你回得去吗!”
我觉得下眼睑沉甸甸的,上面全是液体,我不敢说话,怕稍一动就会流出来,那太丢脸了。
“你回不去的,不是我不让你回去,而是你自己跨出的脚步是无法收回的。难道你不明白吗?”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那声音又悲哀又寂寥,“如果可能,我不希望你痛苦,但……没人能让你回到从前。”
我闭上眼,将脸埋在他两腿之间。一个揪心的念头突然浮现在脑海里:恐怕这辈子只能在这个人面前以真面目示人了,其他时候呢?戴上面具,对着社会虚伪地笑吧。
“和我出去走走吧,”他趴在我背上,声音就在我耳边回响,“暂时丢开这一切,就我们两个人。”
Chapter 61
“好冷!瞧你选的地方!”一下飞机李继轲便开始抱怨,其实在飞机上看见这片白茫茫的大地时我就在心里打退堂鼓了。
“我只说去个澳海滨城市,谁知你竟选了海参崴。还好,你没选到摩尔曼斯克,不然只怕得裹上鸭绒被去了。”我反驳道。
他在寒风中冷得跳,我却好奇的私下打量着这个巨大国家的一角。海参崴,弗拉迪沃斯托特,俄罗斯远东最大的城市,1860年以前都是中国的领土。我想,这里并不欢迎我这种有领土情结的人,因为我一踏上海参崴的土地就在想,何时中国能夺回这个不冻良港。
在天津转机时我问他要不要住一夜顺道去看看熟人朋友,他很干脆地拒绝了。我想想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当天就上了来海参崴的飞机。
“你觉得我们还能把这个地方弄回来吗?”我小声问道,打量着前面的出租车司机,不像是懂中文的样子。
他微微摇了下头。
“为什么不能?如果人人都和我一个想法,不要说小小的海参崴,就是整个西伯利亚也——”我不满于他的漠然,事关领土,怎不能等闲视之。
他隔着手套捏了捏我的手,朝前面抬了抬下颌,原来司机正从后视镜里瞪着我。他真的不懂中文吗?
“你拿这片冰天雪地来干什么呢?”他问道。
“殖民啊!”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还要问!
“只有俄国人有本事在西伯利亚生存,没有中国人愿意来这里。”
“我愿意!”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想笑,但又忍住了,“不,你不会愿意的。”
“噢!我真的愿意,你不懂。”9F1D1E局的寂的後:)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好吧,就算你愿意,俄国人也不愿意啊!”
“没人以为他们会把土地双手奉上。我们可以抢过来啊,只要打仗,我就去参军!”
“当军医?”
“不!当然不是!我要参加作战部队!难道你小时候没梦想过要当个陆军元帅什么的?”
“可是中国没有设元帅军衔。”
“我又没说要当元帅,校官就够了,只要能让我呆在指挥部,没有生命危险就可以了。”
“那谁去拿枪上阵呢?”
“这不用我操心,肯定是有人的。我的才能在指挥上。”
“你的才能在指挥上?”他呵呵地笑了,仿佛我在讲笑话。
“不爱国!”这是我对他的评价。
“这不是爱不爱国的问题,俄国决不可能放弃海参崴。”
“何以见得?他们曾经连首都都放弃了。”
“那不一样。莫斯科只是一个精神象征,在地理上并没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即使放弃也不会对整体战略有重大的影响。但海参崴不同。知道弗拉迪沃斯托克在俄语里是什么意思吗?”
我摇摇头。
“控制东方。要想控制东方,就不能放弃海参崴。这是俄国在太平洋海岸能找到的最好的港口,太平洋舰队就驻扎在这儿,无论何时,海参崴都是一个要塞,通过这里,俄国的海军可以控制日本海,抵御任何从海上来的威胁,无论着威胁是来自日本……还是来自中国。所以他们决不会把它拱手让人。”
“既然这样,就更应该拿回来了。”我小声嘟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默默地望着窗外风格各异的建筑和金发碧眼的男女。我们在一座金黄色的建筑前下了车,前方是一个不大的广场,但人很多,都行色匆匆,不像方才看到的那些人那样从容不迫。有个一脸络腮胡背着大旅行包的中年人还撞了我一下。
“忙个什么劲儿啊!有鬼追你不是?”我吼了一句,但没人理我。
李继轲拉着我走到人少些的地方,然后指着面前的街道说:“阿林乌斯卡大街,”然后又指指身后那栋意大利风格的建筑——“陆港火车站。这是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终点。所以有这么多人。”
“Wow。”我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来过。”
“真的?!”我抓住他的手臂,一脸惊讶,“什么时候?”
“读研究生时,”他摊开手,表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那次是坐火车来的,冷得半死。”
“如此说来也是故地重游了,可喜可贺啊。咦,那是什么?”我着街旁的一尊铜像,大约有五米高,立在高高的底座上,平伸出手臂指着远方。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全知全能的。”
我拖着他跑到铜像下,这是个秃顶的老头,作出一副拦出租车的姿势。
“这谁啊!”我看不出。
“你的政治课都白上了。列宁啊,拜托,那么有名的山羊胡子你居然认不出?!”
“靠!我觉得他没这么胖啊。”
“是你清楚些还是俄国人清楚些?”
“自然是我了。”
他没语言了。
“不过他这姿势特别扭,是叫每辆出租车都得刹一脚吗?”
“明显不是。这种姿势是在宣布——‘哈哈!这些都是我的!’看见旁边那座楼的铭牌了吗?上面刻着这家伙说过的一句话。”
“牌子是看见了,但一个字也看不懂。写的什么?”
“海参崴是我们的土地,我们谁也不给。”
“开玩笑!”
“真的。”
“你懂俄语?”
“在书上看到的。”
“xxx!”我一气愤,话上就带了把子,“有朝一日看我带兵冲进莫斯科,也在克里姆林宫上刻一句话——‘莫斯科是俄国人的,但我们偏要强占来!’”
“有朝一日?”他一只手搭在我肩上,笑得开心,“征服俄国——我们是看不到了。查理十二不行,拿破仑不行,希特勒不行,我看你裴海泓希望也不大。”
“他们都是从西边打过来的,没成功,我从东边打过去,未必不行!”
“好吧,假如你被困在大雪里了,打个电话给我,我给你送厚衣服去。”他说着就朝前走,“去海边看看吧。”
“Wow!”
“很漂亮吧?”他语气中有一股子得意,仿佛这金角湾是他家后院。不过我能理解他想把喜欢的东西展示给我看的那种心情,说实话,我很满足。
这里真的太漂亮了!居高临下俯瞰海湾,巨大的军港一览无余,身躯庞大的军舰排成一字形,蜿蜒数里,黑色的潜艇只露出上半身,像一支支巨大的雪茄。海水的颜色既不同于宁波的黄褐也不同于海南的蔚蓝,而是泛出冷飕飕的绿色,几乎透出坚硬的质感,像是一大块玻璃,光是看一眼似乎都可以把骨头给冻住。我努力把脖子缩得再短些。
“Wow!”
“你没有别的词了吗?”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太美了!你瞧!好大的鸟!”我指着水天之际,一群白翼的大鸟在空中翱翔,不时有一两只向着水面直扎下去,又很快地窜出来。“那是什么?海鸥?”
“我也不知道。”
我着迷地望着它们一会儿俯冲,一会儿贴着水面滑翔,那无拘无束的姿态令人陶醉。
“它们好轻松。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用飞啊,飞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嗯?”
“我很羡慕它们。”
“它们只是鸟。人永远不可能像它们那样,人都是在重负之下活着的。”他脱下手套,也扯下我的手套,两只手就这么在寒风中交握着。
“但我们会一起负担,关于这点,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对不对?”我望着他的眼睛,在这双幽深的黑眸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命运——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是和他连在一起的。
“是的。”他回答。
“上次我来这里是八月,就站在现在这个地方,看日落,看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金黄。所以那天你一说要去海边,我就想到来这儿。我想,冬天里的景色一定也很美。”
我说不出话来,心里很甜蜜但眼睛却发酸,勉强对他笑了笑。
“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冷。”他补充道。
“假如有伏特加,我想我可以灌下一大瓶。我都快冻僵了。你呢?”
“还有一口气。”
“不如去喝两杯,怎么样?”
“你瞧,既然没有酒……”
“嗯?”
“我们可以亲一下,代替喝酒,一样可以让人晕头转向。”
“有祝酒辞吗?”
他侧着头想了一下,“祝你早日占领莫斯科。”
“Ok,占领莫斯科!”我抱着他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就这样?”我迈开步子往回走了他还杵在原地,仿佛不相信我就这样把他打发了。
“就这样。”我回头说道。
“这样对得起我的祝酒辞吗?这么绝妙的祝酒辞!”
chapter 62
“恭喜恭喜!你终于要升副教授啦!”刚一上班老三就把我拉到一边。
“你也知道?我还以为主任只跟我一个人说了呢。”
“说来你得好好感谢我呢!知不知道我帮你说了多少好话!”
他不说我也知道,这次我能提他肯定出了不少力。我天生不喜欢当官的,跟头头们处得很一般,老三却是个八面玲珑的,是主任面前的红人,去年八月就提了副教授,颇让我眼红了一阵子,但自知有不如人的地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倒是老三够哥们儿,没忘了时不时地提携提携兄弟。
“那是那是!小弟先行谢过了!”说着便是一揖。
“哈哈,这我可当不起了。知道不,兄弟,我可是羡慕你得紧啊,现在走在街上遇上长得齐整些的都不敢多看,生怕某人回去要算帐。哪像你啊,嘿嘿。下了班去打一场,再蒸个桑拿,叫两个小姐按摩按摩,怎么样?”
“没问题。不过,有句话先说在前头哦,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传到嫂子耳朵里,你倒好,都推到我身上,你知不知道上次她跑到医院来找我吵搞得多尴尬啊!原本没啥事儿的,弄得跟有事儿一样。嫂子啊,长相没得说,料理家事也是拔尖儿的,就是醋劲儿大了点。”我们说的按摩那真是按摩,没别的,当医生这么多年,这点分寸还是知道的。只是女人那点心性,容不得有别的女人碰自己的男人,只用手都不行。
“你就放心吧。”
想着最迟下个月我也算得是个“教授”了,难免心中窃喜,多少现了些在脸上,惹得进修生们一个劲儿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却不好说,这件事还没正式宣布,说出来难免有人觉得我得意忘形。
“ ……医生?”
“啊?”又走神了,没听清病人家属讲些什么。
“这不算大手术吧?”
我眨了眨眼,才想起17床的小孩是做甲状舌管囊肿,“中等大小。”我回答道。
“不会影响说话和吃东西吧?”看来说话的这个年轻女人是患儿的母亲,一脸担心。我却不愿跟她多说,只想早点做完事儿,把李继轲叫出来庆祝庆祝。呵呵,现在是两个教授了!
“医生?”
“咳,签同意书的时候你的主管医生没跟你说吗?是谁管17床?”
“是我,”孔家祺从后面挤上来,“当时都说清楚了的,排在今上午第二台。”
“那就没问题了。跟你们说了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吧?”
“喝水都不行吗?但他很渴啊!从昨天晚上就没沾过水了。”
“不想做手术就尽管喝。”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有完没完啊!我皱了皱眉,移步走向下一张床。
草草查完房,我脱了白大褂准备上手术室。
“那儿,那个就是裴医生。”走过护士站时,似乎听到有人叫我。我回过头,看见实习护士指着我朝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说什么。
“什么事?找我吗?”我一边问一边在记忆中搜寻,这女人的眉眼有点熟,但我记得病人中没这么一个人啊,或者是医药代表?
她向护士道了谢就朝我走来,我跟她隔着一截儿距离,她走过来的时间正够我把她看个仔细。瘦高个,露在套裙外的一双长腿颇引人注目,还好穿的是平跟靴,不然我可能得仰头看她。她的脸相对于身材显得逊色不少,下颌骨嫌宽,虽然看起来忠厚却也略带呆滞,眼睛圆圆的,眼角隐约可见一些细小的皱纹,皮肤黝黑,但保养得很好;头发一丝不乱,梳成个不大的发髻平伏地贴在脑后。
她走到我跟前,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停在我胸前的身份卡上。
“裴海泓,主治医师。”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
“是我。请问您是?”我不喜欢她的态度。假如她想跟我推销药品器械什么的——对不起,门儿都没有。难道她的公司没教她怎么做才能讨医生们的欢心吗?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又像方才那样瞪着我看了几秒钟,费力地笑了一下,“我姓贾,是李继轲的夫人。”
我一下子竟没反应过来:“对不起,您说——”
“我是李继轲的夫人。”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顿时傻了。我知道方才为什么看她眼熟了——是李嘉树,李嘉树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她来干什么?她知道了些什么?她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一连串的疑问混合着震惊与恐惧,让我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奇怪的是她似乎也挺怕我,从刚才那个勉强的笑容之后就一直面无表情,不知所措地站在我对面。
“老师,请让一下!”一个推着平板车的护工喊道,我这才发现我俩站在走廊上很碍事。
“到我办公室来吧。”我闷声闷气地对她说道。
Chapter 63
她很拘谨地在我对面坐下了。我背对着窗户,冬日的阳光透过茶色玻璃照在她脸上,我可以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一览无余。
开始我俩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审视着,充满防备与好奇。她的目光在我鼻尖与下巴之间某个位置停了几秒后忽地飘开了,“我都知道。”她终于开口道。
我清了下嗓子,尽量摆出一幅闲适的姿态。对于她来找我的目的我一点也没底,但凭直觉感到不是什么好事。从知道她的身份那一刻我就对她毫无好感,对于她的行为更是不以为然——我和她本应该像没有交集的两个集合,她现在却跑到我面前来了,鬼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我自认为没有任何妨碍到她的地方,我没有夺走她已经得到的东西——婚姻,家庭……至于李继轲的感情,她从一开始就没得到过。对于她,我不应该内疚。于是打定主意,见招猜招,她说什么我就接什么,接什么就放什么——不主动,不否认,不负责——不能让她逮着一点儿把柄。
“我不明白?”我装出迷惑的表情。
“你和李继轲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我们怎么了?”我一脚把球踢了回去。
“你和他——你们——”她咬着牙,却终于没有说出那几个字,假如她说出来了,我想,我一定会恨她的,“我对你们的事并不感兴趣。”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呢?我在心里问道。
“你俩爱怎么样都不管我的事,我要和李继轲离婚——”
“对不起,李夫人,”我打断她的话,心下直嘀咕,这对夫妻是不是商量好了,都来跟我讨论这事儿,“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没有资格管也管不了,何况李继轲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听到会令他难堪的事——无论是通过何种渠道。”
“朋友?”那双显得年轻的圆圆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你当着我的面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这真是不可思议!你把所有的人都当成傻瓜吗?”
我耸耸肩,没说话。
“我不是来闹事的,”她压了压声音,“我只是想和你心平气和地谈谈。”
“你要和我谈什么呢?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但你妨碍了我。”
“对不起?”我莫名惊诧。
“我要离婚。”
“那是你的事啊。”
“但李继轲坚决不同意——”
“那可能是你们之间缺乏沟通。”我立刻接上,“而且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跟他离婚。我觉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对你而言是。但没有他我会过得更好。那样我就不用再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关心我的人丈夫因为工作无法陪我,,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受别人的追求。这都是我应该得到的。”
“难道你就不为你的儿子考虑一下吗?”
“李继轲没有为我的儿子做过任何事,”我注意到她用的是“我的儿子”,一种表示明显占有的称谓,“我一个人就可以抚养嘉树。”
“他既然已经选择了他想要的,那么我也应该有选择的权利,在这桩婚姻里我没有任何错处。我说这么多是希望你明白,现在是我得到自由的时候了,你不能阻止我。”
没想到话题一下子又扯到了我身上,我只能装聋作哑到底,“我怎么会阻止你呢?我不明白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你不用跟我打马虎眼,你以为我会无缘无故地跑来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这些和我的人生息息相关的话?我知道是你不允许他离婚。”
“哈,”我笑出了声,“我不能不指出你的话是多么不合情理!我为什么不准他离婚?何况这么重要的事,我又有什么资格为他决定呢?”
“或许你可以为他决定,但你没有资格为我决定!你们想怎么折腾都可以,但请别把我牵扯进去。你没有权力这么做。”
“我不知道是什么使你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李夫人,但很明显,你弄错了。”
“我没有,”她的语气一下子强硬了起来,“‘如果可以,我还巴不得和你离婚呢’——这是他的原话。”
我沉默了。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她知道吗?
“凭我对他的理解,我知道他是想离婚的。是有人不准他这么做!”
“那也不是我!”我脱口而出——否认得太快了,我对自己说道。
她显然对我这种明目张胆的谎言难以忍受,却又不能拂袖而去,只好耐着性子说道:“我不是来证明什么的,大家都是有面子的人,你又何必逼得我一点退路都没有呢?我既然来了,肯定就不是捕风捉影。”
“凭一句话就认定我做了什么,这难道不是捕风捉影?”我自己也意识到现在我的话已经近乎诡辩,“况且,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有。这样我可以成为你们俩的护身符,谁也不会怀疑你们!”
我不让李继轲离婚,其中有许多原因,却唯独没有这一条。方才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正确的,我只能撒谎,心里多少有点内疚,由内疚而恼羞成怒,现在她说错了一句,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所以我调集了全部的怒气,朝她吼道:“你纯粹是无理取闹!”
她吓了一跳,似乎不明白半分钟前还算客气的我现在怎么突然面目狰狞起来。但她显然不打算退缩,而是梗着脖子,直直地盯着我,目光变得轻蔑。我恨这种目光,尤其恨用这种目光看我的人。
“我还有手术,请自便。”我站起来,表示不想再和她谈下去。尽管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没有妨碍到任何人,在道义上我没有理屈的地方,但面对着这个女人,这个被社会和道德保护的人,我却怎么也不能心安理得,连自己在内心都认为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我又有什么立场和心情去与她争论孰是孰非?我只想快些打发了她。
她坐在原地不动,好像根本没听见我的话。
“难道你想让我叫保安?”我烦躁地踱了几步。
“我一定要得到答案!我一定要离婚!”她坚定地说道。
“既然你打定主意要离婚,何必再来跟我纠缠什么答案!难道我说声‘不’,你就会回心转意?”
“如果你能同意,当然对大家都好,但如果不是那样,我会自己想办法,至于会有什么后果,我也不敢肯定。”她的眼睛就像两团黑色的火,灼得人发痛。
“你威胁我?”
“我没有,我只是告诉你我会做什么。我本来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我不能不为自己考虑!”
“好,好得很,”我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年轻时的那种倔脾气又涌了上来,“你尽管为自己考虑好了,我不怕!”
chapter 64
“把电刀再开大点。”我吩咐巡回护士。今天的手术原本是排在7间做的,结果我在下面一耽搁,他们便先上了别人的手术,我这班子人只好接了13间的台。护士麻师都不熟,合作起来有点别扭。电刀功率开这么小,什么都切不开。
“25够不够?”
“28!电凝不动。”我抬起头瞅了眼在斜前方忙活的护士,心里不禁感叹还是7间的护士好,那个默契啊,我想什么,几乎不用说出来她们就已经了解了。
她似乎感觉到我带着责难的目光,也朝我这边望过来,被口罩遮住大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说不定正朝我撇嘴吐舌头呢。
“可以了。”我试了试电刀,“滋”的一声,飘出几缕白烟,还有组织烧焦的气味。那护士站起身来,背对着我,即使是丑陋的洗手衣也掩饰不了她高挑窈窕的身材,露在裤脚外的脚踝纤细灵活——大概他夫人也有这么高吧?或者还要高些?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为什么女人平时看起来安静乖巧,发起飚来却什么都不管不顾?居然还威胁我!哼!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吗?她还能怎样?找私人侦探跟踪我?能跟出什么结果来?偷拍照片?有什么可拍的?总的说来,除去感情因素,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只能说是过从甚密,要想用客观的证据证明我和他怎么怎么样确是有相当难度,想到这点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远见。那么她所说的“想办法”是指什么?难道她要到处说我坏话?——不可能,疯子才这么做!——不过也很难说,如果她真的什么都不管,只想让我不好过,也是可能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的。女人啊,女人啊,多么麻烦!
“老师!”
随着二助的一声惊呼,血液从我手下喷射而出,护目镜上一片血色,视野中充斥着动脉血的鲜红。我的大脑停止了思考。有人为我擦去脸上的血污并换上一副新的镜子。混乱的手术台出现在眼前。暴露区已是一片狼藉,血液如小河一般跨过手术巾淌到地上,吸引器“哧哧”地叫着,监护仪发出警示的“叮当”声,血压一路往下垮。我茫然地望着手中的电刀。
“快打电话叫血库送血!”不知是谁的一声高呼震回了我的神志,我连忙将手指伸到一片血肉模糊中探查,摸到搏动便死死按住。血终于不再往外涌了。
“吸引器!开两包纱布!”我的声音有点抖,尽管以前背过怎样处理术中大出血,但实际操作中却很少碰到,尤其是这种小手术,做得好几乎不怎么出血,但刚才走了神,竟然在剥离囊肿时伤到了甲状腺上动脉,这错误真是低级。尽管心里有些紧张,手里还是一刻不停地结扎了血管,清理了手术区。我看了看那一小堆被血浸透的纱布和负压瓶里的血,初步估计出血量有四百毫升左右,收缩压不到8kp;而且还在往下降,心律也接近两百。还好血很快送到了,立刻静脉推注了100毫升,总算稳住了血压,大家才松了一口气。这下一边从从容容地把血和液体补进去,一边把剥离了一大半的囊肿继续剥出来。我一边做一边想该怎么处理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手术纪录上自然是要动动手脚的,跟上边也要说一声,至于家属嘛,糊弄糊弄对付过去就行了,反正手术同意书他们也签了,在并发症和后遗症里清清楚楚写着书中大出血这一条呢。希望这小屁孩的家属中不要有搞医的。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轻松了起来,手术接下来的部分也做得非常顺。
下了手术,把小孩送进了监护室,我便按计划善了后,一切顺利,患儿的母亲虽然吓了一跳,但在我表示应该没有危险之后还是很快表示理解。了结一件事,还有另一件事在等着解决——正是今天这一切麻烦的根源。我等到下了班,把李继轲叫出来,将早上发生的事都详详细细地跟他讲了一遍。
“你觉得她会怎么做?”临了我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了解她。”他的答案让人啼笑不得。
“不了解她?李教授,她可是你老婆,你们好歹也同床共枕了十年,就算你不知道她长了几根白头发,大概性情总该知道吧?”
“那又有什么用呢?”
“推理啊,推理啊,你们这些学文的人!”我一激动那些狭隘的泛理工科主义偏见就冒出来了,“按照她平时的性格推断,当她的利益受到巨大威胁时,她会杀人放火还是悲痛消沉?”我耐着性子继续启发。
“这个……”他的眉毛皱到了一堆,“她脾气很好,很让得人的。”
“总有底限吧?如果有人要杀她呢?难道她就引颈就戮?”
“你又不会杀她。”
“我只是打个比方,说明人不会始终脾气好!”我觉得自己是在鸡同鸭讲,“如果我真要杀她,不用问你我也知道她是什么反应。”
“那就不好说了,我和她还没有过巨大的利益冲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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