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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杀-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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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场混乱的事故后面,最后都或多或少地和这个人牵扯上一些关系……这到底是预兆着什么?要说明什么?是阴谋?是宿命?
戚少商看着不动如山寂然端坐的那个人,心里莫名地泛上一阵刺痛,和着一片片扑面而来,浓得化也化不开的阴翳黑霾、破碎梦境,不由一阵眩晕。
是血,是死,是伤,是别,是寂寞,是绝望……梦中真实的情绪,或者,便是这个冰冷尘世的重演?
顾惜朝一直没有回过头。
戚少商只能从侧面看到他的眉锁得很深,秀气的眉峰完全被深深的忧郁和思疑所笼罩,更显得脸庞苍白得有些透明。
眼角微微发青,那是一夜未眠所赐的青灰眼袋,落在戚少商眼里,突然就有了一丝沉溺。心像陷在流沙里,一点点向下陷——马上又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妈的,这是什么时候,什么环境,自己竟然还……不合时宜地升起了疼惜的心情……
可……他……那晚的事,他还在怪自己吗?
“戚SIR,主要是死者倒地前的最后一句话。”
“什么?”戚少商从沉思里惊醒。
“他的名字!”墙角蜷缩在一起的两个男子中的一个忽然暴跳了起来。
颤栗抬高的手指,惊恐到扭曲的脸上一双瞪到极限的充满了血丝的眼睛,似乎看到过什么最森谲可怖的情景:
“叫他的名字,是他,顾惜朝!”男子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身子一软,瘫倒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濒死的男人,在倒地之前挣扎扭曲的表情,以及那声从喉咙深处用了撕裂般的低吼扭曲着叫出来又随即被喷涌出来的血沫淹没的声音——
那一声凄厉的喊叫,大概将是他俩一生的噩梦。
戚少商的血液在一瞬间冰冻,继而凝固。
他突然觉得想笑,这简直太他妈的可笑了!
哈,哈哈,卷哥……顾惜朝……他和他……
——他们难道不是素昧平生?
素,昧,平,生!
排风机支哑着发出刺耳的声音,房间里的暖气不够,有点冷,冷到皮肤上有酸酸刺刺的微疼,似乎一碰便会有皲裂的危险。
戚少商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顶,快到冬天了?这么快?这白炽灯肯定他妈的有问题,闪得人眼睛发花,还有,房间里怎么有这样令人窒息的味道,让人气都喘不上来,怎么正常地录口供啊,头脑一昏讲了真话胡话谁知道!靠,早说过叫他们申请点资金改善环境了,现在,现在怎么搞啊?……
他脑子飞快地旋转着,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在一点点模糊下去:你老母的谁他妈在抽烟?!
“Sir——”探询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讲!”他咬牙切齿。
一旁的同事定了定神:“确实比较奇怪,但经我们调查,死者和这位顾先生并没有什么交往,而且法医科的调查显示,死者中毒的时间是在12点半到1点之间,而且顾先生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他所居住大楼的公寓管理员刚刚证实那个时段刚看到他走出大楼。并且,他没有杀人的动机,所以……初步怀疑死者是因为接受不了未婚妻的死而服毒自杀。”
戚少商轻微地晃了一下,一些茫然混乱的情绪织成了一张网,此刻,已经将他严实地密闭了进去,任凭他怎么辛苦地左突右奔,也无法寻到出口。
这张网简直会杀了他。
杀了……自己?……
“戚Sir,我可以走了么?”
“恩?”戚少商猛地抬头,才发现一双平静柔和的眸子就在自己咫尺之遥。
“口供已经录完了。”顾惜朝淡淡地说。
“好,好的,谢,谢谢你的配合。”戚少商有些无法面对他的眼睛。
“顾先生,虽然这件案子现在还没立案起诉,但既然有证人指证你跟死者有关系,我们有理由要求你在一个月的起诉期内不能离开香港。”作笔录的警员起身,一边例行公事一边伸出手。
漫不经心的看了那只手一眼,顾惜朝勾了勾嘴角,转身走向门口,另外那两个手拖到现在都没放开的,这会也跟着他站起来,畏畏缩缩地往外走。
门外风风火火冲过来一个人,平地大喊了一声:“阿头,就甘让他们走啦?”
“八仔——”戚少商皱了皱眉头。
穆鸠平恼怒地又叫起来:“这单事肯定没那么简单的!我觉得这几个人都不太对劲——尤其是这个姓顾的!不如再扣下来好好审审?他们——”
“够了!”戚少商有些烦躁地打断了他:“口供都录完了,抓人要凭证据!按程序办事。”
穆鸠平尤有不甘地瞪了顾惜朝一眼,也只好侧身让开一条道。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到这个一直安静得过份的男人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和反感。
这样让他走了?那晚的事情还没有交待……戚少商咬了咬牙,正要追上去,阮明正小跑过来:“头,铁Sir叫你过去一下。”
哐的一声,戚少商的心至此沉进了谷底。回头看了一眼,那白色的背影已经走到尽头折角处,没有回头——只不过隔着一条走廊而已,却好像是隔着沧海桑田。
听完戚少商的简单汇报以后,铁游夏的脸色有半刻的阴沉。
半晌,他伸手拍了拍这个自己最为看重的优秀部下,以及自己最欣赏的师弟的肩头:“少商,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阿卷的死,我也很伤心。”
他看着紧咬嘴唇的戚少商,声音更加柔和了些:“做警察的,神经要比普通人锻炼得更坚硬一点。你一直都很努力,很优秀,但我也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如果你觉得压力太大,不如放个长假,休息一下再——”
“Thank you,Sir!”戚少商很坚定,“不过,我不需要。”
“不要太勉强自己。”
“不会的。报告,我会尽快写出来,请相信我,我会尽快把这些都查清楚!”
铁游夏沉吟了一下。
戚少商抿了抿嘴角:“只是今天,我想请个假。”
铁游夏理解地一笑:“没问题。今天我正好也要去向总署做述职报告,有事就给我电话留言吧。”
电话留言?……戚少商的神经突然剧烈地跳了一下,隐隐想起,家里留言机上好像也闪着红灯……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天际那片深灰吞了进去。
风衣的领口高高的竖着,但还是冷,说不出的冷,冷到骨头里,冷到血液里的冷。
也许说起来没有人会相信香港的冬天会那么那么冷。
妈的,谁会相信?!
戚少商摇了摇啤酒罐,负气地丢到一边。
这个时候的这个港口小广场上,行色匆匆的人们,没有谁会注意到这个颓然寂寥的酒鬼。人们都太忙了,停不下来,不舍得停下来。要是突然停下来了,可能才会发现,一切都改变了——谁选择走?谁选择留?
海风吹到他的脸上,咸咸的,大概和眼泪的味道差不多。
记得卷哥说过,喝酒是能把血喝热的。
胃里剧烈地翻腾着酒精的泛滥,都快想要呕了,但,有没有一点温热的感觉?现在,血仍冷。
这整整一天,他都在试图让自己的血热起来,但是终于要放弃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不想记得。
远处的海是寂寞的灰。
和这个世界的灰融在一起,和每个灵魂深处的灰融在一起。
卷哥,你说我们曾经一起喝掉的酒,加起来有没有这片海水那么多?
空掉的啤酒罐在几米外排成了一行,戚少商仰头迅速喝空了手里新打开的那罐,瞄准中间的一只,扬手一扔。
“咚” 声音很空。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很寂寞。直到另一道沉沉的影子交缠上来。
“这是我跟卷哥在警校读书常玩的一个游戏,输的人请喝下一轮。”戚少商叹了口气,有点孩子气地抱怨,“这家伙,上次输了一直赖到现在也没有付账。”
顾惜朝保持着沉默。
戚少商的背影看起来很疲惫,很颓败,也很惘然,坚毅果敢像是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湾。回忆一定是复杂的东西,无所谓起始也就无所谓终止。它很多次的撕裂了伤口后,无论怎样平复,看起来也始终有疤。
他叹了口气,“不是我。”
淡淡地,眼睛有一点像鸟,警觉的敏感,还有一种温和的抚慰,也像鸟一样一触即飞。
“我知。”
“同你没关系,我信你。”戚少商的声音很定,顾惜朝却微微一震。
真的没有关系吗?那个名叫雷卷的男人,那个看起来被莫大的悲伤和绝望击倒了的男人,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样似曾相识?
更让他不安的是,所有的未知和谜底,都随着嘎然而止的声音,以及那个男人的猝死无从获知了。
而眼前这个男人,他……相信自己。
顾惜朝微微地仰头,吁了口气。
啪。
拉开易拉罐的声音。
咕。
液体滑下咽喉的声音。
咚。
啤酒罐击中另一个啤酒罐清空的声音。
“谁输谁清理善后。” 他的声音像清朗的夜雾一样浮动。
戚少商突然觉得心里好过了很多。
有些时候,有些时刻,有人说说话,或是就这样,在他身边安静地坐下来,让他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然后,就可以静待那悲伤的一刻过去。
“不好意思,害你暂时不可以离开香港。”
“没关系,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顾惜朝笑了笑,“何况,我也不是那么讨厌香港。”
还是要走吗……戚少商只觉得自己心咚的一声,悬在了半空,“呃,之后……打算去哪里?”
“你去过德国吗?”
“没有。”戚少商搔搔头,“我都说我是土包子来的,除了香港哪里也没去过。”
顾惜朝忍不住笑了起来,温柔而澄静。
“在德国的巴伐利亚,有一座雪堡。我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想再去看看。”
“过段时间等这边的案子结了,我也要出去走走了。”戚少商点了支烟,酒窝随着小小的火星忽明忽暗,“喂,你那地方难不难找啊。”
“很好找的,在纽伦堡乘六十三路公车,下车后越过树梢,就能看到爬满常青藤的城堡。很小,白墙,红顶,小窗,树林后面有一个小湖,里面养着一对天鹅。走过湖上的木头吊桥,就能看到那个尖尖伸向蓝天的塔楼……”
“哈。”戚少商在香港温暖粘稠的晚风里笑得惆怅,“怎么听上去像个童话。”
“那倒确实是16世纪巴伐利亚一位公主为自己建的童话世界。”顾惜朝侧头看了看他,突然一丝明亮的笑意爬上了唇角,“你不是喜欢童话吗?现在那里是德国最大的童话图书馆,有欧洲最古老的童话书。
“嘿,你知道吗,其实最喜欢童话的是卷哥,大概是因为一直生活在物质至上的香港,他一直跟我说,以后老了,我们带着两大家子人,一起移民丹麦,让小孩子可以在有童话的地方长大……”戚少商的眼神倏地暗了下去,“可惜,已经……没有以后了。”
锡兵在谈着悲伤的恋爱,爱丽斯的兔子带着老式怀表在花园里乱跑,巫婆煮了毒苹果,巨人不让孩子们在眼前玩耍,王子骑着白马有一点忧伤,公主长发飘飘腰一折就要晕倒……
这世界上有太多事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但更多的时候,你连珍惜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不停地失去,甚至把自己去失去掉,而后顶多
一声叹息。
顾惜朝温存的眼光一闪而逝。
咚。
“哈,又是我先打中了。”
“别得意,我只是喝酒没有你快,可手法比你准。”
“先练好酒量再吹牛吧哈哈。”
乌云渐渐钻出暗蓝的天空,夜色越沉越深,隐隐的一丝绛红,衬在海天尽头,寂寞锋利。
“快下雨了吧。”
“管他的。”
戚少商伸了懒腰,就着石阶躺了下去,目光空洞却凝固。
“那儿很美吧。”
“嗯?你说哪?”
“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城堡。”
“嗯,教堂很小,可是当那里的钟声在蓝天和阳光里久久回荡的时候,你会觉得,能够真正相信上帝的存在。”
“是吗?那真好。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
顾惜朝侧过头,看着戚少商的眼晴半闭着,英俊的脸上一脸向往。于是也就漾开一个浅淡的笑。
十全十美的蓝天有时候让人伤心。他淡淡地想,然而对他而言,灵魂那种东西,给上帝,和给魔鬼,没有任何分别。
地上的啤酒罐歪七坚八地躺了一地,眼见站的没几个了。他有点晕涨有点好笑的想,今天晚上看来他是做定清洁工了。
“喂,你睡着了吗?”
“没有。”戚少商沉沉地回了一句,突然转过头,明亮的眼睛定定地锁在他脸上,“诶,你听,有海浪的声音。”
顾惜朝被那张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随即有些哭笑不得,这人看来是真喝醉了。海浪谁没听过,亏他还那么眼睛晶亮地,等着他赞叹。
他有点好笑的回望过去,“呃,那海浪说了什么?”
“嘘。”戚少商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倾着头,笑意满满的,也就显得两个酒窝格外的深。顾惜朝突然觉得有点手痒,居然很想伸出根手指去戳一戳。
“听到了吗?海浪说,有我们两个陪它,它不那么寂寞了。”
“哈。”顾惜朝忍不住仰头笑了一声,“戚SIR,你要不要跳下海看看,说不定是那条小美人鱼在唱歌。”
“啊,她为什么要唱歌?”
“因为她没得得到王子的心,在日出前就要变成泡沫消失了。”顾惜朝白了他一眼,拍拍衣服,刚想站起来,却被戚少商一下子拉住,“真的,你听听,海真的有跟我们说话。”
四周并不安静,空气沉闷着,时而有一点预兆般的雨花印上额头,风渐渐大起来,卷起落叶,渡轮在对岸悠长的鸣叫,有人快速地跑过人行道。太吵了,他几乎听不到海的声音,但他知道不远处必然有海浪固执而渐渐汹涌地拍打着岸边,卷起不能回头的浪花。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在新西兰的海岸线等着伏击一个黑帮老大。等到一个半月,每天晚上半夜里,总能听到潮汐的声音。巨大的,古老的海浪拍打着黑色的礁石,发出非常寂寞的声音。然后一下,海水深深地缩了回去。那时,天和地,大海和沙滩,只剩下他一个人,连寂寞的声音都没有。
此时,却有一双手,很大,指间有点硬,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温柔的,带着一点暖,一点不经意的亲密,坚定地把他勾留。
还有,近在咫尺的,明亮的,烫得灼人的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一刹那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张脸,相同的脸,相同的眼睛,相同的布满了星光,憔悴而热狂。
他有点忧伤有点惘然的,对梦中的,眼前的那张脸勾了勾嘴角,然后,火热的唇倾刻盖了他——
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吻。热切得仿佛要焚尽一切,身体骤然灼烫,心脏是爆裂般的颤抖和生疼。
戚少商的手指深深扣进他的发丝,唇和唇相碰,齿和齿纠缠。探究而矛盾,纠缠而愤怒,刻骨,而缠绵。
用力抚过他的背,另一只手十指交缠在一起戚少商紧紧地扣着那冰凉的手指,心里迷迷糊糊地想:他的指骨,还是那么嶙峋,那么突出,硌得自己,生生地痛……
脸颊偎贴,缠绵吮吸。他呼出的气息似乎混着一层江南蒸出的水气,和他火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温润而美妙,黏黏地镀在冰凉的皮肤上。
搭在戚少商后颈里的手指,僵硬了一下,犹豫了一下,终于,软下来,指尖自他后颈擦过,带起温暖的惆怅,和柔软的低俯。
灼热和冰冷瞬息同时席卷而来,胸口已经涨到不能呼吸,微微的低吟一声,拆开这抵死缠绵的一个吻,戚少商用唇抵住他的削尖的下巴,微微的颤抖。两人脸庞之间,撑着狭窄的一道阴影。
“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会来。”他喃喃地。
乌云密布的天空滑过闷响,瓢泼大雨终于一天一地的洒了下来。
两人跑回车里的时候已经全身湿透。
那个奇异的吻,发生和结束都如此的突然。眼神依旧迷乱,不敢彼此注视。好像一点轻微的交缠都会激起新鲜的痛楚,勾引年轻的欲望彼此掠夺彼此侵占。
车外雷声鸣动,车内沉默着,却流动着一种奇特的和谐。半晌,却是顾惜朝轻笑了一声,“我们好像忘了打扫战场。”
“我们缴的税有包括环卫这一项。”戚少商飞快地回了一句,抬起眼,却看到顾惜朝正把纸巾递过来,伸手去接,不经意间的触碰令他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纤长的手指在冰凉的雨水下显得特别温暖,他流连不舍地,内有深意地,握紧他。那一眼,顾惜朝似乎明白了他全部的意思,连耳朵的轮廊都烧成透明。
但,他没有缩手。
戚少商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说不清的喜悦甘甜纷至踏来,甚至,连心底都涌起了想痛哭一场的欲望。
所有这一切,都来不及躲避。
不只这场雨。还有两颗三分茫然,七分动容的心。
那一刻,相距那样地近,甚至可以感觉到彼此生动的脉息,心脏的跳动。
终于知道。终于知道。戚少商握着顾惜朝的手腕,突然拉紧并将眼前的人重重拥入怀中。衣衫下,是彼此激越如风的心跳。他突然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或是停留。
“我们注定要在一起。”
“我们前世有关联。”
顾惜朝静静地叹了口气。
热,暖,奋不顾身而又执拗的拥抱,仿佛一种无法争夺无法挣脱的宣告,一种宁可碾碎怀中的所有也不肯放开些许的威胁。
“我们注定要在一起。我们前世有关联。”——那一刻,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绝望同上袭上心头。所有恣意的过往,孤独的旅程,如此不堪一击而又刻骨真实。
他的眼睛透过戚少商的肩,望进窗外的雨雾里。
不晓得香港一年究竟会下多少场雨,不晓得看着它们究竟想起多少人。
他只知道,很多人喜欢雨,因为淋漓,因为清晰。
黑色Cayenne和白色丰田,在雨雾里静静地停着,像两只倦息的鹰。
一辆明黄|色Murcielago从旁边慢慢滑过,尔后突然加速,撞进前方晕沉的暗夜里,溅出一片凌厉的水花
梦?杀 17
…………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灯影闪闪烁烁,天色似明未明。顾惜朝透过戚少商的肩膀,看着自己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脸,眉骨下面青灰色的眼脸,隐隐的黑。
同样吊着两个大眼袋的还有戚少商。他一定也很久没有睡好,顾惜朝当然知道那种感觉,无数个夜里,悲惨的醒来,看见镜子中映出自己脸孔时的那种恐怖——深深的、深深的绝望。
原来所谓前世今生,并不只是一个传说。
原来所谓至死纠缠,并不只是一个想象。
隔了那么久远的事情,现在听起来仍然惊心动魄——自己梦里那些遗失的片断,飘零的江湖,刀光剑影,爱恨情愁,那些电光火石又如雾般遥远的瞬间,穿过了天堂和地狱,飞越了时间和空间,在另一个男人的梦里得到了契合。
他垂下眼,若有似无的,扯出了一丝笑,“你是说,我们前世就在一起?”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但我肯定,那个梦是关于我的前生,而我在梦里见过你,我们………上辈子就相识。” 戚少商的声音很稳定,但眼神有点苦,还带着点茫然回顾后的手足无措。
他的眼睛直直地瞅着对面的人,看起来在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一些,但微微颤抖的唇出卖了他。他还想说些什么?
——你呢?你是不是也会做这些梦?你的梦里……是不是……也有我?
还有,你知不知道,那个杀了我的人,是谁?
那双眼睛太过明亮伤感,以至于顾惜朝不得不转开视线,“嗯,我也做梦,但只是一些零散的片断,有你,也有我认识的一些人。”他淡淡的挑了唇角,“我记不太清了。”
下一刻他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腕,“相信我,我们真的前生相识。”
言骨铮铮,声声回荡在他耳边,从耳根到脊椎骨一片片的酥麻。他脑中轰的一声,眼前仿佛有时光交织——自己青衣,茬弱,愤怒,却仍然是在那个男人的怀里,被他死死的按着,扣着他的手,叫着他的名,刻骨而霸道的吻他——
顾惜朝……顾惜朝………顾……惜朝……
声声呼唤,反反复复,回旋着,荡漾着,似乎就在耳边,又似乎真是前生了。他脑中晕沉沉,只觉得眼前的身影交替错位,渐渐的模糊。是的,就是这个男人。只因为一个阴风沉沉的春日午后,那么寂寞的相遇了,所以要上天入地,六界皆惊。
再次相见,相见俨然。原来一个故事,还可以这样开始——
那么,他还能不能握住这双手,落拓血腥的前半生,是不是可以就此遗忘?
眼皮好沉,努力睁了睁眼——不行了,两晚没睡,突然觉得困而疲倦,觉得就此沉沉睡去也未尝不好——
“……惜朝……你有没有听我说……惜朝?”
声音渐渐远了,他的一生好像都没有这么安宁过,可以在另一个人面前毫无戒心的,全无防备的,放心地睡着……
“skeleton in the closet……”低喃了一句,他好像又闻到丁香树那细碎的花香……
戚少商微微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偏过脑袋:发现人还沉沉枕在自己手臂上,先不由舒了口气。
空气弥漫着的温柔味道仍未散尽,他小心地动了动自己的指尖,很麻,很涩,却还是不忍心抽回手臂。
看着那张安静的脸,心里不由自主就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怜惜。戚少商掀掀嘴角,无声无息地笑起来。
这一切,岂非也像梦一样?
对了,做梦?!他迟疑了一下,真奇怪,自凌晨沉沉睡去,自己竟一夜无梦!
睡得很好,很踏实,很安宁。
难道恶梦真的到头了?他笑了一下,想重新躺好,扭头却瞥见了茶几上的一点红。
电话留言!
手臂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怀里的人似立刻警觉,又有点迷迷糊糊:“怎么了?”
戚少商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点微弱跳跃着的红光,抽了一口气:“对了,我忘了电话留言。”
顾惜朝坐了起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脸上凝固般的表情:“什么意思?”
录音带沙沙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房间中慢慢回放,戚少商的脸色也随着慢慢变了颜色。
“滴——喂,少商,你怎么还不来?我在老地方!”
“滴——半夜才想起约我出来,怎么还不到?”
“滴——不等你了,少商,我心情很差……”
戚少商整张脸已经惨白,顾惜朝疑惑地看着他,“谁的留言?”
“卷哥,是卷哥。”戚少商摇晃了一下,“怎么回事?我……我没有约过他,我不记得我有约过他……”
“嗯?”顾惜朝皱起眉,脸色也奇怪起来,“就是死的那个雷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子?”戚少商神思恍惚,那种不好的预感又魔鬼般攫住了他的心脏。
“你再好好想想,也许事情太多,忙忘了,这也正常。”
戚少商不再说话,他锁着眉峰看向窗外,望进窗外浓浓淡淡的晨晞里。
他的手仍握住顾惜朝的腕,忽然间就打个了寒颤,彻骨的冰寒。
“据香港气象台报道,本港及附近地区在48小时内将有热带风暴袭击本港,此次风级为……”
蓝衣护工关上窗的时候看了一眼窗外,周末的上午,蓝天万里无云,她低咕了一声,顺手关了电视。
病床的人还是静静的躺着,纱布包了一头一脸,依稀仍可见脸上是青春纵横着的血管。
“可怜呐,才十几岁……”护工喃喃自语地走出去,跟房前守着的警察点了一下头,随即门被关上。
室内只剩下起博器的跳动——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白色丰田轻捷地医院门口停下,戚少商有些歉意地看了看身边的顾惜朝一眼。
“对不起,”他说:“还要你送我来医院。”不知道为什么,早上温情的一刻散去,戚少商觉得自己面对着顾惜朝,总还是有点讪讪的尴尬。
“没什么。你精神状态不好,开车太危险。”
“我是怕枪会待会跳出来问我要人。”
“今天没有教练课程。”顾惜朝看了戚少商一眼,阳光下,他的眼神仍然很亮,脸色却苍白得有点吓人。
忍不住开他玩笑:“你这样子谁会相信是神勇无敌的香港警察!”
戚少商苦笑,心里却没由来地涩了一涩。
“阿头!”远远的,穆鸠平的声音简直穿云裂石。
顾惜朝抬了抬眼角:“你同事来了。”
戚少商还没来得及说话,虎虎奔上前来的穆鸠平就已经用奇怪的眼神把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末了跳着脚大叫:“头,点该你会跟这个家伙一起来的?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你脸色甘差不舒服吗?还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跟这家伙有关?他——”
“说够了没有?”戚少商又是无奈又是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你可不可以学着少说点话?”
穆鸠平硬生生掐住了话头,一双眼睛愤愤不平地盯在顾惜朝脸上,带着一脸的不友善。
顾惜朝的目光闪了一闪,若有所思地向戚少商微微一笑:“算了,你忙吧,我先走开一会,回头再见。”
戚少商歉疚地望他一眼,略一点头:“Sorry,我一会给电话你。”
穆鸠平盯着顾惜朝欣长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转角,嘟囔了一句:“头,我总觉得这个人不太对劲。”
“好了。”戚少商极力压制着自己的烦躁:“别说这些了,小孟的转院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小阮正在帮他收拾,等你过去签字。”
戚少商脸色柔和了一些,点点头:“OK。”
穆鸠平跟上去,想想还是问了一声:“你今天回差馆吗?”
“你们先回去,我迟点。”
“唉,本来还指望坐你的车送小孟,宽敞又舒服,不像差馆那架老牛车能把人颠死!”穆鸠平夸张地叹了口气。
“你小子——”戚少商站定,哭笑不得地给了他一记暴栗。
“哇,今天甘巧的?!”一声响亮的笑声突然传了过来。
戚少商头也不抬,人先露出个苦笑:“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劳|穴光呵呵笑着踱步过来,晃晃脑袋:“怎么,只许警察来医院,我们普通市民就不能来body check啊?”
“什么话。”戚少商伸手,和他紧紧一握。
“阿卷的事,我刚听八仔说了,你也别太难过……”劳|穴光幽幽叹了口气:“人有旦夕祸福,说不清哪一天就……”
“恩。”戚少商垂下眼帘。
劳|穴光拍拍他的肩膀:“哎,我说,振作点啊。你是来接你同事的吧,正好,让我搭个顺风车如何?香港警察好该为市民服务一下吧?”
正说笑着,戚少商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心里瞬间有点乱。怎么了?他疑狐地四下扫了一眼,人到得很齐,四周很平静,阳光也很好,难道,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正有点惴惴,一个红色的身影忽然从楼上急奔了下来。阮明正?她气喘吁吁地使劲挥手,发足狂奔至他们身边,这才神色未定地急急说了一句话:
“证人……那个证人,他………”
目击证人?戚少商的心一阵狂跳,脱口而出,“他怎么了?”难道真有那么邪,又出事了?这是惟一可以指证杀手的人,当天在码头枪杀了那么多兄弟的杀手,他绝不能就这样放过。
“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看到病房里的红灯亮了,守在门口的兄弟说医生刚过去。”
几乎有点迫不及待地,戚少商的声音颤抖起来:“快,你们俩跟我过去看看,今天大概要守在这里了!”
穆鸠平怔了一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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