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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上)-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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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什么?”
  他嘴角笑意更浓。
  “只是稍微提醒你,顾了前头,也别忘了后头。”
  金金缩在床角,抓起丝被乱裹,包成个小粽子,不让他再瞧见什么美景。
  可恶,这一切还不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昨天以敷药的名义,硬剥了她的衣裳,她哪会如此狼狈?
  “我的衣服呢?”她问道,眸子滴溜溜的在舱房内转了一圈,观察舱内摆设。
  “在桌上。”
  刚问出衣裳的下落,她就过河拆桥,裹着丝被乘机偷袭,抬起小脚猛踹。
  严燿玉反应极快,矫健的翻身下了床,在地上站定时,金金已经胡乱抓起桌上的衣物,飞身躲进屏风之后了。
  光洁的地板上,遗落了一小块桃红色的丝绸。
  他挑起眉头,捞起那块菲薄的布料。
  “金儿。”
  “离我远一点,你敢再过来,我就杀了你!”她正在屏风后头,手忙脚乱的想穿上衣裳,偏偏翻遍了这堆衣裳小山,还是找不到肚兜。
  “我想你需要这个。”严燿玉语带笑意,把手探入屏风。
  她火速回头,愕然看见那只黝黑的大手上,正拎着她最贴身的衣物。她万分尴尬的抢下肚兜,却听见屏风外头,传来他毫不掩饰的低笑。
  可恶!
  金金羞恼的喃喃低咒着,用颤抖的小手,勉强将肚兜穿上。
  一想到他粗糙的指,曾经触摸过这块丝绸,她就俏脸发烫,全身都不对劲,脑海里满是半梦半醒间,他把玩着她秀发的景象——
  “需要帮忙吗?”他在屏风外头问道,非常乐意提供协助。
  “不用。”她迅速回绝,忙乱的穿上贴身绸衣,再绑好衣带,就怕他真的闯进来。但是,姑娘家的衣裳繁复得很,她愈忙愈穿不好,而这些事情,从来都是由小红替她打点的——
  啊,小红!
  金金抽口气,顾不得衣衫不整,连忙从屏风旁探头。
  “对了,小红人呢?她在混乱中被救走了,你的人有没有看见她?”
  他淡淡一笑,欣赏她那衣衫凌乱的娇慵模样。“救她的人是耿武,没让她伤着一根头发丝儿,昨晚就已经回到船上来了,我见你睡得熟,所以没有吵你,先让她去休息。”
  金金这才松了一口气,缩回小脑袋,垂首将外衣穿好。
  敲门声在此刻响起。
  “公子,我是小红。”小红娇柔的语音,在门外响起。“船已经靠岸了,我可以进来帮大姑娘梳妆吗?”
  严燿玉走到门前,替小红开了门,又低声吩咐了一些事,才走了出去。
  踏出房门前,他抬起头,对着那面屏风多望了一眼,眼神中有着不可错认的宠溺。
  初雪停了,天边露出些许难得的阳光。
  走出船舱,映入眼帘的,是在湖中心的一座小岛。岛上的码头,铺着石阶向上延伸消失在林中,林子里隐约能见到一座豪门大宅。
  整座湖以一湾水道衔接大运河,隶属于两淮第一盐商的周谦,他把宅邸建筑在湖心的小岛,防卫得格外森严。
  “大姑娘,请往这儿走。”小红轻声说道,领着金金往左边甲板走。
  一道浮桥架在画肪与码头之间,甲板上站着两个男人,俊朗高大的是严燿玉,俊美风雅的则是旭日。
  “你怎么会在这里?”金金停下脚步,没想到会在这儿瞧见弟弟。
  他一脸无辜,习惯性的摇着扇子。“我在京城里遇见严大哥,他说要来南方,有好吃的、好玩的,问我要不要顺道跟来。”他耸肩,双手一摊。“所以,我就来了。”
  她明眸一转,睨了严燿玉一眼。
  “就不怕他把你拐去卖了?”
  “不怕!”旭日嘻皮笑脸的说道:“有大姐在,严大哥怎敢不买您的帐呢?”
  这小子,还懂得灌迷汤呢!
  金金冷眼看着他,考虑着等回到京城里,再跟他好好的把帐算清楚。光是背着她,跟严燿玉“暗通款曲”这件事,就得罚他在爹爹的金算盘上跪个两个时辰。
  旭日浑然不知,回京后要面对什么可怕的酷刑,还殷勤的扶着金金,护送她来到浮桥边。
  等在前头的严燿玉,对着她低头一笑,颇有风度的退让,往旁站开几步。
  “你先请。”
  金金保持镇定,极力不让那抹浅笑动摇她的冷静。她不去看他的表情,维持着雍容华贵的仪态,提着丝裙踏上浮桥。
  众人在周府家丁的带领下,踏上那层层石阶,走入林中,才拐个弯,就瞧见巍峨的朱红大门。
  厅堂之内,周谦亲自迎了上来。他年约三十,一身华服,脸上堆满了笑,眼里却有着精明狡狯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个城府极深的商贾。
  “周大人。”金金敛裙福身,红唇上噙着礼貌的笑。
  “免礼、免礼,钱大姑娘风华绝代,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哪!”周谦伸手扶她,笑眯眯的说。
  “大人说笑了。”她回以微笑,不着痕迹的避开对方的手。
  看来,银银在搜罗的资料上,特别注明“好色”二字,是千真万确的事。周谦的目光虽然不下流,却打从进门就黏在她身上,拔都拔不开,显然是个花丛老手。
  “咦,严公子,你也到了?信上不是说,你是春节之后才会来我这儿吗?”周谦直到这时,才发现杵在一旁的碍眼家伙,竟是严燿玉。
  唉,可惜啊可惜,既然正主儿如影随形的跟在一旁,那么,眼前这美人儿,他肯定是沾不着了。
  一旁的金金,警觉的眯起明眸。
  他写信给周谦?
  该死,严燿玉的手脚竟比她还快!
  “周大人,您可还记得金金先前提的生意?”她开口说道,笑容甜得像要滴出蜜来,轻易得到周谦全部的注意力。
  那柔软的嗓音,让周谦的神魂都飞了一半,他双眼发直,被她这么一笑,简直是神魂颠倒——
  蓦地,背脊处传来一阵恶寒。
  周谦陡然回神,发现严燿玉始终一言不发,笑容里却带着明显的警告。他连忙干笑两声,拉回视线,就怕再看下去,到了夜里,这双眼睛会被“不明人士”剜出来。
  呼,再难得的美人,可都比不上小命重要,他宁可去惹怒一头狮子,也不愿意惹怒眼前这笑里藏刀的男人。
  “呃,生意的事先搁下,两位一路上舟车劳顿,肯定都累了,不如今晚就先住下歇息。明天晚上,就由我作东道主,设宴好好款待两位。”他举手击掌,一个丫鬟连忙恭敬的走上前来。“甜儿,先带钱大姑娘到百花斋歇息,仔细伺候着,不得怠慢。”
  金金压根儿不想休息,更不想先离开,知道自个儿一离开,严燿玉就能与周谦独处,这么一来,无疑是让他抢了先机。
  只是,主人都开口要她先进院落,她要是这时拒绝,等于是不给周谦面子,情况只会更糟。
  她脑子里迅速盘算,决定暂时离开,另外再找机会对周谦下手。
  “那么,我先告退了。”她轻声说道,敛裙行礼,从长长的眼睫下,丢了个警告的眼神给严燿玉,这才在丫鬟的带领下离开。
  瞧着那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周大人摸着两撇小胡子,嘴里啧啧有声,用着监赏珍宝的口吻赞叹。
  “大江南北的传闻没错,这钱金金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背脊上的寒冷,这回刺得他骨头发疼。
  周谦连忙转过头。“严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不好。”严燿玉淡淡的说道,嘴角带着笑。
  周谦一阵的尴尬。
  “啊?”这家伙该不会是在介意,他多看了钱金金两眼吧?
  严燿玉的食指,轻扣桌面,眸光深敛,让人难以看穿。“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周谦暗暗松了一口气。
  “借我几个好手,我要用。”
  “现在?”周谦一愣。
  才刚到南方,连杯茶都还没喝,严燿玉就要借人手?
  “对,现在。”他冷声说道,黑眸中的慵懒,转为冷冽噬人,视线锐利得犹如刀刃,四周的空气在一瞬间冷凝。
  周谦收起笑容,猜出事态严重。他没询问原因,甚至没多问,严燿玉借人手是打算去办什么事。
  “出来。”大手一扬,四名黑衣男子倏地现身,跪在面前,周谦轻描淡写交代道。“你们和严公子一块儿去,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是。”四人应答一声。
  “多谢。”严燿玉微一颔首,大步走出厅堂。
  周谦坐在椅上,瞧着自个儿的贴身护卫,跟着那利若刀刃的男人一起离开。
  他一手摸着胡子,一手端着热茶,好奇的猜测,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笨蛋,竟有那么大的胆子与本事,惹火了严家这位冷静自持、总伪装得温文儒雅的少主。
  自从十年前,一夜间灭了黑虎寨后,他就再也不曾见过,严燿玉露出那么重的杀气了。
  明月上枝头,将一地未融的雪照得发亮。
  百花斋中,一扇门被轻轻推了开来。
  金金穿着红锦厚绒袄儿,谨慎的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悄悄跨过门槛,匆匆穿过庭院。
  可是才刚出了院落,踏入一片梅花林,她就险些迎面撞上一副伟岸的胸膛。
  “啊!”她抚着胸口抽气,才一抬头,就认出这挡路者的身分。“严燿玉,你待在这里做什么?”
  可恶!他不是失踪了一下午吗?她原本打算,趁他不在,先下手为强,潜去找周谦商谈生意的事。
  “我就住在隔壁。”严燿玉挑眉,早就料到她绝不会安分的待在房里。“这么晚了,你想去哪里?”他双手叠在胸前,在月色下,打量她那张娇美的脸儿。
  “你又是想要去哪里?”金金不答反问,绣鞋一转,轻易绕过他,往前厅走去。
  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从容漫步。
  “周谦那家伙,可是个好色胚子,一见到美女,就管不住双手,你这么晚去找他,难道不怕被他吃了?”他挑起浓眉,开口又问。“还是,你并不介意当他第十二个妻子?”
  金金回眸,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你跟周谦是旧识?”
  他点头。
  “十几年前,我在南方开凿运河时,曾经受过他不夕帮助。”
  唔,这么说来,她的胜算又减少几分了——
  “好啊,你打算利用这层关系,从我手中夺下这笔生意吗?”她扬起下颚,认定他是居心不良,想抢她的银两。
  严燿玉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那张俊脸上,竟有着前所未有的疲惫。
  “金儿,你非要与我针锋相对吗?就这么一个晚上,你难道就不能对我和颜悦色些?”他注视着她,温柔的黑眸里还藏着某种炙热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月光,或许是因为他温柔的眼神、他无奈的口气,她胸口竟涌现一股不明情绪。原本还想逞强,讽刺他几句,偏偏她喉头有些紧缩,挤不出一句话。
  她站在一株梅花下,垂着小脸,望着地上零落的花办,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
  “现在才要我对你和颜悦色,难道不觉得太晚了点?”他们已经斗了十年了,除了这些愤怒与猜疑,她其实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隐约都知道,他们之间有些事情,该要发生,却没有发生。两个人都不服输,一再争斗,没有人肯先低头、肯先承认,于是就在这死胡同里,一困就是十年——
  金金转过身,想看看他的表情,却赫然发现他胸膛上有着一大片刺眼的鲜红。
  是血?!
  “你怎么了?”她大惊失色,俏脸发白,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想也没想就扑上前去,小手拉开他的衣襟。“你受伤了?怎么回事?你刚刚是去了哪里?是伤在哪里?”他的衣衫湿濡,才一碰就染了她一手的血。
  金金无法克制的颤抖着,把严燿玉推到墙边,瞪大眼睛,想找出他究竟是伤在哪里。
  老天,他伤得很重吗?这么多的血,他——他——
  咦?
  她搜寻的速度,慢慢缓了下来,小手摸着他结实的胸膛,从上摸到下,再从左摸到右,彻底的找了一逼,小脸上的焦虑逐渐转为狐疑。
  怪了,没有?
  严燿玉整个人完好无缺,裸露的胸膛和小腹,连一丁点擦伤都没有,结实优美的肌肉线条,在月光下一览无遗。
  “金儿。”他轻轻唤道。
  她粉唇微张,呆愣的抬起头来,两只小手还搁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直到这会儿才知道,染在他衣衫上的,并不是他的血。
  严燿玉嘴角一勾,黑瞳深幽,哑声缓缓开口。
  “如果你很急,我们可以进房去,看是你的房间,或是我的房间都无妨,我不介意你继续。”他何止是不介意,简直是欢迎之至、求之不得!
  她闪电般缩回手,满脸通红的连退好几步,终于想到这举止有多么莽撞不得体。
  一瞧见他胸上的血,她就乱了分寸,急着检查他的伤,硬是把他压在墙上,还当场剥了他的衣裳,让他上身裸了大半,要是让别人瞧见,肯定要以为,她正在“非礼”他——
  一想起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她就忍不住想躲进被窝,羞窘的大叫。
  “胡说,谁要跟你继续。”她胡乱说道,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急冲冲的回身要走。“夜深了,我要回房歇息了。”
  这会儿,无论是周谦还是生意,全都被她抛到脑后了。她极为难得的,率先打了退堂鼓,急着想避开他。
  严燿玉仍靠在墙上,维持被她摆布出的“香艳”姿态。
  “金儿。”他又唤道,虽然只是简单两个字,那语气却亲昵得让人脸红。
  “做什么?”
  “你走错了,百花斋在另外一边。”他含笑提醒。
  金金深吸一口气,仰起小巧的下颚,维持残余的尊严,镇定的往回走。
  直到拐了弯,确定那双黑眸再也瞧不见她时,她才拉起裙摆,红着脸落荒而逃。
  第八章
  初雪融化,落滴湖中。
  周谦的府邸筑在烟波浩渺的湖中,富丽堂皇的程度是不用多说了,不同于北方高宅大院的是,这宅子内共有二十四座桥,不论是曲桥、拱桥或是廊桥,座座都是精雕细琢。
  倚虹桥旁的水心榭,今夜点上宫灯,铺上锦褥。外头还朔风紧刮、银雪纷飞,水心榭内却烘着碳火,暖如春天。
  周谦下令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贵客,奴仆们格外慎重,忙进忙出,端上各式珍品佳果。
  一个冰裂大瓷盘被搁上桌,盘里是鲜美的荔枝,壳如红缯、膜如紫绾、果肉洁白如冰雪。这种只产于夏季的水果,要保存到这大雪纷飞的隆冬,需要许多麻烦的功夫,极不容易。
  身为主人的周谦,坐在主位上,最得宠的十夫人则倚偎在他怀里,一双兰花指慢慢剥着荔枝。
  周谦笑意盎然,指着桌上瓷盘。“这个冰裂瓷盘,钱姑娘想必是不陌生吧?”
  金金挑起柳眉,从容回答。
  “这是南宫家窑场里的作品。”
  说起南方最好的瓷器,那就非南宫家窑场的莫属,许多高官的府里,都是非南宫家的瓷器不用。半年多前,钱家开始大量收购南宫家的瓷器,运送到北方贩售,两家合作愉快,赚得不少利润。
  周谦点点头,还瞄了严燿玉一眼,那笑容变得幸灾乐祸。
  “怪了,严兄啊,我记得,京城里的瓷业,原本该是由严府独占鳌头,怎么如今反倒让钱家抢了?”
  独门生意被抢,肯定是损失惨重。只是,钱家次女银银,如今可是南宫家的少夫人,全家疼宠极了,身为长姐的金金一开口,言明有意购买瓷器,南宫家哪可能说个“不”字?
  客座上的严燿玉,修长的指拙著杯,轻晃着杯中色如琥珀的女儿红。
  “我跟金儿,是谁得到这桩生意,都没差别。”他刻意把对她的昵称,唤得格外亲昵,暗示两人之间关系匪浅,不分彼此。
  “是吗?对我来说,差别可大了。”金金笑靥如花,眼里却进出点点火光,藏在丝裙下的腿儿,朝他重重一踹。
  桌子稍微晃动,一颗荔枝滴溜溜的滚了出来,严燿玉却是皮厚肉粗,全然不觉得疼,还对着她宠溺的一笑。
  “金儿,别这样,还有外人在场。”他轻声说道。
  这不要脸的家伙!
  她眼儿一眯,再接再厉的又是一踹……
  咦?
  绣鞋儿没踹着任何东西,脚踝处却陡然一紧,铁条似的钳制,箍得她无法动弹,根本抽不回腿儿。
  严燿玉黑眸灼灼,握住她自投罗网的腿儿,沿着红绸罗袜,滑过她的小腿,粗糙的指腹最后逗留在最细嫩的腿窝,悠闲的摩挲……
  火燎般的触感,从他接触过的地方传来,让她全身一颤,又羞又怒,凤眼喷火的瞪着他,恨不得用筷子在他身上戳几个洞。
  桌面上看似平静,桌面下却热闹得很,周谦全看在眼里。他抓着十夫人的手,低头吞下一颗荔枝,换了个话题。
  “今早官府传来消息,说是枭山上的贼寨,一夜之间让人给剿了。”他举杯喝酒,神情中透露出几分的佩服。“匪徒们聚到官府前,跪地自首。至于盗匪头子,则是被人卸了一条膀子,连同证物,一起扔在城门口。”
  一个让官府头疼不已的贼寨,竟在一夜之间,被剿灭得干干净净,这件事传遍大运河两岸,人人议论纷纷。
  严燿玉神色如常,那张俊脸没有泄漏任何端倪,大手倒是放开她的腿儿,端起酒杯啜饮。
  “官府会怎么处置?”
  周谦又吞了颗荔枝,视线在两人身上转过来又转过去。
  “罪证确凿,绝对是秋后问斩的下场。”当然啦,这也要看那个只剩半口气的盗匪头子,是否还能撑到秋后。
  “知道是谁下的手吗?”金金问道,想起昨夜在月光之下,严燿玉胸前那摊来历不明的血迹,当时他身上没有伤,却染了一身的血。
  会是他吗?
  是他在一夜之间敉平那个贼寨,擒下那个曾经伤了她的盗匪头子,替她报了仇?
  “匪徒们吓破了胆,只敢透露那个带头剿匪的,是一个全身白衣、残厉如修罗恶鬼的男人。”周谦还记得,传话的人一脸不可置信,怀疑匪徒们是在胡言乱语。
  十夫人听得心惊胆战,偎进丈夫怀里。“听起来,这人甚至比那些盗匪还吓人呢!”
  周谦拥着美人儿,瞄了严燿玉一眼,没有笨到在这时揭晓谜底。“据说,他手舞长剑,气势冷绝,骁勇得无人能敌,一个时辰不到,整个寨子就让他剿了。”
  唉,替一个女人报仇,比当初抢回赈银,所费时间更短,由这点就不难看出,那女人在他心上的分量有多重了。
  “别说了,说得让人家心里好怕。”十夫人娇瞠着,小手捣住周谦的嘴。
  “好好好,不说不说。”周谦猛点头,扬手招呼。“把菜端上来,可别饿着我的贵客!”
  丫鬟们连忙撤下桌上的瓷盘,铺上锦布,再摆上几副精致的餐具。等在门外的奴仆,则端着香味四溢的佳肴,鱼贯而入。
  十夫人一瞧见菜肴上桌,娇媚的脸儿唰的变白,火速跳出丈夫的怀抱,一边后退一边吞吞吐吐的解释。
  “呃,我有点事,所以……呃,先行告退……”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拎着裙子,飞也似的逃了。
  周谦不以为意,像是早已习惯这类事情,他举起筷子,津津有味的进食,还不忘兴高采烈的招呼着。
  “来来来,两位别客气,这几道都是我府里才有的好菜,包管你们吃了后回味无穷。”他得意至极,频频示意两人用餐。
  金金敷衍的一笑,心有旁骛,还在思索贼寨被剿,是否与严燿玉有关。她漫不经心的举筷,挟了一块入口,红嫩的嘴儿轻轻咀嚼……
  平静的小脸,倏地转为惊恐。
  老天!
  这是什么?!
  她小嘴微张,舌头发疼,像是一股火从嘴里往脑子里冲,烧得她脑中发白,差点不顾礼貌,当场把那口食物吐出来。
  盐商的家中都有专属名厨,佳肴用料精致,包括葱蒜等等,每样都讲究得很。只是,眼前这道菜加入大量辣椒,整盘红艳艳的,才咀嚼了一口,金金就辣得头皮发麻,眼泪都快淌出来了。
  一旁的小红,仅是瞧见盘里的辣椒,就觉得胃部一阵痉挛。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周谦还献宝似的直问,指着那盘艳红色的菜肴。
  “这辣子鸡啊,看来红通通的,唬人得很,其实辣得颇为温和,最适合拿来开胃了。”
  温和?!
  金金咬着红唇,就怕一张口,就会吐出那块辣死人的鸡肉。她额际冒出一层薄汗,死命硬吞,趁着周谦不注意时,赶紧喝了口清水,缓和火烧似的辣味。
  登门作客,最不能失了礼数,她这个千金小姐,要是在宴席上当场吐出主人的菜,那这桩生意根本就不必谈了。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十夫人一听见上菜,就吓得拔腿开溜,活像身后有鬼在追了。周谦吃辣的程度,根本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来,尝尝这道炒田螺,一盘就六、七两的顶级灯笼椒。”周谦一边殷勤介绍,家丁们一边将菜送上。
  端上桌的菜肴,一道比一道艳红,金金的脸色也愈来愈苍白。
  “还有啊,这道菜是用四川的小米椒、二筋条干辣椒同烧的海鲜佳肴,正好把川味的香辣、浓郁、鲜醇表达得淋漓尽致。”他愈说愈兴起,把辣椒挟进嘴里,满脸陶醉的咀嚼着。
  看着满满一桌红呼呼的山珍海味,她只觉得胃在翻搅,拿在手里的紫檀筷子微微发颤。
  “金儿,你不舒服吗?”严燿玉瞧着她,态度关切,眼里却闪过几分戏谑的光芒。
  “没有,我很好。”她硬扯出微笑,红润的菱唇却有些颤抖。
  “怕辣吗?”他挑眉开口。
  周谦一听,转过头来,惊讶的问道:“钱姑娘怕辣吗?”他那神情,就像听见有人不爱钱一样。
  “怎么可能。”她连忙否认,又挟了几道菜。“请别听他瞎说,我最爱吃辣了。”
  周谦愉快的点头。
  “呵呵呵,那就好,这世上就是有人不懂得吃,不懂得辣乃是百味之冠,沾了一点辣就哭爹喊娘,那种人啊,我甚至懒得跟他做生意。”
  金金唇上在笑,心里却在哭,筷子抖个不停,每吃下一口菜,就必须喝下好几口水,舌头早已被辣得没有味觉。
  奴仆们走到桌边,捧上一个中型的青花瓷盅,盅底铺着碧绿的青菜。她松了口气,像是在暗夜里见到曙光,几乎要喜极而泣。
  呼,好险好险,至少有一道菜不是辣的了!
  “钱姑娘既然爱吃辣,那就绝不能错过这道菜。”周谦说道。
  辣?哪里有辣?盅里明明只有青菜啊!
  还在疑惑着,奴仆已经在盅里撒上小山似的花椒,转眼之间,满盅又是通红一
  片,看不见半丝绿意。
  金金的脸色变了。
  “这道菜的味道可好极了……”
  另一名奴仆,在花椒小山上浇淋辣油。
  金金惊慌的瞪大双眸。
  滋啦……
  红色的烟往上冒,整锅沸腾的辣油,啪啦啪啦的乱滚乱冒。
  “来来来,多吃点、多吃点,甭客气!”周谦好客,怕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挟菜,所以亲自动手,舀了一匙红油浸菜到她碗里。
  严燿玉也开口了。
  “金儿,周谦的辣椒宴天下无双,你可千万别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他嘴角含笑,悠闲的吃着那些红麻呛辣的名菜,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连汗都没流一滴,神色泰然自若。
  那笑容看在金金眼里,无疑是一种挑衅。她这辈子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输给他。
  可恶,输人不输阵,拚了!
  金金一赌气,挟起由绿染红的辣菜,硬着头皮送入小嘴里……
  轰!
  霸道的辣味顿时麻到咽喉,辣得她眼泪直流、香汗涔涔,眼前一片发黑,几乎要当场昏过去。
  呜呜,天啊,好辣好辣!
  “钱姑娘,这菜还合口吧?”
  “合口。”她微启麻掉的唇,憋住几欲夺眶的泪,勉强挤出笑容,伸手想叫人送白饭上来,却听到周谦再度发表关于辣味的高论。
  “人间难寻好知己,未想今日就遇到两位同好。有些人啊,来我宴席上,竟还要叫白饭来吃?你们说说,这行径恶不恶劣?根本是浪费了我一桌的好菜!”
  举到一半的小手,慢慢垂下来,她被辣得悲从中来,只能握着绢帕,擦拭夺眶的泪水。
  餐桌上的两个男人,却是你一杯、我一杯,喝着红通通的辣油,两个男人把“辣”言欢,吃得不亦乐乎。
  “好兄弟啊,够豪爽!”周谦猛拍严燿玉的背,朗声大笑,扬手对奴仆招呼。“来人啊,再多送几道菜上桌,今日我定要与两位吃个痛快!”
  眼看数道辣菜又被端上桌,她粉唇微颤,笑容早已僵掉了,心里更是悲泣不已。
  呜呜,救、救命啊……
  铭
  铭
  铭
  宴罢席散,夜更深沉,百花斋里的纱灯,把门廊外照得半亮。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临水长廊的另一端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四颗圆滚滚的小球儿。
  严燿玉走到门前,轻叩纱门,小红从里头开了门。
  “金儿呢?”
  “大姑娘不太舒服,正在屋里休息。”吃了那场可怕的辣椒宴,任谁都会撑不住的。
  唉,那些菜哪里是寻常人能吃的呢?大姑娘就是太逞强,不肯认输,才会吃足了苦头,一张樱桃小嘴,被那些菜辣得又麻又肿。
  “我带了些糖藕粥来,让她解解辣。”严燿玉淡淡的说道,走入内室,四颗小球儿跟着滚了进去。
  垂落的纱帐后,躺着一个娇小的身影。金金卷在床杨上,柳眉紧蹙,粉脸苍白,水嫩的红唇有些微肿,仿佛被狠狠的吻过似的。
  他伸手掀开纱帐,在床边坐下,倾身叫唤。
  “金儿?”
  紧闭的凤眼睁开一条缝儿,瞧见是他,立刻又闭上,还颇不给面子的翻身埋进锦枕里,连看都不想看他。
  “滚开。”锦枕里传来模糊的声音。
  严燿玉当作没听到,仍旧赖着不走。“起来喝些糖藕粥,会舒服些的。”他接过甲儿送上的荷叶青瓷碗,再撒下小碟上的清香桂花,缓缓搅拌。
  “用不着你这只黄鼠狼来给鸡拜年。”金金还在嘴硬,却忍不住偷偷吸了一口气。桂花落入热粥中,散发出甜甜的香气,诱得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真不要?”他又问道,舀起一匙糖藕粥,缓缓吹凉。“据说,这糖藕粥可是解辣的良方,你若是不吃,那辣味恐会在嘴中持续十天半个月。”
  锦枕里的小脸,总算抬了起来,却比先前更加惨白。她一听见,那辣味将在口里萦绕不去,胃部就一阵痉挛。
  严燿玉搁下调羹,把那碗香甜的糖藕粥挪近一点,含笑注视着她脸上挣扎不已的表情。
  “亏我怕你今晚辣着,还特地要人煮了这碗粥。既然你不吃,那么……”他把那碗粥拿开,伸手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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