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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手阎王令 + 番外-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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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兀自不放心的恋人一步三回头地挪出了庙门,待到纤细修长的身影去得远了,苏放这才放松了全身的肌肉,捂着嘴巴,止不住地咳了起来。半晌,咳声渐歇,苏放长长地吐了口气,方待阖眼稍稍休息,远处突地传来一阵脚步声,令他眸中精光一闪,倾身侧耳细听。
——一个人。脚步沉稳有力,此人的功力在江湖上应该属于中上水准,但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心念电转之间,一个身着锦缎红衣的矮胖中年男人推开庙门迈步走了进来。
“是你?!”两人同时一惊。
“……苏楼主,”中年男人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番苏放苍白黯淡的面容之后,脸上原本的惶然之色逐渐褪去,但他仍然谨慎地往四周瞧了瞧,直到确定整个寺庙仅剩自己和苏放二人,当下便由“惊恐的小绵羊”摇身一变为“虎视眈眈的大恶狼”。“别来无恙?”他虚伪地拱了拱手,假惺惺地道。
“托骆庄主的福,苏某一切安好。”苏放不动声色地回答。
“苏楼主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莫非是受了伤?”骆森寒大胆地跨前几步,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关心地问。
这家伙的演技也太烂了——光看他双眼内隐藏不住、蠢蠢欲动的目光,苏放已非常清楚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他倚着墙壁,从容不迫地道。
“在下略通医术,”骆森寒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笑得让人遍体生寒。“不如就由在下替苏楼主诊治一下如何?”说着,飞快地伸出手去,一招“降龙爪”疾速扣向苏放的腕脉。
苏放以更快的速度缩回了右手,嘻嘻笑道:“不劳骆庄主费心,在下已经服过药了。”
“没关系,”骆森寒的一对绿豆眼眯成了一条细缝,“那就让本庄主送你一程。”
“送我一程?”苏放大吃一惊,惶惑之情溢于言表,“骆庄主难道是想杀……”
“不错。”骆森寒狞狰一笑,双掌一错,两道凌厉的掌风直奔苏放左、右太阳穴而去。
苏放及时一缩脖子,让两道掌风堪堪从头顶掠过,身后的泥墙顿时“喀刺”作响,裂开了数道缝隙,大块泥土自墙上掉落。
“嘿嘿、哈哈哈……”瞥见苏放狼狈躲避的动作和显得愈发苍白的面色,骆森寒抑制不住地猖狂大笑——眼看着便能将武林十大高手排行榜上稳居前三位的朝暮楼主毙于掌下,怎不教他得意万分?此乃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从此以后,我骆森寒将名震江湖、万人敬仰——至于杀了苏放之后可能遭到的恐怖报复,骆大庄主可是压根儿也没想过。
一道寒光劈面而来,虽气势逼人,但显然后劲不继,骆大庄主轻轻松松伸指一夹,一柄小巧玲珑的银剑已稳稳落入掌心。
“哈哈哈……这就是朝暮楼第一杀手的实力吗?”骆森寒大笑着讥讽道,“只怕连只猫都杀不死吧?”
“我这不是用来杀猫的,”苏放淡淡道,“而是用来杀人的。”
“杀人?哈哈哈哈……”
“这把飞剑并不是我的。”苏放抚着方才交手时被牵动的左肩伤处,镇定自若地道。
“那是谁的?”骆森寒奇道。
“雷、玉。”苏放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雷玉?毒手?!”骆森寒脸色骤变,一阵寒慄窜过心头。“剑上……有毒?”
“一睡解千愁。”
“一……睡……”骆森寒的上下牙齿开始不停地打战,一股很奇特的暖意自掌中传入四肢百骸,令他昏然欲睡。
“也许你会觉得有点儿冤枉,”瞧着他用力凸着眼珠、费尽气力维持清醒的辛苦模样,苏放无辜地道,“不过,非常时期我也只能采用非常手段了。所以……”
他后面究竟说了些什么,骆森寒已经无法听清,他只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地飘了起来,思绪却浸入了深深的海底——好舒服,他终于支撑不住地合上了双眼,沉沉地、永远地睡去。
一个难看的矮胖子横躺在地,而苏放则一手摸着肩,面带痛楚、神情委顿、一动不动地垂着头倚在墙边——雷玉一进庙门看见的便是如此一幅触目惊心的图画。
哗啦。手里的东西散了一地,心脏霎时停滞不动,呼吸困难。
“小玉儿,”苏放吃力地绽开笑颜,抬眸而视。“我没事。”
“咚”的一声,一个纤细的从影直直撞入怀中,两条修长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死不肯放,“怦怦”的心跳犹如擂鼓——这一刻,雷玉彻彻底底明白了苏放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不要紧,没事了。”虽然被撞得龇牙咧嘴,痛得死去活来,苏放的心却象是灌了蜜似的,以致于脸上也露出一副甜腻到恶心的傻笑。“呵呵呵呵……”
“你笑什么?”听见他控制不住的笑声,雷玉仰首而问。
“没、没什么……呵呵呵……”苏放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小玉儿……我……我真是……爱死你了……”
“什、什么……”雷玉蓦然涨红了脸,张口结舌地望着苏放,那羞窘的模样百年难得一见。
“呵呵……哈哈哈哈……”苏放放声大笑,直笑得抱着肚子滚倒在地。“唔……痛……呵呵呵……”
“闭嘴!”雷大谷主恢复的速度奇快无比,瞬间已由“害羞的兔子”化身成“凶猛的老虎”,恶狠狠地瞪了过去,“你的骨头好象只是裂开而已吧?要不要我帮你让它断成三截?”
“不、不用了。”苏放赶紧乖乖地敛眉收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雷玉瞅着地上的尸体,挑眉道。
“是这样的……”苏放迅速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一遍。
“哼,趁人之危、卑鄙无耻的小人,根本是死有余辜。”雷玉毫不留情地飞起一脚,将骆森寒的尸首远远地踢到另一边的墙角,落个眼不见为净。“你放心,从现在开始到你伤愈为止,我绝不会再离开你半步,”他加强了语气,郑重承诺。“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说罢,迳自转身若无其事地拣起地上的枯枝和自己方才在林中打到的一双野兔开始添柴、剥皮、烧烤。在此期间,苏大楼主的表情甚是丰富多彩,从张大嘴巴到勾起眼角,从目瞪口呆到笑逐颜开,最终异变成了一个嘴巴咧到耳朵后面,看上去比笨蛋还笨蛋、傻瓜还傻瓜的世上第一大白痴(雷玉语)。
一阵阵扑鼻的香气让苏放从幻梦中苏醒过来,雷玉用树枝插着一只烤得黄澄澄的野兔递至苏放眼前。
“喏,拿着。”
“哦。”苏放小心地接过,再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许久,才抱着必死的决心闭上眼睛咬了一口,立刻惊异地睁大了双眸。“好吃……”
“怎么样?”雷玉得意地道,“本谷主烹调的东西还没有人说过难吃。”
“真没想到……”苏放怔怔地打量了他半天,终于感悟出了一个极其深奥的人生哲理。“人不可貌相啊……”顿了顿,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的烹饪手艺是怎么学的?”
“这个很简单,只要多看几遍就会了。”雷玉轻松地道。
“你对做菜很有兴趣?”苏放试探着问。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
“因为,”雷玉一手翻弄着另一只野兔,一手托着腮道,“我试药的时候总得有人肯吃吧?”
“试、试药……”
“对啊。如果手艺太差的话,就没有人肯吃我烧出来的东西,那我又怎么能知道那些药的效果呢?”雷玉慢条斯理地解释说,他瞟了一眼已然泛白了脸的苏放,嗤笑道,“放心吧,我刚才烤的时候什么调味料也没有加。”
“呼……”苏放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大啖起手中的美食,一面吃面大加赞赏。
“有胃口就行。”雷玉满意地瞧着苏放风卷残云、吮指回味的动作,“看样子你的伤势已经好多了。”
“是啊,”苏放讨好地道,“多亏了你的灵丹妙药。”
“我的药的确很灵,”雷玉悠悠道,“不过你的护体真气更是厉害,在那种情况下只受了这样的伤——我想不佩服都不行。”他转首凝视着苏放,粲然一笑,“我本来还以为要花上十天半个月才治得好你,如今看来可以减半了。”
“小玉儿,”完全沉浸在如沐春风的感觉里,望着雷玉花一般绽放的容颜,苏放不甚陶醉。“我……”他倏然噤声。
寂静的夜晚,衣袂飘动的声响分外清晰。啪——合拢的庙门再度打开,仲秋的寒意随着冷风一起潜入,在跃动的火光中,一个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的汉子大踏步走了进来。一眼瞅见正坐在火堆旁专心致志地翻烤着野兔的人,大汉凝然驻足,痴痴相望,迟迟难以收回视线。
“丁二局主,”苏放口气不善地道,“你这样子盯着别人,似乎不太有礼貌吧?”
“苏、苏楼主……”丁熊这才注意到庙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当下如梦方醒。
“丁二局主,”雷玉笑意盈盈地道,“请你……先关上门好吗?”
“哦、好……”丁熊慌忙返身掩上大门,转过来后却又呆立在门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请坐。”雷玉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前的位置,“丁二局主不介意席地而坐吧?”
“不、不介意。”丁熊受宠若惊,战战兢兢上前几步,隔着火焰面对雷玉而坐。
利索地将手中的兔肉一分为二,送了一半过去,雷玉客气地道:“请。”
丁熊迷迷糊糊地接住,望着近在咫尺的花容月貌,一时间心醉神迷,完全忘了咀嚼。
“小玉儿,”苏放看得不爽,故意挪了挪身子,整个人趴上雷玉的肩,贴着他的脸庞悄声道,“你该不会是给他加了特别的料吧?”
“没有。”雷玉本想瞪他一眼,但是由于两人靠得实在太近,根本没了距离,顾及到这一转头会引发什么后果,雷大谷主只得悻悻作罢。
“那你干嘛对他这么热情?”苏放咬着雷玉的耳朵问,想了想,又指控道,“你还冲他笑。”语中颇有幽怨之意。
“喂……”雷玉觉得浑身无力——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深闺怨夫”了?听他的口气,简直与逮到丈夫偷情现场的妻子一模一样。“这只是普通的待客之道而已。”雷玉用力把苏大楼主给推了回去,顺手撕下一大块兔肉堵上苏放的嘴,板着脸凶巴巴地吩咐,“少说废话!快点儿躺下睡觉。”
“是——”苏放懒懒地应答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躺了下去。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自己受伤期间,还是少惹小玉儿为妙,万一把他惹火了,那可真是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脱,到时候倒霉的是谁,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了。
“……”愣愣地瞧着二人之间暧昧的肢体动作和自然流露的亲昵气氛,丁熊终于发现自己错了。眼前的情况和自己一贯的臆测无疑有着天渊之别。原来我一直……是自作多情啊……一路找来的辛苦和见到意中人的喜悦,通通化成了无尽的失落,满怀苦涩。
偷偷地斜着一只眼不放心地观望丁熊动向的苏放在瞥见丁二局主心灰意冷、黯然神伤的表情后不由暗暗大呼过瘾。嘿嘿,谁教你竟敢觊觎我的小玉儿,这回明白踩到铁板了吧?沾沾自喜之际,忽闻远处隐隐传来几许嘈杂之声,纷乱的脚步声中混杂着男人的争执——今天晚上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
咚。
庙门大开。
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高大男子扯着另一个年纪稍轻、同样高大的男子的衣襟同时撞了进来。后面紧跟着的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
“大……大少爷……”中年男人满面惶恐地正欲上前劝说青筋凸现的男子。
“你闭嘴!”年纪稍长的男子只用一个眼神便令中年男人自动消音。“你跟不跟我回去?!”——这句话是对着另一个人说的。
“我不回去!”使劲挣脱了对方箝制的年轻男人坚定地回绝。
“二……二少爷……”中年男人又转向这一边试图寻找突破口。
“余管家,你不用再说了!”怎奈此路一样不通,“二少爷”面沉似水。“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你想气死我啊!”“大少爷”气急败坏,一张英俊的脸涨成猪肝色,大大破坏了原本的美感。“我告诉你,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不肯跟我回去的话,从今而后咱们南宫世家就当没你这个人!我也没你这个弟弟!!”
“大哥……”“二少爷”神情黯淡,与兄长极为相似的面庞上布满无奈与伤情之色。
“二弟,”见自己的弟弟似乎略有松动的迹象,南宫世家的当家宗主——“追月剑”南宫非温言道,“听大哥的话,别找了,快回去吧。”
“不行。”南宫世家的二少爷——“飞星剑”南宫泯猛然抬首迎视着自己从小敬畏的大哥的目光,毫不退缩。“我一定要找到她。”
“你……”南宫非铁青了脸,“你就那么喜欢她?”
“是。”
“你可知道,三个月前她混入咱们南宫府是来干什么的?”
“……她是来杀我的。”沉默片刻,南宫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既然知道,为什么你还……”
“大哥,感情的事并非自己能够左右。”南宫泯双眸带着些微的痛楚,思绪逐渐沉入回忆之中,“我第一眼见到她,就爱上了她……”
“爱?!!”一听此言,南宫非登时头顶冒烟、暴跳如雷。“你什么人不能爱,为什么非得去爱一个男人?!!”
搞了半天,“她”原来是“他”——南宫世家在武林中一向享有盛誉,门下弟子形象素来端正清明,而今自己的弟弟竟然染上了正道中人极为不齿的断袖之癖,也无怪南宫非会急得直跳脚。
“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南宫世家颜面何存?”南宫非单手抚额,显然头疼之极。
“对不起,可是……”南宫泯抿了抿嘴,眼光一溜,脱口惊呼,“丁……丁二局主?!”
“咦?!!”
由于刚才太过激动,居然没有发现庙内尚有三人已免费全程观赏了整出好戏,其中两人还露出津津有味、意犹未尽的表情。
“你们……”望着对面六只张得大大的眼睛,南宫非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抱歉,”雷玉首先致上深深的歉意,“我们不是故意的……”
“是啊。”苏放躺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帮腔,“因为你们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大,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南、南宫大少、二少,好久不见……”终于回过神的丁熊不无尴尬地冲着两人抱拳而立——无意之间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兼之厚皮功的程度又远远不及苏楼主和雷谷主,丁二局主说起话来不免带着几分局促不安。
“哈哈……是啊……好久不见……”南宫非同样有些尴尬,一面回礼,一面不停地打着哈哈。
“丁二局主,”南宫泯望向正靠着墙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两个人,好奇地问,“这二位是你的朋友吗?”
“呃……”丁熊这才省起自己的疏忽,急忙介绍道,“这二位乃是绝心谷的雷谷主和朝暮楼的苏楼主。”
!!!!
南宫兄弟不约而同地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
“原来是雷大哥,”南宫泯长揖一礼,“小弟常听亭子提起,今日一见,果然是……风采出众、气度不凡。”后面这八个字说得甚是勉强,差点咬着了自己的舌头。
“我也常听亭子提起你,”雷玉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他好整以暇地道,“他说你是个不会说谎的人,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
“雷、雷大哥……”
“你放心,我不会介意的。”雷玉毫不在乎地道,“他肯定对你说过我是个阴险狡诈、锱铢必较的小人吧?”
“你怎么知……”南宫泯捂住了嘴巴,一张脸红得象个关公。
“哈哈哈……”雷玉大笑,“难怪亭子一直不肯让我见你,原来是怕我欺负老实人啊……”
“……”
“如果我有个这样的兄弟……”苏放张嘴欲说一、两句风凉话,瞥见雷玉阴森森的目光,匆匆改口,“一定会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阿放。”雷玉柔情万千地呼唤。
“嗯?”苏放浑身汗毛一阵倒立,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找不着地。
“我真是……很……喜欢你。”说着,还一脸痞相地伸手摸了摸苏放的脸,色迷迷地斜眸而笑。
丁熊呆呆地瞅着一举一动与自己脑海中“文静贤淑的美人”相差十万八千里的雷玉,一张完美的拼图碎成了片片纸屑,飞散风中。
“江湖流言……全是真的……”余管家瞧得目瞪口呆。
“你们……断袖之癖……”南宫非喃喃自语。
“你弟弟不是说过感情的事并非人力所能掌控,”雷玉摇头,“怎么你这个做哥哥的反而不明白?”
“我一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苏放嘻嘻笑道,“也绝不会把面子看得比生命更重。”
“他……”南宫非霍然抬头,直视着自己的弟弟,神色凝重。“比你的生命还重要?”
“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良久,一声叹息。“你去吧。找到他后……记得……回家。”
“大哥……”南宫泯擦了擦了眼角,忽然转首他视,气势磅礴、斩钉截铁地宣布。“我要跟雷大哥他们一起走!”
“什么?!!”
众人齐声惊呼。
第十五章
昏黄的灯光。
一名外形瘦弱娇小的少年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俯首待命。
对面榻上黑巾覆面、盘膝而坐的男人仅仅露出一双锐利而闪烁不定的眼眸。烛光摇移,拉长的影子忽上忽下,微微晃动。
“这次的行动由你负责,务必在苏放尚未复元之前找到他们,予以格杀。”
“是。”
“退下吧。”黑衣人挥了挥手,眯起双眸。
“是。”
少年起立,缓缓退至门边,转身抬手触及门闩。
“零。”
“是。”
“这一次绝对不准失手。”
“是。”
“你还记得南宫泯吗?”阴沉的语声自黑衣人口中冷冷吐出,刹那凝结成冰。
“弟子记得。”少年一震,使劲握紧双拳,竭力控制住动荡不安的情绪,凝神作答。
“这次如果再出纰漏,我就把你交给‘他’处置——清楚了吗?”平静的言语内饱含着极深的威胁和绝对的权威。
“……”少年寒白了脸,一字一句地道,“弟子记清楚了。”
八月十九。
清晨。
徐州城外。
秋叶飞舞,杂草丛生。
路边。
一间不大的茶铺,连老板带伙计一共两人。
铺外搭着四、五张歪歪斜斜、随时有倒塌之虞的桌子,一旁横七竖八地置着几条长凳,供人歇脚。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茶虽称不上好,却已足够解渴之用。
“雷大哥,”端坐在其中一张桌边的南宫泯喝了口茶,不太有信心地问着对面的人,“你真能帮我找到……”
“当然。”雷玉拍着胸脯道,“不出三天,我保证你一定能见到你的心上人。”
“小玉儿,这话你三天前已经说过了。”苏放“好心”地提醒。
“你的记性不太好吧?”雷玉翻了翻白眼,“这话我是两天前说的,今天才是第三天。”
“八月十六日晚,亥时未尽、子时将至……”苏放掰着手指头计算。
“八月十七日晨,亥时已尽、子时初至。”雷玉一本正经地纠正,“请你算准时辰再开尊口。”
“我有算错吗?”苏放满面委屈地望向当时在场的证人,双眸闪亮,以期博得对方的支持与同情。
“这个……”南宫泯的眼珠子来回转动,冥思苦想、抓耳挠腮地努力了半天,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我不记得了……”
“……”如临大敌、屏息以待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突然齐齐嗤笑出声。“噗哈哈哈……”
一道剑光匹练而起,无声无息地直刺苏放的心脏,出手疾、准、狠。同时,早已埋伏在枝叶丛中的四、五十名黑衣杀手如狼似虎纷涌而至,每个人皆以拼命三郎的姿态冲向雷玉、南宫泯。
当。
一块沉甸甸的铁牌挡住了凌空一剑——阎王令。蒙面少年一击不中,不退反进,长剑如蛇般缠向苏放的脖颈。
啪。
一颗圆滚滚的石子天外飞来,不但撞歪了剑尖,还撞得少年的手腕隐隐生疼。蒙面少年骤吃一惊——在如此层层叠叠的围击之下,雷玉竟犹有救人的余裕,可见一时半刻尚奈他不得。反观南宫泯却已岌岌可危,在十几个黑衣人的猛攻之下,招架得异常吃力。蒙面少年心中一急,步伐稍稍乱了分寸,立刻被苏放窥得破绽,一轮抢功,顿时失了先机——若非苏放内伤未愈,气力和速度尚不及平日的一半,自己也许早已身首异处——蒙面少年愈打愈是心惊。“阎王令”果然名不虚传,再加上另一边还傍着一个虎视眈眈、时刻伺机而动的“毒手”,少年的冷汗涔涔而下。
局势不妙。
南宫泯一面抵挡着周遭一波一波、延绵不绝的攻击,一面不由自主地将眼神飘至与苏放恶斗的少年身上……大敌当前,岂容分神?南宫二少一个疏忽,“当啷”一声,长剑竟然脱手飞起,霎时,十几柄亮晃晃的刀剑自各个不同的方位插向他的要害。
“丁丁当当”,一长串撞击声中,一人疾扑而至,一口气替南宫泯挡下了七刀、九剑。由于变生肘腋、情况危急,兼之救人心切、出剑实在太过仓促,忙乱之际,居然漏接了其中一刀,眼看耀目的刀光当头劈来——少年不避不退,只用力将南宫泯往身后一推,咬牙阖眸,浑然不顾自身安危,以身作盾,紧紧地护住比自己生命更为重要的人。
一切都在一瞬间结束。
南宫泯一把捉住少年推过来的手,顺势一扯,将之拥入怀内,同时反手一捞,正正接住自己那把飞出去又飞回来的剑,快若迅雷地格开了扑面而至的刀光,待到怀中的少年再度睁开双眼,面前已多了一具软倒在地的尸体。
雷玉蓦然长啸一声,茶铺四周人头攒动,一下子涌出五、六十名身材高壮、步履轻捷的大汉。随着茶铺老板一声令下,大汉们移步错位,即刻将黑衣杀手一个不漏地圈在中央。这一战,从动手到结束不过须臾时间——一方是行动有素、胸有成竹;另一方却猝不及防、措手不及——孰胜孰败,一望便知。
愣愣地瞅着一个个踣地不起的同伴,蒙面少年怔怔地任由南宫泯搂着,忘了挣扎。等他猛然省悟自己是中了计、上了当之时,场中最后一个黑衣人也在雷玉的飞刀下转世投胎去了。
“徐州分坛周昱见过谷主。”四十上下、肥头大耳的茶铺老板上前恭敬行礼。
“免了。”雷玉懒洋洋地摆了摆手,笑眯眯地冲着周昱身边的“伙计”抱了抱拳,“这次有劳丁兄帮忙,在下不胜感激。”
“哪里。”虽然已经见识过了对方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性格,但是一旦瞧见美人粲然的容颜,丁二局主的头脑就开始发晕,难以自制地回以傻笑。“呵呵呵……能替雷谷主送信,丁某……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苏放非常不屑地用眼角瞥了过去。小玉儿也真是的,只不过是跑腿的小事,又何必这么客气地跟那家伙道谢?还称他为“丁兄”——简直是呕死人了。
“你、骗、我。”
三个如冰渣般的字由某人的牙缝里蹦了出来。苏放转眸,看见了一个绝对比自己更有理由也更有资格生气的人——恶战之际,为了情人不惜舍命相救,结果却发现这仅是一场骗局——蒙面少年狠狠甩开南宫泯的手臂,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喷出团团烈火,愈烧愈旺。
“零……我……”一贯老实的南宫二少涨红了脸,频频以焦急哀肯的目光向这次“阴谋”的总策划者求救。
“他并不想骗你,”雷玉淡淡道,“是我强迫他的。”
“你强迫他?”少年惊疑不定地凝视着面前可怕而又奇诡多诈的敌人,倏地恍然大悟,“原来你给他下了毒!解药呢?!快……”后面的话音消失在一阵突起的狂笑声中。
“哈哈哈哈……”苏放捧着肚子笑倒在地,看样子,这位杀手小哥对小玉儿还真是没什么好印象。
“我没有中毒。”南宫泯啼笑皆非地望着毫不犹豫挺身维护自己的人,目中溢满深深的感动与……爱恋。
“那么,”蒙面少年迅速避开他的视线,寒了眸,敛了情,双眼着地,定定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很简单,”雷玉慢条斯理地从兀自止不住笑的苏放身旁踱过,顺道送上一脚,成功地令苏大楼主闭上了嘴。“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少年抬首戒备地盯着他。
“如果你不这么做,这辈子休想再见到他——”雷玉缓缓道出,狡黠一笑,“你一定明白这个‘他’究竟是谁吧?”
“你……”少年眨了眨眼,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就是这样威胁……”
“不错。”苏放一脸诚恳地点头作证,他夸张地比了比南宫泯,“这位南宫二少做梦都想见你一面,听了这话,岂敢不从?”
“你……为什么还要找我?”少年冷冷地睨向南宫泯,清泠的眸内不带一丝感情。“对了,”他蓦然一省,语中多了一道讽意,“我怎么忘了?当初是我一剑伤了南宫二少,你当然是来找我报仇的。”
“不、不是的……”南宫泯登时急得满头大汗、手足无措。
“他是不是来找你报仇你自己心中有数。”雷玉一针见血地道,“若你执意要走,我想他也不会硬拦着你。”
“走?”少年惨笑一声,“去哪里?”
“等一等!!”一直注视着心上人一举一动的南宫泯瞬间看穿了少年的企图,于千钧一发之际拔剑抵上了自己的脖子。
“你、你干什么?!”被唬得三魂丢了两魂半的少年大惊失色。
“我的确不会拦着你。不过,”南宫泯迎视着少年惊骇的目光,语意笃定而诚挚,“我早已决定,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一起去——即使是地狱,我也跟定了。”
“你……知道……”
“是的。”南宫泯稳稳地握着剑,微笑道,“我知道你的口里藏着剧毒,你想死,我就陪着你。”他说话的口气仿如只是与人谈论天气一般平淡且安然。
“泯……”少年眸内渐渐聚起一团水气,语声哽咽。
“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南宫泯激动万分,“这样我就算死也瞑目……”
“谁说要死了?!”少年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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