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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纱公主-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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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
  长脸小姐漠然给他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
  “可是,她可以到你们工厂里面去参观,你们的工头放我们进来的,这总有原因吧?你可不可以想一想,她为什么有这种特权呢?她一定认识你们里面的人……。”
  “那你不会去问工头?”
  女人粗声打断他。
  “你们工头不肯讲!我没办法!”
  伟风摊手哀嚎。
  “那你不会去找老板?他什么都知道!”
  女人作势要开步走了,伟风双手合十就要拜她,诉苦道:
  “你们老板,他会理我吗?我怎么找到他?”
  “请他们吃槟榔,一包槟榔打通关!”像是下定决心做一件善事一般告诉他,最后还加上几句:
  “记住,你自己也得嚼上一粒,他才会把你当兄弟!他现在还在楼上,你买了槟榔赶紧上去,晚了他又去喝酒了!”
  “谢谢!谢谢!大姐!谢谢大姐!”
  伟风道了谢,拔腿就去买三包槟榔,又踏上那个木扶梯。还好来开门的不是那个凶神恶煞!
  他故意把槟榔嚼得吱轧响,还让红汁从嘴角渗出来,把一包槟榔递给那个男人:
  “大哥,咱们头家还在这里吧?拜托有点事找他!拜托大哥!”
  槟榔果然是无往不利的通行证,袁伟风见到了加工厂老板,原来就是流水席上一直和花纱坐在一起的男人。
  “啊!是你!我还没找你,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老板一看见他,扯开大嗓子就喊,大雪茄还叼在两片厚嘴唇间抖啊颤地。
  “啊?您,您大哥找我?”
  伟风吓一跳,不明白怎么有这种状况。
  “是啊,我找你啊。你就是那天晚上把我们小姐带到海边吹海风吹到重感冒的小子对不对?你害我们小姐重感冒你知不知道?”
  他的眉毛扭来又扭去,脸上的每个毛细孔简直像芝麻那么粗。
  “什么?她感冒了?她不是又和你们连着喝了好几天的酒,怎么可能感冒了?那不是不要命了?”
  “所以啰,所以老子说要找你算帐!是你欺负我们小姐对不对?她告诉我,她心情不好!你还欺负她!简直胆大包天……”
  “我没有欺负她!”
  伟风掏心剖腹做了一个发誓的表情,才又苦苦哀求问道:
  “她人呢?她到哪里去了?她怎么了?她是谁?大哥,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
  老板抽着雪茄,装腔作势思考了一下,一副暴发户的神气,至少隔了三十秒才说:
  “哼,看在这次老子去澳门赢得够爽,这几天又有漂亮小姐陪着喝酒,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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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感激不尽!你先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
  伟风合掌拜谢着。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暴发户大吼一声,在伟风的气就快就泄光那一秒,才又讲:
  “不过,她和西老板一起来看过工厂,应该是西老板的秘书或女朋友什么的,这我就不清楚了!”
  “西老板?哪个西老板?”
  伟风已经快乐得快哭出来。
  “年轻人,你真啰唆!西老板就是西老板,西靖广告公司的老板嘛!猪脑袋这么不灵光,问这么多!好啦,你可以走啦,我这里要关门啦!”
  “谢谢你,老板大哥,谢谢你!”
  伟风不敢再问,敬了个礼就要告退,那个大老板喊住了他,阴阳怪气加了一串话:
  “少年的,你找上门去的时候可得把皮绷紧一点!你偷吃了人家不要紧,还让人家吹海风吹得重感冒回去,要是人家真是西老板的女朋友,你可就是送上门去找死,不死也得剥下一层皮!记得啊,小心一点啊!哈!哈……”
  伟风冲出了工厂,心烦意乱地在街头上乱窜。暴发户的嘲笑他一点也不在乎,他耿耿于怀的,还是那个失意抱病而归的花纱,那个也许是什么西老板的情人的女人。
  周折了大半天,他还是不知道她是谁?
  他觉得自己筋疲力尽,靠在一家商店的骑楼下喘息。他心里有两只猫在互相嘶咬。一只叫他忘了她,一只叫他继续去追寻她。
  两只猫拚死缠斗,难分高下,他的心,是一个狼藉混乱的战场。
  她每天睁开眼睛醒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迎接自己满身的罪恶感。
  “好惨!为什么我还要醒过来呢?”
  她甚至会把才睁开的眼睛再度绝望地闭上,痛恨自己为何不能就此长眠,不必再面对世界、面对人间?
  但是,毕竟她还是活着的,只要自己还再醒来,总不能躺在床上等待自己慢慢腐烂,于是,她只有痛苦万分地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她的化妆。
  化妆上压着助理留给她的MEMO,还有一张选美协会的请帖,几封展览会的邀请函……,她懒洋洋又不耐地瞟了它们几眼,在前的小圆沙发上坐了下来。
  化妆镜中的自己,眼袋浮了出来,眼圈是黑的。尽管上有的是最好的遮瑕膏、最细的粉底霜……,只要她涂上它们,她依然可以遮人耳目、亮丽如昔,但是她自己也明白,真正的自己就是镜中这一张了无生趣的脸孔!
  电话铃响了起来,她震了一下,精神也振作起来。
  一定是小胡来通风报信,告诉自己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蓝霞回来了!
  她几乎是用扑过去的方式去抓住电话。
  “喂,是小胡吗?”
  她天天盼、天天等,已经没有剩余的理智和耐心。
  “喂,请问是银夜小姐吗?”
  话筒里传来干练的女人声音。
  “我这里是中国小姐选美协会秘书处,我们已经发函邀请您再担任本届中国小姐选拔的评审,由于我们还没有收到你的回函或任何资讯,所以冒昧打电话给你。”
  “今年我没有时间参加,谢谢你们的邀请,再见。”


  她耐心挤出这几句话,迅速把电话挂断。
  可恨的小胡,他究竟有没有把她的千叮万嘱放在心上?是不是蓝霞已经潜回她的房间他都不知道。
  她愈想愈急愈难耐,还是把电话拨到工作室去。
  “喂,我胡立诚,请问哪位?”
  小胡在他的专线上答了话。
  “是我。现在状况究竟怎么样了?”
  她烦躁地问,又神经质地加了一句:
  “小心一点,要是她就在旁边,别让她听出来。”
  她梦想着蓝霞也许正坐在小胡旁边的大工作边修改着设计图呢,可是小胡告诉她:
  “哦,是银夜姐,很抱歉,因为没有什么状况,所以就没打电话给你。”
  “你确定?她没回去过?也没在楼上?”
  “我可以确定的,银夜姐,上面一点声响都没有,连咪咪都没上去过,车库我也看过了。”
  咪咪是蓝霞钟爱的波斯猫,它是不会待在没有人的房间里的。
  银夜失望之极,小胡又安慰她:
  “你放心吧,我不会误事的,一有状况,我就告诉你。”
  “嗯。如果行动电话打不通,也一定要录音留话。”
  她槁木死灰、气若游丝地交代了一句,挂了电话。
  “蓝霞,你究竟在哪里?”
  她痛苦地自言自语呢喃一句,拖着身子去漱洗。
  她再不能守在她那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大房子里了。
  换了衣服,戴上墨镜,开了她的跑车,她在郊区和市区之间游荡,然后,她走到一家教堂里去。
  她在钉着耶稣的十字架前跪了下来,在心里向祂告罪。但是她没有办法用默念的方式把自己的罪过一五一十、完完整整地诉说一遍。她也看不见神父或牧师的影子。
  在长板上坐了几分钟,她决定离开。
  然后,她钻进一间心理医师的私人诊所里去。她相信,也许这里才是能够给她救赎的地方。
  挂号处的小姐打量着她,翻出她的资料。
  “小姐,你预约过很多次,都没有来?”
  “嗯。”
  她似有似无应一声,点点头,眼睛藏在墨镜后面,谁也窥不见她的内在。
  挂号小姐见怪不怪,各式各样的人看多了,把她领到问诊室里去。
  是一个肥胖的中年医师,看起来有点色,也不是很可靠。但是,听说他很有名气,于是她遵照他的话,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在他认真地打量她而还未启口之前,她先清了喉咙,给他来个下马威:
  “请你不要叫我摘下墨镜,可以吗?”
  医师下巴四周的肥肉抖动了一下以示小吃一惊,接着又听到她的再度警告:
  “谨慎一点,不要对我随便乱说话。有一出叫做”夜色“的电影你看过吧?里面的医师对他的女病患说她是自寻烦恼自娱,她就当着他的面从三十层的高楼跳不去,摔成一团肉酱!”
  她说话的时候,所有的表情遮盖在墨镜背后,只有两片涂着粉质砖红唇膏的嘴唇微微掀动着。她的样子和她的谈话同样让肥胖的医师不寒而栗。
  “好吧,小姐,我会按照你的要求进行诊疗,不过,我建议你要尽量放松一点,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
  到底是见过许多阵仗的名医,他可没被她的虚张声势吓倒。他明白,最没自信、最心虚无助的人总是喜欢先来一个夸大做作的虚张声势。
  “小姐,你最好在这张躺椅上躺下来,好让我们在很安适的状况下交谈。”
  他示意她去了解那张躺椅,她观察了一下,有些顺从又有些勉为其难地躺了下来。
  “手提袋放在旁边。”
  医生轻声柔言安慰她:
  “我们这里很安全的。现在好了,你是不是愿意把你的困扰告诉我?”
  他认为,她是一个中度适应不良的患者。
  她憋着气,不发一语躺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她的苦恼和她的罪,要怎样把它一语道破?还是让她细说从头?
  而且,是向着这样一个陌生的,只是一个心理医师的肥胖男人倾吐?
  在沉默犹疑中,她的思绪千回百转,谁也无从穿过那层漆黑的墨镜去看透……
  终于,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诉那个含着友善笑意、耐心等待着她的医生道:
  “我──我全身充满了罪过感,就像一个没顶的人很快就要溺毙、窒息。”
  “嗯,你继续说,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不要保留。”
  医生露出适度的同情的表情,鼓励她。
  “我,我背叛了我爱的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她告诉医生,而医生继续点头。
  这种因为背叛而背负严重罪疚感的病人他看得太多了,有的甚至一辈子都不能痊愈,只有闭上眼睛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能摆脱它。但是,总是有这么多的人,要向自己的道德感挑战,然后终生付出代价。
  “你做的事,他知道吗?”
  医生可不知道她的“他”其实是“她”。
  “她会知道的,而且,我就是因为必须让她知道才能解放我自己!”
  “他不在你身边是吗?”
  “她另结新欢,飞到另外一个人身边去了,我在等她回来。”
  “你就是想报复他才背叛他?还是你背叛了他他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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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不要我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其他任何人!”
  “你觉得你的罪过感大过你报复后的快感吗?”
  “对,我一点快感也没有,我只有罪过感,我觉得自己脏、自己贱,我是猪,像猪那样蠢,像妓女那样贱!”
  她咒骂着自己,身子开始痉挛起来。
  医生立即转变了话题:
  “你能睡吗?吃,怎么样?”
  “我失眠,没有食欲,脑袋里一片混乱,我想过自杀。”
  她不胜苦恼地搔着自己的头发,好像随时会从躺椅上弹跳起来:
  “但是,我一定要撑到她回来,在没有向她忏悔以前,我是不会死的。”
  “你太焦虑了,我开一些药给你。如果你能获得适当的休息,等到他回来以后,可以试着和他谈谈,这是最好的办法,或者,我建议你们一起到我这里来。”
  医生拍拍她的肩膀,给她打气。
  “你不会有事的,许多人的遭遇和你一样,别让自己一直处在紧张状态,提醒自己紧张于事无补,要耐心等待,时间会解决很多棘手的问题。”
  他给她开了药,同时收了昂贵的费用。
  “记着,放松,休息,什么都不便多想。”
  看在她一声不哼付了钱,身影又是那么苗条惹怜,他站起身目送她,交代她几句。
  走出那幢大楼,她的感觉是,和进去之前的自己完全没有两样!
  但是她必须去尝试。
  庙宇、教堂、生命线、心理医师,还有算命的。她的命盘算了又算,答案总说,她是孤鸾命,孤单到老……,也就是说,她和蓝霞是没有结果的!
  所以,什么都没有用!只是她像一个即将灭顶的人,连一片树叶也不肯放弃……。
  她的漂亮跑车被她扔在路边,当她打开车门,才发现被她遗忘在车内的行动电话正响个不停!而且是不知响了有多久!
  “喂!是银夜姐吗?不好了,蓝霞姐回来了……。”
  小胡的声音在那端嘶吼着。
  她欣喜如狂,又哭又笑地告诉他:
  “啊!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这么好的消息,你竟然说不好,你真淘气……。”
  “不,银夜姐,蓝小姐生了病还撞了车,你快来呀!”
  “什么?她撞了车?她在那里?她在哪里?你快说!快说!”
  她几乎抓不住那个迷你式的折叠行动电话,失声喊叫起来。
  “在医院,仁爱医院!我们都在这里!”
  她摔了电话,颤抖地发动了引擎。跑车像是怒吼般绝尘奔去!
  第六章


  她张皇失措地冲进了急诊室,拚了命地辨认那些七横八竖躺在病床上的病患,但是没有一个是蓝霞。
  然后,她看见了一个整个头部被纱布裹住的女人,便悲痛地朝那女人扑过去。
  再也没有别人了!那个可能已经毁了容的伤患一定就是她心爱的蓝霞。
  “喂!小姐,你要干什么?”
  眼看着她就要扑到那个女人身上,女人身旁看护着的男人急急挡住了她。
  “我……我……,她是谁?她是不是卫蓝霞?”
  她语无伦次,连基本的判断力都丧失了。即使那女人就是蓝霞,围绕在身边的也不该是陌生人啊。
  男人以一种谅解的声音告诉她:
  “小姐,她是我姑妈,我姑妈不叫卫蓝霞。”
  “噢!”
  银夜如释重负,她是无法承受蓝霞被毁容的,但旋即又抓住一个护士紧张地问:
  “小姐,请问你,卫蓝霞在哪里?时装设计师卫蓝霞,她非常有名的!请问她在哪里?她不是被送到这里来吗?”
  “卫小姐吗?有的,她已经被推走了!”
  护士小姐一副坚定的职业性冷静和习以为常的样子。
  “啊?推走了?”
  银夜大惊失色。护士小姐的话使她反射式地联想到太平间,因为任何人都无法亲自走进太平间,既然蓝霞是被“推走”,那么铁定是凶多吉少!
  她戴着墨镜,但众人都看得出来她已经急哭了。
  “她怎么了?她死了吗?”
  她歇斯底里地向护士小姐嘶吼着。人们用张有兴味又具有同情心的表情望着这个美丽摩登的女人,觉得场景充满了戏剧性。
  “她到病房去了。在十楼一00五室。小姐,你不要这么紧张。”
  另一个护理站里的小姐翻了翻资料,好心地告诉她。
  “啊?她没死?谢谢你!小姐!谢谢你!”
  她的表情一下子又出现一百八十度的转换,一副如获大赦的样子,真是让观众欣赏得十分过瘾。
  然而,她对所谓的观众是毫不在意的。她在人群的注目和镁光灯、投射灯的环伺下呼吸的经验太丰富了,她在意的,只是她的蓝霞。
  抢着从电梯中挤出来,找到了一00五,她匆匆敲一下门便撞进去。
  原以为挤了满满一屋子人,工作室的人、医生、护士,或许还有媒体记者……但是,病床上只躺着一个额头上压着冰枕的蓝霞,此外什么人也没有。
  “你……?”
  银夜绽出惊喜的笑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久久才又说:
  “你……你还好吧?你没事吧?”
  蓝霞用一对大眼睛望着她,表情只有促狭两个字足以形容。她像个局外人般告诉银夜:


  “我好好的,你不是看到了吗?”
  “可是,他们说,不,小胡说,你撞了车,生了病,送来这里急救……”
  银夜捏着自己的手,一副想扑近过去却又情怯的样子,支支吾吾说明着。
  “是啊,我是撞了车,车烂了呀。我生病了,发高烧而已,现在躺在这里,就是这么一回事!你认为我必须要怎么样呢!”
  “可是,可是……”
  银夜还是手足无措,又恍然大悟说:
  “人呢?他们为什么没有人留下来陪你?小胡呢?医生呢?他们怎么可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蓝霞不等听完,干脆告诉她:
  “全都被我轰走了!”
  “啊?你把医生也赶走了!蓝霞,你病得不轻呢,怎么可以把医生赶走?我去请一个特别护士来照顾你,再叫医生来详细检查一下!你真的没有任何外伤或内伤?你别和自己开玩笑。”
  “谁说我在和自己开玩笑?我酗酒又感染风寒,很可能肝已经开始在腐烂了,几百万个细菌正在我的胸腔里面吃大餐呢!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我第二次!”
  “蓝霞,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银夜的眼泪已经淹了上来。
  “我?我做了什么?”
  蓝霞一副啼笑皆非,莫名其妙的表情。
  “酗酒!撞车!自暴自弃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银夜摊开手激动地问着罪,两行热泪挂在脸颊上。
  “自暴自弃?我从来不玩这一套!那是你的风格!我怎么可能自暴自弃?真是笑话!我这叫乐极生悲!乐极生悲的意思你懂吧?”
  蓝霞冷冷嘲讽着,脸上是坏坏的笑意,教银夜看了只觉心碎!
  “别恨我!别怪我,别气我!我知道你心里的怨气难消!我找你的麻烦,又拿西靖广要胁你,你知道我是身不由己,我是不得已的,你总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气我一辈子吧?你要什么时候才原谅我,让我们回复到以前的日子,不再呕气、不再吵架?别再让我看见你的酷样!我求你!”
  银夜泪流满面,哀求她。
  “谁说我和谁呕气来着!我从来不会因为呕气去做任何事情!我说过,那不是我的风格!”
  “我不相信!你可以装得很潇洒,很酷,很不在乎去骗别人,但是你骗不了我!我不相信你和靖哥没有一点感情,更不相信我去找他你可以完全不在乎!你生气了,你恨我,也恨他,因为我告诉你我要和他上床,所以你去酗酒、撞车,故意摧残自己!”
  “好了,够了,你说这一大串,是不是为了要告诉我,你已经和西靖广上了床?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到,而且使他非常入迷!”
  银夜听了痛哭起来,掩着脸呜咽地回答:
  “蓝霞,原谅我!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向你忏悔、向你告罪!我的确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哦?是吗?那我真该恭喜你向自己挑战成功!你征服了西靖广,打垮了我,应该充满了成就感才对!”
  蓝霞再也难掩心中悲愤,悻悻地嘲骂着,并且拿下额头上的冰袋,把它抛得远远的。她的双颊因发烧而透着浓艳的两抹桃红。
  “不要这样,蓝霞,我求你不要这样说!我一点点快感都没有,只觉得自己好脏好脏,全身灌满了罪恶!我,我简直快活不下去了,刚刚还去找了心理医生──。”
  “去找心理医生?你应该到健身方去KEEPFIT才对!要是变丑了,怎么去迷倒男人,颠倒众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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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霞用打量怪物的眼光打量着她。
  “够了!够了!蓝霞,我在心理医生那里已经受够了屈辱、丧尽了尊严,你不用再侮辱我!这是我咎由自取,我自找的!”
  银夜掩着脸泣不成声,蓝霞余怒未消,还是消遣她道:
  “你太漂亮了,心理医生情不自禁对你性骚扰是不是?你应该为自己的魅力感到得意才对,怎么会丧尽尊严,受尽屈辱呢?”
  “随便你怎么羞辱我都没关系!只要你知道,我在忏悔、我在受罪,我想向每一个人坦告我的过错,然后奢望其中一个人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他同情我,也告诉我,那个令我负疚的人会原谅我!蓝霞,原谅我!我真的是好爱你,真的是怕失去你才会这样!请你原谅我!”
  哭诉着的当儿,银夜在悲情难抑中跪了下来,涕泗交流地哀求着。
  蓝霞心软了。
  她知道,她再也无法硬着心肠看着银夜自责下去,她掀开了被,下了床走向银夜,把她扶了起来,告诉她:
  “好啦,事情没有这么严重,看你认真得这个样子,像世界末日似的!”
  银夜挥身发软,瘫着不肯站起来。她认为蓝霞可不是真的已经原谅她了。
  “不,你会记住这件事情一辈子,你会看不起我一辈子!我收不回我犯下的过错,我已经造成不能回头的千古恨了!我该死!”
  “我的记性没那么好,你放心!何况,你和西靖广上床又关我什么事呢?他也和别的女人上床,谁该来批判这些事?再说,我也和别的男人上床,没有任何人管得了我!对不对?”
  “可是,可是我知道他还是爱你的!你们也是有感情的!我不应该侵犯你们!”
  “感情算什么?一斤值几毛钱?你能站起来吧,我告诉你一件事!”
  她用力去拉动银夜,把她扶到床边,两人并肩相对坐在床沿。
  蓝霞把整盒面纸都递给了银夜,看她慎重其事的模样,银夜这才动手擦干净自己的脸,停止啜泣问道:
  “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蓝霞深呼吸了一下,笑笑才说: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可以把性爱和感情分开来处理的人,说得更坦白一点,我的性爱可以没有一丝一毫感情的成分,有的时候,甚至可以不理会感情,而只需要性爱!性爱是人的原欲,而感情是束缚,我很怕被束缚,你了解吧?我不能忍受任何人企图用感情、依赖或者占有来束缚我!西靖广、你,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海边那个男人,也一样吗?”
  银夜抬起泪渍犹湿的眼睛,软弱又不安地问她。
  “当然一样。一个有了未婚妻的男人,会对我这种轻易和男人上床的女人动情吗?”
  蓝霞讪讪自讽,脸上掠过一抹落寞。
  “可是,你为什么酗酒!你从来不会出事的,你不能否认,发生在你周围的事情一点也不曾影响到你!你不恨我?不恨靖哥?也不爱那个男孩子?不嫉妒那个男孩子的未婚妻?难道不是这些错综复杂的情绪造成你的失控?”
  “好啦好啦,我不想再听你解剖我!”
  蓝霞不耐地打断她,随即不忍又缓下语气对她说:
  “你倒是让我很意外、很震撼!我向来还不知道你也心思细腻到可以去当一个心理医生!只是,我厌恶自己的灵魂和内心被人解剖得血淋淋!你替骄傲的卫蓝霞保留一点尊严好吗?”
  银夜听得出来,蓝霞似乎真的释怀了,这才反而爱娇地抱住她,把下巴和脸颊贴住她的,告诉她:
  “你真的不怪我?也不怪靖哥?”
  “不怪!”


  蓝霞立即回答。
  “真的?那靖哥呢?他怎么没来看你?是不是……又被你轰出去了?”
  银夜想到西靖广,又神经质地坐直了起来,紧张地问。
  “他来不来有那么重要吗?”
  “有!有的!蓝霞,你不知道,我很痛苦,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裂痕。”
  银夜又沮丧起来,喃喃自责。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就算扯平了,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样你可以安心了吧?”
  蓝霞拍拍她的肩膀,摸触她瘦削的骨骼,不禁心中一片疼怜与伤感。
  银夜得到了抚慰,不禁又伤心落泪,伏在蓝霞身上哀哭诉道:
  “蓝霞,我需要你,我甚至可以为你死!除了靖哥我可以百般忍受,但我求你不要再有其他的人,千万不要!你不要怪靖哥,我叫他来看你,向你赔不是!我可以跪下来求他,告诉他你根本没有什么阳光男孩,那一切都是假的!不要离弃我!蓝霞……”
  她的热泪沾上了蓝霞火烫的脸,她的身子像蛇或蛟一般缠裹着蓝霞的身体。
  蓝霞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头炽热难当,就仿佛难逃世间千种爱欲纠缠带给她的,烈火焚身的浩劫。
  西靖广神情落寞地坐在他的大办公室内,望着落地窗外的灰色建筑丛林发呆。
  屋宇如海,落寞的心情在相映之下更显寂寥。
  沧海之一栗而已,形体渺小,烦恼却是无边无际。
  人,基本上是可悲可悯的,在灵魂的无始的漂泊中,偶尔寄生于人间,寄生于一个脆弱的躯壳,而这个小小的躯壳却充塞了满满的情欲,教人一生一世都为它喜、为它悲、为它哭、为它笑、为它寄望,也为它绝望,教灵魂得不了片刻的安息……。
  前一天晚上,他就得知蓝霞住院的消息,而通报这个消息给他的,就是银夜。
  自从在蓝霞的别墅内和银夜有了突破性的亲密性接触,他才恍然明白,他,银夜和蓝霞之间过去单纯的、惯性的依附关系已经造成了无法回复的剧烈质变!他知道他再也无法用过去那种纯净、纯粹的心情去面对这两个女人!
  所以,当银夜打电话给他,叫他去探望蓝霞时,他简直是不知所措。
  在此之前,他和银夜像细菌的抗生素一样彼此回避着。
  “靖哥,我……我有事情不得不告诉你……”
  银夜显然有着和他一样的心境,用很不自然的声调开口和他说话。
  他用男人坦然、磊落的声调掩饰了他的尴尬,告诉她:
  “什么事?我在听着。”
  “蓝霞回来了。她喝了很多酒,着了风寒,车子也撞坏了,现在躺在医院里……。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她呢?”
  银夜用谄媚和哀乞的语气对他说。
  “呃……没有很严重吧?她……人是不是还清醒着?”
  靖广压抑着震惊和焦虑,直逼重点问她,只要知道重点,他就放心了。
  “她还好,我们谈了很多……。靖哥,你来看她吧!我会在你到达以前离开医院。”


  “……我,可能一时走不开。”
  西靖广推诿着。
  银夜知道他的心理,安抚说道:
  “靖哥,我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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