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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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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抬头望向夜空。弦月不在,星星也躲进了厚厚的云层,目力所及之处都是黑暗,冰冷的、恐怖的、令人绝望的黑暗。

距离长安最遥远的鹰扬府覆灭了,鹰扬郎将战死了,卫士们倒下了,且末城失陷了,大隋人在西土战场上遭遇重创。这是自皇帝西征以来,大隋人在西土战场上遭遇到的最惨痛的失败。

三年前大隋人灭亡吐谷浑,开疆拓土,建西海四郡,辉煌一时,但转眼间,风光不再,大隋人丢掉了且末,在西土战场上步履维艰,大隋人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不得不面对严峻的西土形势,不得不蓄积力量,等待反击的那一刻。

西行缓缓转身,依稀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远处,那是布衣和江都候,他们在等待伽蓝,等待那个阻杀追兵至今未归的兄弟。

西行走了过去,步履蹒跚,身心惧疲。

江都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且末事了,我们该去长安了。”

“先去鄯善,从长计议。”

“还有什么计议?”江都候忿然说道,“且末丢了,上至太守、鹰扬郎将,下至我们这些戍卒、烽子,谁能逃脱战败失地之罪?我们已经死了,随着且末城一起死了,从此我们就是大漠孤魂,就是黑暗里的幽灵,就是地狱里的恶鬼。我们自由了,我们可以离开西土了,我们也去中土,去那里仗剑行侠,快意恩仇。”

“蠢物!”西行骂了他一句,鄙夷说道,“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江都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想反骂回去,却被布衣伸手拦住了。

“鹫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且末的太守呢?郡丞呢?肃宁、伏戎两县的县令呢?各镇、戍、烽的戍军呢?为什么且末扬府的兵力如此薄弱?”

西行叹了口气,“能跑的早就跑了,听说太守到河西治病去了,郡丞以朝集使的身份去长安了。那两个县的县令在且末城待了几个月,然后寻个借口去了敦煌,自始至终没有去赴任。至于郡府和县府的大小掾吏当然追随在官长之后。”

“一个多月前,鹰扬府的鹰击郎将与越骑校尉、步兵校尉带着一团人马去剿杀叛乱的阿柴虏,途中中伏,全军覆没。现在看来那两百步骑是被鹰扬府的叛贼出卖了,白白喂饱了伏允。”

“且末鹰扬府本只有四个团的兵力,两个团在各镇、戍、烽戍边,两个团常驻首府。伏允显然知道这一机密,先用计伏杀了一个团,然后又分兵袭杀了各路回援的零散戍军。你们的天马戍不也遭到了攻击吗?如果不是黑突厥突然出现,延误了你们的行程,你们十有八九也在回援途中遭到伏杀。”

西行再度叹气,“且末城内只有一个团的防守兵力,整个城池的防御主要依靠临时征召的吐谷浑人和戍边刑徒。在威慑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吐谷浑人和戍边刑徒拿到了武器,其后果必然是一场灾难。我奉命报警,但哪料到且末局势比我们所预料的更严峻,根本没有挽救之力。”

“直娘贼,那些逃跑的畜生应该千刀万剐。”江都候恨恨地骂道,“老天瞎了眼,我们这些人流血流汗拼死杀敌,最后功劳却是他们的,罪责是我们的,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

“接下来怎么办?”布衣问道,“到了鄯善后,我们是不是一边急报河西,一边等待河西援军,然后与大军一起杀回且末?”

西行望着漆黑的夜空,脸上露出悲愤之色,久久不语。

布衣和江都候颇为诧异。且末丢了,疆土被阿柴虏抢去了,河西援军难道还不疾驰而来?此事一旦传到长安,皇帝龙颜震怒,上至主掌陇右军事的弘化留守元弘嗣,下至河西十二卫府的将军、武贲郎将都要受到责罚,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夺回且末,将功折罪。如果河西还是按兵不动,置且末于不顾,只会让西土局势越来越糟糕,由此不但助长了西土诸虏的嚣张气焰,也给吐谷浑人复国打开了方便之门。

“且末都丢了,河西的援军还不南下?”江都候愤怒地质问道,“难道非要等到南道的戍卫全部死光了,河西才派援军?”

“南道局势恶劣,北道局势更不好。”西行摇头说道,“我们位卑权轻,这种军国大事轮不到我们操心。”

“你担心什么?”布衣望着江都候说道,“皇帝正统率大军远征高丽,凯旋之日,也就是大军西征之刻。待我大隋几十万大军杀进西土,阿柴虏还有抵抗之力?一刀下去,灰飞烟灭。”

江都候想到当日大军西征吐谷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挡者披靡,心里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点。不管怎么说,大隋的实力摆在那里,在绝对实力面前,阿柴虏根本不堪一击,眼前这点小挫折根本不算什么,权当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一口。

西行苦叹。他很想告诉两位兄弟,皇帝的东征失败了,而且还是惨败,正是因为惨败,才导致大隋的西土策略发生了改变。假如皇帝即将发动的第二次东征依旧未能取得决定性胜利,那么大隋在无力顾及西土的情况下,西土策略必然发生颠覆性的改变,大隋很可能要暂时放弃经略西土,西土策略将由主动进攻改为被动防御,南道的且末和鄯善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不放弃。

这是机密,即便在西域都尉府,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而西行就是知情者之一。西域都尉府正是担心且末的未来,所以才派西行赶赴且末打探消息,竭尽全力帮助鹰扬府守住且末,力争在西土局势的未来变化中掌控主动,但这一设想目前已经宣告失败。

※※※

“叮叮……”风中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驼铃声。

布衣、江都候、西行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望向黑暗深处。

渐渐的,单调而悦耳的驼铃声越来越清晰,忽然,一声低沉雷吼从黑暗里传来,充满了肃杀之气。

“暴雪……”江都候兴奋地大叫起来,“伽蓝回来了,他回来了,阿柴虏恨其入骨,却就是杀不死他,哈哈……”

布衣和西行倒是神色平静,以伽蓝的智慧和武力,再加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和一望无际的戈壁,阿柴虏休想诛杀伽蓝,只不过伽蓝想在黑夜中找到他们也不容易。

布衣举起角弓,射出一支鸣镝。

黑豹从地上一跃而起,疯狂叫吠。

驼铃声突然急促,接着便传来急骤的战马奔腾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雪獒的低吼。

很快,暴雪那白色的雄壮身影就从黑暗中冲出,越来越近,然后亮银色的铠甲也逐渐映入众人的眼帘。

一人一马,一獒一驼,风驰电掣一般席卷而至。

江都候大步迎上,飞身抓住烈火的缰绳,冲着血迹斑斑的伽蓝叫道,“兄弟,有没有受伤?后面有没有阿柴虏?”

布衣和西行也急步走了过来。

伽蓝飞身下马,一边脱下金狼头护具,一边嘶哑着声音对江都候说道,“我遇上阿柴虏的步萨钵可汗了。”

江都候顿时紧张起来,一把拉过伽蓝,上上下下仔细检查。明光铠上布满了刀枪箭矢留下的印迹,背上甚至还有两块明显的凹痕,看上去触目惊心。“兄弟,伤着没有?内腑可曾受伤?”

布衣和西行也非常紧张,上前就要卸下伽蓝的铠甲查看他的身体。

“阿柴虏就在后边。”伽蓝摇手制止,“他们紧追不放,我在戈壁上绕了好几圈都没有甩掉他们。马上走,去紫云天。”

看到伽蓝神智清醒,说话也很清楚,举手投足都很正常,三个人这才放心。

“伏允发誓要杀你,过段时间他在且末站住脚了,可能会遍告西土,悬赏你的人头。以我看,这地方不能待了。”江都候意气风发地说道,“正好,兄弟几个要去长安,咱西土混不下去了,就去中土打出一片天下。”

西行横了他一眼,冷笑道,“闭上你的嘴。在没有进入长安之前,我不想再听到同样的话。”

江都候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后面有多少阿柴虏?”布衣问道。

伽蓝面露苦色,“不出意外的话,伏允正带着主力以最快速度杀奔楼兰。”

三人脸色骤然凝重。

“伏允为什么急着去鄯善?”布衣望着西行,疑惑地问道,“难道突厥人和铁勒人已经把战火烧到了蒲昌海一带,他也要去插上一脚,伺机攻占鄯善?”

“你来且末之前,楼兰局势如何?”江都候也急切问道。

西行皱眉沉思,想了片刻,说道,“冬天快到了,西土诸虏为了在大雪来临之前取得优势,必然会有一系列的大动作。伏允刚刚拿下且末城,不待休整就急赴楼兰,显然鄯善那边局势紧张。他拿不到楼兰,但也不会让突厥人或者铁勒人拿到楼兰。”

“我们的军队呢?”江都候怒声问道,“南北两道既然局势紧张,河西的军队为什么迟迟不进楼兰?假如现在楼兰有数万大军,阿柴虏敢打且末?突厥人和铁勒人敢把战火烧到楼兰?”

“快走吧!”伽蓝催促道,“先去紫云天休整一下,养精蓄锐,免得还没到楼兰就被阿柴虏生吞活剥了。”

第015章 斩首

紫云天是一片绿洲,她就像一位明眸皓齿、千娇百媚的少女,而突伦川就如一块雄浑浩瀚的金黄色华彩地毯,且末水则如一条临风而舞的锦绣画帛,两岸的胡杨似一抹燃烧的火焰,在画帛上璀璨生辉。清纯少女就站在这块广袤地毯上,披着美丽的画帛,沐浴着璀璨金光,婀娜多姿,天香国色。

蓝天之下,白云信步,秋风拂动,绿色衣袂凌空飞舞,长发如丝,画帛妖娆,金色火焰如赤练飞旋,迷人笑靥散发出圣洁光芒,仿若九天仙女带着如梦如幻的仙境降落凡尘。

突然,一道青烟冲天而起,好似一抹长长的墨汁溅洒在美丽的画卷上,又似蘸满黑墨的画笔划过娇柔少女迷人的面庞,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黑色痕迹,如梦如幻的仙境当即碎裂,娇娆面庞当即变得狞狰而恐怖。

接着,一道又一道的烟柱从绿洲升起,扶摇直上九天,画卷被彻底涂抹,仙境破坏殆尽,绿洲被滚滚狼烟笼罩,且末水发出凄厉喊叫,金色火焰更是喷出一团团的怒火,但迅即被厉啸的狼烟所吞噬。

泪水从少女的眼里流出,鲜血染红了华彩锦衣,一瞬间,从天堂到地狱,从欢乐到痛苦,从生到死,轮回之残忍,天道之无情,让人恨不得撕裂这个世界,摧毁那冥冥之中的神灵。

石蓬莱把昭武雪儿紧紧抱在怀里,两眼紧闭,默默祈祷。他现在只能祈祷,他祈盼着伽蓝能从天而降,祈盼着西北狼能踏着滚滚黄沙而来,祈盼着天上的神灵不要抛弃这些无辜而渺小的生命。

他知道自己的祈祷不可能感动神灵,也不可能带来奇迹,但他依旧固执而虔诚的祈祷着。

伽蓝去了且末城,和他的西北狼兄弟一起离开了,远在数百里之外,就算他看到了紫云天的狼烟,看到了紫云天正在阿柴虏的攻击下倾覆在即,他也没办法越空而来。

当日的不祥之感应验了,自己倾尽所有的豪赌还是输了,辜负了石国老王的期待,也没有完成心愿为昭武九国的生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能带着无尽的遗憾黯然离去。

“伽蓝,你听到了我的声音吗?伽蓝十八守护法神,你们听到了我的祈祷吗?如果你们一直和伽蓝在一起,一直在伽蓝的身边,请告诉伽蓝,请他赶快来,来拯救我们这些无辜的生灵。”

昭武雪儿睁大眼睛望着青黑色的狼烟,望着在绿洲上厮杀的身影,望着来回飞驰的奔马,耳畔传来的号角声和激烈的厮杀声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心灵,掀起了她深埋起来的记忆,她仿佛又回到了康国王宫,回到了那恐怖的一天,她突然露出恐惧之色,张开小嘴,尖厉地叫起来,“妈妈……妈妈……”

石蓬莱的心骤然痛疼,他的双手抱得更紧了,唯恐雪儿挣脱而走。

“妈妈……妈妈……”雪儿挣扎着,叫喊着,撕心裂肺。

石蓬莱的心给深深刺痛,眼圈渐红,泪水盈满了眼眶,但他用力闭紧了眼睛,强忍着泪水,嘴里的祈祷之声逐渐增大,“如来佛,弥勒佛,观世音菩萨……请用你们的仁慈和无边法力,救救我们……”

石国的几个乐舞歌妓围在石蓬莱和雪儿的身边,娇躯颤抖,面无人色,只能合十拜佛,祈祷佛祖的庇佑。

“伽蓝神会来救我们吗?”一个肌肤如雪的碧眼少女眼含泪水,无助地望着湛蓝天空,喃喃低语。

“伽蓝神一定会来。”跪在她身边的女子以一种尊崇的口气说道,“他是守护法神,他会守护我们这些可怜的人,他一定会来。”

※※※

阿史那贺宝浑身浴血,一双眼睛射出暴戾的血腥之气,手中五尺长刀厉声咆哮,披散的长发随风而舞,就如一头狂暴的雄狮,杀气凛冽。

“杀!”长刀挟风雷而下,狠狠地剁进敌人的肩胛之处,鲜血四射,一具尸体倒撞而出。

“杀!”长刀如惊鸿划空,带起一蓬鲜血,一颗翻滚的头颅。

一脚踢飞无头残尸,阿史那贺宝横刀再进三步,一刀砍翻迎面杀来的敌卒。

数支长矛凌空刺来。紫云天的悍贼们呼啸而上,皮盾斜举,撞开长矛。盾阵开,阿史那贺宝腾空而起,长刀雷霆劈下,一刀剁下敌首。

角弓响,箭矢厉啸,十几支长箭掠空而至。阿史那贺宝大吼一声,长刀舞起片片残影,依旧如狂狮一般奋力杀进。

一面铁盾破空飞来,箭盾相撞,发出惊心动魄的交鸣之声。铁盾变向,倒撞贺宝。箭矢临体,受阻刀幕,四散而去,但一支断箭去势不减,穿过刀幕,射进了贺宝的肩膀。

“杀!”贺宝浑然不觉,一拳砸飞铁盾,手中战刀雷霆而下,再杀一人。

紫云天的悍贼们紧随其后,结阵推进,奈何吐谷浑人太多,悍贼们寡不敌众,渐渐陷入包围。

“大哥,突围,赶快突围!”一名悍贼看到贺宝受伤,己方伤亡惨重,当即扯着嗓子叫道,“再不突围就来不及了。”

贺宝脚步略滞,抬头四顾,映入眼帘的是浓烟滚滚的绿洲,是躲在驼阵里哭泣的老弱妇孺,是与阿柴虏浴血奋战的大隋戍卒,河北刑徒,还有康国王子屈术支和栗特人。不能走,不能抛弃他们,驼阵里的老弱妇孺需要自己,好兄弟伽蓝的托付不能弃之不顾,今日即便战死紫云天,也不能辱没了我火狐的侠肝义胆。

“紫云天是我们的家。”贺宝怒睁双目,纵声狂呼,“阿柴虏毁了我们的家,杀了我们的亲人,仇深似海。今日不杀阿柴虏,誓不为人!”

“给我杀!”贺宝长刀抡起,带起惊天风雷,“不死不休!杀!”

雄狮雷吼,阿史那贺宝义无反顾,举刀杀进,挡者披靡。

“杀!”紫云天的悍贼们毅然放弃了突围,一个个舍生忘死,追随在阿史那贺宝的后面,浴血鏖战。

※※※

方小儿睁大一双血红的眼珠子,手中断枪高高举起,发疯一般叫喊着,连人带枪撞进了敌卒的怀里。

“扑哧”断枪穿透了敌卒的身体,鲜血顺着枪柄喷射而出,溅了方小儿一头一脸。

“滚!”敌卒一声雷吼,一脚踢翻方小儿,手中战刀呼啸劈下。

“当……”一根铁棓凌空而至,刀棓相击,金铁交鸣。战刀顺势转向,擦着铁棓激起四射火花直奔握棓之手。

“阿柴虏,欺我汉家无人吗?”森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跟着铁棓骤然一沉,狠狠地砸在敌卒膝盖上,骨裂声刚起,一只碗大的拳头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击中敌卒手肘,又是骨裂之声。敌卒张嘴惨嚎,战刀脱手。一只穿着麻鞋的大脚无风而动,重重踢上敌人的腹部。断枪没柄而入,又透体而出。敌卒倒飞而起,轰然落入敌群。

麻鞋大脚电闪而出,凌空抓住血淋淋的断枪。大棓如腾空蛟龙,发出厉声啸叫,接连击退三个敌卒,就在大棓将要力竭之时,突然它像灵蛇一般一口咬在了第四个敌卒的咽喉上。喉断,敌卒一头栽倒。

吐谷浑人骇然止步。

断枪厉啸,钉入方小儿右手前方三寸处。方小儿茫然抬头望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高瘦背影,难以置信,这个从河北走到西域,始终病恹恹的好像随时都要撒手西去的中年汉子,竟然有如此强横的武力。

“河北乔二。”森冷声音再度响起,大棓横立,削瘦的脸庞上颊肉轻颤,一双冷冰冰的眼神仿若来自地狱的亡灵,“明年的今日,就是尔等祭日!”

“杀!”乔二陡然仰首,张嘴发出一声凄厉怒嚎,跟着身如鬼魅,如利箭一般射进敌群,大棓飞舞,如猛虎下山,无人可挡。

方小儿一跃而起,拔出断枪,又捡起一面皮盾,紧随其后,奋力再战。

蓦然左前方传来高泰的惨厉狂吼,“兄弟们,宁死勿退,守住断壁!给俺守住!”

“生为汉家郎,死为汉家鬼,谁敢在这个时候临阵脱逃,就不是俺谢庆的兄弟。”更远处,一身血迹的谢庆也在嘶哑着声音声色俱厉地连声叫喊。

河北刑徒支撑不住了,防线岌岌可危。

“乔二哥,向左,向左……”方小儿望着正在陷入敌群的乔二,心急如焚地叫道,“快去支援高大哥,快啊!”

乔二疯狂了,爆发了,大棓发出惊天厉吼,如咆哮狂飙,每一击都惊天动地,敌卒就如秋风中的落叶,或被大棓卷起倒飞而出,或被大棓击中血肉横飞。

吐谷浑人纷纷退避,不敢与其正面对抗自取死路。

高泰、谢庆和几个河北刑徒一边厮杀,一边望着逐渐接近的乔二和方小儿,无不暗自惊诧。谁能想到那个大病未愈只能充当马夫的乔二竟然深藏不露,身怀绝技。

河北人奇兵突出,勇不可当,吐谷浑人的攻势顿时停滞,但旋即吐谷浑人的大角就响了起来,一队援兵疾驰而来,恶战再起。

※※※

杨渊的战刀脱手了,一柄战斧带着漫天血花凌空劈下,他来不及避让,也无力闪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斧剁向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霎那,一面皮盾从天而降,正好挡在他的身前。

“咚”一声巨响,盾牌碎裂,战斧倒弹而出,西门辰那张血迹斑斑的脸出现在杨渊的眼前,“退,快退!”

杨渊下意识地错开了半步,但就是这半步也让他力不从心。

敌卒的战斧在空中绕了半圈,再度劈下。

西门辰睚眦欲裂,一掌推开杨渊,“走!”跟着横刀斜举,厉啸着迎斧而上。

这一掌的力气太大,杨渊倒飞而起,摔落在地,紧接着耳畔传来一声凄厉惨嚎。杨渊骇然心惊,抬头看去,但见敌卒的半只手臂握着战斧冲天而起,西门辰的战刀正在凌空转向,直劈敌卒的肩胛。

杨渊急促喘气,眼睛顺着倒下的敌卒望向战场。

紫云天的悍贼已经被阿柴虏团团包围,阿史那贺宝那如同雄狮一般的身姿虽然隐约可见,但从他嘶哑的吼声里听得出来,这位名震西土的大盗已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了多久了。

河北刑徒还在一处断壁前坚守,不过依旧在浴血奋战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估计这群河北刑徒很快就要全军覆没,为大隋力战而死。他们在河北是反隋的逆贼,但在西土战场上却为守护大隋的疆土而英勇奋战,力竭而死。这对大隋和大隋的皇帝来说,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栗特人成为阿柴虏的第一攻击目标。栗特人以营商为生,行走丝路,他们的生存信条是与西土诸虏保持良好的关系,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绝不会得罪任何一个西土种族。正是因为如此,阿柴虏认为栗特人不会誓死奋战,但结果出乎他们的意外,栗特人竟然一反常态,浴血搏杀,誓死不退。

杨渊也很疑惑,不知道这些栗特人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英勇,为什么非要和阿柴虏对抗到底,尤其那个带头的黑巾蒙面人,更是骁勇善战,一看就不是商队的护卫。栗特人正是在他的指挥下,结阵而战,虽伤亡惨重,但至今也没有让阿柴虏突破防线。

防线即将崩溃的反倒是实力不俗的大隋戍军。三个烽卒已经战死,六个烽子也战死了,就剩下杨渊一个烽卒和西门辰几个烽子,能够支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杨渊感觉伤口的血正从向外渗透,仅存的一点力气也随着血液一起流失,他想爬起来,想战斗到最后一刻,但他力不从心,他倒在了地上,倒在了已经死去的袍泽身边。望着湛蓝色的天空,他仿佛又回到了天马戍,回到了甲骑具装突然出现的那一刻。

伽蓝,你在哪?

※※※

慕奎驻马立于战旗之下,目光紧紧盯着栗特人。

那个黑巾蒙面的栗特人与众不同,慕奎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昭武九国的贵族,而且经历过战斗的锤炼,其身份显然非同一般。联想到这支商队强大的护卫阵容,又由大隋西北狼亲自护送,今日桀骜不驯的西土大盗紫云天的火狐更是不惜代价誓死奋战,种种异常之处都证明这个昭武九国的贵族大有来头。

假如此人对大隋有价值,那么对吐谷浑同样有价值。

慕奎处事谨慎,命令手下儿郎务必活捉黑巾蒙面者。这道命令一下,吐谷浑将士未免有些束手束脚,担心误杀了对方,其攻击力随即有所减弱。栗特人侥幸守住了战阵,一直坚持到现在,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只待紫云天的悍贼或者大隋人崩溃,他们的覆灭也就是旦夕之间的事。

石羽不知道屈术支的真正身份,但知道他的生死关系到石蓬莱的未来。石蓬莱曾明确告诉石羽等人,必须以性命相护,如今败局已定,吐谷浑人的实力远超己方数倍,目下唯一的求生之策就是拖延败亡的时间,以待奇迹的降临。

石羽看到大隋戍卒几乎死伤殆尽,防线告破在即,毫不犹豫地劝说屈术支,马上撤进驼阵,守一刻是一刻。

屈术支断然拒绝。他宁愿战死,也不愿意做吐谷浑人的俘虏。吐谷浑人要复国,首先就要赢得突厥人的盟约,而他的出现,正好为吐谷浑人向突厥人示好提供了“礼物”。他可以忍辱负重充当“礼物”,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昭武九国自相残杀,看着无数人的栗特人死在突厥人的阴谋诡计之下。

我要活下去,我要去长安,我要拯救昭武九国。

屈术支仰首长啸,横刀问天:上苍,为什么要抛弃昭武的后裔?要残杀无辜的栗特生灵?

就在这时,大角冲天而起,吐谷浑人的大角震天吹响。

※※※

慕奎霍然回首,脸色顿时大变,眼里更是露出凶恶之光。

天际之间,沙漠深处,一股沙尘突然升起。接着沙尘滚滚,如乌云一般铺天盖地,霎时间遮天蔽日,席卷苍穹。

西北狼来了?金狼头来了?难道大隋人还有援兵藏在沙漠深处,伺机给我致命一击?

慕奎不相信,他不相信紫云天的悍贼们愿意以整个紫云天为代价,帮助大隋人袭杀一支吐谷浑的军队。或许,这是突伦川的沙盗,是来趁火打劫的贼寇。

集结的号角吹响了,正打算发动最后一击的吐谷浑人不得不撤出战场,火速列阵,准备迎战。

驼阵内的老弱妇孺都站了起来,惶恐不安地望着席卷而来的沙尘暴。

石蓬莱神色紧张,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不得不张大嘴巴,剧烈地喘息着。伽蓝来了吗?天上的神灵当真听到了我的祈祷,降下了奇迹?

阿史那贺宝和紫云天的悍贼们急速撤回驼阵。

屈术支带着栗特人也撤了回来。

大隋人留在了阵外,身负重伤的杨渊下了命令,大隋人必须承担戍卫之责,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

沙尘如暴虐狂飙,滚滚而至。

所有人都望着远处的沙丘,等待着那惊魂一刻。

一团火焰骤然跃入眼帘,接是一个银甲骑士飞出了沙尘,出现在沙丘的最顶端。

“伽蓝!”石蓬莱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起来,“伽蓝来了……”两行热泪再也控制不住,无声滚落。

“伽蓝!”栗特人激动万分,振臂狂呼,声嘶力竭。

“伽蓝,伽蓝……”紫云天的悍贼放声叫喊,尽情宣泄这一刻的惊天狂喜。

大隋戍卒挥舞着武器,齐声欢呼,精疲力竭的身躯突然涌出无穷力量。杨渊挣扎着站了起来,高泰、谢庆、乔二、西门辰等人相携而立,方小儿举起大隋战旗,疯狂舞动,这一刻,他的心和这面战旗一起跳动,一起咆哮。

※※※

慕奎神色凝重。

吐谷浑将士望着银甲骑士,望着追在他背后的沙尘暴,眼里掠过一丝惊慌。在那遮天蔽日的沙尘里,到底隐藏着多少大隋人?

忽然,一个数天前曾在天马戍死战而逃的吐谷浑骑士拨转马头,狂奔而走。

紧接着,十几个当日死里逃生的骑士也猛抽战马,夺路而逃。

军心动摇,更多骑士不顾军令,调转马头狂奔而去。他们已经激战了数个时辰,伤亡数十人,一个个身心俱疲,这时假如有一队大隋骑士从沙尘暴里冲出来,必能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

慕奎勃然大怒,但他旋即闭上了眼睛,极力压制心中的愤怒和冲动。在军队体力不济,士气已丧的情况下,还是撤离紫云天,确保安全是上上之策。

慕奎举手示意,撤!

角号仓惶,令旗下垂,吐谷浑人沿着且末水,急速撤离。

※※※

“杀!”伽蓝倒提长刀,烈火四蹄腾空,人马合一,如离弦之箭,如掠空闪电,直杀敌阵。

暴雪的速度已至极限,几乎是贴地飞行,气势如虹。

西行、布衣、江都候冲出了沙尘,三骑齐头并进,三柄长刀斜指向天,杀气凛冽,势如奔雷。

二十多名大隋骑士一字排开,战马如龙,长槊如林,杀声如雷,惊天动地。

压抑在心中的仇恨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大隋人如狼似虎,一路咆哮着,带着满天沙尘,以无坚不摧之势,狠狠地撞向了吐谷浑人。

且末水边,双方猛烈相撞,惨烈厮杀。

伽蓝的眼睛死死盯着吐谷浑人的帅旗,长刀挥动间,头颅飞舞,断肢残臂四散而射。这一次,他一定要杀了敌酋,哪怕上天入地,也要斩下敌酋的头颅,报仇雪恨。

吐谷浑人肝胆俱裂,狼奔豕突,夺路狂奔。

伽蓝一拳砸上烈火的背脊。烈火仰首激嘶,四蹄用力,腾空而起,速度骤然爆发。

慕奎听到身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手下儿郎更是不顾一切地抱头鼠窜,心中惊骇,霍然回头。一个金狼头猛地跃入眼帘,跟着耳畔传来厉啸之声,扈从卫士们恐怖的叫喊声,接着只见一刀寒光划空而过,几滴血花在空中翩翩起舞。

一颗头颅腾空而起,一蓬鲜血喷射而出,一具无头尸体轰然栽倒马下。

帅旗倒下,吐谷浑人彻底崩溃,亡命而逃。

第016章 别了,紫云天

夕阳如血,晚霞如火。苍莽大地沐浴在梦幻般的光芒里,突伦川散发出赤黄色的瑰丽色彩,且末水波光粼粼,映射着胡杨林那华丽、典雅而高贵的雄伟身姿,唯有千娇百媚的紫云天绿洲失去了往日的娇艳,被一缕缕狞狰而丑陋的狼烟所笼罩,朦胧之中,隐约可见血迹斑斑的伤痕和痛苦凄婉的苍白容颜。

吐谷浑人就像一群穷凶极恶的野狼,肆虐一番后,仓皇而逃,却给紫云天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伽蓝斩杀了阿柴虏主将,大隋卫士击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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