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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朱成碧+特典_by_钢金属的教皇-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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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请安过后,顺便向坐于一侧的皇后讨圣意。是否可以动身前往咸阳。周维庄听到“咸阳祭母”四个字,脸色煞时变得灰白。他垂头又往曹婕身后躲避了去。 



皇后曹婕踌躇道:“玉儿,此时天寒地冻气候恶劣,要不然待到了来春,再去也不迟吧。” 



刘育碧微微一愣,皇后曹婕娴熟大量,常自告诫他做人不可忘本。他每年冬日前往咸阳离宫祭母,这曹婕从未阻挡过的,难道,太子的眼光慢慢地瞄了一眼奉帝,皇上体衰连这十数日都熬不过去了么?这京城可有什么异动? 



这话只能揣摩,切切不能说出来。 



刘育碧微一沉吟。他心中苦思亡母幼弟的心思终于占了上风,他笑道:“不碍事。我这次去咸阳拜祭过后便不在咸阳停留,百余里的路途,四五日尽量快些回转过来就是了。” 



曹德在一旁微微点头:“太子不忘本,真是仁心宅厚的仁德之君阿。” 



奉帝是个没主意的人,听了大司马夸赞也点头称是。皇后曹婕也就不再多话了。 



众位大臣事不关己都不添言,纷纷符合着说些吹捧的话语。 



奉帝问道:“路途遥远,玉儿可与哪位大臣一同前往吧。” 



刘育碧道:“儿臣想要同太傅周维庄一同前往。” 







太子话音还未落地,殿内就如投石入水打破了一汪静水洞天,掀起了层层涟漪。庄简脸色灰白嘴唇失去了血色,犹如一颗重击击落他的头顶天灵盖,头都炸的碎了。 



他惶恐地一瞬间目瞪口呆了。 



突有一人起身说道:“不妥,周维庄周大人不宜与太子前往咸阳。”众人一阵愕然,抬首看去,竟然是大理寺卿罗敖生。 



太子脸色顿变,心头大怒。这罗敖生竟然还敢与他打别!听说他这些日子跟周维庄走得很近,调唆得周维庄都不与他照面。现在竟敢明摆着多管闲事,抢他的人坏他的事,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阿?! 



刘育碧顿时脸色极为难看。 



还未等他发飙。另一个人已经跳脚起来,一叠声的发作起来:“罗大人,太傅是辅佐太子的重臣,跟太子前往咸阳乃是理所应当的事。”那人正是右丞相秦森,众人纳闷不解,什么时候太子和右丞相结为一势同个立场了? 



罗敖生面不改色道:“太子已然不在京城。周大人为太傅更应留在长安,替太子处置东宫事务事宜。” 



秦森心想你不让周维庄跟在太子身边,我何时才能寻机杀了太子!刘玉远行咸阳真是天赐良机。他怒目瞪着大理寺卿:“周大人久居在太子身边,对太子忠心耿耿,实为太子的左膀右臂,殿下一日不见了太傅一定会觉得万事不便。” 



罗敖生想着刘育碧性子苛刻命不祥,沾着他一点边的都损命伤亡,周维庄怎能跟他同去?他抚袖不悦:“日常侍侯的小事都有仆从们处置,太傅为未来帝师,岂有大材小用之理?” 



两人心里各怀心事各藏私心,针尖麦芒,针锋相对各不退让。 



秦森满头大汗,瞟着太子搬请救兵:“太子殿下,既然已指明要太傅前去,想必必有其理。” 



太子果然道:“读千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要周维庄同去是要他指点增进学问的。”他两人从未帮衬着说话,如今为了同一目的所趋,这话抬着摞着互相吹捧竟然是非常的妥当受用,浑然天成。 



罗敖生眼看着大司马曹德:“周维庄体虚不得远行。微臣料想太子也不会令周太傅劳顿,命丧路途吧。” 



曹德微微一笑忙来圆场:“太子深意极好,但是罗大人所言也极是。我也素闻周维庄自小重病,治都治不好,这出门之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这局势,正好二对二,不偏不倚半斤八两。 







太子说:“周维庄虽病弱。但是从小酷爱游历山水,眼界胸襟都广阔,罗大人不必多虑。” 



罗敖生回道:“那就是多行路途才伤了身体根本,弄得眼下动辄受伤重疾。” 



刘育碧恶狠狠的道:“他病多却不是辗转路途之伤吧,恐怕是有人狭私报复重杖责打的重伤吧!” 



罗敖生冷冷道:“太子素来管教下臣极严,堂前门风严肃,怎会有臣子被责打?” 



刘育碧被揭了疮疤,心头大怒:“那倒要问问是谁,故意使手段令我的门风不紧了!” 



罗敖生脸上腾然一红,勃然大怒:“太子自重。做人需要多未雨绸缪,不必怨天尤人!” 







他两人舌锋毒辣,挟酸带棒的全失了镇静,当场就开打顶撞起来。 



二人本就有隔阂,这下子又为一人一事上来做了计较,更加不睦心怀怨隙。这话越说越离谱越发的不像话了。 



群臣素知罗敖生和太子刘育碧都是大度容船的人物,外貌不露声色。一身功夫、心思都做在了唇舌之外了。眼下却看见这两人毒舌争锋如稚童儿戏般的枪来戟去,都纷纷皱着眉,一个个面面相觑。 



皇后曹婕见势不妙,忙出来解围。 



太子与重臣大卿闹的不可开交翻脸,极为不美。倘若真是硬碰硬起来,太子势弱倒是与他更不利吧。 



皇后曹婕伸手招呼周维庄,道:“我看还是听周维庄的意思吧。周太傅,你说你想要怎样做为?” 



周维庄脸色惨白,跪地张口结舌却是说不出话语来。 



罗敖生正在蹙眉瞧着他。 



右丞相也怒目瞪着他, 



太子眼里灼灼之火险些烧死了他, 



曹德捋须盯着他。 



奉帝靠在榻上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他与场中众人都不明白这怎么回事…… 







周维庄脸上汗水涔涔而下,他眼睛瞧着地面静了半晌,喏诺的说:“微臣愿意与太子一同前往咸阳。” 







这一句话直落众人心底。 



皇后曹婕道:“既是如此,就请周太傅陪伴了太子前往咸阳祭母。” 



刘育碧大喜过望。他脸上一副欣喜若狂不容相信的神色。他喜气洋洋尽释前嫌,连声追问着:“周维庄,你说的可是愿意随行么?” 



右丞相尽皆大悦。他道:“周太傅聪颖多才,定能够一路上好好侍侯教导太子,是不是?” 



曹德哈哈大笑道:“皇上皇后也不必为路途担忧。我正巧要下甘边青海,我就护送太子与周太傅共去咸阳吧。” 



罗敖生却脸色骤变,他全身微晃了一下彷佛站不稳当。但是须臾间他稳住了身形,换了一种神色,转口道:“既是如此,那就按周太傅说得去做吧。” 



他瞧了一眼周维庄,目光中透着淡淡光辉,若月华般晖晖撒地灼着庄简的心。庄简身子承受在那神色目光之下,他垂下头不能再看。罗敖生淡淡的说:“周太傅,咸阳地亦好,你好好保重吧。” 



一句话完,罗敖生施礼而去。 















看朱成碧52 



款款作 







冬日气候回暖的一日,太子择日出了长安,其中祭母一节不欲为闲人苟知,便选了北巡秦都旧都咸阳、洛阳一带为事由北上,由禁国公周维庄,大司马曹德仪仗随行。 



长安城据称是关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既是富饶之地又是兵家必争之地。倘若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若是诸侯起兵生变,那么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进而,天府之国也。 



而咸阳位在九山南、渭水北,山水俱阳故名咸阳。再洛阳位居天下之中八方辐凑。它北临邙山南系洛水,东压江淮西挟关陇。另外有群山环绕,东西掌控虎牢、函谷二关,北南是幽燕和伊阙。 



咸阳、洛阳两地都是中原汉地之中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的一方重镇。 



此三地相距不过四、五日的距离,成三足鼎立、挟制之势,各仰仗一方。 







礼官自长安城宣太子将出巡,整个京师沸腾。万人空巷齐集街头,皆盼着瞻仰太子出巡之排场。这日不委久候,太子出巡。顿时辉光浴道乐器齐鸣,侍中禁军开道,礼官仪仗均持钺挚殳而进…… 



清晨,太子刘育碧即刻拜别了皇上皇后,随即出行。太子出行需摆开全副执事、銮驾,两侧是职衔牌,共二十面,诸位太监官员军士随行,前面有呜锣开道的,有手举肃静回避招牌的,有持刀枪禁军护卫的,兵马众多,人声鼎沸。 



烈烈风中旌旗招展、号带飘扬,遮天闭日绵延数里。人马奔腾气势极浩大。 



真若是旗帜飞扬遍插戟枪,禁军将领坚甲利,天暗无光日色薄。滚滚人流车马簇拥着数辆华盖玉辂车、金根车、步辇,一路北行。在阳光之下烁烁光亮威武堂堂。 



长安城诸百姓、士民皆自由东向西,沿街各户设香案放鞭炮迎送。太子御驾途经之处人们顶礼谟拜争向相看。 



太子刘育碧着黑色朝服坐在銮舆内,眼望车辇外,眼前景象甚是威严庄重。 







太子这次出巡,不仅有宗正寺、卫尉寺、光禄寺三寺的官员护送,禁军、大司马本身的司事,将军等人携带了铳手与箭手保镖数百人,另有太监侍从等人在左右侍侯,一路上为之侍侯焚香。如此豪华排场的奢侈之行,当然非太子本意,也早已超出了他前十次往咸阳出巡的规格,朝中官员更是闻所未闻。 



大司马曹德还尤喜禁军威武排场,竟然自己一身上下甲胄齐全,光闪鲜亮,骑名马佩战袍昂首随行,真是车马仪仗威风凛凛。 



这一路上穿州过县,早早事先派前行的人员入城通报了,当地官员再竞相巴结迎来送往,可是大大耽搁了时间。 







临出长安之际,众多官员至城外长亭处鉴别送行。 



众人见礼完毕。庄简登上车辇,后丞相秦森紧走几步,与他亲自挽了朝服,眼不笑却脸上皮肉却笑:“周大人一去千里,老臣盼着周太傅凯歌还奏。” 



庄简道:“右丞相请放心,周维庄定会遵守诚信,否则就无颜再见丞相了。” 



秦森道:“我有一侍卫已隐身侍卫中,以在危机中护卫周大人,请你放心行事。” 



庄简心想是欲图事成之后杀我灭口吧。他两人窃窃私语几句即点头应承。 







庄简爬上了车辇,他突见人群中有一人也在百姓中跪地送行。他在车上站的高看得远,突然心念一动,伸手招呼了那人走近。那人踌躇了一下战战兢兢的蹭了过来。几个近侍引来了那个人。 



他外貌英俊就是脸色灰白,看着旁边官兵禁军们不免慌乱失措。那人正是四郎。 



庄简附在车上问他:“大理寺不再找你麻烦了?” 



四郎此刻再也不敢耍刁:“那个右丞说了,再看见我在长安冒头做生意,就抓我去宫刑。” 



庄简抬眼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廷尉罗上卿。罗敖生与太子饯别。这二人神色自若脸色平和,那日失态翻脸过后,再次见面却还是神轻气爽。两人正说话时都突然瞟见了庄简在车辇上跟四郎叙话,他二人不约而同的都停住了话顿了一下,随即又转了视线,面不改色继续寒暄了下去。 



庄简伤了脑筋,说:“既然这样。那你就近去洛阳吧,我介绍你去投奔一人。” 



四郎脸色顿时吓得惨白:“不行,他们说再看见我跟男人上床,就直接砍了脑袋不教我活了!” 



庄简道:“那人严厉些却不好此道。他以前曾托我为升官走门路,欠了我大笔的人情,你自管说周维庄叫你投奔他,他一定会爱屋及乌酬谢你银两的。你得了钱后,好好的做回正经营生吧。” 



四郎道:“反正我也无路可去,那就听你的。” 



蔡小王爷跟太子分手心情郁郁,突见他跟这个四郎藕断丝连腻腻歪歪,红着眼圈怒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你倒是连相好的去处都安排好了,你是不是还嫌板子挨得不够啊!” 



庄简脸一红,不敢说了。 



曹德大司马在旁边看了,微微一笑:“周大人,君子不忘旧恩,这样有仁有义的男人很少见了阿。” 



四郎瞧见了这些人凶神恶煞个个非王即相,他都惹不起。又听庄简说,两三日之内那求官的任命就下了,他忙着赶着去要钱,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旁边众人有认识听说过这四郎的都暗自皱眉,看周维庄挨了大理寺的板子还跟这个相好的男人纠缠不清,真是屡教不改毫无反省悔过之心。 







庄简坐于车辇之中,看向罗敖生。大理寺卿罗敖生神色镇定的与太子话别。他性子沉稳话本不多。几句场面话与太子说过便缄口不语。旁边曹产、朱行言笑靥靥的与太子说笑取悦他。 



罗敖生却是侧耳倾听,不再插言。 



深冬气寒,罗敖生面孔玉白,乌瞳黑晶,身形消峭,唇艳春菱。穿着铢红色官袍。那官袍上绣着九雉团龙的图案,他手扶长袖侧耳听了半晌,略感无聊。便抬起脸来冷冷扫了过来。 



庄简一直都在看着他,见他回头再想回转眼神避开已是往来不及。 



两人便正正的看到了一处。 



两人相互看着目光怡怡淡淡,心中滔滔的水却仿若一泄千里淌过了长滩。两岸的鹰鸣鸟啼犹还在,一颗心已湍湍沸沸冲过了千山万壑。 



罗敖生微扬着面,乌沉沉的眸子审视着他,眼光凉凉润润湿润着庄简的心。 



庄简看着他,脸上一派淡定静憩的脸色。他痴而通达,柔而洒脱,心事平静,无怨无悔。 







今日一别,当不会再见了。 



半晌,庄简收回目光,目光下垂。他抬手行礼与他拜别。庄简坐于车中,欠身屈膝跪地,他左手按右手拱手于胸口,慢慢躬身直至到膝前,头也缓缓至于膝前。头至地停留了一会,手在膝前,头在手后。久久不能抬起。 



罗敖生脸色微变,这不是通常用于下对上及平辈间的敬礼,官僚间的拜迎、拜送、拜贺、拜望、拜别等的顿首。而是九拜中最隆重的稽首,常是臣拜君、子拜父、民拜官、拜天地拜鬼神、拜祖拜庙,拜师拜墓的最正规的稽首大礼。 



罗敖生心想, 



难道不能执手于朝廷,那就只能相忘于江湖吗?! 







廷尉罗敖生抬手还礼。他行的是揖让之礼。却为其中的天揖,专用于尊贵圣贤时见礼,行礼时拱手高举,自上而下,但是推手微向上。一指禅让,即让位于比自己更贤能的人。 



庄简心潮起伏,这是大理寺卿与他相识后,首次对他有所表示,周维庄乃是个贤能之士子。庄简在人群中熙熙攘攘中瞩目看他行此尊崇之礼,一瞬间心潮澎湃。这世人人人皆笑他泼皮不雅怪癖无德之际,却得了罗敖生这一长揖以示敬意。 



人之一生,过了半世才知晓年少荒唐糊涂。若是有幸十多年前得幸遇到了此人,不是遇到严史。何愁他不会因此改变了一生的因缘际会。现在的庄简说不定是家门据全才惊天下,应该能俊友高朋为伍,知己知音为伴吧! 



庄简心中狂跳激动莫名,风声扬起旗幡呼啦的打在他的身上。一阵狂风带土扬起来,他眼睛被打得刺痛模糊。他心中暗下决心。 



此一去,即便是沦落到荒山野道,横死无尸、死无葬身之地,也万万不能再见此人了! 



这份洞悉,知遇,体恤太可怖了。 



庄简十年前就死了。而现在的周维庄滥情配不上罗敖生。 



或者是,周维庄五年前就病死了,而现在的庄简杀人嫌犯不配廷尉寺大卿。 







庄简回身过来坐好,令人将车辇帘帷落下,遮住了车辇。 



他脸上干涩,平日里需要哭时泪水如井喷。此刻他心中明明沮丧地想大哭,却是一滴眼泪俱无。 



此事需要快些结束,否则他就要被逼得疯了。 



车辇行动,禁军高举“回避”仪仗,鸣锣开道,太子刘育碧出了长安属地,前往咸阳方向行去了。 











53 







天低日冷,气候慢慢阴沉。这一路上辕沉负重,太子刘育碧耐了性子才慢慢缓行着前往咸阳。他路途上心事多心思重,坐不安稳于是下了御辇改换骑马,策马多时才慢慢减缓了心中郁郁沉重之情。 



坟茔未果,绿草萦萦。 



此年距咸阳贵妃身死乃是第十一个年头了罢。 



昔日张贵妃张翠珠兵乱中丧生,死于城内离宫雍容殿内,就葬与咸阳城外的九峻山。这咸阳城兵乱过后重修了离宫,眼下已经是宫闱落寞物是人非。 







这长安至咸阳一路上,各地权贵迎来送往来去如梭。竟不得一刻的轻闲。 



庄简周遭劳顿,坐车做得筋骨酸痛。他举目看着车外跪于外山野地里的接驾的臣民百姓,皱眉缩在车辇中,也不张望。 



一路上众位护卫军及御林禁军都暗自纳闷。传说这位周维庄周太傅,是太子之师矜持金贵,为皇上太子驾前异常宠信数一数二的宠臣。怎么这些日子瞧起来,太傅他老人家倒真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惜命如金。外貌病病蔫蔫沮丧丧气。庄简本就貌不出众,又身心俱疲少了精神。一副蹙眉凄苦之状,浑然不似西施捧心倒似东施效颦了。 



倒是那位花朵般的太子爷,却对他如同捧在手上怕掉,含在口中怕化了。他骑着马竟然跟着车辇前,不住问他:“周维庄,你不要看看这初雪映日的美景吗?” 



那位太傅大人,竟然紧闭车帘望也不望。问得急了才哼一声。 



太子也不着恼,低着头叹了一口气。 







庄简自出了长安之时一颗心便在车辇外旷野中游来荡去,心整个都旷了。 



刘育碧令人对他侍侯周到,寸步不离的守卫着他。庄简心中暗惊这般下去难道在张妃的墓前他才能逃掉吗?也不怕张妃的鬼魂出来索他的命了吗? 



四五日后,这一日终于到了九峻山脚下,眼看着重山峻岭在望,刘育碧神色更见黯淡。眼前便已是九峻山,太子本意是想早些上山祭母,但是瞧着周维庄精神委顿,他心中柔情顿生叹了口气,吩咐了众人在山下驿站暂且休憩,明日再上山祭拜。 



这驿站因为太子千岁的到来,连墙缝中都细细清洗了一回。由此刘育碧看着室内虽清寒不堪却也干净。 







帝王家祭祀相当注重,除了冥香燃祭文外,历朝大臣都会定期祭拜,从春秋时期起,历代君主除每年奉典告祭外,凡遇大典、即位、婚娶、灾祸等都要来先人陵前祭拜。 



张氏贵妃多年前死于非命,乃是兵灾人祸,由此不能移棺回长安。便在此地就地建了陵墓楼牌,以寄哀思。 







当夜周维庄周太傅夜里一反常态。他白昼无甚精神,夜晚精神亢奋出了居所顺着山陵观雪景吟着诗,一不留神越走越远转了一道弯撒腿跑了。 



突然之间,他借了月光看见有一人坐在路旁枯木上,手拿黄酒银杯,在赏月观雪。 



太子笑吟吟道:“周太傅好兴致,晚上来赏雪月的吗?” 







庄简苦笑,这刘育碧祭母之行还存这种闲情逸致,而他再不走便迟了,再不下手便终生后悔了。 



他上前与他见礼。 



旁有侍从太监手端酒壶,在静夜下给太子殿下和太傅斟酒。 



庄简心事忐忑,这静夜飘雪无声,头顶上华盖遮雪,他面如雪白如坐针毡,隔山便是昔日张贵妃的陵墓,他杀其母与他遗子秉烛而座,怎能脸色好看,怎能坐得安稳。 



太子瞧着他温和问:“周维庄,看似你的脸色不太好呢。可是路途累着了吗?” 



庄简道:“臣脸色一向如此。”他正捏起酒杯,往口中递去却又放下了。若不是守卫森严天罗地网,鸟雀都飞不出去,他飞出都几千回了。 



他慕燕飞,燕伤飘零。 



他身后的太监忙给他斟酒,却看见他酒杯尚满,便放下酒壶。杯中酒色浓清冽,一股清香醇厚味道沁人心脾。 



刘育碧轻声道:“你为何想逃走呢,周维庄?” 



庄简手指颤抖,酒杯在他手中微晃,有一滴酒撒在了他的手掌之上。庄简垂头说:“没有这种事。” 



太子道:“没有最好,我不许这样。”他看着周维庄脸色苍白低头不语。 



刘育碧定了一下心慢慢说道:“周维庄,你几次三番想辞官归田,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若是有苦衷不顺心的地方,尽可以跟我讲明。天下虽大却没有不能揭过去的是非过节。我会为你做主让你安心。” 



这话说得极是中肯厚恤,可惜遇到了庄简。 



天下的确是没有什么不能揭过去的是非过节,却不等于是没有。 



庄简犯的便是这偏偏揭不过去的是非过节。 



他纵然不当回事,但是恐怕刘育碧自己参不透吧。 



刘育碧等了半晌,见他始终不抬头说话,脸色黯然。周维庄啊周维庄,怎么能这样?看不透摸不住拿不准也找不到,这人心里究竟是多少窍心思。是他刘育碧做得很不够诚心,还不够尽心吗? 



这世上难道还是有他不能左右的事情吗? 



太子心中感慨,举杯在手中转着。 



庄简低声道:“殿下请少饮,雪中风寒杯中酒冷。我先告辞。”他站起身来自太子身旁擦身而过。 



太子砰的一声探手过去拉着他的手腕,道:“周维庄,要做得如何?你才愿真心以待?你来告诉我!” 



庄简心中感动,现实却是不容他感怀动心。他伸手推开太子的手,道:“殿下喝得醉了。” 



刘育碧淡然道:“能醉便是最好了,我想醉却醉不了。周维庄,你好生奇怪。你无缘由的来到我身边,也会无缘由的离开吧。始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解释。红尘来去一场梦。你行色匆忙,假若你要离我而去的话,请你空手而去。” 



庄简脸色微变,他拿了他甚么事物? 



刘育碧艰难的说道:“你令我自尊体面尽失、勇气坚强不再,日日牵肠挂肚衷情思念,夜夜辗转反侧患得患失,你令我变了这么多,却不发一言偷偷离去……” 



刘育碧脸上露出了痛入肝髓的痛苦:“你好似有些对不住我吧!” 



庄简惶惶然呆住了,他手足无措。茫茫不知左右何处。 



这刘育碧对他打骂都可,逼奸调情也罢,就是不要与他说这些诉衷肠的话,他多情多爱心却不失,眼望他人落红尘即可,自个儿却处身事外。 



这一朝来,教他堕入红尘受那七情之伤,他可是无心承担。 



这薄酒酒力不大,怎么醉倒了这许多人?他方才并未饮酒却不醉自醉。庄简手扶头,一头便栽倒在了旁边提酒太监的身上,太监赶忙上前扶助他,硬生生的一壶佳酿偏倾洒在他的身上。 



心未醉,身已醉。 



漫天缟素寂寞飞雪,风重长啸浓情无声。 



庄简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太子身旁,他快步的回到自己暂居的房屋。 







* * * 



他一回到房间,立刻伸手脱下身上的长衣。他灰色外袍上粘湿了一大片。 



庄简他还未抬头,就但听房门吱的一声轻响,他应声回首,有一人已经无声无息的闪身进入房间。庄简心道不好,他疾步跨至窗前还未大叫,那人已经一阵疾风似的跃至他的面前,抬手一把抓住庄简的前襟,将他往后一推。庄简措不及防,砰的他被那人整个抵在山墙上。来人手脚利索行事利害,紧接着右手抽刀。他一招得手并未停手,抬手一把刀已经压在庄简的脖颈上,庄简大惊,那人顺手一刀已经从他脖颈上抹了过去。 



庄简脖子中立时泛起一股子热辣辣的剧痛。热血顿时就喷撒了出来。他脖颈剧痛,脸色惨白。他立刻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汗水鲜血一下子披了下来。 



那人恶狠狠的低声骂了出来:“你这狗官,竟然敢坏了秦相国的大事,你好大的胆子!” 







这人赫然就是藏身于太子侍卫之中的刺客奸细! 



那人脸容一般乍看上去毫不出众,但是眼光森森,伸手狠辣老道。 



这右丞相是个大老粗、草莽豪杰之类的人物。做事做得粗枝大叶不精细。究查起来却也是后患无穷。估计这秦森是打好了主意令他跟着太子殉葬。 







庄简双手按住脖颈,一缕缕的血顺着他的指缝向下流淌。他本就怕死,这下子更是面如土色,全身抖如筛糠。他昔日曾经杀人亡命,但是此人却更是以行刺为生的专职刺客浪人。庄简暗道我命休也。 



他口中求饶道:“我可不知那壶酒便是毒酒!无意中档了秦丞相的妙计,实乃无心之失!” 



来人大怒道:“你果然刁滑,周二,难怪秦相交代且莫听你废话一刀就杀了你!”那人暴厉,抬手一刀刺在庄简右肩,顿时庄简右肩血流如注痛入骨髓,他张口欲大叫。 



那人手疾眼快一拳打翻了他,这人手法拳力都迅猛刚劲,一招出手制人于死地。庄简被他一掌打倒,骨头喀嚓连响,险些全身筋骨都碎了。他尚未挣扎,对方一脚将他踢到室角,庄简与之对敌,竟连还手之力皆无,庄简俯于地上心悸,难道我的命真要丧于此处了吗? 



来人是天生的杀手刺客,与人无话不计后果直奔目标。庄简单比文弱书生多些沧桑阅历,打拳为了强健体魄却不为了江湖称雄。两人立时高下便出。庄简那些小聪明在他面前施展不来,几个回合下来,庄简已浑然浴血倒在了地上。侍卫用刀抵住他的喉咙,将他提起来脚不沾地。庄简牙齿咯咯做响心中想,难道他竟然要死在这个刺客之手吗? 



周维庄乃是太子眼前的重臣,于是随行的官员单独于他安排了大屋住宿,没人,怕惊扰他。哪知这刺客如此凶悍,使出了快刀斩乱麻的险恶招式,三两下子便制住了庄简。 



那行刺的侍卫,见庄简口吐血沫两眼翻白,命已将亡。 



他突然手腕略松,小声喝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庄简手抓住他的手,鲜血泊泊而下不住点头,口中挣扎着说:“想……活……” 



“那好!”那人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庄简勉强回首去听,竟然听到外间走道间有人在缓缓踱步! 



不好。 



庄简脸色灰白,那人已一把把庄简抓到了雕花床檐后面,紧紧卡住他的脖颈,眼睛如冰石般渗入庄简心肺,他口中冷冷一个字道:“叫太子进来!” 



庄简一愣神。傻了。 



“叫太子进来!”那人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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