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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无人宠-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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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儿!”君赢逝忽然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奔出府外,心里像被搅碎了般疼痛,光是想象着真儿被他人刨膛破肚般的情景,他便再也忍受不住,几乎就要失声痛苦出来。
可是他不能……君赢逝知道他不能,真儿还被困在他人手中,他怀了那麽久,终於九死一生地生下的孩子,才那麽一大点,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人这样害死。
君赢逝跳上马背,一抽马鞭,高大的烈马嘶鸣一声,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出去。
似乎有人在背後追着他喊了句什麽,也许是阻拦,也许不是,但君赢逝早已顾不得那麽多了,他那麽宝贝的孩子危在旦夕,如果停留一步,他只怕……只怕……
“驾──”君赢逝猛挥马鞭,红棕色地烈马扬起四蹄,大腿上鼓动的肌肉一颤一颤地显示着力量,强壮的四蹄飞奔开来,扬起一片尘沙。
狂风呼啸着刮过脸颊,身下的烈马喷出灼热的气息,君赢逝贵为皇帝,自是受了不少驾术的训练,因此,虽然他武功平平,却驭术颇高,再加上他心情十分急切,没过多大一会儿,便远远的,看见那血腥一般的屠杀会场。
荒凉冷寂的原野中,密密麻麻排列着的一股壮大的军队,黑压压的一片,狰狞恐怖,就像是人间炼狱,泛着死一般腐臭可怕的气息。
领头的大约是一个女人,五十岁上下,一身华贵的妆容,眼眉精致的挑起,虽然不再年轻,却依旧风韵犹存。
她的身後是一个男人,白皙干净,斯文俊秀,额角被人打出淤青的颜色,显然是受了不少的虐待,狰狞的瞳孔深处,阴狠狠的,泛着嗜血的颜色。
身後一大群黑压压的士兵,人人阴暗的笑着,一致抬头望向某处,眼里闪动着敬仰与渴望的迫切神色。
君赢逝急勒马缰,随着他们的视线向前一望,不想却胸口一窒,险些叫出声来。
真儿!那是真儿!
孩子小小的身子被人高高的托举起来,却仍然没有危机意识,呼呼地睡得好香,肉嘟嘟的胳膊竟然还从襁褓中掉出一只,托着他的那人身穿黑衣,低头闭着眼睛,嘴里嘟哝着什麽,好像虔诚地膜拜着一切,身下是一口大锅,锅里好似注着清水,明晃晃的,晃得人眼睛生疼。
那麽一口大锅,旁边挂着几把锋利的匕首,剑尖凉森森的倒垂在地上,刺得人眼睛生疼。
君赢逝心里一抽,那锋利的刀尖简直就像刺在了他的心头,剜着他的心血,痛彻心扉。看着那小小的身影,他突然心口一颤,眼里忽然流动起什麽,流转过处,却全是兴奋激动,竟连紧攥缰绳的手指,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君赢逝远远看着,又是心疼又是宽慰。
真儿……
湿湿热热的溢出眼角,君赢逝再也抑制不住,眼看着真儿即将要成为祭品,就是是死,他也会不惜代价地保下他。父子亲情……当真是这麽难以琢磨的东西……
君赢逝刚刚收紧马缰,正要飞奔过去,突然前方好像出了什麽乱子,一大群士兵先是出现一阵怪异的表情,然後纷纷骚乱起来,太後等人也是惊了一跳,下意识地张望过去,忽然面色惨白。
“妤太後,我尚且尊称你一声妤太後,你煜羡国母也能做出此事,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麽?……”苏引月神色阴弑地从人群走出,一身白衣飘飘,艳丽的脸上并没有什麽过於扭曲的表情,却天然的怒气,阴暗暗的,压得人几乎缓不过气。
他眯着眼睛瞅着不远处的二人,不紧不慢地抬脚前行,好似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却不知做了什麽手脚,脚步过处,旁边的士兵皆是神色一震,突然面目狰狞起来,疯狂地抓着喉咙,然後惨叫连连的倒下,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後退了一步,佯装平静:“苏引月!你是什麽东西,本宫为民除害,那样的虐子野种,逆天背德,本就不该留下!”
“哦?”苏引月挑着眉看她,徐徐地走过来,美丽的双眸中翻滚着奔腾不停的怒气,好似压抑了过久,终於要在忍受不了的时候,狂啸着奔腾而出。
召来的士兵本就是一堆贪生怕死的东西,虽然强壮有力,虽然粗鲁血腥,但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都是轻轻一震,不争气地向後退去。
苏引月伸起右手,雪白的衣袖顺着他雪白的皓腕滑落下来,一双狰狞恐怖的黑色手掌,一点一点显露出来。他微微笑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潋滟,却氤氲起可怕的颜色。
抱着真儿的黑衣之人轻轻一抖,忽然明白了那是什麽,瞳孔突然突兀地放大,张口结舌,嘴唇发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
苏引月终於从近他二人,美丽的脸上脸上寒冰未消,神色清冷,积蓄着可怕的怒气。
“把真儿给我。”苏引月眯着眼睛望着那黑衣之人,伸出另一只手去,雪白晶莹,白玉无暇,美丽纯洁得不可方物。
那黑衣人退了一步,收紧手中的婴儿,微微发抖。
“你……不可能……你竟敢用这种……当真是不怕死了……”
苏引月轻描淡写:“对付你们这群废物,只要我一个人,便已足够。”
妤太後虽然害怕,却依旧半知半解,不明白苏引月那突然黑了的一只手,到底是怎麽回事。
“苏引月!你使得究竟是什麽诡计!你以为我这几十万的军队,都是泥捏得麽!”
苏引月勾勾唇:“保护好我要保护的人,妤太後,你一生作孽太多,本来我不会管你,只是你一而再再二三的对付那人,事情至此,就莫要怪我无情。”
妤太後向後望去,那人身後竟惨叫呻吟着百人之多,纷纷死命地直抓喉咙,到最後却七窍流血,直至死时,也是惨不忍睹。
周围围了那麽多的一大群人,纷纷举刀相向,却犹豫着不敢向前。
妤太後脸色一变,终於打从心底,开始惊慌。“你……你究竟使了什麽妖……妖术……”
“女人,你还没资格管我。”苏引月冷哼一声,右手可怖狰狞的黑色开始慢慢扩张,疯狂地爬上他雪白经营的手腕,宛如修罗。
“把真儿给我。”苏引月没耐心地重复道:“你既然知道我做了什麽,就一定是苗疆之人,我与你们苗疆之主自幼交好,得罪我,你将会死无全尸。”
黑衣人一震,看看苏引月,又看看妤太後,微微犹豫,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燕楼!你敢!这孩子是逆天的产物!你现在就给我割了这孩子血肉!黄金千两,你要什麽我便给什麽!你想续着那人性命的朱果,本宫也通通奉上!”
名唤燕楼的黑衣男人轻轻一震,手中紧了紧,竟真的拿起一旁的钢刀,似乎就要刺了下去。
“你敢!”苏引月眼神一暗,直觉便是伸手去抓,谁知刚刚伸出一半,才反应过来是那只幽暗泛黑的手掌,不由手下一停,虚晃一招,发力打在身旁的那口铁锅之上。
妤太後微微奇怪,却不知为何,抬头看向刘瑟,微微示意,他却也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
不过片刻,那铁锅竟是兹啦一声,忽然冒起白烟,接着变慢慢腐烂,慢慢变薄,锅中的清水渐渐融成浓黑的颜色,穿过薄薄的锅身,漏泄出来。
在场的三人脸色一变,看向苏引月,不由退了一步。
燕楼大惊失色:“你……你用了多少的量……当真想要死麽!?”
苏引月微笑:“即便千军万马,只我一人,便已足够。”
月下无人宠 第六十七章
“即便千军万马,只我一人,便已足够。”
苏引月傲然地漠视眼前的众人,白皙秀丽的下颚微微抬起,朦胧清美的白色衣袂淡淡的翻飞在空中,神色倨傲不可一世,那麽美那麽美的人,却有一只手掌,幽黑阴森,泛着深暗的蓝光,隐隐藏在莹白亮丽的素纱之中,突兀兀的,却更显可怖。
周围是黑压压的一群士兵,狰狞恐怖,举着亮晃晃的大刀,脚下犹豫着,等待着,危险地注视着中间那一身白衣的绝美之人,凝视半响,却无一人,胆敢上前。
苏引月轻笑,笑得美艳绝伦,笑得倾尘绝代,一颦一笑却隐隐压着怒气,上空的天也好似渐渐灰暗,风云突变,愈加冷冽的寒风狂啸而来,竟好似配合着他的步调,那一瞬间,逆天般的震怒。
妤太後等人脸色大变,连连後退几步,纤纤手指颤颤抖抖地指着苏引月,吭哧了半天,才抖出一句话来:“苏引月!你……你敢!……你……反了反了……”
苏引月翘着嘴角,一步一步地逼近面前三人,风云突突,吹拂起他凌乱飞舞的黑发,合着他诡异至极的身手,宛如修罗。
燕楼抱着怀中的婴儿,脚下一软,竟跌倒在地。
苗疆奇毒,三千三百三十九种,一层一层的叠加而上,最顶端的,便是那通体黑色的至毒蛊虫──幻灭。
“幻灭”以精为养,以血为食,乃是苗疆血人离幽的怀中至宝,可以说是一见难求。此虫威力无穷,通体黔黑,但凡是它轻轻挨过之地,转瞬之间,便是万物成灰,死寂为尘。也因此,它对寄主的身体状况要求极高,也最为苛刻。
武功登峰造极者,修为出神入化者,身手神鬼莫测者,内力深厚悠长者。
这四个条件,缺一不可。
苗疆血人离幽银发童颜,秀丽无匹,相传性情十分古怪,绝傲孤僻,这为数不多的“幻灭”,又怎有可能轻易相让他人?眼前这苏引月究竟是应了他什麽,允了他什麽,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拿到“幻灭”,纵使是燕楼,也不敢轻易揣测。
他只知道,“幻灭”至毒,一旦沾染上,便就再难脱身。
离幽的“药人”一职,要这天下第一来当,也许,才能更将幻灭的毒性发挥到淋漓尽致。
燕楼微微发抖,他似乎终於明白了离幽的诡异图谋,老谋深算,好似世间的一切,也不过在他掐指一算之间。
“苏引月……你中了【幻灭】,当真是要做那离幽的药人去麽?……”燕楼也是性情中人,他今日所作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那个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深情之人,此刻看见苏引月,他不由心下一震,这才明白,两败俱伤,有时候,也是一种救赎。
毁了自己,却救了心系情牵之人,燕楼惶恐,惶恐得只有抱着孩子微微颤抖,却再也下不去手刺伤於他。
苏引月面色沈凝,看着燕楼,抿唇不答。
妤太後闻言,眉毛一皱,大声斥道:“苏引月!原来你竟勾结苗疆之人……怎麽?当真是要反了不成!?好啊!……就你这个罪状,便足够死无全尸!”
苗疆之人善用奇毒,性情古怪,早就与众国不和,自成一派。
在其他国家眼中,掌管苗疆的苗疆血人离幽更是鬼魅偏激,孤癖绝傲,不可与之深交。但凡与他有一丝半点关系之人,那便是叛国通敌,罪责不小。
苏引月此刻,任凭如何不屑,在众人眼中,也成为了一个叛国通敌的罪债之人,更而甚者,比之这些叛变之人,更为遭人唾骂。
暗暗低语声慢慢响起,其中不屑怒骂,冷嘲热讽,无一不清清楚楚地传入苏引月的耳中。燕楼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表情,仍旧淡淡的不屑一顾,平静冷漠的可怕。
半响,苏引月终於开口,却不作任何辩解,冷静的,问着其他问题:“燕楼,吧真儿还给我,我饶你一命。”
“不可以!”太後暴怒:“燕楼你不能给他!朱果在我的手上!你若真把那孽种还给了他!你想救的那人,我定叫他死无全尸!”
燕楼轻轻一震,抱着真儿的手紧了紧,好像下定了什麽决心。
苏引月眼神一暗,忽然凶神恶煞起来,死死盯了太後半响,一字一句的咬牙:“女人!我现在就杀了你!”说罢,手腕一转,迅速翻起一掌,掌风凌厉阴森,莹白的衣袖挣扎着被胡乱吹拂起来,那一截长长幽黑的手臂,恐怖阴暗,顺势击向妤太後。
妤太後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叫着护驾。
周围的士兵迅速围截上来,纷纷举着刀扑上去,想要拦截苏引月的掌力。
苏引月冷哼一声,不偏不倚地直直迎了上去,凌厉的掌风生生接下斜斜砍来的大刀,纤细的两指轻轻松松地截下刀柄,收紧夹住。持刀那人脸色一变,任凭怎样用力,却不能移动一分。
苏引月挑挑眉,微微一笑,然後猛一用力,不到一秒锺的时间,只听一声脆响,锋利无比的钢刀顿时应声折断,“!当”一声,半截的刀片,掉落在地。
持刀人脸色一变,还未待反应,只觉胸前忽然一凉,接着便是滔天汹涌的内力直逼而来,胸腔内的脏器好像忽然被人搅乱一般,破裂般的疼痛。
苏引月冷笑一声,顺势拍下一掌,持刀那人轻轻一震,所有的脏器好似顿时爆裂而出,绞痛着挣出体内。他好像只来得及闷哼一声,随即便喷出一口黑血,一瞬之间就失去了意识,摇晃着倒在地上。
快,狠,准,天下第一的武功,让人为之色变。
有些人退缩,有些人弃甲,却依然有一大部分人,守在原地,持刀相向。
妤太後後退一步,脸色惨白,却依然梗着脖子喊道:“都给我上!大家这麽多人,几十万的军队,本宫就不信,竟擒不下他一个小小的苏引月!若是大家能将他擒於剑下,几十万两的黄金,本宫双手奉上!”
乱了!乱了!数十万的军队一下子全都乱了!不再是几人几人的围攻,整百整千的人疯了般的围攻上去,原野上那莹莹白白的一点,一下子就隐没在君赢逝的视线之中。
“引月……”君赢逝为之一震,心里担心得厉害,收紧马缰,作势便要直冲过去。
“你怎麽不再等等?看看你的男人……究竟有多厉害。”
君赢逝一震,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来人一头银发,柔顺光滑的贴着面颊垂在腰间,极为精致的脸庞白皙如玉,眉目隽秀绯丽,艳色的红唇上却凝着讽刺的笑意,乍看下去,竟忍不住让人生出一股寒意来。
那人穿着一身银色狐裘,肩上卧着一只半闭眼睛的雪貂,清冷高贵,疏离冷漠,就好像厌倦了尘世。
“你……你是……”
“离幽。”男人逗弄着肩上的雪貂,半垂着眼帘,轻描淡写地答道。
君赢逝轻轻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向男人,说不出话来。
离幽,离幽,这个鬼魅般的名字,他怎麽可能不知道!苗疆血人,对任何国家来说,那是死一般的禁忌,不可碰触。
离幽轻抚着雪貂的,纤细的手指勾弄它微微抬起的下巴,垂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答道:“不要用那麽惊恐的眼神看我,我只是来收一个战利品,收完了,我自然就走了。”
君赢逝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什麽战利品……”
“哦?”离幽挑挑眉,停下手,颇有兴趣地看着君赢逝:“你男人做出的事情,你竟也不知道麽?”
肩上的雪貂突然失了主人爱抚的双手,不由有些微微不悦,摇头晃脑地蹭着离幽的脖子,表示不满。
离幽拍拍它,随即抬起眼来,看着君赢逝:“我真怀疑你们二人是怎麽相处的,这麽大的事,他竟没有告诉你麽?”
“什麽事!?你指什麽!?”
离幽静默半响,忽然嗤了一声,微微不屑:“你男人服了我的幻灭,蛊虫噬精吸血,只有成为我的药人,方能保住性命。”
“什麽!”君赢逝大惊,根本就不信:“怎麽可能!引月武功高强,他怎麽会自投罗网,更怎麽又去服什麽你的幻灭!你莫要信口开河!”
离幽皱皱眉,十分不悦:“你男人为了你去服用毒蛊,信不信由你,他答应我为我试药,成为我的药人,这麽好的武功底子,若真的不去利用,这才是暴殄天物?”
“怎麽可能!他怎麽能去服用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离幽拧眉,寒下脸孔,盛气凌人地靠近他:“我离幽研究的东西,你竟敢如此不屑?幻灭多麽大的威力,想必你一个小小的皇帝不会知道。也好……”离幽勾勾唇角,精致的眉眼,冷森得可怕:“你男人就这样蛊毒附身,死了好了。”说罢耸耸肩,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君赢逝突然出声唤他,闭上眼睛,缓了一缓,才敢开口:“告诉我……为什麽……他为什麽……”
离幽停下脚步,颇为好奇地转头看他,精致的脸上,依然不屑。“……幻灭威力强大,以一敌万,根本不在话下,更何况你男人又是武林第一,服了幻灭,想要帮你匡覆煜羡,根本就是弹指小事,你想要覆国,又没有军队,他这麽做的用意,难道你真的傻的不明白?”
离幽的话,像一把利剑,直直插入君赢逝的心脏。
“你说什麽……”
君赢逝呆呆地看着离幽,发不出声音。
离幽抬抬下巴,高深莫测地笑道:“你若不信,看看那战场就会知道。”
修罗般的炼狱,触目所及的全是猩红尸体,腐臭的尸体七七八八胡乱交叠着躺在地上,几十万的大军,几乎就在一瞬间,死伤惨重,只剩数人。苏引月摇摇晃晃着稳住身体,正踏尸而过,冲着眼前的那三个敌人,微微邪笑。
君赢逝心下一抽,忽然惊慌得厉害。
药人……药人……你当真是服了幻灭麽……
幻灭幻灭……
那意味着什麽……引月……
月下无人宠 第六十八章
风起云涌,厚重阴暗的云层滚滚而来,突然遮盖住和缓温暖的阳光,白净的天空一下子昏暗下来,阴森蚀骨,沈重逼人。
寒风猎猎,怒哮而来,啪啪地拍响众人的衣摆,一人身着白衣,轻纱似的衣摆被高高的撩起,冷风割面,胡乱地吹起他漆黑柔亮的长发,美得过分的嘴角,凝着寒霜,攒着怒气,一步一步,踏着尸体,踩着鲜血,徐徐而过。
“苏……苏引月……你,你想干什麽……”妤太後脸色惨白,一连倒退数步,看着面前缓缓走近的人,寒意森森,袭人的恐惧直窜脚底。
苏引月眯着眼睛,冷冷开口:“女人,我本无意将你赶尽杀绝,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作出此等扰人之举,更加要能真儿来威胁於我,今天我若不杀了你,我苏引月的名字,便要倒着来写。”
妤太後吓得脸色青森,脚底发软,再也保持不住以往高贵端庄的形象,精致的发簪掉出一半,几缕发丝乱糟糟的垂落下来,有些落魄的景象。
“苏引月……你站住!你……不准再靠近来,听,听见没有!”
苏引月挑挑眉,纯白的衣衫上早已染满鲜血,一场激战,脚下躺的是鲜血淋漓的尸体,浓黑的鲜血诡异地流出腐烂的身体,缓缓潺潺,发出地狱般骇人的声响。浓重的腥气铺天盖地而来,从未有过的狰狞可怖,兢兢战战,锁在每一人心头。
“妤太後,我最後再说一遍,把真儿交给我。”苏引月徐徐靠近,右边整条手臂上早已爬满狰狞可怖的幽暗黑色,其中有什麽股股蠕动,细细再看下去,那竟是一条条蠕虫的形状,就好像撑起他的肌肤,再密密麻麻的神经下面,噬精嗜血,恶心地蠕动。
燕楼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引月,甚至连声音,都在不可思议地颤抖。
“苏……苏引月……你……”
“燕楼,把真儿给我。”
“不可以给他!”妤太後惊慌失措,仓皇跑上前去,一把夺过燕楼手中的孩子,紧紧揽在前胸。“苏引月!你来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家的孽种就在我的手里,就算是死,我也要你苏家的後代陪葬!”
妤太後张狂地大笑,就好像忽然疯了一般,寒风冷冽地吹乱她的秀发,整齐的发髻一下子披散下来,扶摇珠玑虚挂在她的头上,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由胜及败,讽刺至极。
襁褓中的真儿转转眼睛,好像终於明白此时的凶险,扁扁小嘴,竟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不许哭!”妤太後怒叫,尖细的五指忽然紧掐在真儿的喉间,微微收紧。
真儿憋得脸色通红,费尽力气地咳了两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低低的呜咽。
“真儿!”苏引月紧张,目光忽然凶狠,不由上前一步。
“後退!你给本宫後退!”妤太後见苏引月靠近一分,心里一紧,手下就不由重了重,怀中的真儿哼哧一声,扭着脖子,呜呜地手脚乱蹬,勉力地挣扎起来。
“女人!你敢!我杀了你!”
“苏引月!你以为我不知道,有了这孩子,我便能活得下去,要是真没了这孩子,你能饶得了我?”妤太後阴森地笑着,鲜红尖细的指甲紧紧扣在真儿小小嫩嫩的脖颈上,本是端庄典雅的面容上凝满怒意,眼睛盯着苏引月,微微的抽搐。
“住手!住手!”
苏引月面色阴沈,听到孩子的哭声,心中一紧,忍不住又是上前两步,行至一半,却忽然脚下一顿,眉宇微微皱了起来。
妤太後好一阵惊慌,一连退後几步,眼神紧张地盯着苏引月,怕他又耍什麽花样。
苏引月静默一阵,忽然闷哼一声,身体抖了抖,猛然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致毒的黑血泛着幽深诡异的蓝光,黏稠浓腻,正沿着他的唇角,一滴一滴,缓缓滴下。
妤太後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好你个苏引月!你竟然也有今日,来人哪!给本宫冲上去!好好伺候!”
只剩寥寥数人的军队定了定精神,手举着大刀,颤颤巍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脚下虚晃几步,却一直犹豫着不敢上前。
苏引月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缓缓地擦拭干净唇角的鲜血,不紧不慢道:“就凭他们几个,你以为又能把我怎麽样?妤太後,你死期已到,不管有没有真儿,我都会将你置於死地。”
“笑话!”妤太後得意,扬了扬手中的襁褓,尖细鲜红的豆蔻,缓缓摸索着真儿的脸蛋,笑得邪恶:“你的宝贝儿子还在我的手中,怎麽?苏引月,你和那皇帝的野种,竟真的忍心麽?”
苏引月怒目而视,一字一句地恶狠狠道:“……我要杀了你,更要救回真儿,你敢威胁我,你的死期,也就越快到来。”
妤太後轻轻一震,还未来得及反应,苏引月已经鬼魅般的直逼过来,一只黔黑幽蓝的手掌,五指爪形张开,高高举过头顶,眼看就要击上她的头顶。
“苏引月!你敢!”妤太後眼神凌厉,猛地收紧五指,怀中真儿嘤咛一声,呛得吭哧几声,微弱的呼吸,渐渐浅淡下去。
“真儿!”苏引月心神俱裂,生生收回掌势,内力反噬,他轻轻一震,喷出黑血。
妤太後邪笑:“就凭这样的你,也胆敢动我?苏引月,你纵使武功高强,却只有一样,你永远也拼不过我。”
苏引月紧紧地盯着他,咬咬牙,像要将她撕碎。
妤太後得意的笑了一笑:“阴狠歹毒,冷血无情,要成天下,你永远也拼不过我。”
苏引月冷笑:“妤太後,你那麽可悲可怜,在这点上,我当真是拼不过你。”
“住嘴!苏引月!你什麽意思!?”
“妤太後,你看看自己,众叛亲离,连你唯一的皇子,都是恨你入骨,你这样的生命……还有什麽意思……”
“住嘴住嘴!”妤太後疯狂地大叫起来,就像被人触痛了伤处,急切地否认:“本宫要的是天下,什麽皇子亲情!通通都是废物!都是废物!”
苏引月勾勾唇角,不屑地嘲笑一声,他冷眼凝视着这个一生都疯狂着追求权势的女人,连微薄的怜悯,都不屑给予。
妤太後渐渐冷静下来,退去刚刚疯狂的神色,她冷冷地笑了一声,好像忽然想起什麽,邪恶地提议道:“苏引月,想要你的孩子平安无事麽?我给你一个退路,如何?”
苏引月皱眉,抿唇不答。
“不要担心,事已至此,本宫不会痴心妄想地要求天下,本宫要的,只是与你同归於尽,如何?”
苏引月愣了一愣,艳丽的眼眸阴晴不定地望着他,谨慎小心,好像估量着什麽。
“怎麽?不舍得?放不下尊严?”妤太後阴测测地笑着,脸上越发狰狞起来:“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宝贝儿子被我掐死?苏引月,你力挽狂澜,最终还是要败在我的手上。”
鲜红亮丽的豆蔻缓缓轻撩着真儿嘟嘟的下巴,真儿好似极不舒服,半噌半扭得躲开,嘴中咿咿呀呀,扁着小嘴,眼看就要哇哇大哭出来。妤太後微抬着眼神,别有深意地看着苏引月,邪恶地轻笑。
半响,她轻轻开口:“考虑好了麽?苏大楼主?”
苏引月神秘莫测地笑了笑,静默半响,忽然道:“妤太後,你威胁不了我,你忘了,我说过,我要杀了你,更要救回真儿。”
妤太後刚要惊讶,忽然眼前一闪,只觉一团白光窜过,手中忽然一空,她睁大了眼睛,等到再次视线聚拢,苏引月已微笑着站在她的面前,一手抱着真儿,另一只黑手已经狰狞着抓在她心脏的地方,只要微微用力,便可破胸而入。
苏引月轻笑:“……妤太後……我早就说过……我要杀了你,更要救回真儿……”
“你……”妤太後瞠目结舌,来不及吐出最後一句话语,忽然身体一颤,心头的鲜血一瞬间喷涌而出,溅红了众人的双眼,寒风一过,就这样的,歪歪斜斜地垂软倒下。
挣扎拼搏了一世的女人,终於在追逐权势的道路上,绞死了自己,挣断了希望。
苏引月怜悯地看着她,忽然不在动作,狰狞漆黑的手臂上,一股一股的红色,挣扎着,迟疑着,蜿蜒而下。
“……呃……”
那一瞬间的巨变,谁都始料未及。
甚至连这个冠绝天下的高手,也只能瞠目地看着自己胸前忽然刺透的利剑,发不出任何声音。
黏稠浓重的黑血,泛着幽深阴晦的蓝光,顺着锋利刺眼的剑尖,极静极缓的,沈重滴下。
寒风冷冽,割着苏引月的面颊,漆黑柔亮的长发,被无情地吹乱打散,这一刻的世界,静谧无语,安静得接近死寂。
半响,只听一人轻笑,费力地咳了几声,才不轻不重地低低道:“刘瑟……咳……是你……”
“引月……引月……是你逼我的……得不到你……我只能让你陪着我一起灭亡……”
刘瑟站在身後,手中一把利剑,对着苏引月,穿胸而过。
斯文白净的脸上,接近疯狂,近乎痴迷,两颊挂着冰冷的泪水,几欲崩溃。
苏引月笑了一笑,忽然身体一动,竟生生从那铁剑中抽出身来,铁剑割着血肉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刺耳狰狞,响彻原野。
“不──”
忽然凄厉的声音,撕心裂肺,震痛人心。
如此触目惊心,如此痛断肝肠,却又如此缠绵悱恻,君赢逝站在远处,忽然看到那血腥狰狞的一幕,几乎就在一瞬间,失去理智般的跨上马背,流星般地飞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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