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临安一梦(第二部)-第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卢大夫横他一眼:“早知道就不该拿出来给你这没见识的喝,可不玷污了我这酒,得了,我还是封起来再放进去吧。”他说着作势将酒拿起。

    云淼连忙拦住他:“别别,我是跟你闹着玩的。黄酒可不也有上好的,绍兴越酒行天下,更何况我们江南人就爱这一口呢。”

    卢大夫这才放下,笑道:“那你猜这是什么酒?”

    云淼煞有介事地拿起来看看闻闻,道:“坛子黑的,不是女儿红,那就是花雕了。”

    卢大夫倒也诧异:“你还真懂?”

    云淼大笑:“我是瞎猜的,难不成对了?从前常跟客人去陪酒,喝得多了也知道些。”

    卢大夫点头,端了一盘冷菜来,将酒倒入注子,在注碗里温着,道:“这是我在扬州老家时一个病人送给我的,当时说是越酒里最好的一种,水量少而饭量增,在家封存了六十多年呢。刚才你看了没?那澄黄里都泛了深红了。……扬州离绍兴远,更觉得贵重稀罕些,还一路带了过来。”

    云淼望望那热水里的酒,道:“卢大哥,好好的你怎么不在宫里当御医了呢?你是跟着朝廷迁过来的吗?既然出来了,又怎么不回老家,反倒自己孤零零住到这里?”

    卢大夫心头一紧,没有回答,把酒分别给云淼和自己倒上:“热了。我不喜饮酒,要喝也就喝些米酒,所谓的大酒,伤肝伤胃,喝了无益,这酒温和适度,富有养分,可以消除疲劳,健胃养胃,喝一点也有好处。……”

    云淼看那酒,果然澄黄带红,透明晶莹,香气芬芳馥郁。他把酒一饮而尽,道:“人家都说酒是忘忧物、扫愁帚,我也只把它当水喝,偏偏就你是大夫,三句话不离本行,喝个酒也要说出一番道道来。”

    卢大夫一笑:“你要不说,我还刚想劝你便是这酒,多喝了也不行呢。”他也把酒干了,叹道:“真是甘甜醇厚的紧了。”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中一坛酒竟然见了底。卢大夫也不再说多喝酒不好了,一改往日矜持模样,拿酒杯敲着桌子,连连道:“好酒,好酒。”

    云淼更不用提,时而举着杯子左摇右晃,时而如一摊烂泥般趴在桌上傻笑。

    “云淼,你醉了?”

    “没有!我像醉的样子吗?这一点子酒!我看你才醉了。”

    “我可没醉,我清醒的很。”

    “那你说皇上好不好?”

    卢大夫沉思:“皇上这人……不怎么样。”

    “哈哈,你醉了吧,你敢诽谤皇上,要杀头的。”

    “哼,我从来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不像你……你要告发我,巴结他,尽管去……”

    “我也不怕死!我告你干嘛,你待我那么好……再说,你又没说错……”声音渐渐低下去。

    “云淼!云淼!”

    “做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了?”

    “……卢大夫,我在想,你有喜欢的人吗?”

    卢大夫看着他,努力地想:“过去……好像有,现在……不知道。”

    “哈哈,你比我还傻,你连喜不喜欢都不知道。我有!我喜欢皇上!喜欢他,很喜欢……”

    卢大夫把酒杯砸过来:“可惜他看不上你!我看出来了,他喜欢的是那个三皇子。荒唐呀,他竟然喜欢自己的弟弟,有悖人伦有悖人伦……荒唐,世上的事真是越来越荒唐!”

    “你把酒都洒了……是荒唐,怎么会又冒出来一个酱蝴蝶?长得好又怎么样,身份高贵又怎么样,还不是死了……卢大哥,别救他,能救也不救他!”

    “我倒是想啊,赶紧救活他,送走,一切都清静了,你说,你说能有什么办法?要不,我给他换一颗羊的心脏?”

    “哈哈,哈哈,羊的心脏,那他会不会咩咩叫呀,哈哈,原来你这么坏,对,我早知你坏的很,你把小雨点的腿弄成那样,没有仁慈之心……你原来还做过什么坏事,说,说……”

    “住嘴,不要冤枉我,不要冤枉我!它本来就是那样,而且,我是为了救人……我没做过坏事,从来没有,我从来没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是大夫,我会救你,我怎么可能不救你,无论如何我也没想过……”卢大夫似乎陷入了胡言乱语阶段。

    “你在说什么呀?”云淼摇摇晃晃来到他身边,想要开启另一坛酒,“再来。”

    卢大夫抓住他的手:“等会儿,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不想救她……”

    “你说啊……”云淼不耐烦地道。

    卢大夫强行把他按到凳子上:“你好好听我讲。……她是我的妻子,原来的妻子,十八岁就娶进门的妻子。……我有两个亲姊姊,早就嫁了出去,所以父母大人把心思全放在我身上,精挑细选,为我娶进了据说是宝应城最美的姑娘。她确实很美,美到你不可能不动心,不可能不喜欢。所以那时,我喜欢她,爱惜她。后来我被推举进宫当御医,把她带到了汴梁,再后来,她又跟我来到临安。我们一直没有子嗣,父母很着急,我却无所谓,也许是我已经习惯,也许我的心思总放在医术上。她依然那么年轻俊俏,美得咄咄逼人,我却没发现,这美已一天天离我远去。……我无法适应宫内阴暗压抑的生活,辞去了御医的职务,回到家乡。她每天都和我别扭,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放弃了优厚的待遇和前程,还是父母对我们的抱怨和催促,与或是我让她失去了原有的自由……她终于逃跑了,和宝应城的一个大财主私奔,走的干净利落,无影无踪。”

    “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我可以忍受别人的非议和猜测,忍受带有讥讽意味的同情,父母大人年岁已高,他们却不行。家父病故,老母卧床,我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医术其实是那么无能为力。我早就该知道,我治得了病,救不了命……更改变不了人心……”

    “那时我就想要离开,可是母亲的情况却不允许,于是我忍耐着留下来,直到再次看见她。不到三个月,她就回来了,走的那么决绝,来的却也那么突然。她爬进我的门,脸上、身上都是血。大财主其实是个山匪,不知为何他们发生了龃龉,她逃出来,又被他追上,砍了数刀之后,扬长而去。她的家人恨她丢脸,不去管她,也不去报官,她便来到我的家。”

    “我恨她吗?的确,我也恨她,恨到爱意荡然无存,恨到连类似于她的身影都会反感。可是我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我真的是尽全力了。我没能把她救活,因为她伤势太重,失血过多,临死前,她失神的眼睛透出怨恨,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是故意的。”

    “你说,她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有什么资格这么冤枉我?我再恨她,也没有一丝想害她的意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下来的风波,让母亲与世长辞,我再也没有留在扬州的必要,便收拾行装,回来临安,回来这个有些熟悉,有些安静的地方。……”

    卢大夫说到这里,看到面前的云淼眼神扑朔,摇摇欲坠,便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

    “你不要老摆出一副勾引人的架势,行不行?”

    “我没有。我很正常啊,我勾引你做什么?”云淼迷迷糊糊地道。

    卢大夫有点恼火,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你听见我说什么了没有?”

    云淼举起手使劲在面前一挥:“打我?你打我?我现在不是小倌,你不要以为你是皇上我就不敢打回来。”随后,他就扑通一声倒到凳子底下去了。

    卢大夫迷惑地看着云淼在自己眼前消失,摇摇头又去倒酒,却已倒不出一滴,他抖着手去拆另一坛,自言自语道:“我难过,我难过不是因为她死了,而是因为我没能救活她。我是个大夫,怎么能谁也救不了呢,那不是个废物吗?所以我要好好研究,我要治病救人,我其它什么也不干……我有钱,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其实也有很多钱……”

    他趴倒在桌上,也没了声音。

    两个人,是真的醉了。

62清澈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醒来的世界仍然山是山,云是云,杜康,真的能解忧吗?

    不知道。反正云淼和卢大夫低估了陈年佳酿的力量,大醉了一场,醒来后,两人羞涩地对笑,竟都想不起来喝酒后发生了些什么,或者,是不好意思去想。

    除了偶尔会发呆,云淼还是像从前一样,咋咋呼呼,快快乐乐的。卢大夫脸上,线条也日渐柔和,笑意时显。

    然后,失态后怒而离去的皇上又来了。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家想上哪儿还不就上哪儿呗。

    云淼第一次没有摇头摆尾地去迎接,而是靠在门框上,用一种受伤而警觉的目光看着赵成岳,像一只刚被主人踹了一脚的狗。

    赵成岳朝他走过去笑了笑:“云淼,对不起啦,是朕不对。”

    云淼嘴角忍不住上扬,赶紧低下头去,为自己的宽宏大量和好说话再次羞愧一笑:“皇上又来了。”

    “嗯。朕来看看。”赵成岳径直走向西厢房。

    云淼坐在门槛上看着皇上出神,这回脸上没有笑意。

    赵成岳的手在水晶棺上轻轻抚摸,仿佛想要透过棺体抓住那人的灵魂。云淼突然发问:“皇上很喜欢他啊?”

    赵成岳沉默了很久,终于承认:“是。”

    云淼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直视着他道:“我也很喜欢皇上您,皇上现在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因为又想起了他?因为他在我前面?”

    赵成岳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不,除了他朕从没喜欢过第二个人。”

    “那上次那个女的呢?”云淼不服。

    “她?……她只是有他的影子。”赵成岳深深的注视着棺中的绛蝶,“朕喜欢他的眼睛。”

    “皇上不会又要说什么云淼眼里没有东西吧,我不明白,您到底想要什么东西?喜欢你,还不就行了吗?”云淼有些着急,言语间几乎忘了规矩。

    “喜欢?你说你喜欢朕?”赵成岳有些嘲弄地看他,“你是怎么喜欢朕的?”

    嗝贱,喜欢就是喜欢呗,叫云淼表达实在比登天还难。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就是看您特别顺眼,为了你做什么都行,想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就像曲里唱的,什么夏天雪,天地合,也不敢和您分开那样……”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赵成岳喃喃默念,却是看向了棺中的绛蝶。

    “对,就是这个。”云淼喜道,“皇上觉得怎么样?皇上喜不喜欢我,倒是给奴家个话呀。”他一着急,连奴家都冒出来了。

    赵成岳再次转向云淼,为他掸掸头发:“云淼,以后想干什么,想要什么,跟朕说。朕今后为你选一房好妻室……”

    云淼气急败坏:“我不娶妻!我要你!”

    赵成岳对他的声嘶力竭无动于衷,大度地一笑,道:“好了,真是笨……”他表情忽然变得凝重:“云淼,答应朕,替朕求求卢大夫,让他一定想出办法,好吗?”

    “皇上非得……”云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如果卢大夫始终没有办法,皇上又怎么样呢?”

    朕不知道。赵成岳心头惘然,回过头去,半晌,道:“云淼,不要问了,你先下去,叫朕自己呆会儿。”

    云淼愤慨地敲碗:“什么叫眼里没有东西,有他还不就行了!卢大哥你说,皇上想要什么东西?”

    卢大夫好脾气地看他:“他是说诗词为文,格致见地?”

    “什么东西?要是那些词呀曲呀我就一点办法没有了,我最讨厌哼哼唧唧,从来也学不会那个。”云淼绝望地几乎把碗扣掉,“我该怎么办呀?”

    云淼呀,其实你的眼睛里一点也不空,许多纯真,许多挚情,还有许多原本不属于你的伤感,皇上怎么就看不到呢?

    “我要喝酒!”云淼无以排解,大叫,跑去拉小地窖的门。

    卢大夫微笑不动:“早就没了!还喝呢,上回吐成那样,可不能自己再折腾自己了!”

    云淼就这么一日日的抱怨。

    但抱怨却一日日的减少。

    这天,云淼想了很久,才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对卢大夫说:“卢大哥,今天皇上哭了。”

    “啊?”皇上会哭?这倒让卢大夫很吃惊。

    “没什么声音,但我知道。哭得好伤心,浑身发抖,都摔到地上去了……”

    “啊啊”卢大夫有点失语。

    “他真的那么爱那个人,我看让他替那个人死他也愿意……那个人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能惦记这么久?”云淼呆呆地道。

    “这……”

    “我要为他做什么,他才能这样记得我?”

    卢大夫思考了半日,终于道:“云淼,我想以过来之人的身份告诉你……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皇上对你无意,就不要再想着他。你为他做什么都没有用,最好还是忘了他吧。”

    云淼失神地看着他:“真的?”

    赵成岳只在西厢房呆了一袋烟的工夫就走出来,对着卢大夫凶神恶煞地说:“朕要把绛蝶拉回去。”

    卢大夫惊讶地望着他。

    赵成岳焦虑地踱步:“朕顾不了这许多了,朕要悬赏天下,看谁能救得了三皇子,朕就不信,普天之下除了你就没人能救三皇子了!”

    跑来跟自己赌气?还是心智迷了?这事闹出来就是一件大丑闻。卢大夫很吃惊,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玉皇大帝,于是便道:“皇上请便。”

    赵成岳勃然大怒:“你真是毫无心肝,你算什么御医,算什么大夫,一点子同情心没有!朕就先杀了你,再去悬赏!”

    卢大夫还是那句老话:“皇上请便。”

    赵成岳怒道:“好好,你不是自诩医者父母,治病救人吗,那朕明天就带一群人来,强行斩杀于你面前,死都白死了,朕看你救还是不救!”

    看这架势,卢大夫保不准皇上是不是真会这么做,正踌躇间,云淼不知从哪里走过来,手中拿着卢大夫日常治病用的尖刀。

    他又来添什么乱?卢大夫头都大了,不敢说话,疑惑的眼神投向他。

    云淼的脸上云淡风轻:“我这可都是为皇上做的,皇上以后也要时时刻刻供着我,记着我,想着我哦。”

    赵成岳和卢大夫齐声道:“你要做什么?”

    云淼把目光转向卢大夫:“卢大哥,我记得你说过人有多种死法吧。”

    卢大夫心头一震,感觉不妙,却见云淼朝自己一笑:“你手脚可要麻利些啊。”一抬手,极为优美地软倒下去。

    他似乎只是拿尖刀在颈子上轻轻一压,若不是那汩汩冒出的血,卢大夫真的要怀疑自己刚才是在做梦了。

    小手指头粗细的血液涌泉似的从脖子上淌下来,瞬间流得身上地上一片鲜红。卢大夫猛然醒悟,一下子扑上去,用手按住伤口近心端。

    云淼还没有完全丧失知觉,眼睛半张着,嘴角还保持着一个笑的形状,嘴唇抖动了几下,便合上了眼。

    卢大夫大脑一片空白,往常的镇静不知都哪里去了。他慌手慌脚地想要止血救人,抬头却看见赵成岳扎着手站在那里,好像呆了一般。

    卢大夫怒从心头起,早把那君臣之礼忘到了九霄云外,他索性松开手把云淼往地上一放,对赵成岳道:“他这是自愿为你做的,只要你说句‘不救’,我马上就给三皇子换心。”

    赵成岳这才恍然大悟:“救!救!救!”……

    云淼躺在床上,因为颈部斜着绑了绷带,脸只能侧向一边。

    卢大夫坐在旁边看他:永远保持着浅麦色的肌肤,依然滑腻的好似蜂糖;眉毛和鼻子有着男人挺拔的味道,眼睛和睫毛却带着孩童的稚气天真,融合在他脸上,便演化出一种中性的妩媚。

    其实是一个清澈得叫人心疼的少年。

    安静地躺着,没有像猴子那样上窜下跳,没有喋喋不休到使人头疼,也没有露出标志性的惫懒笑容,这样的云淼,真叫卢大夫感到不习惯,他还是更想要看他胡扯的样子,耍赖的神情。事实上,即使是他淋漓尽致地表现自己的龌龊时,卢大夫仍然会觉得他是那样的干净,干净到纤尘不染,干净到很想要去珍惜。

    然后云淼就醒了。

    云淼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让卢大夫想去撞墙。

    他怀疑地观赏了卢大夫半天,似乎还想伸手去摸摸他:“阴间也有大夫吗?”

    卢大夫一口唾沫咽了好几次:“什么阴间,这是我们家。”他很喜欢说“我们家”时的感觉,这个词汇带给他温暖和亲切。

    但云淼却迷茫了:“家?那我现在是云淼还是酱蝴蝶?”

    卢大夫又痛心又生气:“什么酱蝴蝶,有我在你还想死?”

    “皇上呢?”

    “走了。”卢大夫忍着气说。

    云淼的眼睛眨巴了半天,好像终于弄明白了卢大夫的话,表情一下子变得失望无比,眼皮垂下来:“那我再睡会儿好了。”

    他说睡就睡着了,而且睡得极沉。

    卢大夫知道失血会引发疲倦,也不以为意,由他躺着,心想等他醒了再好好教育。

    但云淼这一睡却不再醒来。

    一天到晚,昏天暗地,怎么叫都叫不醒,若不是呼吸尚正常,胸口还起伏,真让人疑心他已经死了。

    三天之后,卢大夫着了慌,实在是没道理呀。治疗很及时很有效,伤处渐渐愈合,全身也没任何异常,怎么就醒不了呢?

    仔细观察他的脸,眉心轻蹙,上唇微微翘着,好像对活着这件事极度不满,卢大夫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是他自己根本就不想醒!

    就算这样,事情发展得也太过离奇了!云淼始终呼呼大睡,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为了避免他饿死,卢大夫只好每天用银针把他扎醒,喂水喂饭。

    被强制扎醒的云淼极不情愿,通常是眯缝着眼吃上几口便倒头大睡,有时则更为夸张,嚼着嚼着,饭还含在嘴里头一歪就睡着了。这个时候,卢大夫只能掰开他的嘴,把饭抠出来,然后一声声地叹气:臭小子,怎么就这么困啊!

    尽管整天躺着消耗很小,但由于吃得太少,他还是日渐消瘦下去。洗澡的时候,卢大夫发现他的肩胛骨都突了出来,像一只鸟。

    因为换衣服,卢大夫把他抱在手里,身体很轻,真的像一只骨中空的鸟。原来他的身材是多么的完美呀,骨肉匀称,弹力十足,现在,已经开始硌手。

63交集
赵成岳折腾了一场跑了,并没有带走绛蝶,也好多天没有过来。

    他再次来到这儿的时候,云淼正在蒙头大睡。被子厚厚地裹在身上,只露着毛茸茸的头顶,像一只冬眠中的熊。

    卢大夫淡淡地施礼请安,赵成岳过来拉开被子:“瘦了?”

    什么叫“瘦了?”应该是“瘦了!”卢大夫心里压着火。

    赵成岳扳着脖子看看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便晃晃他:“云淼?”却怎么晃都一声不吭,连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赵成岳诧异:“怎么不醒?”

    卢大夫道:“就一直不醒啊,二十多天了。”

    赵成岳实在不能相信,看见旁边摆的饭碗,问道:“那怎么吃东西?”

    卢大夫一举手中的针盒,口气淡然:“扎醒。”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大夫也不是什么都能治的。

    卢大夫表演似的用银针扎进云淼的穴位,然后云淼开始含含糊糊地呻吟,眼睛似睁非睁,却条件反射一样,先张开了嘴。

    赵成岳扶起他,一勺饭填进去。今天这个喂饭人的姿势和风格都和往常不太一样,云淼迷糊中也觉得不大舒服,就略抬了抬眼皮看过去。

    一看之下,瞳孔登时有了光彩,揉揉眼,再看看,再揉揉,端碗的那个,真的是皇上!云淼瞬间清醒过来,腰板也挺直了,看着皇上,嘴角慢慢下弯,像刚被别人打了一顿的小孩见到了妈妈。

    赵成岳看他这样,无奈地又递过一勺饭:“吃吧。”

    云淼接着吃了,香甜无比,一勺又一勺,一碗饭全吃完了也没打一个瞌睡。

    赵成岳放下碗,心想这卢大夫的医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明啊!

    担心了许久的云淼终于好了,卢大夫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而且心里那个憋屈劲的,就别提了。

    既见君子,云胡不廖!自己,又算什么呢?

    吃完饭的云淼继续一脸委屈地看赵成岳,赵成岳的手穿过他乌黑的头发,在他后脑勺上揉了揉:“以后别犯傻了。”

    云淼突然昂起头:“你要我还是要他?”

    我……当然要他。但面前的这个孩子,眼泪都快掉下了,赵成岳又如何忍心说的出口:“行了,别闹了。”

    “要我还是要他?”云淼不依不饶。

    “要你……要你别再犯傻。”

    无论云淼怎么央求,卢大夫都不理他。

    作躬打揖,千求万乞,就是不和他说一句话;像跟屁虫一样粘得再紧,卢大夫也只当蛛丝一样轻轻拂去。

    晚上睡觉时,卢大夫自去外间的大床上睡了。不消片刻,云淼衣着单薄地跑过来,掀开被子刺溜一声钻了进去。

    卢大夫一下坐起来,看着云淼。云淼露出个脑袋,嘿嘿乐着:“我也在这里睡。”

    卢大夫一言不发,下了床就往另一张床上走。云淼紧跟着也跑过来:“那我还在这儿睡吧。”

    卢大夫掉身又回去了,还没躺结实,云淼又来了:“还是这边舒服。”

    卢大夫忍了他片刻,等他摆好架势掖好被角了,便跳下床又回到里间。

    这回云淼没再跟过来,卢大夫心里倒纳异了,是睡着了?还是也来脾气了?

    等他刚把这边的被窝暖热的时候,云淼又涎着脸来了,看卢大夫把被子守的铁紧,便蹭啊蹭啊,挤啊挤啊,想要打开一个缺口。

    卢大夫跟他来来回回周旋了半天,又叫他拽的甚是气恼,终于一撒手,推了他一把。云淼正在床边上打滚似的拱,哎哟一声就掉了下去,紧接着就没动静了。

    卢大夫等了半天还是万籁俱静,虽知道这么矮的床肯定不会有事,还是忍不住抬起身子去张望。这一看吃了一惊,地下黑糊糊一个人影趴着,一动也不动。

    卢大夫虽然有点疑心他捣鬼,终是被他这些天吓怕了,赶紧俯身把他捞上床来。云淼双目紧闭,似已昏晕过去。

    难不成是撞着头了?卢大夫关心则乱:“云淼,这是怎么了?”边叫边想要翻过他来查看,却听见云淼嗤的一声轻笑,接着浑身都抖了起来。

    卢大夫气得把手一松,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一记:“你就玩吧。”

    云淼趁势钻进被窝,笑道:“不这样你也不肯理我啊。”

    既然已经说开话,再绷着脸就没意思了,卢大夫叹了一声:“我理你做甚,你现在眼里还有谁啊。”

    云淼厚着脸皮笑道:“有你呗。”

    卢大夫道:“我?你如今还跟我说什么呀。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我跟你这种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云淼沉默下来,半晌才低声说道:“说了你还不骂死我,你又不会同意,我可不就憋着嘛。”

    卢大夫听了更加来气,揪起他道:“你这混小子,为什么不絮叨了,为什么什么话都不肯再跟我说了?你以为就凭你这笨蛋能做成什么事!”

    云淼被他晃得像个破布娃娃,却是自知理亏不吭一声。

    卢大夫继续发火:“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你以为拿刀一划拉,就能解脱了?就能把心给别人?就能让人家记得你的好让人家爱上你?笨!……血喷干了人就死了你明不明白,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你明不明白,你那个破心脏有用没用还不知道,你就为他白搭上一条命吧!”

    云淼很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真的要和你商量好啊。”

    “你!”卢大夫真想给他一巴掌,“你还说!”

    云淼嘟嘟囔囔:“卢大哥你干吗那么生气啊?你不是说过还可以往血里面灌淡盐水,维持一段生命吗,而且你不就在那儿吗,那么短的时间怎么会没用呢?”

    卢大夫气得不行:“你这倒记住了!你傻啊,我能看着你那么流血吗,我会不顾你的死活去保存什么该死的心脏吗?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爹娘把你生下来养这么大容易吗?”他说完最后一句,猛然省悟到云淼的身世,不免后悔。

    云淼一贯不会为这个事伤心,他只是蒙上头,声音从被子里沉闷地传来:“没爹没娘……也没人把我养大,容不容易都是我的事,死呀活呀都是我说了算,我喜欢为谁就为谁……”

    执迷不悟,胡说八道!卢大夫真想把他揪出来揍一顿,可云淼把被子扯得死死的,怎么拽也拽不动。

    云淼把自己蒙了那么久,久到让卢大夫怀疑他想闷死自己。乘其不备,用力一拉,于是被子落下,云淼的头露了出来。

    眼睛大睁着,在月光下,可以看到有个透明的东西一闪,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是一滴眼泪吧,那么小,那么圆,却像一颗小蚌珠,丝毫没被光润的皮肤吸收,径直地落到耳后,再无迹可考。

    “你哭了……”卢大夫的心一瞬间被击得粉碎。他哭了。

    “我没有。”云淼倔强地望着屋椽,睫毛还是湿的。

    “好了。”卢大夫心软,“不说你了,以后聪明点就是了。”

    云淼不说话,不动,连眼睛都不眨。

    卢大夫拍拍他,想方设法哄他:“行了,现在还可以了,皇上不是对你挺好的吗,也看见你的牺牲了……”

    云淼硬邦邦道:“谁为他牺牲了。”他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我有那么高洁吗?”

    大冷的天,云淼整天钻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回来时鼻头耳朵都冻得红红的。

    卢大夫最近在往死里研究医书,也没功夫管他。他想再寻启些灵感,找出死人复活之术来。为此,他还费尽周折弄了一小盅苗药,就为这一小盅苗药,离宫前亮宗的赐予几乎全部耗尽,还搭上他不少老本,真不知道那一棺材是怎么弄来的!

    赵成岳虽然每次来都很焦虑,却也不像原先来得那么勤了。

    赵成岳来看绛蝶,云淼也不再上前凑活了。有时候他不在,有时候看见赵成岳来笑笑便又出去了。

    赵成岳倒有些不过意,但他是皇上,难不成要向别人上赶着屈就,何况,这么清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于是,三个人,各忙各的,有交集,却又没有交集。

64芳樟
岁末。

    除夕虽然未到,然而一入腊八便是年,进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