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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一梦(第二部)-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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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终于来了。
正吃着饭,云淼忽然停了下来,侧耳倾听:“马车声?是皇上?”他欢呼一声,丢下碗跑了出去。
跑出门外,云淼却有些踌躇。迎面而来的这驾马车,按理说应该是皇上的没错,可是,似乎也太夸张了点吧?
马车的颜色倒是很普通,但与同类产品相比大了一倍,装几十个皇上也有富余,云淼一时不敢上前:难不成皇上是带兵来的?
马车停稳,侍卫阿穆从驾车人的位置上跳下,掀开帘子,几个人鱼贯而出。
一个,两个,三个……都是熟脸:侍卫文杰,侍卫荣雨,然后是扶着他们手臂下车的赵成岳。
没人了?
云淼满心喜悦:“皇上。”
赵成岳比走之前又瘦了一些,脸上阴晴不定,显然是心不在焉。他的目光穿透云淼,落在刚走出门来的卢大夫身上:“卢先生。”
卢大夫眼望着那辆巨大的马车,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作礼迎接:“草民见过皇上。”
赵成岳擦着云淼过去,手挽起卢大夫:“卢先生,屋里叙话。”
云淼被晾在那里,也不觉得干,屁颠屁颠地紧跟着跑了进去。
马车勉勉强强进了院子,被小心翼翼地停在当中,侍卫们知趣地侍立守卫在外,无人进屋。
赵成岳落座,卢大夫道:“皇上身子可大好了?”
“不妨事。”赵成岳随口应道,随即眼中饱含企盼地盯着卢大夫:“卢先生一定要帮朕这个忙。”
卢大夫一愣:“皇上言重了。”
云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皇上让卢大哥帮什么忙啊?”
赵成岳直视卢大夫:“朕的三皇弟,卢先生一定要设法救活。”
卢大夫还是有些吃惊:“皇上?……”
赵成岳深深求恳:“拜托卢先生了,只要卢先生能救得三皇弟,朕什么都能答应你。”
云淼不插嘴便会疑心别人把自己当哑巴:“皇上,你的三皇弟怎么了?”
没人理他。
卢大夫沉思一刻,道:“皇上,不是草民不想救治,实在是无能为力。”
赵成岳心里一沉:“不会的,先生一定有法子对不对?否则先皇也不会把此事托付给先生了。”
云淼不明状况,道:“就是,世上哪有卢大夫看不好的病。您三皇弟在哪呀?得了什么病,带来给卢大夫瞧瞧先。”
赵成岳一直懒怠得管他,视他如无物也便是了,可现在实在被他吵吵得心烦,转头怒视他:“闭嘴。出去!”
云淼看皇上声色俱厉,吓了一跳:“好好,我不发话还不行吗。”老老实实缩在椅中,终是没有出去。
赵成岳也不再管他,继续殷切地看卢大夫:“先生,无论是什么办法,用什么东西,朕自当设法满足,只求先生尽心竭力,救活皇弟。”
卢大夫不知他们皇族内部的恩怨情仇,也不想去管。但作为一个医生而言,他的确是觉得此事应承不来。
他想了想,跪下道:“皇上的心情草民可以理解,但不是草民推托,此事,草民是万万做不来的。”
赵成岳不信:“为何?”
卢大夫这辈子也没编过一个谎,皇上既问,便竹筒倒豆子,索性全部说清:“回皇上。先帝也曾向草民描述过三皇子的死因,草民记得说是为利刃插入心脏而死。当时草民正在试验移植心脏之术,便随口向先皇提起此事,说如若成功,便是伤及心脉之人亦可救活。先皇听了便问草民三皇子还可救不可救,草民对先皇说,如果在浸入苗药之前人体各部全然停滞,则纵使身体未遭其他伤损且移换心脏,也是救不得的,况且草民没有见到三皇子本人,时日又过于久远,此事太过渺茫。”
赵成岳急道:“渺茫,却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朕已把他带来,先生看看再说吧。”
卢大夫倒吸一口冷气,不会真的带来了吧。他磕了个头:“皇上恕罪,草民不看。”
赵成岳怒:“为什么?”
卢大夫坦然相告:“草民既不医治,看来何用?皇上,实不相瞒,草民确实已经做成了换心试验,然则草民最近发现,很多事还并不像草民原来设想的那样,有待进一步深研。无有十分把握,草民怎敢在三皇子身上实行,这是其一。其二,便三皇子可救,换心之事可成,可还需要一颗活人心脏,却叫草民哪里去寻?”
赵成岳努力去理解他的意思,听到这里,道:“既有希望,便要一试,不知需要怎样的活人心脏?”
卢大夫见皇上一心钻牛角尖,倒把自己推托的话理解岔了,只得道:“回皇上,草民浅见,移植心脏之术,需得备有一人,在其活着时取出心脏,趁其生活之时移入,方可保连接不斥、血脉畅通。故而,这心脏来源无处可找。”
赵成岳沉思:“活人心脏?那么先生可找一不可救而垂死之人,趁其将死未死之机,移其心脏。”
卢大夫无奈:“皇上,这却是难找,且垂死之人,又安知他的心脏可用不可用呢?”
赵成岳继续设想:“有了,朕叫他们送几个强壮的死囚过来,不就可以了吗?”
卢大夫以头抢地:“圣上恕罪,这事草民万万做不来。草民身为医者,只有救人,哪有杀人的理儿?”
赵成岳道:“那些本就是罪无可赦,当死之人,却又何妨?”
卢大夫迂腐劲上来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们纵然罪该万死,自有行刑之人去做,草民不是刽子手,也决不允许有人命害在自己手里。”
他见赵成岳面露不豫,干脆挺直腰板道:“在草民眼中,无论贫富贵贱,都是人命,没有任何不同,拆东补西,杀人救人的事,草民绝不肯做。皇上命别人去做,草民管不了,但便是杀了草民,草民也不干。”
若能找到别人还用来找你?赵成岳呆呆地看他,心中的失望大过了愤怒。
59厢房
赵成岳瞪着卢大夫,咬牙道:“到底怎么样你才肯救?”
卢大夫道:“不是草民不肯,是不能。”
“你你你……”赵成岳恨恨地看他,双拳紧握,一时不知该怎么好了。如果卢大夫告诉他自己无能为力,他可能会绝望到快要死去,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躁狂。
“卢卢……卢……”卢什么他也叫不出来了,“朕命令你……”
“草民愿意领死……”卢大夫坚持。
云淼坐在那里一直没敢再吱声,听来听去却听不明白,此刻见俩人好好的剑拔弩张起来,忙上前打圆场道:“你们在说什么呀?卢大夫你领什么死呀,皇上哪能杀你,是吧,皇上?救什么人还用换心这么邪乎啊,好商量,好商量嘛。”
逼又逼不动,杀又杀不得,赵成岳拿卢大夫一点办法没有,他已经忘了这件事本身的艰巨性,只被卢大夫的坚持气得无计可施。
想到忍了许久,残存的一丝希望被他毁灭,整个人如坠万丈深渊,赵成岳眼前一阵发黑,怕再呆下去就要失态,他一按桌子,站起身来就走。
云淼叫道:“皇上您去哪儿?”
赵成岳不答话,走到院中对侍卫道:“回宫。”
对这奇事已有所知的侍卫们好不纳闷,好容易来了,怎么什么也没做又要走?
他们不能多言,依命便行。
云淼拽住赵成岳的衣袖:“皇上到底怎么了,凡事好商量嘛……”
赵成岳呼吸困难,一把甩开他,上车:“走。”
云淼眼睁睁地望着来了没几刻钟的马车越走越远,心中失望难耐,好生难过。过了一会儿,卢大夫来到了他的身边:“走了?”
云淼委屈地看他:“怎么回事?卢大哥你怎么得罪他了?你们说的换心是怎么回事啊?”
卢大夫叹了口气:“怪我……”说到一半没了下文,也不知怪他什么……
两人发呆很久,正待回去,忽然马蹄声响,皇上的马车又返了回来。
马车慢慢停止在他们面前,之前的一幕再次重演。只是最后下来的赵成岳,没有像刚才那样热切地迎向卢大夫,而是指挥侍卫道:“小心一点,搬下来。”
马车堵在门口,云淼和卢大夫张口结舌地看着一口巨大的水晶棺,被人从马车上徐徐放下,又用一轮轴状物向着屋内推去。
云淼惊呼一声:“天哪,那是什么呀?”他忍不住好奇,跑过去跟着看。
赵成岳扶着水晶棺,眼中充溢着爱怜和悲伤,随即,他命令侍卫道:“送到他的那间厢房里去,千万仔细。”
卢大夫跟了进来,心中已知七八。赵成岳回头看他,想要冷笑,却隐忍成一种奇怪的表情:“卢先生,绛蝶朕就交给你了,朕不信你会见死不救。”
我是不能见死不救,可都死了我还怎么救啊?卢大夫可不想把三皇子殿下停放在自己家里,于是急道:“皇上,不可啊,这怎么好放在草民这里……再说,皇上就是把三皇子放在草民这里,草民也没法子救啊。”
赵成岳狠狠地道:“那就放着吧,什么时候有了机会,劳你顺便救一下好了。”他不再和卢大夫说话,走到西厢房门口,深深凝望水晶棺,面上的绝望凝重之色令所有人都不敢再发出声响。
良久,大家听到赵成岳用自语般的声调说:“替朕好好照看他。”然后,诀别似的一甩头,转身快步离去。
经不住云淼的十万个为什么,卢大夫虽然自己也心乱如麻,还是应其所问,把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然而,皇上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听他那口气,好像是真的想救三皇子,可他是把这难题推给自己就一走了之了,还是另有什么打算?真叫人犯难!何况,自己这里虽然人迹罕至,但是放着那么一口怪异的水晶棺也实在不像那么回事,万一被什么里长病人之类的发现了可怎么办啊?
卢大夫颇犯踌躇,拿着一把大锁来到西厢房,却见云淼贴在水晶棺上,鼻子都压扁了,正在入神的看。
“哎。”卢大夫唤他一声。
云淼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卢大哥,快来看看,这人长得真是好看,教人看得心里痒痒呢。”
卢大夫叹气:“我知道,我早就见过了。”
云淼道:“噢,是啊,他活着的时候你就见过——肯定比现在更好吧。唉,这人怎么越看越像天仙下凡啊。”
卢大夫走过去,淡绿色的苗药,里面蕴含的物质可使尸身千年不坏,永葆原貌。苗药里浸泡着曾救治过的三皇子,一个年轻、貌美却遭遇悲惨的少年,又不知遇到了些什么苦楚,如此安静凄凉地躺在这里。卢大夫也怜悯他,也不想让他死,也想让那张独一无二的脸庞再次恢复生机,可是……人不抗天!
如果自己答应救治他,必须先打开水晶棺检查一下是否可行,然而一旦开棺,尸体接触空气,再无可逆,除非尽快完成肌体的恢复,否则就会一溃千里,烂到不可救药。这样说来,无论救他有没有把握,都要预先准备好一颗活人心脏,以防措手不及,坐失良机。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自己能昧下医者的良心,备下一颗活人心脏,还要考虑那人的情况变化,这里的情况变化,实在险上加险。为了一个冒险而渺茫的结局,值得害掉一条人命吗?
皇上呀,你对我的逼迫实在是太无理了。
卢大夫还没哀叹完,便听云淼来了一句:“皇上还挺重感情的。”
他看看卢大夫:“不是吗?他还挺疼他弟弟的,若他能活过来当然好了。不过卢大哥,我也觉得死人复活太玄了点,他往死里逼你也没什么用啊。”
卢大夫略感欣慰,你小子终于说了一句人话:“我确实无能为力。”
“不过,”云淼接着说道,“换心真的能行吗?为了皇上,你就勉强试一下吗,我们可以找个无恶不作的人……”
“哼。”言语不合,卢大夫把锁塞到云淼怀中,转身离开,“走时把门锁上。”
如果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搭上自己半条命卢大夫也想赶紧把三皇子治好送走,他实在是受不了皇上的折磨了。
看着精明能干的皇上原来也是个认死理的主儿,他把卢大夫这根头发丝也看成了救命稻草,没有再强迫求恳什么,却是经常时不时前来凭吊探望三皇子,仿佛这里是个陵园。
虽然皇上不说什么,可九五至尊的天子在自己的西厢房一坐就是半天,日复一日,这无形的压力谁能受得了啊。
卢大夫越来越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眉头整天拧成一股绳,医学研究也被迫中断。幸亏平时几乎没什么人来找他看病,否则都不知道会出多少医疗事故,地府又添多少冤魂!
云淼一贯没心没肺,对卢大夫的惆怅也没怎么发现,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乐趣里:一个大棺材放到家里,虽说有点不吉利,夜里想着也发毛,可自从那个酱蝴蝶来了之后,皇上也跟着来的特频繁,特有规律,实在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皇上的脸比以前还臭,想看见他个笑容要比从香老鸨手里拿钱还难,不过云淼不在乎,他脸皮厚得很,只要能看见皇上,跟他搭几句话,心里就美滋滋的,反正皇上是心情不好,又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于是,每过几天,约摸着皇上快来了,他就早早等在门口,站得像个望夫崖一般。皇上一来,就嬉皮笑脸地迎接上去,嘘寒问暖。皇上拿他没办法——只当是条缠人的小叭狗,因为太过热情,好歹也摸它两下——便敷衍几声,跟他淡淡地聊上几句。然后,皇上坐在那里看棺材,云淼就蹲在门槛上看皇上。难得他也不说话,笑眯眯的,目不转睛地瞎寻思。
皇上这人,真是重情重义。
皇上这人,真是好心。
皇上如果……
60白菜
天阴沉沉的,不知何时还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雪花。
雪纵然不大,一触到地面就融化了,但断断续续的坚持着,不少地方也见了白。
卢大夫觉得皇上前天刚来过,又是这样的恶劣天气,料想今日是不会来了,便没有再躲出去,而是和云淼围着火炉,心不在焉地翻一本发黄的医书。
正在这时,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一个庄稼汉模样的人闯进来。他脸上沁着汗滴,大冷的天头上竟冒着袅袅热气,急不可耐地道:“卢……卢大夫,快去救救我们家小囡吧,路滑,掉到井里摔……摔了,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卢大夫看那庄稼汉,依稀有点印象,似乎是这村庄人氏,既慌慌张张来找自己,定然是危急万分,当下便收拾一下东西,跟他跑了出去。
云淼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前,边看飘雪边把玩一个手炉,心想如何把这炭炉改造的方便持久一些才好。忽然,他眼前一花,似乎看到一个黄色物体从棚中窜出,直冲着院外跳去。
是那只黄色野兔吧,云淼刚反应过来,它已经看不见影了。跑了只野兔原也没什么,但如果是卢大哥做了什么手脚、对他医术有用的试验品可就糟了,云淼想到这里,赶紧追了出去,连门都没顾得上关。
野兔在前面一蹦一跳,甚为快捷,云淼一路穷追不舍,眼看就快要赶上了。野兔又恰好在这时停了下来,仿佛在那里等他一般,云淼大喜,纵身扑了上去。
野兔何等灵敏,听得风声一个腾挪,云淼扑了个空,跪在地上,膝盖全湿了。他气得骂了一声,抬眼一看,野兔一番猛跳,又把自己落出好远,只得不顾身上泥水,爬起来接着追。
那野兔身手极为敏捷,也比云淼狡猾的多,一路跑跑停停,引得云淼气喘吁吁,却始终抓不到它。最后野兔后腿一弹,窜到一个土堆后面,再也没了踪影,徒留云淼傻站在那里,懊丧不已。
既没抓到野兔,云淼只能垂头丧气地踱回来。一进门,发现院内停着皇上的小马车,侍卫荣雨在屋檐下站得笔挺。
云淼喜不自胜,连忙跑过去:“荣爷,皇上今又来了?”
说着话,便要往西厢房里进,荣雨把他止住:“皇上有令,不叫旁人进去打搅。”
云淼哪拿自个当外人啊,虽见那西厢房的门闭着,仍想要腆着脸往里闯:“我又不是旁人。”
“嘿。”荣雨素着脸挡住他:“没听见吗?皇上不让旁人进。”
荣雨铁塔般的身躯堵在云淼前头,不留一点余地。云淼灵机一动,转身向正屋走去:“不让进算了。”他走到门口,回头一笑:“荣爷进来暖和暖和吧?”
荣雨向来对他有些鄙视,冷冷答了句“不必了”,便把头扭了过去。
云淼也不坚持,自行进了屋,朝西里间拐去。那里紧挨着西厢房,还有个小通气口,正是偷看的好场所。云淼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大人越不让干什么,就越想要去干。
踩了椅子上去,一看见赵成岳那张严肃的脸,云淼就差点没乐出声来,吓得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居高临下,赵成岳多半张侧脸尽收眼底。但见他满面恻然,眼底竟有些微水光。他喃喃自语,声音不高,一字一句却被云淼听得清清楚楚。
“……绛蝶,再过几天就是你离开的日子了,朕在想到时候还要来看你吗?你到底想不想朕来?……可今天朕一定要来,你还记得为什么吗?……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也是朕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你。……你起来吧,朕想你想的快要发疯了,要么你就赶紧起来,要么你就干脆给朕消失得无影无踪,别再让朕有什么想法……”
“不,不要消失,就这样吧,起码朕还能看见你。是我,我想要你行不行?都是我……你真让我看不透啊,你怎么可以那样的迎合我,让我以为你爱我,让我把整颗心,都放在你身上……”
赵成岳伸出手去,想要触摸绛蝶平静的脸,却只是徒劳地被挡在外边。不远处站着的云淼,笑容也僵在那里。
治病归来的卢大夫一推门,就看见院内停着的马车,他长叹一声,对着荣雨勉强一笑,抖抖身上的雪滴,朝屋里走去。
屋内一片寂静,云淼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西间有一点悉窣,卢大夫循声找去,看见云淼像玩杂耍一样踩在两把椅子之上,踮着脚尖不知在干什么。
卢大夫喝道:“云淼,你在做甚?”
声音突如其来,吓得云淼一脚踩空,人和椅子一起塌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卢大夫连忙上前,接住坠落的云淼,蹬蹬后退几步,俩人差点都坐在地上。
卢大夫又惊又恼:“多大人了,还玩……”话说了一半,看云淼不像平时嬉皮笑脸,木木的跟掉了魂似的,以为是吓着了,忙问:“你没事吧?”
云淼仰起脸,还来得及没说话,却听皇上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卢先生!卢先生!……卢大夫!”
声音焦急得像着了火,卢大夫忙放开云淼,赶了出去:“皇上?”
赵成岳一把把他扯过来:“你快来看!”
赵成岳把卢大夫踉踉跄跄拽到西厢房,指着水晶棺道:“你看绛蝶身上……身上那是块黄斑吗?是不是……是不是快要腐烂了?”卢大夫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仔细观察了半天,道:“皇上不要着急,那是衣服本身材质的问题。应该是这种天蚕丝的缎料不能耐久,与苗药发生反应,才会有淡黄色的痕迹出现吧。”
赵成岳焦急的脸突然松懈成一败涂地的崩溃,他一下子抓住卢大夫的衣袍:“卢先生,朕求你救救他,救救他不行吗?不能再拖了,朕担心不能再拖了。……”
卢大夫大吃一惊:“皇上,不要这样……”
赵成岳声音里几乎夹了哭腔:“怎样才行?要怎样才行?朕的命行不行,干脆用朕来救他好不好……想他,想的不如让他活着算了……”
卢大夫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轻轻去推皇上抓得结实的手。云淼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站在两人的一侧,忽然沉着脸发话道:“死都死透了,要怎么救?卢大夫若能救早就救了,还等到现在!他不是孙猴子,管不了阎王爷,这人死了一年,转世投胎也该完了,谁能救得活!”
赵成岳大怒:“胡说!”一挥胳膊,手背重重打在云淼的脸上。
他现在最怕听见这话,一听之下几乎失去了理智,暴怒中顺势就把云淼挤在了水晶棺上,手臂紧紧抵住云淼的脖子,犹不解恨。
云淼被他压得两脚腾空,双目翻白,快要窒息过去。卢大夫着急之下忘却了礼仪,用力去扯皇上的袖子:“您想掐死他啊……”
云淼滑在地上,憋得脸通红,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站起身就跑了出去。
风吹着雪,一阵阵的紧了起来。院门大开,卢大夫站在屋前遥望,心想要不要出去找找云淼呢?
眼见着天愈来愈暗,卢大夫终于等不下去了,正待出门找寻,却看见一片风雪迷蒙中,云淼缩着脖子踅了过来。
打老远看去,云淼半低着头,人显得特别瑟缩渺小。越走越近,可见他黑发被风吹得乱舞,直贴在额上,右脸有点肿胀,嘴里还在嘟嘟囔囔:“阿猫,阿狗,等会儿给你们好吃的,看住那些老鼠,叫它们别乱跑乱跳,别窜出来……”
接近暖棚边,他心里害怕,搂紧衣领一阵狂奔,踩出了一地的碎琼乱玉,一头撞进卢大夫怀中。
云淼从他怀里挣出来,望着卢大夫咧嘴一笑。
卢大夫轻叹:“回来了?”
云淼道:“回来了。”
卢大夫看他的脸:“今天生气了?”
云淼不好意思地低头,向屋里走:“没有。”
卢大夫跟了进去:“那就吃饭吧,都凉了。”
“哇,这么多好吃的呀。”云淼的嗓门又开始提高,“你犒赏我啊。”
这样卢大夫还比较习惯,他放下心:“我是安慰你。”
云淼坐下来:“好饿,快用饭吧。”
卢大夫今天多做了几个云淼爱吃的菜,可谓色香味俱全,但云淼只是初始时雀跃了那一声,及至吃起饭来,又慢慢蔫了下来。
说了没几句,他就住了口,闷着头只往嘴里填饭,眼睛呆呆的出神。
卢大夫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索性不去管他。过了一会儿,云淼突然抬起头,道:“卢大哥,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卢大夫看他:“干什么?”
“想一把火把你的房子烧了。”
卢大夫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为什么?”
“那棺材、那人都化成灰了,看他还有什么想头。”
“那你干嘛烧我的房子?”
“我若是光烧那个棺材,那个酱蝴蝶,皇上岂不要把我给杀了。如果连你的房子一块烧就可以说是不知怎么的走了水了。”云淼一脸认真相。
卢大夫瞪他:“你敢!”
“我当然不敢,过过嘴瘾不行啊。”云淼没精打采地道,继续扒饭。
卢大夫端着碗愣了半天,终于问道:“你真的那么喜欢皇上?”
“嗯,喜欢。”
卢大夫看着云淼青红交加的右颊,心头像被锐器扎了一下。他加起一箸白菜送到云淼碗中:“多吃菜,莫要老吃那个辣的泡椒,不然嘴上又该起泡了。”
他看云淼皱起眉头,又道:“我知道你嫌它淡,不爱吃。不过白菜性味甘平,有清热除烦、解渴利尿、通利肠胃的功效,多吃一些对你有好处。你可以再尝尝,虽然清淡,却也有清淡的味道,也许习惯了就会发现它的好。”
云淼拨弄了一下碗中的白菜:“不要!我宁可辣死也不吃没味的东西。”他抬起头,见卢大夫失望地看着自己,便道:“好啦,吃就吃嘛,权当是药了。”
他往嘴里塞了一口白菜,苦着脸道:“真的很淡呢。”
61花雕
冬夜,太漫长。
云淼一声不吭,呼吸平稳,但卢大夫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柔韧的身体隔着衣服传递来温暖和安心,卢大夫如今已经习惯了和他挤在一起睡。
像儿子,像弟弟,可惜他都没有过,其实,也许更像曾经的她……
搞不清何时起,冷漠和痴狂被他莽撞地搅碎,迷乱和惆怅也再没功夫去想。忘却不快、珍惜当前,体会一点一滴的小快乐,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我愿意这样,不知道别人愿不愿意呢?
卢大夫今晚突然很想发疯:“云淼,起来喝酒吧。”
云淼沉默片刻,惊喜道:“卢大哥,原来你也没睡着?”
“是啊,既然都睡不着,就起来喝酒吧。”
云淼干笑:“呵呵,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你睡了呢,你不要歇着吗?”
卢大夫坐起来:“你何时这么关心起我来了?哪次不是谈兴上来硬扯着我不让我睡。”云淼平时就是个话痨!
云淼看他这样,也一下子起身:“不是,今天我以为你累了呀。”
卢大夫纳闷:“你怎么知道我累了?”
云淼道:“你今天不是出诊去了吗,我看你的靴上粘了那么多泥,定是走了很远的路……”
天哪,他什么时候竟如此体贴了?卢大夫简直想马上敬他一杯。
“你不会把靴子也给我刷洗了吧?”
“那倒没有。靴子脏了你大可以再买一双,人累坏了可就没有了。”
“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勤快……好了,起来喝酒如何?”卢大夫目光炯炯地看他。
“当然好啦。”云淼一拍被子,“来到你这里就没再喝过酒,我还以为你不会喝呢。”
卢大夫穿衣服下床:“我不喜欢喝,并不代表我不会喝,不代表我没有好酒。”
云淼兴奋地跳下床跟着他:“你有什么好酒?”
卢大夫推开靠墙的一口箱子,用手一提,一个盖子应声而起。
云淼大喜:“地窖?没想到你还有密室啊。”
卢大夫伸手进去,提了两个坛子出来:“什么密室,不过是方寸之大的地窖而已。”
云淼忙着拉开桌椅:“快让我看看。”
卢大夫手按在坛子上:“云淼,你是酒鬼吗?”
云淼抢过坛子:“我不是酒鬼……”手起封开,“我是酒仙呢。”
他凑在坛子上一闻,道:“卢大夫啊卢大夫,你不会把药引子拿出来了吧。”
卢大夫忍不住在他头上一敲:“乱讲。”
云淼笑道:“凑合喝吧。不过,现在的达官贵人不是都时兴饮‘大酒’吗,都说蒸出来的酒更老更香呢,你藏那么严实,我还以为是泸州来的佳酿呢。”
卢大夫横他一眼:“早知道就不该拿出来给你这没见识的喝,可不玷污了我这酒,得了,我还是封起来再放进去吧。”他说着作势将酒拿起。
云淼连忙拦住他:“别别,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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