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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txt论坛_凤隐龙藏 by 小谢-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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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三问道:〃若继续服这缓解之药,不知往後会怎样?〃
〃蛊毒潜伏於体,噬体而生,终是有害。师父说过,世上之事本是一物降一物,既然有这麽一样毒物,就必有解他的办法,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凤三无法可想,只得道:〃多谢姑娘,此事还要有劳姑娘。〃
珍珑也不客气,略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凤三在院中坐了片刻,回房去瞧铁琴。刚才剧毒发作,铁琴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遍,此时全身伏在床上全身都近乎虚脱,看见凤三进来,他挣扎著想起来,却连手指头都不能动上一动。凤三按住他肩,柔声道:〃别动。〃在床沿上坐下,望著他微笑,〃你厉害得很,这样的苦也能忍得,日後找到了心上人,可以拿出来炫耀一番。〃
铁琴明显的愣了一下,苍白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勉强笑了笑,闭上眼睛道:〃若是这一回死了,就再没什麽心上人了。〃
凤三只作什麽也没看见,笑道:〃死不了,这麽英俊美少年若是死了,天下的女孩子都朝老天唾一口唾沫,还不把天给淹得看不见。〃
铁琴强笑道:〃朝著天吐,会吐自己脸上的。〃
凤三微笑:〃心诚则灵。他们爱你爱得深,朝天空吐唾沫的时候格外用力,我想一定能吐到天上去的。老天若是聪明些,就知道万万不能把你的命收回去。〃
铁琴心如刀割,脸上却仍在笑,酸楚在胸中堆积,将他淹没,窒息般的痛楚一层层逼上来,如割喉的刀。他知道自己再也笑不下去了,缓缓将脸朝向墙壁,用尽量平淡的声音说:〃少主的笑话真有趣,可惜属下很累,不能陪少主说笑话了。〃
凤三从後面抱住他,声音爽朗坦荡,半笑半怒地叱责:〃琴儿,你又不乖了。我不是早就说过,咱们是好兄弟,我不是少主,你也不是属下,咱们是比亲兄弟更亲的兄弟。〃
铁琴无力与他争,轻声道:〃是,光哥,我会记住的,咱们是兄弟,是比亲兄弟更亲的兄弟。〃眼中无泪,铁琴心中有泪,一颗颗,盛满他的心,苦得胃都要痉挛了。
第 10 章 天心难测
这一日凤三都陪在铁琴身边,晚间才从琴韵居出来。他不急著回栖风院,先去了凤老爷子的住处。近日发生之事凤昭南都一清二楚,待凤三将铁琴之事一条条分析罢,凤昭南沉吟道:〃若是七大派的人,必是暗中设伏,一击即中,斩草除根。〃
凤三点头道:〃不错。所以我越想越奇怪,对方究竟是什麽来头,绕这麽大个圈子究竟意欲何为?〃
凤老爷子忧虑道:〃看这行动,对方来头只怕不小。〃
凤三点头道:〃我打算往青城那边走一趟。〃
凤老爷子讶然道:〃这个时候?〃
〃嗯。〃凤三点了点头,〃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他忽然笑了笑,〃本来想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该收网了,如今这麽个局面,倒不好轻易动手了,就让七大门派那些小崽子们再多活些日子吧。〃
计议稳妥,凤三从老爷子处出来,迳自回了栖风院。他进屋时章希烈还未醒,珍珑也不在,一问原来珍珑在研究那颗药丸。琉璃陪著凤三正吃饭,丫头突然惊喜地过来说:〃章少爷醒了。〃凤三立刻丢下饭碗过去看。
章希烈眼睛睁开了,神智却显然未清,望著凤三逼到面前的俊逸面孔露出迟疑茫然之色。凤三笑道:〃怎麽,睡了一觉连我也不认得了?〃
章希烈眼睛闪了闪,闭上眼睛,好一会儿睁开眼睛懒洋洋地说:〃你不是凤怀光吗?〃
凤三在他鼻子上刮了一记,笑道:〃还好,脑子没有烧坏。〃
〃我的病又犯了吗?〃章希烈叹了口气,沮丧地问。
凤三笑道:〃是我不对,要求太高,以为你像我小时候一样,唔,我小时候跟铁疙瘩一样结实。你们富家少爷和我们这种人原来是不一样的。〃说辞是和珍珑早商量好的,凤三又天生擅长巧言令色,此刻带了几分调侃软语温存地说来,别有种宠溺呵护的蕴藉味道。
章希烈听了,几天前那种悲哀孤寂的神色在眼中略一闪,悄无声息地消逝,他笑了笑,说道:〃我爹不叫我练武看来是对的。〃
凤三道:〃太累的练不了,剑法还是可以学的。〃
章希烈神色间似被刺了一下,黯然道:〃我不学了。〃
他前几日还为了能学武欢欣雀跃,这时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凤三向章希烈脸上望去,章希烈垂著眼皮,凤三捉不住他眼神。
静了片刻,凤三轻声唤道:〃希烈。〃
章希烈嘴角颤了颤,脸上肌肉牵动,显然是咬住牙拼命克制什麽情绪。
凤三道:〃你难过的话,就哭一场。〃
章希烈猛地闭上眼,良久,哈的笑了一声,道:〃别的人都骗我哄我,都跟我说没有什麽事,为什麽你却要我哭?〃
凤三道:〃要是别的人呢,我或许也就骗上一骗,但你这麽聪明,我也骗不了。还有个缘故,我是江湖人,刀光剑影里过来的,对生死原本也不是看得很了不得。说起来有好几次和对头狭路相逢,自以为必死,却无论如何不甘心束手就死,斗智斗勇,凭著一股狠劲儿,竟然一次次都活了下来。〃凤三握住章希烈的手放到他胸口上,将自己手覆上去,淡淡一笑,〃後来渐渐明白,只要你自己想要活下去,有那麽一个念头在胸口里燃烧不灭,便没有什麽能打得败你。〃
凤三一双眼眸寒若利剑,灿若晨星,章希烈与他眼神相碰,只觉一阵目眩。凤三口中的江湖是他梦想中的地方,他知道那里险恶,但不知道究竟有多险恶,他知道那里天高地阔,但不知道究竟有多广阔。凤三这几句话里包含的意志与自信恍似一把火,将章希烈心底沉睡已久的一些东西点燃了,他鼻中一阵酸楚,将手掩到眼上。
凤三微笑道:〃你想要学武功,想要去江湖上看一看,是不是?〃
章希烈只觉胸口那团火烧得更烈了,烧得他的血如要沸腾,又如要结成坚冰,他发出一声冷笑,突然一把攥住凤三的手,瞪著凤三嘶声叫道:〃我想学又怎麽样!我学得了吗?我是个废物,什麽也不会,而且我也活不了多久,我从小长在深宅大院里,等死的时候,还要死在深宅大院里,这是我的命!我的命!你说想要活下去就能活,骗人的,统统是骗人的,我娘想要活下来,她为什麽不能活下来!愿意死的有几个?能活下来的有几个!?你要想活也要够强,哪里是人人都能好好活著的!?〃
他身体还十分虚弱,这麽长一篇话说下来,气喘头晕,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不想哭,眼泪却不争气,争先恐後往外面涌。他倔强地掉转头,喘著气,拿袖子狠狠擦眼角,不肯让凤三看他的泪。
凤三握住他近乎自虐的手,拿袖子试他眼角的泪,淡淡道:〃谁说你不能练武?我说能,便是能。谁说你要死在深宅大院?我偏要带著你到江湖上走一遭。江南春色,塞北大漠,夏有繁星秋有月,冬有白雪春有花,花花世界,高山大川,你没见过的,我都带你看一遍。〃他忽的笑了,悠然道,〃一边玩儿著,咱们一边等你爹爹那位故交好友。等他交治病的药材配齐。。。。。。唔,那时你长大了,不能像现在这样吃个药也要人又哄又劝,你自己想想看,丢人不丢人,像个男人麽?〃
章希烈怔怔地望著凤三,欲哭欲笑,激烈的情绪在胸中碰撞,他再也忍耐不住,猛地将脸埋进凤三手掌里失声痛哭起来。
凤三抚摸他刚硬的头发,微笑道:〃想去的话就快点儿好起来。我近日要出一趟远门,到时你若身子好了,我便带你一同上路。若你整天想七想八,病焉焉的站不稳身子走不得路,便只好等下一回。若我在路上竟然死了,可就没旁的人肯带你出去玩了。〃
章希烈正在哭,扑的笑出声,骂道:〃哪有人这样咒自己?〃
〃这你就不懂了。〃凤三笑道:〃祸害遗千年,越咒越结实,越咒越长命。你这小东西坏得很,只怕要祸害个千年万年,唔,说不准要祸害我一生一世。〃他仰天长叹,〃糟糕糟糕,我这大祸害遇到你这小祸害,却不知谁更道高一尺。〃
章希烈笑道:〃自然我比你更道高一尺。〃
他泪盈於睫,这一笑也只有梨花带雨约略可以形容,只是那一种清俊秀逸,又远非梨花可以比拟。凤三望著他的笑颜,心里升起一团暖意,微笑道:〃我命人准备了些清淡的东西,你吃一点好不好?〃
章希烈嗯了一声,道:〃我饿了,要吃很多。〃
凤三笑道:〃好啊,有本事你把我吃得倾家荡产。〃
章希烈身子一天天好起来,铁琴身上的毒五天后发作一次,十天后又发作一次,毒的发作一次比一次轻,第三次服下丹药後,珍珑诊了铁琴脉息,诧异地向凤三说道:〃从脉象来看,这毒竟然完全解了。〃
凤三听在耳中,更加觉得诡异。
一个月後,章希烈身子好了,铁琴亦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凤三命人收拾了行李,启程西去。珍珑执意不许章希烈随行,经不住章希烈苦苦哀求终於答应,却提了一个条件,要凤三学习一套针炙推拿法才可放行。针炙最重要的是认穴要准,手劲儿要巧,凤三天资聪慧,点穴功夫一流,学这个不在话下,半天功夫就学了个七七八八。
凤三此行赴青城另有要务,捎带上章希烈不过是哄他高兴,他青城之行的目的是大机密,派人向章家知会时只是说应友人之约游山玩水。凤三武功高深莫测,是江湖後起之秀中的佼佼者,有他相伴自然可以放心,章延年给章希烈和凤三各写来一封书信,大意是要章希烈听凤三的话,兼谢凤三肯如此相待希烈。
这天收拾行李便要上路,章希烈兴高采烈,兴奋地又是帮忙抬东西又是检查马车上的行李。宝卷的禁闭早已关完,跟著琉璃替凤三收拾行装,经了凤三那次的手段他老实多了,做事小心翼翼的。凤三见他脸上瘦下去一圈,妩媚中多了几分清逸,因著离别显出几分少见的离愁别绪,越发的可怜可爱。宝卷见凤三看他,犹豫著,慢慢偎到凤三身边。
凤三道:〃我不在家,有什麽事多问问琉璃。〃
宝卷委屈道:〃琉璃有时候打我。〃
凤三常听宝卷告琉璃的状,也不以为意,微笑道:〃你不要平白无故的招惹他。你不惹他,他怎麽会打你。〃
宝卷不服气,却不敢顶撞凤三,嘟囔道:〃少爷偏心。〃
凤三叹了口气,〃我有时候盼著你永远长不大,就这麽傻兮兮的也挺可爱。可你要是总也长不大,以後可要怎麽办才好。〃
宝卷愣了一下,睁大眼睛吃吃道:〃我。。。。。。我哪里傻了?〃
凤三失笑道:〃唔,你不傻。你是最聪明的。〃
宝卷再笨也看得出凤三是在哄他,他不擅长掩饰心迹,喜怒向来形之於色,嘴巴立刻撅了起来。
章希烈在那边跳上跳下,忽然趔趄了一下,凤三连忙过去一把扶住章希烈。宝卷不敢对章希烈做什麽,心里的嫉妒却消不去,见风三与章希烈亲密地站在一处低声说著什麽,心里不由酸溜溜的。正难过,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淡淡问道:〃这一回告我的状告赢了吗?〃
宝卷吓了一跳,回头看去,见是琉璃。
〃少爷现在顾不得理你,回来再教训你!你有什麽好得意的?少爷不带我出去是因为我不懂武功,你武功好,少爷为什麽也不带你?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宝卷握著拳头恶狠狠地说。
关禁闭的那一个月里,琉璃偶尔弄两样小玩艺儿给宝卷,也会交待厨房做两道宝卷喜欢的菜,但从不姑息宝卷的坏脾气,每每将爆跳如雷的宝卷按倒在床上打一顿屁股,因此刚才宝卷对凤三说琉璃有时候打他倒并非诬告。所谓仇人相见分外肯红,刚才宝卷告状告输,一腔怨气妒火正无处发泄,被琉璃言语撩拨,登时全发在了琉璃身上。
琉璃听了,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原来我不明白,现在听了你的话才明白,他带章希烈出去游山玩水原来是因为章希烈懂武功。〃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将宝卷那句〃少爷不带我出去是因为我不懂武功〃给反驳了回去。宝卷面红耳赤,只得道:〃不是也没带你去麽!〃
琉璃悠悠道:〃我这样无足轻重的人,去不去原来也没什麽关紧。〃
宝卷正满腹委屈,闻言气得肺几乎要炸开,瞪著琉璃,眼圈不由得红了,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嚷道:〃我就是无足轻重,你们。。。。。。你们都重得很,你们都比我重,那又怎样,好了不起吗,我。。。。。。我。。。。。。我还不稀罕呢!〃一面说,掉头就走。
琉璃悄悄向凤三看去,见凤三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琉璃心里微觉尴尬,转头去做别的事。
人多手快,一会儿功夫检点收备。章希烈吵著要骑马,因章延年信中曾交待凤三,说章希烈不懂武功,又不通人情事故,为少惹是非,尽量不要让他在外人跟前露面。凤三安慰他说:〃外面除了人还是人,有什麽好看的。先在马车里歇一歇,力气留著到了好玩的地方再出来骑马。〃
〃轧轧〃的车軲辘转动声里十馀骑人马护著三辆马车出发。铁琴牵马走在最後,经过琉璃身边时忽站住问道:〃你真不愿离开这儿?〃
琉璃见铁琴今天穿了一件淡青的衫子,瘦削清秀的面庞上一双眸子黑漆一般,调理了半个月,一脸憔悴病容都不见了,却也不是从前见到的那种英气勃发样子。琉璃常年在府中,虽说身世与凤三大有渊源,却不掺合教中任何事务,更不和教中人接触,说来也怪,偏偏和性子冷淡执拗的铁琴谈得来。
见铁琴发问,琉璃道:〃他说我若不喜欢,便不用去做那些事。〃略顿了顿,忽然淡淡一笑,〃我以为你会称病不肯去。〃
铁琴面色微变,神色僵硬,说不出话来。
琉璃微觉後悔,连忙用别的话岔开:〃差点忘了,劳你带一句话,飞云公子上次送我的茶叶收到了,我懒得回信儿,你代我谢谢他。〃
铁琴道:〃不就是一些茶叶,不值得谢来谢去的。〃
琉璃微笑道:〃茶叶不值钱,飞云公子的用心却值钱。〃
铁琴不以为意道:〃他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八面玲珑,面面都要照顾到。别说是一点儿茶叶,就是送多名贵的东西也没什麽情意。〃
琉璃笑道:〃这就更见这份‘用心'之深。〃
他将〃用心〃二字咬得甚重,铁琴经了江湖历练,人十分警醒,不由向琉璃看去,见琉璃眼光锐利深刻,仿佛能洞穿人心,不由得悚然一惊。琉璃见他变色,却忽的笑了,这一笑仿佛光照积雪,光彩耀眼,他低笑道:〃你想哪里去了,飞云公子对别人倒都不错,却怎麽及对铁琴公子‘用心'深?〃
铁琴隐然觉得琉璃话中另有深意,仔细捉磨却又堪不透。
琉璃笑道:〃快去吧,再不去他们的影子都不见了。〃
铁琴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催马前行。走出不远,他忍不住回头望去,琉璃一身白衣站在三开间的厚阔朱门前,正抬头眯著眼望天。晴空万里,大朵大朵的云横在天际,形状须臾间变幻无穷,不知想到什麽,琉璃忽然露出一种讥讽的笑意,仿佛置身在什麽高处俯视千古。
铁琴不由得叫了一声〃琉璃〃。
琉璃看向铁琴,眼光清冷如霜,淡笑道:〃天上的云很有意思,变来变去,你总也看不透。古人说天心难测,没人能揣摩天意,我却想,世间万物都有其因果,我们看不透只是未能认真去看,只要细细揣摩,没什麽想不通的道理。〃
铁琴怔了怔,露出怅然之色,半晌苦笑一声拨转马头追赶凤三的队伍。
琉璃看著那匹青骢马载著铁琴宾士而去,脸上的笑容渐渐被茫然冷肃取代,眼光越发清冷,仿佛雪後大地,苍苍茫茫不可捉磨。
第 11 章 佳客有约
这一天行出去二百馀里,晚上宿在一处叫竹叶渡的小镇。凤三此次出行较为隐秘,尽量不惊动任何人,哪知才在客栈前停下马车,小二就笑著迎出来问:〃是凤三公子到了麽,小店早备好客房饭菜,凤公子是要先沐浴更衣,还是先用点儿饭食。〃
铁琴与凤三交换了个眼神,凤三点了点头,铁琴上前道:〃却不知哪位相识在店中等候我家公子?〃
小二道:〃那位公子已经不在了。那位公子临行前留下银两,说凤三公子今日要来小店里,命小店好生接待。〃
铁琴问:〃不知那位公子怎麽称呼?〃
小二道:〃那位公子说凤公子问起,只说他姓李便是。〃
凤三交友甚多,铁琴知道里面倒是有姓李的,但绝然不会是这位李公子,因此淡淡一笑,〃原来是李公子,却不知是大李公子还是小李公子,我问你,这位李公子可是高瘦身材,黄脸皮,脸上有几颗麻子?〃
小二一面将他们往里迎,一面陪笑道:〃这位元李公子想来是令公子认识的另一位元李公子。这位李公子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面皮一点儿不黄,长得很白,脸上乾乾净净,连一颗麻子也没有,看上去又尊贵又俊俏。〃一眼看见章希烈扶著凤三手臂从马车上跳下来,他眼睛一亮,笑道,〃依我看,那位李公子的俊俏劲儿和这位小公子不相上下的,只是比小公子精神健旺些,眼神儿比这位小公子阴沉些。〃
章希烈长相清秀俊逸中透著阳刚气,是那种极阳光俊爽的少年,若那李公子长相与章希烈不相上下,必然是名美少年。凤三结识的朋友中多有风姿俊逸的少年,但能比得上章希烈的没有一个,後起之秀中亦没有这样的人物。
饭菜送上来,铁琴仔细检查了饭菜,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当夜加派人手值夜,一夜无事,第二日照旧上路。
自安州西去,过沔州、荆州、峡州,一路上一切食宿都有人安排妥当。铁琴十分不安,凤三安之若素,轻笑道:〃这也好,倒省了一大笔盘缠。〃命铁琴传下话去,发动这些年安排布置下的暗线查那李公子行径来历。
章希烈浑然不知出了异状,依旧兴高采烈的。凤三与他谈论山川风物打发路途寂寞,发现章希烈虽然没出过门,读书涉猎却极广,无论说到哪里都头头是道,颇有见解。两人一个阅历丰富,一个胸中藏书千卷,你来我往,斗辞锋斗机锋,倒也快乐得很。有时宿下的早,凤三指点章希烈剑法。章希烈心里有阴影,初时不肯学,凤三说这剑法凭的是巧劲儿,不用什麽力气,绝无妨碍的。章希烈内心深处本是极想要学武功,经不住凤三诱惑,终於答应了要学。
凤三先挑了一招易学的教他,章希烈悟性极高,一点即透,使出来竟然颇有风范。凤三笑著对他说:〃可惜了,你若从小习武,怕是我也要被你比下去。〃章希烈露出得意之色,转瞬间全变成了伤感,垂下眼睛半天不说话。凤三自知失言,以别话岔开,另拣艰深些的招式教他。章希烈性格洒脱,不是一味愁苦的人,将那些自伤自怜的心思抛开,无论多难的招式,捉磨个几天都能学得有模有样。
凤三数年苦心经营,成就非小,十来天上便已找到那一路上安排食宿之人。底下人遵了凤三命令没有惊动对方,然而对方行踪飘忽不定,来历神秘,竟然半点查不出来历。铁琴将汇聚到手的消息报上来,凤三沉思良久,道:〃网张著就是了,暂时不用收。他招惹到我门上来,我们不用急,他自然会自己送上门来。〃
这一日行到德阳玉津府。玉津府是座大镇,过了玉津府不几日便到青城。凤三一行刚到玉津府,还未进城便收到眼线报上来的消息,那位元李公子两日前出现在玉津府,尚未离去。
凤三心知双方相见的时候到了,微微一笑,向铁琴道:〃今天有好戏看了。〃他处事沉著,笑语盈盈地说来,神色间从容不迫,仿佛暖玉生辉,眉梢眼底都是摄人的风采。铁琴在他身边一日,便觉得要陷进去几分,然而若说离了去,那念头一动心便倏地一沉,再不愿去深想。
天时入夏,好在道旁绿树亭亭如盖,绿阴满道,鸟鸣幽幽,倒不觉得如何热。凤三与铁琴并辔行在队伍末尾,议罢细事,双方各自沉吟,山雨欲来而风未起,这平静暗藏凶险,压在人心头难免有些沉重。
前面忽然蹄音一乱,却是章希烈策马跑向队伍末尾。他极爱出汗,袖子挽到臂肘处,衣领敞开,额头鼻尖犹是缀满了汗珠。凤三伸手抓住他的马缰,以袖子为他拭汗,笑道:〃热成这样,还不回马车上歇一歇?〃
章希烈笑道:〃我喜欢骑马。〃
凤三微微一笑,〃今天骑得太久了,小心晚上躺下了又像上次一样腰疼,害我为你揉了半夜的腰。你倒好,人睡著还不老实,翻个身子一拳打在我鼻子上。〃
章希烈忍俊不禁,哈的笑出声,分辩道:〃那个时候刚学骑马,现在我骑术高超,怎麽能拿来相比。打你鼻子的事情也怪不得我,我睡觉本来很老实,谁教你拿头发搔我鼻子,我怕痒当然要乱动。〃
凤三道:〃原来挨了打是我活该。〃
章希烈笑道:〃到了前面镇上我做东请你一顿算是赔罪,如何?蜀中名吃极多,最有名的要数八珍,分别是荤八珍、素八珍、鱼八珍、蔬菜八珍、野菜八珍,八珍之中以鱼八珍最为难得,我便摆上一桌子菜,好酒好菜地款待你,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忘了那一拳再不要念叨来念叨去了。〃
凤三笑道:〃且别急,这一回请客还轮不到你。〃
章希烈奇道:〃难道你要请客?〃凤三摇头。章希烈看向旁边的铁琴,忽的笑了,〃铁琴请客?哈哈,凤怀光,你又使坏,一定是你欺负铁琴!〃
铁琴淡淡道:〃请客的人也不是我。〃
章希烈奇道:〃那是谁?〃
凤三笑道:〃秘密。〃
章希烈微一怔,露出沉思之色,看看铁琴,又看看凤三,眼中忽有慧黠的光一闪,问道:〃难道是一路上替你付帐的人?〃他摇头轻笑,〃要是他,可就是鸿门宴了?〃
〃哦?〃凤三没想到他已知那神秘的李公子之事,饶有兴趣地看著他,〃怎麽就是鸿门宴了?〃
章希烈漫不经心道:〃这有什麽难解的。礼下於人,必有所图,平白无故的谁会请客?我看,说不准是个姑娘,看上你了,要你去给他做夫君。你可要想好了,要是不想给她做夫君,就不要去,吃人家的嘴短,为一顿饭而娶个不喜欢的人回来可是不妙得很。〃
凤三哈哈大笑,铁琴也不禁微笑起来,在凤三面前不好太放肆,将脸侧到一边,背对著凤三与章希烈忍笑不已。
进了玉津府,凤三选了城中最好的酒楼,依然有那位李公子吩咐过的小二迎上来,殷勤倍至地将他们一行人让进客栈去。铁琴向小二交道说今晚要宴请全客栈的客人,便去安排凤三与章希烈沐浴更衣。待他们一身清爽地从客房出来,客栈前的酒楼里已是明灯高悬,佳肴满桌,几十只大酒罎子揭开泥封,碗中斟满美酒,香气四溢,一闻即知俱是好酒。
店中的客人听说有位公子要宴请大家,却不知为了什麽,都在好奇地观望,忽见几名清秀小厮众星拱月般簇拥著一位轻裘缓带的年轻公子自楼上走下来,一面走,一面拱手笑道:〃在下偶经此地,旅途无趣,今晚摆下这流水宴,结交几位好朋友,也算不虚此行。酒薄地窄,各位多多见谅。
〃他身材修长挺拔,嘴角一缕淡然笑意,越发显得雍容华贵、风采洒然。众人连忙起身还礼。
凤三一桌桌地走过去,每敬人一碗酒,自己也便饮上一碗。这家客栈前面饭堂十分阔大,楼上楼下少说也有五六十桌。他挨桌走来,谈笑间碗到酒干,满楼之人眼睛定在他身上移不动半分,其中多是一般行商,并不知凤三来历,偶有一两个眼招子亮的,便在底下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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