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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腐 上 by:舜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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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一看,一把将鱼从火里抢救出来,他盯着楚江咬牙道:“你这就叫洗干净了么?连鱼肚子都没有剖开。” 
 
 
 
“鱼肚子要剖么?”楚江尴尬地笑笑,“我不知道这个,可能是因为失忆忘了,而后来在添香楼也不曾做过这个。” 
 
 
 
连城拿着鱼站起身冷冷道:“你失忆之前估计就不知道。” 
 
 
 
“我失忆之前的事你又怎么知道?”楚江漫不经心地打趣道。 
 
 
 
连城面色突然一变,急忙转过身跑了出去。楚江留意到他突变的神情,也收敛了笑意,心中暗道:“难道我们竟是旧识么?若真如此,倒也可以解释我为何第一次见他时会感觉那么强烈了。”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太可能,却又说不上原因。 
 
 
 
连城在池边洗好鱼,走回火堆时见楚江正赤着上身在火上烤着湿衣衫,那肩头的肿块已经消了下去,胸口的剑伤也渐渐凝结了。 
 
 
 
连城用根棍子穿好鱼放在了火上,便侧过身背对他坐着,这时楚江突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连城急忙起身倒退了几步,勉强没有被楚江喷一身的口水。 
 
 
 
连城皱皱眉头,看看自己身上,他伸手解下宝蓝色披风,看也不看地递给楚江,“拿走,反正被你喷了一身口水。” 
 
 
 
楚江目光突然沉静下来,深深地望着连城不说话。连城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随手将披风往楚江身上一扔,闷闷地掉头就走。 
 
 
 
他一气冲到庙宇的后院,猛地朝身院里的大树踹了几脚,树上残败的枯叶纷纷落下,他随手接住一片,狠狠揉碎,揉碎,再随手一抛,落在了风里…… 
 
 
 
火堆边楚江披上连城给他的披风,优美的唇角忍不住露出笑意。火堆上鱼香味渐渐弥散开来,楚江起身正欲叫唤连城来吃,突然听见庙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警觉地朝门边望去,片刻后看见十几个黑衣人推门而入。他们看见火堆边的楚江,很快围了过来,为首那人用刀指着楚江道:“海颜奴,你快点滚开,这里今晚归我们了。” 
 
 
 
楚江见他如此跋扈,不由冷哼了一声,“这里是你家的么?我偏不走。” 
 
 
 
那人大怒,一刀朝楚江劈去。楚江急忙闪躲,身法竟是格外的巧妙。那人吃了一惊,又连续几刀朝楚江劈去。凌厉的招式下余毒未清的楚江渐渐有些不支起来,想要叫唤连城来帮忙,却又觉得抹不开脸。在他心目中,总觉得应该由自己保护连城才对。 
 
 
 
“住手!”这时突然有人冷喝一声,那黑衣人只觉眼前银光随着人影一闪,之后虎口一麻,不由自主后退了好几步。再朝前面望去,看见一个少年长剑拄地临风而立,面色沉静淡漠。 
 
 
 
黑衣人大吃一惊,急忙跪了下来,“属下参见二皇子殿下。”其余的黑衣人也跟着跪倒在地。 
 
 
 
二殿下?楚江一阵恍惚,他侧身望着连城,喃喃道:“……你是南楚的二皇子?你不是姓连么?”可是南楚皇族明明姓楚。 
 
 
 
“大胆贱民!”为首的黑衣人一使眼色,其余人便将楚江团团围住。 
 
 
 
“退下!”连城皱眉道,又侧身对楚江道:“保护我的人来了……你还是走罢。” 
 
 
 
楚江一怔,幽深的绿眸瞬间黯淡下来。秋风呼啸着,掀起他单薄的青色衣角,身体里的血液似乎结成了冰。凌乱的黑发在风中飞舞着,卷起残留在风中的丝丝苦涩,声声叹息。 
 
 
 
一场单向的爱恋本就艰难,更何况对方是陷数万海颜人于水火的罪魁祸首的儿子?民族之间的仇恨,身份的差异悬殊——许多之前楚江不愿思及的问题叫嚣着纷拥而出,让他心中除了苦涩、嘲弄以及绝望之外再没有半点别的剩下。 
 
 
 
良久,楚江终于开了口,“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对你说。” 
 
 
 
那些黑衣人闻言正要反对,连城却挥了挥手,“你们在庙外等我。对了,你们把身上所有的银两全部掏出来给我。” 
 
 
 
几个黑衣人连忙掏出身上的银子递给连城,之后一群人很快消失在庙门之外。 
 
 
 
连城撕下一块衣襟将手中的银子包在了一起,然后伸手递给了楚江,“用它做盘缠回清河镇罢……海颜郡也行……”他顿了顿,幽幽道:“终有一日海颜会变成乐土,你不妨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乐土?”楚江苦笑一声,又推开连城手中的银子,“你莫非把我当作了乞丐?” 
 
 
 
连城见他神情疏离,心里微微一痛,忍不住解释道:“……其实连城是我的字。”说完后他心里一阵烦乱,别过目光不再看他。 
 
 
 
楚江闻言目光一闪,深深凝视着他,两人默立了片刻,之后连城望着虚掩的庙门静静道:“……你该走了。” 
 
 
 
楚江淡淡一笑,“三个月后的元宵节之夜我在京城外十里亭等你……我不敢奢求什么,只是想见你一面。”说到这里他突然凑上前去在连城的唇上轻轻一吻。 
 
 
 
连城身体突然僵住,呆呆说不出话来。恍惚间听楚江在他耳边轻轻道:“……元宵节我等你。”在连城怔忡间,他转身疾步走向了庙门。 
 
 
 
“楚江……”眼见楚江身影就要消失不见,连城突然唤住他。 
 
 
 
楚江身躯微颤,转过身看着他,碧绿的眸子里光芒闪动,“什么?” 
 
 
 
连城侧过脸幽幽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元宵节我不会去的,你我如那参商二星,永不会有交集。” 
 
 
 
楚江目光瞬间黯淡下来,他抬头朝着幽黑的夜吐出一口气,“那是你的事,我总是会去的……”说完毅然推门出去,身形很快消失在门外的夜幕里。 
 
 
 
连城茫然伸手拂上自己的唇,那寒冷而干燥的触感似乎还在,慢慢渗透到他的心里,引发出一波一波的痛楚无奈。 
 
 
 
 
(七) 
 
 
 
南楚京城城南有座梅花山,漫山遍野俱是梅花树。每年到了梅花绽放的季节,北山的白梅皓如烟雪,南山的红梅艳若朝霞,东山的绿梅优雅神秘,西山的紫梅冷香彻骨,好一个人间仙境。 
 
 
 
梅花山山顶有一处悬崖绝壁,一座白塔临崖而建,鸟瞰着京城繁华,世间百态。梅花山的各色梅花固然有名,然而却远远比不上那座白塔。 
 
 
 
白塔已有几百年历史,真正有名却还是从二十年前开始。现南楚皇帝当年还是太子,当年他的太子府依傍着梅花山而建,这梅花山自然而然成了太子府的后花园。 
 
 
 
二十年前的一个夜晚,白塔里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凶杀案。当时海颜还是一个小国,在南楚做客的海颜四皇子觊觎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太子妃肖妃的美貌,将她引至塔内,强暴未遂后杀死肖妃,又将她的尸首分成无数块,手段极其残忍。 
 
 
 
太子大怒之下出兵灭了海颜,从此海颜人便成了亡国奴。后来太子做了皇帝,为了纪念肖妃,他便将这山这塔以及他的太子府留给了肖妃的独子——二皇子楚临渊,也就是连城。 
 
 
 
二十年来京城一直流传着白塔里闹鬼的传闻,传说肖妃死得冤屈,所以魂灵一直未散。这谣言久久不息,后来二皇子便在塔外围了栏杆,又严禁任何人进梅花山。 
 
 
 
这日黄昏,夕阳的余晖斜斜射进二皇子府的一间书房里,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淡淡的梅香在风中若有若无,牵扯出无限情思。在书房里忙了一下午的连城突然停下手中的笔,走到窗前望着后山的梅花发起怔来。 
 
 
 
正想得入神,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二皇兄似乎特别喜欢这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几十张纸上全是这一句。” 
 
 
 
连城回过头去,一个俊雅英挺的少年站在桌边翻着一叠他写过的字,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三皇子楚恺之。 
 
 
 
四个皇子中,恺之与连城关系最为密切。他是宫女所出,那宫女生他时难产死了,所以他在宫中并无地位。好在恺之一向随遇而安,并不看重权力之争,性情随和的他颇得众人好感,就连极少与人亲近的连城也不排斥他。相形之下,连城与陈皇后亲生的两个皇子——大皇子冬阳与四皇子天鸣要疏远得多。 
 
 
 
“只是随便写写。”连城过去将字收好,一边问:“三皇弟是何时进来的?” 
 
 
 
恺之找了张椅子坐下,“到了有一会儿了,见你想得入神便没有打扰。” 清亮的目光在连城面上稍稍审视了一下,突然低低道:“皇兄可是在想心上人?” 
 
 
 
“三皇弟说笑了,”连城尽量使自己声音显得平静自然,“只是在想一些公事。” 
 
 
 
楚恺之笑笑,拿过桌上的茶喝了几口后,这才开口道:“皇兄自一年前从海颜郡赈灾回来后一直心事重重,而且……”望着连城的眼睛,他轻轻道:“我觉得你变了许多。” 
 
 
 
连城一惊,面上却毫无波动,“哦?哪里变了?三皇弟不妨说来听听。” 
 
 
 
楚恺之思索了一下,“变得不太容易亲近。” 
 
 
 
“是么?”连城从椅子上起身,缓缓走到窗前,“三皇弟是太多心了罢。” 
 
 
 
楚恺之也起身走到他身后,“是么?但愿如此。”见窗外天色已暗,楚恺之道:“今夜是元宵佳节,皇兄可有兴趣与恺之出去赏灯?” 
 
 
 
连城淡淡道:“街上人太多,我不想去。” 
 
 
 
楚恺之望着他笑了笑,“那在家里对弈可好?” 
 
 
 
“……好。”连城点头。 
 
 
 
晚膳后两人坐在书房里下棋,恺之问道:“二皇兄年前出去了两个多月,可有火璃蝶的线索?” 
 
 
 
连城摇头,“犹如大海捞针。‘甲卯之年,南楚灭亡;欲避此劫,天书解难。天书何在,火璃洞藏;火璃之蝶,当世无双。’——今年便是甲卯之年,时间不多了。” 
 
 
 
恺之拿着一颗棋子摩娑了片刻,最后放在了一处,又接着道:“父皇做的那个梦真是奇怪。” 
 
 
 
连城道:“每天都做同一个梦,总是有几分玄机在内。事关南楚江山社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如今谁继位就由那火璃蝶与天书决定。”说完将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 
 
 
 
恺之看了看他落子之处,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皇兄好象心事重重,可愿说出来让恺之为你分忧?” 
 
 
 
“没有,可能是晚膳吃得太油腻了。”连城努力将心思转回棋局上。 
 
 
 
最后连城输了这局,这还是他第一次输给恺之。楚恺之高兴之余不无遗憾地道:“其实你只是开始时错了一子,后来再挽救,却还是不成了。” 
 
 
 
连城淡淡道:“一子错,满盘输——本来就是这个道理。”说到这里心里突然咯噔一声,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最后他再也按捺不住,轻咳了一声道:“我感觉有些头痛,想早点歇息了。” 
 
 
 
楚恺之站起身,扶住他的肩关切地问:“要不要传太医?” 
 
 
 
“不必了,睡一觉就好。”连城不动声色地避开恺之的触碰,又唤了个下人引楚恺之去客房休息,待他去远了自己才开门离开了书房。 
 
 
 
他一路策马,向城外十里亭飞驰而去。黑暗中远远看见一人长身玉立在亭子中,连城勒住了缰绳。他将马拴在路边的树林里,自己悄悄上了一个高处,遥望着亭中人。 
 
 
 
隔着数里的黑暗,依稀可见楚江紧蹙的修眉,清瘦俊秀的轮廓。数月未见,他似乎消瘦了许多,夜风吹过,朴素的青衣在夜风中飞舞,萧瑟孤高。 
 
 
 
一子错,满盘输,连城在心里默念着……左手慢慢移到腰间长剑的剑柄上,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剑柄竟是如此沉重。眼前晃动着往昔的一幕幕,情不自禁伸手抚上嘴唇,似乎上面还存留着那一吻的寒冷。 
 
 
 
他缓缓坐了下来,顺手摘了一根草,沉吟半晌后喃喃道:“既然无法决定,不如交给上天。” 
 
 
 
将叶子一片片扯下,“杀,不杀,杀,不杀,杀,不杀,杀……不杀,杀,不杀,杀。”手上终于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草茎。 
 
 
 
是杀么?他盯着那根草茎望了许久,终于咬咬牙,站起身飞奔而去。 
 
 
 
 
(八) 
 
 
 
春寒料峭,在冷风中站立了数个时辰,楚江的头发眉毛上沾上了一层细细的露水,在夜色中晶晶闪亮着,身体早已是透骨的冰冷。 
 
 
 
数月来他一直在京城寻找梨白梅青的下落,却终是无果。其间他也想了许多有关连城的事,其实就算连城接受他,那么他又以什么样的身份与他在一起?两个男人在一起本就是遭人非议,身份低贱的那个更是有个难听的名字——男宠,而他决计不能忍受别人如此称呼自己。 
 
 
 
那么他又为何还要约连城来见一面?他不太清楚,那夜心里太乱,并没有细想就说了出来,或许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虽然知道连城多半不会来,却还是不愿放弃这样一个机会。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官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楚江惊喜的抬头,远远看见六个黑衣人骑马飞奔而来,很快便到了亭边。 
 
 
 
那六人勒住马匹,下马拔出大刀朝楚江劈过来。楚江大吃一惊,急忙闪避。那六人很快将他围住,一起持刀向亭中的他刺去,六把银光眼看就要没入他的心口。 
 
 
 
火光电石的一刹那,楚江脑中闪过一些模糊的影子。他几乎是本能的纵身一跃,“啪”一声巨响,整个人便从亭顶跃了出来,那亭子轰然倒下。那六人急忙退后,见楚江飞进了草丛,一起跃了过去,六把凌厉的大刀又从各个方向朝他砍去。 
 
 
 
楚江急忙闪避,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乎意料的灵活,有些东西从他脑海中源源不断的涌出,手臂双腿也开始有了招式。 
 
 
 
毕竟手中没有武器,记忆也有些残缺,与那六人周旋了一阵之后,楚江开始不支。他一边抵抗一边模模糊糊地猜想着究竟是谁要他的命,难道是连城?失神间手臂被人砍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 
 
 
 
这时一把大刀朝他面门劈来,而另一把则劈向他的腰部,他无力躲避,只得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突然听见几声惨叫,而料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在自己身上。他睁开眼,惊讶地发现那六人横七竖八倒在草丛里呻吟着。 
 
 
 
这时草丛里突然窜出一条黑影,那黑影“刷刷”几刀下去,地上没有还手之力的几人接二连三的惨叫之后便全部不动了。 
 
 
 
那人哈哈大笑几声,转身朝楚江道:“还好我来得及时。” 
 
 
 
藉着淡淡的月光,楚江看清来人是个高壮英武的壮年男子,宽阔的额头,粗黑的眉毛,眼珠居然也是幽深的绿,看起来应该是个海颜人。 
 
 
 
楚江上前一步抱拳道:“多谢阁下相救,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叫吴飞,比你虚长了十来岁,你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吴大哥。”吴飞爽朗地道。 
 
 
 
楚江正要说话,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急忙回头一看,月光下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姗姗而来,荆衣布钗亦难掩其妩媚秀丽,正是添香楼老鸨卿如玉。 
 
 
 
“卿姨!”楚江又惊又喜,忙笑着迎了上去,“您如何会来这里?”明里卿如玉与他是主仆,其实两人一直情同姐弟。 
 
 
 
卿如玉微蹙蛾眉,淡淡道:“这个问题似乎应该是我问你——我当日离开添香楼,不是讲好让你等我回去的么?” 
 
 
 
楚江察觉到卿如玉的不悦,他忙送上一个迷人的微笑,“那个……临时有事,其实我正打算这就回添香楼。” 
 
 
 
卿如玉冷冷哼了一声,“临时有事也不留个信,你让我一通好找。” 
 
 
 
楚江自知理亏,不觉有些讪讪。这时吴飞走上来道:“表姐,找到就好,你就别怪他了。” 
 
 
 
楚江闻言一阵惊讶,向吴飞道:“原来大哥与卿姨是表姐弟,可是卿姨似乎不是海颜人。”卿如玉并无海颜人特有的绿色眼睛。 
 
 
 
吴飞呵呵道:“你卿姨的父亲是北晋人,她眼睛随父亲——其实有不少海颜人都不是绿眼。”他见卿如玉沉默,便对她道:“表姐你与小楚好好谈谈,我去检查一下尸体。” 
 
 
 
卿如玉点点头,“那你去罢。”又朝楚江道:“其实这半年我正是去海颜找吴飞。” 
 
 
 
这时突然听见吴飞惊讶地“咦”了一声,两人一起将目光投了过去。蹲在尸体边的吴飞抬头道:“这些人似乎是保护南楚皇室中人的影卫,小楚你何时得罪了皇室中人?” 
 
 
 
皇室?楚江身躯一震,是连城要杀我么?他模模糊糊想着,心痛到几乎不能呼吸,半晌才涩涩道:“我也不明白,或许他们认错人了。” 
 
 
 
吴飞离得远,倒没有留意到楚江异样的神情。卿如玉却看得清清楚楚,她心中一动,直言问楚江:“你可是有事瞒我?上次你究竟为何不辞而别?” 
 
 
 
“没有……”他眯起眼轻轻吐了一口气,望着漆黑空旷的原野悠然道:“真的没有。” 
 
 
 
卿如玉知他不愿意说,也不追究。这时楚江回过神来,问卿如玉:“卿姨准备回添香楼么?” 
 
 
 
卿如玉沉吟了一下,缓缓道:“不了,吴飞其实是海颜义军的首领,我想去帮他。不如你也一起去。” 
 
 
 
“楚江义不容辞。” 
 
 
 
卿如玉满意点头,犹豫了一阵又道:“楚江,其实这半年除了找吴飞,同时我还探查过你的身世来历。” 
 
 
 
“……身世?”楚江心中一跳,“那卿姨可查出了什么?” 
 
 
 
卿如玉见他神情有些紧张,心中有些不忍,“这次什么都没有查到,不过……”她踌躇了一下,“其实十年前我就见过你,当时你大概八九岁的样子。” 
 
 
 
楚江惊讶地看着她,他万万没有想到在楚江上救了自己的卿如玉居然与自己是旧识,“那卿姨之前怎么没有明说?”他忍不住问。 
 
 
 
“当年我与你只是一面之缘,谈不上了解你的过去,所以就没有告诉你。”卿如玉悠然想了片刻,面露悲戚之色,“你幼年丧母,是你爹将你养大成人。” 
 
 
 
“那我爹……?”楚江心中一紧,望着卿如玉问。卿如玉别过目光,半晌才涩声道:“我将你从楚江上救起的时候你穿的是丧服,看来你爹多半已不在人世了。” 
 
 
 
楚江身躯一震,虽然他什么都不记得,心中还是一阵阵的苦涩伤痛。再看卿如玉,面上亦是掩饰不住的凄楚,又隐约带着些许幽怨。 
 
 
 
“卿姨你……认得我爹?” 
 
 
 
“认得……”她别过目光,悠悠道:“他叫君留醉。” 
 
 
 
什么?楚江彻底呆住,“那个二十年前杀死南楚国太子妃,为海颜国带来灭国之灾的海颜四皇子?” 
 
 
 
南楚国几乎无人不知君留醉其人,二十年前他杀死太子妃,引发了海颜的灭国之灾。海颜亡国后所有的海颜皇族均被五马分尸,然后尸块被人堆放在海颜皇宫里一起烧毁,那场火整整烧了三夜。 
 
 
 
卿如玉闭目长叹一声,“就是他——那个海颜的罪人。” 
 
 
 
楚江缓缓将目光投在卿如玉面上,这个消息太过震动,以至于他久久无言。 
 
 
 
卿如玉静静看着楚江,“十年前我见过你们父子一面,当时我还只是添香楼的一个普通妓女……”说到这里她眼角微微湿润,似乎想起了一段伤心的往事。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自嘲地笑了笑,又开始接着叙述:“有一夜我坐马车去清河镇上一个大户人家献艺,在街上看见一个乞丐昏倒在地里,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因重病昏迷的男孩。我见他们可怜,便让人将他俩抬回添香楼,救活了他们。” 
 
 
 
说到这里她看着楚江道:“你可能已经猜到了:那乞丐就是你爹,那孩子就是你。” 
 
 
 
“那你又如何知道我爹就是……那个四皇子?” 
 
 
 
“二十多年前先父是海颜的将军,我曾在先父的寿筵上远远见过你爹一面。虽然你爹后来面貌变化很大,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而他自己也承认了。”卿如玉苦苦一笑,涩声道,“因为身份暴露,后来他趁我不备时和你一起逃了出去,此后十年便再没了他的消息,直至在楚江上看见溺水的你。” 
 
 
 
说到这里两人沉默下来,良久后楚江叹了口气,“我真恨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顿了顿,又道:“不管我爹曾经做过什么,他都是我爹,我愿替他扛下所有罪孽。” 
 
 
 
这时吴飞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不如想想如何弥补令尊的过失。大哥我的那支义军虽然目前不过千人之众,但滴水亦能穿石,相信终有一日我们可以把南楚狗赶出海颜。前面我见你与那几人打斗,分明是有功夫底子的样子,好好练习练习,将来一定可以有一番作为。” 
 
 
 
楚江闻言按捺下心中伤感,朝他展颜一笑,“小弟我正求之不得。本来作为海颜人,这都是我义不容辞之事,更何况我爹是造成今日局面的罪魁。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今后大哥凡事尽管吩咐,赴汤蹈火楚江亦在所不辞。” 
 
 
 
“有你这句话大哥我就放心了。”吴飞爽朗大笑,回头朝卿如玉道:“表姐,多谢你给我找了个这么好的兄弟。” 
 
 
 
卿如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敢情好。”望着楚江有几分肖似君留醉的面容,她有些恍惚起来。二十多年前惊鸿一瞥,一段少女情怀,一生痴痴牵挂,其间多少辛酸悲苦不为人知?不知不觉间几滴清泪洒落风中。 
 
 
 
吴飞见她伤感,上前扶住她的弱肩,将手心里的温暖缓缓传输过去。卿如玉回头感激一笑,想到不管过去如何沧桑,现今总有亲人友人在旁,心头渐渐浮起暖意。 
 
 
 
楚江静观二人,见吴飞眼底真情流转,心里暗暗替卿如玉欢喜。不知不觉间又想到连城,自从发现那些杀手身份的那刻起,他对连城之心便死了大半。听说了自己身世后,更知两人决不可能。若是连城知道自己的父亲竟是杀害他母亲的凶手,怕是早就将自己千刀万刮替母报仇了,又何必等到今夜? 
 
 
 
突然想起月老庙临别前连城所言——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竟是一语道破天机,对自己与他而言,永不相见或许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夜色中三人默然而立,听风饮露,心潮起伏间各有一般心思。 
 
 
 
 
(九) 
 
 
 
连城从城外回到府里是已是三更天,他走到床边躺下,望着帐顶发起呆来。闻到枕边传来丝丝缕缕的冷香,他伸手从枕下取出一只银蓝色的香囊,送到鼻子边轻轻嗅了一阵,又放了回去。 
 
 
 
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睡,他索性起床,披上一件衣衫走到窗前。透过碧纱窗,看见窗外飘起了雪花,这还是过年后第一场春雪。 
 
 
 
心念一动,穿好衣衫披上雪氅开门出去。冷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他伸手接住几瓣雪花,就着雪光细细看着。六角的花儿晶莹剔透,闪闪发光,想要再看仔细,却已经在手心化作细细的水滴。 
 
 
 
他垂下手,任雪水顺着修长的指尖滴落,心里微微有些怅然:世事难随人意,人力何其渺小?许多事物固然美好,然而纵是你万般呵护,却终是留它不住。斯人已逝,追寻不得,自己所能做的,也惟有尽力让其含笑九泉罢了。 
 
 
 
顺着梅花林间的青石山道一路往山里走,行了约半个时辰后到了山顶的白塔外的栏杆边。 
 
 
 
这塔共十二层,因为年久失修,塔外斑斑驳驳,看上去甚是破旧。每一层的小窗上蛛网遍布,青色大门上油漆亦早已脱落。 
 
 
 
连城抬头盯着塔顶的窗户看了一阵,里面隐约有青色的火焰闪动,再定神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雪下得更大了,四周的梅花林里鬼影婆娑,簌簌的积雪纷纷落下,发出一声声异响。他冷笑一声,拍拍身上的积雪,正欲转头离开,突然听见塔顶传来幽幽的哭声,那哭声似哽在喉咙里,压抑得厉害。 
 
 
 
身后的梅花林里“呼”一声响,连城猛一回头,看见一个黑影钻入夜空,“嘎”一声后飞到塔顶,栖息在那里——原来是只乌鸦。 
 
 
 
塔里的哭声哀哀怨怨,若有若无,与乌鸦偶尔的叫声此起彼伏。白塔斜斜的影子落在崖边的白雪上,一阵风吹来,那影子似乎有些摇摇晃晃,感觉那白塔似乎也摇晃起来。 
 
 
 
连城皱起眉头,跨过栏杆走到白塔的青色大门外。推开虚掩的大门,跨步走了进去。眼前是一扇有些破落的青色大门,抬头是高耸入云的白塔,脚下是皑皑白雪,四周是梅林夜色——一切景色与他跨进大门前所看见的一模一样,他依然站在白塔之外。 
 
 
 
再度推开虚掩的大门进入,仍然是一模一样的景色——不管他试验多少次,永远只能站在塔外,那道青色塔门原来不过是个虚幻的存在。 
 
 
 
那细细的哭声渐渐转为抽泣,似是一首哀歌残余的尾韵。那哀声飘荡在四周,带着梅花的冷香,带着冬夜的寂寥悲苦,相思满怀…… 
 
 
 
连城心里突然一酸,冷漠的表情渐渐有了裂痕。他悠悠叹了口气,转身离开白塔,下山而去。 
 
 
 
醒来时已是晌午,窗外依然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他坐在床头望着窗外的雪花怔忡了片刻,便穿上衣服披上披风走出了房间。 
 
 
 
走到后山脚下遥望着山顶的白塔,白昼里那白塔也沉静下来,除了岁月的痕迹再也看不出半点异样。收回目光正欲离开,突然看见山道的积雪上清晰的脚印,他吃了一惊,这山是禁地,想不到竟有人如此大胆公然私闯。 
 
 
 
踏着积雪覆盖的青石山道一路前行,走到一处时突觉豁然开朗。那一大片紫梅冰天雪地中竟是一番妖娆风情,寒风吹来,落梅如仙云飘忽摇落,坠影于雪地,让那积雪也染上了清冷的香气。 
 
 
 
这时听见风中隐约传来低语声,他凝神细听,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问道:“你为何要助我?” 
 
 
 
另一个清润的声音回答道:“我师父给我算了一卦,说是我必须帮一个龙年龙月龙日龙时生的人完成心愿。我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大殿下你正是那个人。” 
 
 
 
“完成心愿?”那低沉的声音笑了起来:“也包括皇位么?” 
 
 
 
“当然——如果那是你的心愿。”那个清润的声音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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