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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秋霜 一 隔岸-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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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  性: 原创 
标  题: 九秋霜 一 
隔岸 
作  者: 
发表会员: mercuryco 
发表时间: 2005…01…22 
14:27 
年  代: 现代 
等  级: 纯情:无床戏描写 
配对类型: 不定向 
内  文: 

第1章 

修改合章重发,敬谢所有人。 



九秋霜 

一生中三次来过渡 
次次都有 
同样温柔的夕暮 
这百转千回的命运啊 
我们不得不含泪向它臣服 
——席慕蓉 
隔岸 
迷魂 
当局 
观火 
顾影 
旁清 
湮雪 

隔岸 
2004年9月14日。美国。华盛顿特区。 

—Leslie·Yan— 

“以上是联邦探员,颜猎,关于配合国际刑警组织关于德鲁伊教调查的行动,代号‘花期’的阶段性调查报告。 
时间:二零零四年九月十四日。” 
幻灯熄灭。我合上文件夹和面前的手提电脑,面向围拢在长桌边的众人轻轻点了点头。 
“报告完毕。” 
伊丽莎凑过来,手搭上我衣袖,乳白肌肤衬得玫瑰红蔻丹十分醒目。她吸一口气,“一起用晚餐?” 
“抱歉。”我笑一下,拿起外套。 
“算了吧,伊丽莎。”有人笑。 
“如果有个超级名模心甘情愿为我退休洗手作羹汤,我也一辈子都不会错过她的晚餐。” 
我笑着摇摇头,离开。 
新买的BMW645ci开着还算顺手。Eden向来知道我喜欢怎样的车。我用一根手指轻轻抹去头顶那只挂坠上看不见的一层浮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正在小小的银质像框中对我甜美微笑。Eden紧紧搂着瑙儿。母女俩有时相似得简直匪夷所思。 
给Eden打了电话,问过她之后,我拨通另一个号码。响过三声,电话被接起。 
“晏雪,我回来了。” 
那个令人摇头的医生懒洋洋地咳嗽几声,然后笑了起来。“你也被放逐了,颜?” 
“你感冒了?” 
“不,我刚刚吃掉了一只苍蝇。”他鬼声鬼气地微笑。“有什么事?希望你是专门打来请我晚餐的。” 
“如果你肯在那之前把嗓子里的苍蝇轰出去。” 
他笑了一声,“今晚见。” 
“早晚你会被那些树脂粉呛死。”我诅咒他。 
他叹口气,“被你猜到。” 
我轻笑一声,挂线。 
这个古怪的医生,公休在家,电话过去,十次有九次是在做他那些古怪的娃娃。 
信不信由你。一级荣誉毕业于哈佛大学三大金牌学院之一的高材生,联邦调查局高级医务官,热衷的娱乐只是闷头在家制作SD人偶。我一直无法理解他能够在磨制树脂人脸和球形关节的过程中得到什么乐趣。 
不过话说回来,除此之外,晏雪已经可以算是个完美的男人。即使以男人的眼光来看,一样如此。 
虽然他更称得上是个怪胎。 
他复姓晏雪,单名匆。他那来自Porcelain的文学教授父亲给了他这个古怪姓氏,德文名字奥立维·拉塞尔则来自他的德国母亲。跟大部分混血儿中的小部分一样,他漂亮得像个妖怪。 
那是Eden的评价。我完全同意。 
不过我也并不否认另一句评语。 
“那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怪胎。”对方举着叉子对我低语。 
我微笑,把翠绿莴苣叶送进口中。这家位于宾夕法尼亚大街角落的小店向来是我们最常光顾之地。名字颇大气。叫做蔚蓝海岸。而事实上大多数人喜欢叫这里“员工餐厅”。的确如此,谁让他们以食物简单,味道道地,气氛活跃而闻名,且这里的顾客大部分都是FBI公务员。我不怀疑这里大概被当成了华盛顿的Chez 
L‘Ami Loills。 
虽然我早已被Eden的午餐盒养刁了胃口,不过今天还是破例和人来了这里。带我来的家伙自动从柜台后面的大冰柜里掏出啤酒,对我示意,我摇头。他自顾自抱了酒瓶过来,没人招呼,我们自己跳到柜台前点了午餐。上菜的速度超乎想象的快。 
那次我去蔚蓝海岸的目的,是暗中观察一下我的新搭档。医务署出名的高手和怪胎。在知道即将同他搭档的时候我已经通读了他所有档案材料。不过热心的同事生怕我吃亏,硬拉我来。据说那位天才魔鬼医生每天午餐时间都会固定出现在这里。 
“他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怪胎。”他重复一遍。 
我保持那个微笑,然后渐渐将唇角挑高一点。对方忍不住缩了一下,“颜!” 
我垂下眼,止不住好笑。在别人眼里,我何尝不是个怪物。 
那位闻名遐迩的医生大人,即使是怪物,也是个聪明绝顶的怪物。 
拥有哈佛大学语言学、哲学、心理学三联硕士学位,更是医药、化学双博士。 
然而他大学时代主修的却是比较文学,副修行为科学。 
这样一个家伙,很难不让人目为天才。 
可惜他性情古怪也是出了名的。若不是他那一堆学位作底,怕是早被赶出FBI。 
我轻柔开口,“USMLE总分九十八点五的人,是个怪胎?” 
那大概是我听说过的美国医生资格考试最高成绩。 
对方叹了口气,似在懊悔不该带我来。这时餐馆里掀起小小一阵骚动,我看过去,他便步入我的视线。 
“照片比起真人,到底失实。”我慢悠悠地看着对方,发表意见。 
他缩了一下头,做个含义不明的手势。大概在说“古怪的东方人”。 
我看着进来的那个人,他穿着简简单单的白T恤,米色布裤,半旧球鞋。黑发细碎,懒洋洋地垂在脖颈上。他戴一副无框透明眼镜,反光中清楚可知毫无度数。 
相熟之后,我问过他这个问题,明明没有近视,为何戴平光镜片。 
他懒懒答,“我不想吓到人。” 
那双接近全透明的莹蓝眸子,美如晶石。折光时,那种冰冷虚幻的倒影简直不似真的。 
他没有戴手表,左手腕上一条细细的暗银手链。左耳上戴一枚同手链相配的银钉。 
他左耳有两只耳洞,右耳一只,却只戴了一枚耳钉。 
我微微皱了下眉,对面的人看出,俯过身来,压低声音。“都说他是个双性恋呢,而且……有那种倾向。” 
我忽然笑出声来,吓了对方一跳。在他大惑不解目光下,我再次垂下眼帘,啜饮饭后咖啡。 
“难道没有人想尝尝他的味道?” 
对方显然没听出我话中揶揄。“谁敢?” 
“谁敢?”我喃喃低语,然后听见慌乱吵嚷。 
“你你你……你给我走开!” 
“哦?噢。”他垂下长长睫毛,目光一闪,“唐,你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对面同事应声报道,“哦,这个似乎是他最新看上眼的人。来自Porcelain的唐童探员。真不幸。” 
“唐童。”我喃喃念着那个名字,微笑。我认得唐,只是不晓得这位四方人同他还有这么一番纠缠。 
“今晚要我等你门吗,唐?”他无辜地问。 
唐童跳开一步,额头上青筋直迸。餐馆里大多数人都停下动作,直面这一幕上演多次的活剧。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叼着两根吸管,插在同一杯可可茶里,丝溜溜喝得高兴。我想我了解他的意思,这样可以喝得尽情一点? 
平光镜片下的眼睛微微瞪着唐童,有点刻意有点狡猾,目光晶莹。那双眼几乎是透明的,瞳孔微蓝,像温暖的花瓣。 
可是看到他的第一眼,我想到一只夏天里甜蜜的熊,然后忍不住放声大笑。 
身边人纷纷看我,目光诧异,我不管那些,径自对他挥了手,“Hi,晏雪。” 
他看了我一秒钟,然后顺手抽出一根吸管,插进身边正要大吼的唐童嘴里,便向我走了过来。那个动作太突然,以至脸色铁青的高级探员过了几秒钟之后才意识到嘴里叼着的东西。在吐掉吸管之前,我几乎以为他会就此窒息。 
“晏雪匆!” 
年轻的医生无辜地摊了摊手,回手将杯子递过去,“你真的要喝吗?” 
唐童盯了他几秒钟,转身冲了出去。 
晏雪走到我这张桌子之前,我身边已经空出大片,对面人早已不知溜去哪里。 
他坐下来,喝着饮料,看着我。我耐心等他啜完一杯茶,然后姿势优雅地扔掉纸杯。 
“莱斯烈·颜?” 
我没有伸出手去。“颜猎。” 
在他再次开口之前,我徐徐地说,“你只是在开人玩笑的时候故意不戴满耳钉。 
据说天才人口中有百分之六十五不屑于对其他人的迷惑做出任何解释,因为他们将其视为浪费生命。 
唐童是你前任搭档。你今晚还是要等他的门——不过是实验室的门。因为他正要赶去马里兰,但他忘记了三个星期前的那桩谋杀案需要二次验尸,并于明早八点之前提交报告,而他必须参与此事。” 
我压低声音,“还有……以勾搭局里同事的女友为己任,是你的嗜好?” 
传说中的鬼魅医生看了我片刻,然后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一瞬我便知道,我已经得到他的信任。 
他接下来出口的话却令我的头微微一晕。 
他用的居然是标准国语,眼神狡黠,表情纯真。 
“听说尊夫人退休前身为国际超级名模,能否拜托她给我介绍些美人?” 

理智,聪明,狡黠,心机细密,偶尔任性,不肯吃半点亏。 
基本上那是我为他画出的肖像。Eden倒是很喜欢他。自从第一次邀他来家做客开始,我便知道,这个家伙注定是我家的常客了。即使他恋上的只是那张餐桌。 
也许天才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毛病。晏雪的问题大概就是他的娃娃们。我并不认为一个二十九岁的出色男人热爱制作那些男女莫辨的美貌玩偶是妥帖行为,虽然他手下做出的娃娃简直精致到诡异。但比起一些喜欢不穿袜子或者专注某个答案而对身外事一无所知的人物而言,他简直是天使了。 
何况他至少占得上下面几项: 
容貌秀朗,衣着完美,心灵手巧,品味不俗。 
这四点足以令全天下的女人为他说尽好话,剩下的一半人中若有一半与我持相同意见,他已经可以纵横天下。 
我正在胡思乱想陈年旧事。门铃响起。瑙儿对我眨眼。我抱起她,重重一个吻落在柔嫩脸颊,然后走去开门。医生正笑嘻嘻站在那里。 
他穿着白色短袖棉布衬衫和卡其长裤,依然戴着平光眼镜。左耳上戴了两枚透明耳针,在灯下旋转一点彩虹色晕光。右耳上是一颗同他的眼睛很配的冰蓝水晶。 
他举起一束紫色鸢尾,Eden酷爱的紫色。右手里提着一盒糖果和一瓶上好红酒。 
这家伙太懂得如何做个讨人喜欢的客人,投人所好他太在行,不错是拿过心理学硕士的人。 
“Lilith,这是给你的。”他叫着瑙儿英文名字,微笑从背后取出透明柔软纸盒,里面是一只SD人偶,金发碧眼,樱唇雪肤,娇小玲珑,是五六岁孩子模样,身上穿紫色丝缎长裙,层层缀满流苏。骤眼看,那精致眉目竟同瑙儿有七八分相似。 
我斜觑他,“上次是我妻子,这次是我女儿?” 
他耸耸肩,“你的话,又不许我做。” 
“你敢。” 
他根本不怕我。“一家子美人,不做忒可惜了。” 
我冷笑,喝令,“你给我乖乖坐下等开饭。” 
晚餐照例是中东风味。晏雪边吃边赞,一张嘴从头说到尾,居然吃得并不比我少。我深感惊奇。他至少干掉了三碗molokhia,那是一种阿拉伯人喜欢吃的蔬菜羹,含有丰富铁质。我很喜欢。 
甜品是美味的咖德夫,这种用小麦碎片、阿月浑子果实及蜂蜜烤制的点心香脆可口。我猜想我不在家这段时间晏雪也闷的够呛,毕竟六个月大假也不是谁都放得起的。 
他吃得太香,我也不甘示弱。Eden坐我身边,含笑看两个男人贪婪吃相,我知道她心里欢喜。脆饼香酥,一点碎屑掉了桌上,晏雪飞快用指尖蘸了吞掉,Eden噗嗤笑出声来。 
酒足饭饱,两个男人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Eden进厨房去煮咖啡。 
晏雪看着她窈窕高挑背影,吹了声口哨。“第一千零一次,我想挖你的墙脚,颜。” 
我懒洋洋眯起眼睛。“你敢。” 
他叹口气,“美女,性情好的美女,性情好又做一手好菜的美女,” 
他看上去像只被雨淋湿的长毛猫,开玩笑的语气也有点湿淋淋的,不同往日。 
我挑起眉。“医生?” 
“我还想吃一块。”他端起盘子,可怜兮兮地看我。 
Eden声音柔柔传来,“烤箱里温着,一人一份。” 
“第一千零二次……”医生喃喃念着,捧回两盘点心,活像捧着重要证物。 
我瞥他一眼,“几时复职?” 
他笑容甜蜜蜜,盯着点心。“不做了。” 
“不做了做什么?” 
“做你家的狗。至少它吃得比我好。” 
我嗤一声,“我家从来不养狗。现在,帮我个忙,医生。” 
他伸个懒腰,“别同我提这个,颜,好容易我有个悠长假期。” 
我笑一下,“只是来给我看看这个。” 
他闭上眼睛,贪婪地闻一下盘子。 
我把档案袋摔在他面前。他委屈地皱皱鼻子,看上去只有十九岁。“我不要。” 
“你早晚得回去。” 
医生作瘫软状,不答。 
我叹口气。“局里形势怎样?” 
“新来的老头子得了前列腺癌,看情形大伙又能清闲一阵子了。”他笑,看见我打开档案袋,立刻缩头,“颜,我对你的调查一无所知。” 
“别想撇清,我知道你有个心理学硕士衔。来给我分析一下这个。” 
我将一叠照片抛在他面前,他翻了翻,面不改色。如果是别人,大概我不会在用餐后甜点的时候给他们看这些。那些照片曾经令参与调查的一名男探员呕出胃液。 
“箭伤。焚烧。割除身体器官。这些稀奇古怪的献祭方式可以证明些什么?” 
“证明他们很聪明。”他把一块咖德夫塞进嘴里,细细咀嚼。 
“什么?” 
“至少他们没有选择在某个国家标志性建筑物前把自己烤成叉烧。” 
我吸一口气,“你太愤世嫉俗了,医生。” 
“还好。”他抬起头来看我一眼,“至少我愤的不是这个国家的世,嫉的也不是这个国家的俗。” 
他忽地探身过来,“你吃不吃,不吃给我。”叉子已经伸过来。我挥手打开他,迅速把盘子藏到身后。看着他微笑,“医生?” 
“奸诈。”他骂了一声,劈手夺过照片,细细看了起来。 
“德鲁伊教的祭品?” 
“嗯。”我笑一下。“胃容物检验出槲寄生籽实成分。那是他们的标记,你晓得。乱子从EL 
DORADO乐队五月巴黎那场闹翻天的记者招待会开始。最近他们活动益发频繁。这一阵,多事之秋呢。” 
医生皱着眉头看我,然后收起照片,“我回去琢磨一下,给你答案。” 
我微微鞠了个躬,含笑把盘子推了过去。晏雪一声欢呼,埋头苦吃。那模样……“顶多九岁。”我叹口气喃喃自语。Eden走出来坐我身边,看着他也笑。 
晏雪,这么一个大男孩似的他,却是FBI里传奇性的古怪人物,都说他手段高明,性情诡异。这一次我被国际刑警组织调去办“花期”的案子,可惜他还被强制休假,不然必能帮我大忙。 
晏雪那一遭犯的事也着实奇怪。我问他时,他却只轻巧地答,“我偷了点证物。” 
“是什么?” 
“头发。” 
我盯着他,忍不住重复一遍,“什么?” 
他抬起眼看我,很无辜的样子。“头发,被害人的头发。” 
我几乎没一拳挥过去。 
“偷也罢了,居然还被人撞见。”我抱怨。 
他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的。可是一般人不是应该惨叫一声,并且骂我是个怪物么?” 
我看着他,“你真的这么认为?” 
“当然不。”他笑了一下,眼睛里闪闪发光。“那女孩子的头发真的很美。乌黑笔直。” 
我摇了摇头。“为这点事给大力处分,半年不准涉案,你也真划得来。” 
他伸个懒腰不答。 
今晚我突然想起这个,随口问他,“你弄来的那些死人头发,到底做什么用了?” 
他笑的有一点诡异,但并不够邪气。“猜。” 
“一杯土耳其咖啡。”我才懒得同他打机锋。 
他叹口气,转头,“Eden,你怎么受得了这么没情趣没品味的男人。” 
Eden抿着唇笑,不做声。 
“盲目好奇心不是情趣,医生。”我懒懒地笑,“是驱猫剂。” 
他举高手投降。“咖啡加肉桂。” 
“没情趣,没品味。”我回敬他。 
“好了,好了。”Eden笑着起身,“好男人是应该争吵的,可是安静坐下来喝杯咖啡,不是更好么。” 
我看着她柔媚艳丽脸庞,那双猫似的杏眼,迷人的琥珀色瞳孔。我深呼吸,这个女人,她注定是我一生的珍宝。 
Eden去端咖啡,晏雪看着我,微微一笑。 
“做了娃娃。”他说,“目前为止,我做过的最漂亮的一个娃娃。” 
若不是同他相处经年,早已习惯,听了这句,我怕是也有晕倒之虞。 
晏雪匆,这个该死的家伙。 
我靠在沙发上,懒懒地合起眼睛品味空气中飘浮的咖啡浓香。 
“颜。”他突然叫我。 
“嗯?”我哼一声。 
“颜。” 
我睁开眼,淡淡地看他。 
晏雪的眼神有点模糊,那种潮湿温暖的模糊。碧清眸子在平光镜片下一闪一闪。他轻轻微笑。 
“颜,我看上了一个人。” 

第2章 

迷魂 
—Olivier·Russell— 

我喜欢颜家。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座房子里没有一个习惯第一千零一遍对自己喜欢的客人唠叨“你该成家了”的女主人。不,当然我并不是在标榜自己有多受欢迎。但如果你硬要这样理解,那么也悉听尊便。 
而我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状态可以迅速在慵懒如蜜的暹罗猫和生着碧绿眼睛的印度黑豹间转换,令人惊骇的变幻。 
我看着他,他蜷在沙发上。双腿修长,身材清瘦。黑色衬衫散着领口,甚是随便。他懒洋洋地眯着眼,很难看清那双墨绿瞳孔中究竟闪耀怎样光亮。他的眼太善变。然而我却被他吸引。他身上那种要命的,对任何人任何事都缺乏兴致的优雅,在初见时便征服了我。他只活在自己的星球,我知道。 
颜猎,这个奇怪的自私的男人。我的同类。不同的是,他有个幸福家庭而我没有。他有个绝色的妻子而我没有。他有个可爱的女儿而我没有。他有一场铭心刻骨的爱情,而我没有。 
不过,也许我即将拥有。 
我对他笑,他皱起眉。秀雅眉尖一瞬间挑成凌厉。“医生?”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我晓得他潜藏的问句。 
“你太敏感了,颜。” 
他对我冷笑,带点警告意味。笑意如晶莹刀锋。FBI里是人都晓得这个男人的犀利。 
然而在他自己的小星球上,我怀疑自己是否可以拿某种惯于二十四小时抱在枝头啃案树叶子的珍稀动物来比喻他。至少他们有一点共通之处,注视爱人和注视食物时的温柔眼神。 
他归来一星期,我在颜家赖了四顿晚饭,外加三回午餐。打包带走的点心另算。 
Eden对此已习以为常。我只怀疑颜猎是否很想将我干掉之后毁尸灭迹。 

“女人都喜欢强势的男人。” 
我看他一眼。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头也不抬,看上去对食物的兴趣远大于我的脸,只是这让我怀疑他是否也把盘子里用来配面包的hummus当成了训话对象。可惜的是,我自认为还不够资格同美味鹰嘴豆糊分庭抗礼。 
在我对他说出那句话的第二天晚上,他在餐桌上对我来了一次教导。 
“强势,然而温存有度。她们喜欢的是这样的男人,喜欢在被强硬地征服之后再迎来一场温柔的抚慰。”他终于抬起头,对我眨了眨眼。“这是女人的天性,年轻人。” 
我眯起眼睛看他。 
“女人永远不会喜欢不会侵占她们的男人。”他微微一笑。 
“这是你的个人经验?”我喃喃地问。 
他不答,转头对妻子诡秘一笑。Eden不动声色,对他撇了撇唇。 
“你看上了谁?是你的女病人,抑或女犯人?” 
Eden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亲爱的?” 
颜猎轻耸一下肩,“很正常。大多数情况下,晏雪有空接触到的女人只有这两种。” 
Eden微笑,“这是否在暗示我应该对你充满信心?” 
颜猎咧开嘴笑,“当然,亲爱的,当然。” 
无论多么英俊的男人在露出那种被家庭幸福冲昏头脑的笑容时都会显得甚为傻气,即使是颜猎也不例外。我怀疑这是某一块感情肌在作祟,当然具体事实如何尚待研究。或许我可以据此申报一个课题,名正言顺地从纳税人手里捞上一笔。 
Eden对我苦笑,无可奈何的意思。她即使苦笑也是优雅的,高贵的……那是她固有的风采。这个绝色的美女。当年的超级模特儿。如今的完美妻子。 
我同Eden,这个美丽的女人很亲近,虽然她不是我热衷的那一型。也许因为我们都具有偏阴性的一半德国血统,也许因为她做得一手风味独特的好菜,中东风味……如果埃及国菜也可以被归为此类,那么那一道辣煨黄豆实在是天下无双,我打赌即使是埃及总统的御用厨子也做不出比这更地道的了。 
据说当年她决定退休时,Versace的当家差点没跪下来求她。事实与否我不晓得,只是以我品评美女堪称专业的眼光来看,T台上少了她,世界各大顶级女装品牌的展示会的确大为减色。 
从前,我并不在乎局里那些人怎么看我。双性恋者。SM狂人。变态医生。可惜事实上我对男人丝毫没有兴趣。开唐童的玩笑只是取乐,自从被颜猎骂过之后,我便收敛了些。逗弄那个四方人的乐趣的确比不上取悦时尚界妖娆洒脱的美女们。我不缺舞伴也不缺床伴。颜猎冷冷地叫我少去逗引局里同事的女人。我说为什么。他用力敲我的头然后冷笑。 
“别没事找事,赌这种白痴意气。他们看不过眼你,你清者自清。好端端一个人,趟什么浑水。” 
我说,无聊。他说,“无聊就去死。可惜这世上没什么比死更无聊。” 
人活这世上,为的不过三餐一眠。何以我如此无奈,他如此洒脱。我百思不得其解。问Eden,她只微笑,偶尔戏谑道,“因为他是我的男人。” 
夜夜沉酣的我,若不在工作中榨干自己,便流连声色。粉黛胭脂,红泪香泽。同样的汗水同样的身体同样的呻吟同样的迎合,不同的只是夜夜空虚,每一夜都有所增深。抽身回顾,我不知自己得了什么。甚至不知自己索要什么。在不同的女子怀中尝尽温暖,然后孤单回到自己世界,关门闭户,摊开工具。一堆堆关节,头发,眼珠。极尽妖娆,任我把捉。 
执笔,细心描绘我永远画不出制不出的那一张脸,那一个人。每到那个时候,我知道,我在等一个人,我能不能等到那个人。 
那个人,她究竟会不会来。 
也许,她是真的来了。 

七月的最后一个夜晚我在巴尔蒂摩。熟悉的城市,熟悉的无聊。约了我的人中途来电说要赶去墨西哥拍一组冬装。 
七月的墨西哥,沙漠,蜥蜴,仙人掌。冬装……谁想得出这种鬼主意。我五体投地。想起Eden微笑说过,这世上所有的疯子,一半执手政治,一半中的一半向诺贝尔奖努力,剩下的四分之一以颠覆时尚潮流为己任。 
那个夜晚细雨绵绵,我本想直接开车回华盛顿。路经第一海军舞台,严重塞车。我探出头去,巨大锚形建筑在雨中透出一股湿润柔美的味道。海风清凉。灯火通明。 
我索性把车子挑出来停到一边超市门外,下去闲逛。既然无聊也是无聊,多少无聊都是一样。我仰望巨锚,看见风中飘散精致彩带。大幅宣传海报上印有美貌男子,眼含秋水。看了几眼,是今晚在此演出的宣传。因是东方人,我多看了两眼。 
表演刚刚散场,人潮涌出。雨有点大起来,女孩子激动不已,笑声尖利。这时我听见歌声。 
清亮,婉转,妖娆,缠绵。 
那样的,雨一般的歌声。 
我走上前去,看到那个高挑艳丽的女子。 
许久之后我仍能记得那一刻的她,那一夜她的装束。即使那一瞬,一瞥之后命运便将我带离,我依然能够记得她,纤毫毕现,仿佛就在眼前。 
她穿一件松松散散的乳白亚麻衬衫,里面是黑色羊毛紧身T恤,高领无袖。深色低腰牛仔裤,衬得双腿分外修长。一双黑缎面细高跟凉鞋,鞋带上镶细细一圈珍珠。足趾精致,趾甲上涂了冰蓝蔻丹,大趾甲上俏皮地以碎钻拼出小小一只圣十字,幽光闪烁。 
左耳上戴一只长坠,细细银链末端坠了只圆环。 
而那张脸,说不出的一种风情。说不出。 
她在雨中的街头歌唱,长发尽湿,透着光,一闪一闪的晶蓝。身边顷刻围了大片的人,掌声飞扬。 
我挤上去,身边孩子大抵都不超过二十五岁,有人对我皱眉。我问一个人,“这是什么?” 
“日本,彩虹乐队,LARUKU。” 
“我是说,这首歌的名字。” 
那染发,唇钉闪烁的男孩瞟我一眼,不再理睬。旁边有个穿印有海盗船长骷髅头图案黑色T恤的女孩对我笑,好心解释。 
“今晚,来自日本的彩虹乐队在这里演出。” 
她滔滔不绝地赞美那可以用绝色来形容的男主唱。我瞟一眼她手里海报,不予置评。 
“她唱的,是刚才演出的第八首歌。《Living In Your Eyes》。” 
“你认得她么?” 
她茫然看我,摇头。 
我盯着那清瘦高挑的女孩,她离我很远,可是我知道她在我面前。她就在那里。 
《Living In Your Eyes》。美丽的一首歌。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它的中文译名,更美丽也更哀伤的四个字。 
瞳之住人。 
那高潮婉转缠绵如情之恳求。口哨声尖叫声四起,众人呼啸鼓掌。 
她仰面向天,微微一笑。 
“天……”身边女孩子咬着舌尖,“天啊……简直唱得和Hyde一样好。” 
我突然便走上前,在无数揣测疑问目光中,我搭住那少女的肩,用一点力,将她扳到面前。她有一双漆黑的眼,透着淡淡的伤感。我探过身去亲吻了她的脸颊。雨水弥漫,苍白潮湿的肌肤带着一种森森凉意。 
我轻轻对她说,“唱得真好。” 
她莞尔一笑,“谢谢。” 
我尝试着说出一句日文,“初次见面?” 
“Porcelain。”她淡淡回答。 
那一刻我只想微笑,“是嘛,我有一半Porcelain血统。” 
她不置可否地微笑,一半娇媚一半冷淡。我看着她的眼睛便知道她想什么。苦笑一下,突然换一口国语,也许并不字正腔圆,但足以证明我想要证明的一切。 
我告诉她,“我父亲来自Porcelain。” 
不待她回答,我微微一笑,“你看,这并不是吊膀子古早方法。” 
不知是否我错觉,她脸颊微微一红。 
是的,那个夜晚,一切是那样改变的。当我亲吻她脸颊时她没有拒绝。当我凝视她时,那种歌声,那个笑意仍然在我身边回旋。我将她带走,那一刻我不知道我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我只想和她一起离开。 
在那种无法形容的歌声中,我看见了一些永远不能回来的东西。 
我所梦想的东西。 

霓虹如电,沉沉掠过车窗。少女洁白容颜倚在窗边,漫无目的地打量飞驰而过的夜色。 
“有烟么?”她闲闲地问。 
一盒MIST被递过来。她瞥一眼,没有接,微微一笑,“谢了。” 
“女孩子吸烟不好,伤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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