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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系列之半生+补遗断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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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话又说回来,陛下与他关系如此暧昧,无数次的露馅,居然到如今市井之间都只以为陛下待他只是宠臣。我知道很多人与我一样,只是保持沉默。于是谢默与陛下的关系,显得扑朔迷离。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谢默在陛下身边,竟已有十年之久。
我在陛下身边,也有十年了。
陛下依然不爱我,他还是爱着那个同样喜欢笑的男子。
虽然陛下待我甚薄情,但我也不怪他,至少他对他自己的爱情忠诚。
我只是走不进他的心,这不是我的错。
也已经释然了,至少表面上,我努力伪装若无其事。
只是在无人明了的内心深处,我也在做着自己的努力。
或许未来我依然会失败,但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
我的努力陛下知道,谢默也知道。
每次看我陛下总是微笑,可私下无人,他叫我不要把心思放他身上,他说爱一个人他已经太累,无法再分心给第二个人。
陛下是个奇怪的男人,我所认识的男人当中,没见过象他这样固执的人。
我对他的话只是沉默,我现在无法做到死心。
心情有时连自己都无法控制,陛下不也是一样。
我说,他沉默。
也罢,由你。
陛下不赞成我的努力,而另外一个当事人对我的态度却是鼓励,或者说竟有些乐见其成。
我不懂谢默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懂他对陛下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情。
有时看他凝视陛下的目光里有着复杂的情绪,苦恼与喜欢并行。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实他看陛下的时候,神情异常柔和,也有淡淡的喜悦在飘。
喜欢上一个人,心情便由不得自己。
就这点而言,陛下、谢默与我,都一样。
于是我们的关系渐渐微妙起来。
而三个人中唯一不变的是陛下对谢默的感情,我不懂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陛下对一个男人的爱情,竟然没有改变过。
就我所知那二人的关系也曾情到浓时情转薄,而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原因,陛下又开始喜欢上了他。
但就是在那段陛下对他爱情淡去的日子里,陛下依然待他很好。
记得那年月夜下,谢默不在场,陛下笑言,他们是师兄弟,有着比一般人更为浓厚的情分。
而我知道那只是陛下心底话的一部分,当年陛下酒醉的时候,他曾说过谢默是他一手打造一手培养出来的分身。
与他完全不同的,第二个隐藏着的自我。
或许这能够解释为什么陛下待他如此不同的原因,但我想陛下这样爱惜他,不会仅仅只是出于这个理由。
也不会只是因为,谢默很笨。
每每看着谢默优雅的举手投足,总会想起陛下所言“水天一色净如蓝”。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据说传承自谢默的祖母,突厥可汗的女儿阿史那大公主。他有着非我族类的眼瞳,受得却是地道江南文化的熏陶。
有一次问起谢默所爱的地方,他脱口而出的地方竟是大漠。
这是个十分矛盾的男子,我总在想陛下是不是因为他的异于常人而喜欢。
而问起陛下,陛下总是摇头失笑。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找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呢!因为他是他,所以才喜欢他,不就是如此吗?”
我无言。
那时由衷羡慕谢默,遇上陛下,实是他一生之幸。
但我料不到如此被陛下眷宠的他,竟要娶妻。
13
任何一个男人说要成亲都不奇怪。
只除了谢默。
我很清楚他是个正常男子,陛下也清楚,但我就是想不出他成亲的模样。
相信陛下与我想的一样。
所以当这位谢大人趴在回廊的栏杆前懒洋洋的喂一池锦鲤饵食,说自己要成亲,我以为他在开玩笑。
抬头瞧瞧,天好风好景致也好,倒是个连开玩笑也好的日子,但这样的玩笑,“笑果”估计不会很好。
果然,陛下刚喝到嘴里的茶喷了一地。
“你说什么?”
他怀疑的问。
“臣要成亲了。”
还是懒洋洋的声音,同样的漫不经心,谢默连头也没回。我摸摸耳朵又看看他,觉得耳朵没有问题。横过头看着他,他不理我也不理陛下。
“你说什么?”
陛下声音扬高八度,那个人终于回了头,一脸温文的浅笑。
神经真是粗到离谱,没看到陛下已经要七窍生烟了吗?
我暗自摇头,他朝我笑笑,极狡猾。
这人打算做什么?
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我有点害怕。
“臣……想……成亲!”
一字咬一字,柔婉的南音真是好听极了,但那是平时,现在还说得这么清楚,就是火上浇油。
“不许。”
不出所料,陛下依然老话一句。
他不高兴,瞪大了眼。
“陛下不已经准了吗?”
我吃了一惊,瞧瞧陛下,陛下气急败坏。
“朕什么时候准了的!!”
“陛下年初有旨,全国上下凡满二十五岁的男子皆需成亲。臣岁数已二十有七,也该成亲了。”
他慢悠悠言道,朝我挤挤眉。
这时候他还有心情笑啊!
我回瞪他一眼,暗想这人真不知死活,那头陛下脸都气红了。
“朕是下了旨,可你不算。”
“为什么臣不算?”
他跳了起来,面红似火。
“哼,朕认为不算就不算。难怪朕提这法令的时候你一言不发,原来心里早就有了这主意……你到底想什么?”
“陛下……庭儿需要母亲。”
谢默打断陛下的话,又看看我,目光里似是有话。
这是为人父母的心情,我懂。
就如令儿是我的宝贝,谢庭于谢默来说,也是不一样的存在吧!
只是我能懂,陛下却不懂,他话音才落陛下已拂袖而去。
偌大的亭子里,只留下我与他。
“你就只因为这点想要成亲?”
就这一个理由,我不信。
他沉吟半晌,方道。
“娘娘可曾听过李俊幼妹的名号?”
李俊幼妹李聆音,出自名门,为京城之中首屈一指的聪慧女子,只是传闻之中,李聆音的姿色很一般……
莫非他真的看上了李家小姐,我又一惊。
“你喜欢上了她?”
“臣与她是朋友,她象是臣的妹妹。”
谢默的目光很真诚,而我不懂。
“这和你要成亲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想娶她?”
“李俊想把她嫁予孙尚书的儿子孙麒,臣看不过眼。”
他回了我一个看似与我的问话毫不相干的答案。
我知道孙麒与李聆音在京城之中一样有名,只不过孙麒是以贪酒好色恶名在外。李俊这人虽然出自赵郡李家,为我朝八大高门之一,可这个人却势利的很。他竟想把自己的亲妹妹嫁给孙麒那纨绔子弟。
这不是要把李家小姐推进火坑里吗?
“所以你想……”
他不言,朝我一拜。
“还望娘娘玉成。”
如果我不从中协调,就靠谢默,恐怕陛下决不会肯。这我知道他也知道,他也知道我生平最恨的便是卖女求荣、贪恋富贵而不顾及家人幸福的人。
他看透了我的性子,我却看不透谢默。
心里觉得有些呕,但这次我不得不帮他。
同是女子,我不想李家小姐凋零。
去看陛下,陛下正烦躁不安的在屋里踱步。见是我,他很烦恼的拉我坐下,问我,这些时日有哪方面可曾亏待了谢默。
“陛下有没有为他想过呢?”
我当然知道陛下待他一如既往的好,可是现在我不能这么说。听我的话,陛下一愣。
“朕当然考虑过,这和他成亲有什么联系?”
“陛下不能否认,谢默和陛下一样都是男人。或许陛下不觉得有何不妥,可谢默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他也会寂寞……”
陛下沉默,目光之中有几分惆怅。
“朕知道,每到中秋,他从来不吃团圆饼。有时朕半夜醒来,看见他一个人坐在窗口看月亮……朕知道朕私心重,可是朕不想与旁人分享他。”
有时陛下也肯和我说心里话的,只是内容都是我不愿意听的。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很难逃脱的了这样的束缚,我道。
“如今谢默的儿子也有六岁了,象那么大的孩子,确实需要母亲照料。而多个妻子,对于陛下与他的关系,岂不是也多了一层掩护,陛下不会希望,他和陛下的关系造成他的困扰吧……”
“这……你先下去,让朕好好想想。”
陛下没有给我明确的答复。
而我出了陛下寝宫,发现谢默候在宫门之外。
我对他说我已经对陛下说了,让他不用担心。
“那还是不够的。”
他这么说。
我恼,本宫已尽力,莫非他还嫌弃?
正欲言,他又道。
“陛下的心需要安抚,光是说理,不够。”
谢默的面容上泛起了几朵羞涩的笑容,他看我微笑。
后来他进了陛下的寝殿,后来陛下下旨为他和李氏聆音指婚。
我以为他就只是单纯的想为他的儿子寻找一个母亲,也只是单纯的保护那个象他妹妹一样的女子。
可后来我听进宫来探望我的兄长说,陛下的举动是政治联盟,这桩婚姻将与我朝关系最为密切的世族赵郡李氏与中洲第一世族云阳谢氏联系在一起。
或者娘娘会忽略谢默的身份,可他自己不会,陛下也不会。
兄长的笑容异常暧昧。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该怎么面对这样的爱情。
我以为陛下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个爱笑的男子,就如同我喜欢陛下,可是现实却并非如此。
兄长说陛下当年要云阳谢氏派幼子上京参加科考,是为了牵制那个古老的大家族。
谢默的身份等同于人质。
而谢默之所以肯屈就于陛下身边,有一部分原因必然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的家族。
宫中朝上的事情,每一件事情的背后,都有着很深刻的联系。
莫非他们的感情是伪装?
一切都是假的吗?
我不敢相信,却又怀疑。
陛下下敕,于当月为谢默与李氏聆音完婚。
谢默成亲那日,陛下突然生病了。
我忧心如焚,前去探望,却见好端端的他。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朕不想与别人分享他!况且,他与李聆音婚前居然认识,朕不知道……”
微微红了脸,陛下如此作答。
那一刻,我突然在想,纵然他们的情感之中有着阴谋的成分,可在时间的消逝里,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象是不能随心所欲控制的,自己的感情。
那夜听说谢默因为发现陛下装病,气急败坏的告假,带着家人回云阳去。
陛下说自己要前往江南巡视,于当夜南下。
我知道,陛下是为了追那个男子。
而后又传来西颢入侵我朝边境的消息。
陛下携他回京,我们又见面,没几日,陛下又带他往去边境。
只是我想不到,半年以后,传来北域交通要道被西颢截断的消息。
谢默与朝中的一批精锐大臣,都被困在安镇。
陛下回京了,他没有。
整整一年的音讯全无,陛下不做事的时候总是发呆。
而后安州城陷,从安州城来的两名生还者都言——
谢默死了。
14
那日黄昏我瞧见三皇子舒王独孤冥在哭。
刚开始我以为有人欺负他,可后来想想又不对。
这孩子自那日之后,就很少再哭了。
舒王冥的生母是早逝的齐淑妃,因为他的母亲是权臣齐英的女儿,所以陛下一点也不喜欢这孩子。他在宫中没有后援,又不为陛下所喜,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我见他常常都是郁郁寡欢,性子严谨也不爱说话。除了对他的老师谢默外,对于别人,这孩子很冷漠。
其实我不懂谢默为什么会对这孩子特别好。
对于陛下、他与齐英之间的恩怨,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知道陛下与谢默的老师——名闻天下的大儒顾震,是被齐英逼死的。
虽然舒王冥是陛下亲子,陛下也不喜欢他。
我不是第一次见他哭,淑妃过世,我还是德妃的时候,那夜我也曾见他哭。
那时谢默正好路过,我瞧他想走,又留。
明明都当作自己看不见的绕过了假山,又不知道为什么原因退了回来。
“你为什么哭呢?”
谢默脸上的表情很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
舒王冥的反应是咬了他一口,我瞧他的手腕都流血,他的眉梢皱起,言谈依然温和。
“哎呀,怎么可以咬人呢!要被人说起,会说淑妃娘娘不好。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啊!”
“才不会,娘走了。”
小皇子嚎啕大哭,蹭得那位大人一身眼泪,他的眉头全部皱起,谢默爱干净在京里是出了名的,他竟然能忍受这个我觉得有些好笑。
谢默的反应是吃了一惊。
“淑妃怎么了?”
“娘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啊?”
谢默一愣,我见他抱住了舒王冥,软言温语。
“淑妃不在了,所以殿下在哭?”
被泪水洗过的眼睛看着他,舒王冥咬着唇,却不答话。
我见谢默把他搂在怀里,不顾他细小的挣扎。
“那殿下就在臣这哭吧,今天之后,就别哭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哭了。哭并不能改变什么,走了的人就是走了,活着的人依然得活下去……”
小皇子看着他,傻傻的。
谢默摸摸他的头,用袖子擦了他的脸,又看看自己的袖子叹气。
那时我觉得谢默象傻瓜,齐英垮台,淑妃已逝,还需要在这过气皇子身上下什么功夫?
而后我得知,谢默当了三皇子舒王冥的老师。
再而后我就未见过三皇子哭,但他老是和兄弟们打架,每次我要责罚他,都被谢默所挡。
有一次他打了令儿,我忍无可忍。
谢默依然阻拦。
“你为什么要这样护着他?身为皇子竟然殴打太子,这象话吗?”
我质问,他扬起了眉,声调铿锵有力。
“娘娘怎么不问问太子殿下对舒王殿下说了什么话?太子侮辱淑妃,臣不认为殿下需要容忍下去。”
也许令儿有错,可让那个小子打我的儿子我不许。
于是闹到陛下那头,陛下如我所想并未袒护独孤冥。
我正得意,谢默朝陛下跪下磕头。
“弟子之错在于师,如今殿下有错,是臣教不好的过错。请陛下责罚臣……”
我气结。
这人是陛下的心头肉,陛下怎么可能责罚于他。
气呼呼的走出殿,却见舒王冥于殿外。
我不想理睬他,他却拦下我。
“你想干什么?”
“儿臣来向娘娘赔不是。”
“怎么你也知道错吗?”
“儿臣无错,儿臣来此,是先生要儿臣来的。”
谢默,他又在搞什么鬼?
“哦?”
“先生说要儿臣体谅娘娘身为母亲的心,也请娘娘体谅儿臣的人子之心。”
我什么话也说不得。
他竟然比我更会教孩子,我觉得很懊恼。
但我清楚我的溺爱之心只会毁了我的儿子,于是我求陛下让他也任太子的老师。
他把我的儿子教得很好,教舒王冥也教得很好。
但我和舒王冥依然不亲近,我觉得没亲近他的必要,所以我不懂为什么谢默要在没有价值的他身上下这么多的心血与心力。
如今谢默身陷安镇死生未卜,舒王冥的哭泣,是否为了自己未知的命运?
“舒王为何哭泣?”
“先生走了。”
我问,舒王冥低声说道。
“他走了又不是第一天的事,舒王何必哭成这样?”
我觉得有些好笑,笑意却因为他下一句话凝滞在嘴边。
“安镇已被大火烧成了废墟,所有官员,包括先生,全部遇难。”
这是说谢默死了?
怎么可能!
我看着舒王冥稚气又沉着的目光,捂住了嘴。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去了。
我不信。
陛下会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我前去寻找陛下。
陛下却抱着一堆衣物在发呆。
看到是我,他笑了笑,很勉强的笑。
“这屋子里都是他的气息,人虽然不在了,却好象还在一样。”
陛下的话有点语无伦次,我看着他,在他身边坐下。
“陛下……”
“这个傻瓜答应过要保护好自己的,他说过会好好保重自己,看朕开创一面盛世天下的……”
“陛下。”
“你看看,他的衣服还在,他的发簪还在,他的东西都还在,这个傻瓜自己却不在了。”
陛下把自己怀里抱着的东西放在我怀里,固执的要我看。
怀中的衣物没有呼吸,却有着属于那个人的味道。
云阳谢默爱墨荷,他雅好熏香,只用云阳谢家造香坊造的墨荷香剂。
宫中人只要一闻到这样淡雅的清芳,就知道他来了。
可是这样的人,现在不在了吗?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陛下,我知道他现在很伤心。
我只能听他说话。
陛下从没有这么唠叨这么罗嗦过,可是他也从没有象现在这样的有人情味。
你看这簪子,是羊脂玉做的,君阳喜欢用世上最好的东西,世人都说他豪奢,可是梓童知道吗?他不是因为这是最好的东西他才喜欢用,用羊脂玉是因为这样的东西质量贵,不会丢!这家伙向来迷糊,丢三拉四,贵重的东西在他身上,才会记得这东西很贵,会小心点……你说他是不是很笨……
他好怕疼,没次朕弄疼他他都要咬回来,你说他象不象小孩子?
他贪睡,朕每次叫他上朝都得大动干戈,不仅得把酸到家的话梅剥去内核丢到他嘴里,还得被睡迷糊的他不住得推……你说这人脾气坏不坏?
喜欢看雨的时候就拖着朕去看雨,也不管朕忙不忙;和他养的那只坏猫起争执的时候,那人从来都是袒护自家那只坏猫……
陛下喃喃自语,甚至忘了我在身边。
这个男人对他的影响力,竟有这么大……
连生活中一些小小的细节,在陛下的记忆里也是这样清晰。
“陛下喜欢他吗?”
我低声问。
“朕也不懂为什么,可朕喜欢他,就是莫名其妙的喜欢。”
我怀中男人的唇在抖,身躯也在抖,在我的怀中,他热烫的泪水染湿了我的衣裳……
这样脆弱的他我没见过,或许过去陪在脆弱的他身边的人是谢默,而今他已经不在了。
人不在就是输了。
无论影子的力量有多么强烈,走了的人永远都是影子,活着的人才会是胜利者。
于是谢默走后的日子里,陛下待我虽然还是很淡漠,我却过了一段好时光。
宫中不见谢默曾存在过的踪迹。
他用的东西都烧了。
陛下严禁一切人提起他,连在谢默身边服侍经年的梁首谦也调去和独孤冥作伴。
我知道陛下并没有忘记他,而是想起他心里太痛,所以才不想看到属于他的人或事。
我以为我的幸福近了。
上苍却和我开了个大玩笑。
谢默未死,还被得知他或许尚在人世弄得方寸大乱,丢下朝政的陛下寻了回来。
那时我们已有四年未见。
而我们再见,也已物是人非。
他失去了记忆,连眼睛都不复是过去的蓝色。
而我,已经不愿意,再出让自己的幸福。
他和我,都已经变了。
15
初时相见,我以为是谢默。
后来又觉得不象。
虽然长相一样,但那个男人太瘦,瘦得都到皮包骨头的地步,而且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我很肯定他不是谢默,陛下或者只是想在他身上寻找那个人的影子。
这个男人看上去就很可怜,他除了那张脸,哪里象那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呢?
虽然谢默的身体也不好,但也不象他那样,荏弱的象是风吹就倒。
我以为这个男人不会成为我的威胁。
因此对于陛下不让我见他,我也无所谓。我一直以为他只是陛下从某地带回的,谢默的替代品。
奇怪的是陛下待那个替代品也很好,或许这只是移情作用。
我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真的谢默。
直到那日不经意,在夜半时分我见到他转而变蓝的双眼。
幽蓝色的眼睛,优雅的举止风范,他还是象我记忆里的那个人。
可他也不象是谢默。
面上有温和的笑容一样,腻在陛下身边也一样,只是现在他的脸上少了几分抑郁的神色,多了几分开朗。
陛下看着他,也在笑。
微微的笑容,比起我这三年来所见的,都要快活的笑脸。
只有在他身边,陛下才是快乐的吗?
远远的我冷冷的看着他们,我不知道今夜睡不着觉,出来散步竟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我也觉得受伤。
为什么陛下要把那个男人藏起来,不让我知道他还活着的事实,为什么陛下到如今也不能信任我?
我对他究竟算什么呢?
清冷的风吹在庭院中,也象吹在我的心上。
我不晓得自己在院子里坐了一夜。
我不晓得自己的裙摆被露水沾湿了,我的泪水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我不晓得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绝望?
我不晓得为什么,我对谢默的怨恨,起了就再也压不下。
为什么他还要出现在陛下面前?
为什么老天只在乎他的幸福却不给我幸福?
天亮的时候,我的心凉了。
我不想再见到那两个人,可我逃脱不了。
我不知道我的兄长从何处得知谢默依然活在世间的消息,而且在朝中大肆传播。
兄长自然是为我着想的,可是我并不愿意他这样做。
而我不知道谢默依然活在世间是不能传出的秘密。
我不知道苦的究竟是我还是他。
我不知道该同情我或是同情他……
我不知道他的活着,竟然也是一种罪。
事情缘起,是来自安镇的文书厉文道的指证。
他说谢默通敌叛国,因为他,所以安镇失守,死难无数。
问他为何当时不说,他说那时以为谢默已死,人死不言其短,可他现在还活着,就不能让他逍遥于世。
谢默有口不能辩,他丧失了记忆。
我看他呆呆的看着陛下,眼神很困惑。
激动的中书舍人裴元度为谢默辩解他决不是这样的人。
但他也无法,为谢默洗清加诸于他身上的罪名。
这是无解的一场辩论。
被指控的人没办法为自己辩解,而他看似无辜的眼神被人言为伪装。
震怒的陛下拍案而起制止了群情激昂,却堵不住天下人的口。
防人之口,甚于防川,陛下没有能力保护谢默。
那日兄长进宫,言谢默必被处极刑。
“妹妹,你放心,以后你不会再苦了。”
我不觉得开心,我竟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就我所知道,我所认识的谢默不是他们嘴里所言那样的人。
“大哥,你是为了我吗?”
我不由不疑。
兄长不言。
“如果是为了我,而去伤害无辜的人,就算你是我大哥,我也不会原谅你。”
我气极。
“妹妹,宫闱之中多诡秘,你不想设计别人,别人未必不会设计你。为了太子将来的天下与你的后位,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时我觉得眼前的男人很陌生,待我一向慈和的兄长,眼神是那样的黑暗。
而我,我只能沉默。
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在宫里,必须要学会保护自己,无论是用多么卑鄙的方式。
所以,就一定得牺牲陛下心之所爱吗?
如果陛下没有了心,那他还是他吗?
我有一瞬间的动摇,仅仅只是在,那一瞬间。
我不知道现在那双人的近况,我以为他们坐困愁城,却没想到,这两个人都是这样平静。
再次相见,谢默的眼已是蓝的了,听说他的眼睛会变色,是被人下了药,如今不服药,他的眼也恢复了。
就象原来的他。
他坐在陛下身边,两个人一起读书。
笑语不断,偶尔目光相对,陛下对他微笑,他也对陛下微笑。
如此宁静,如此祥和,就象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我止住了步子,陛下在场,我无法见他。
我觉得有愧。
而后乘着陛下上朝,我去见谢默。
他温文有礼,不卑不亢。
“你打算怎么做?”
我开门见山问话,他一愣。
“怎么做?”
“如今朝中形势,对你极为不利。你打算怎么做?”
他耸耸肩。
“过一天算一天吧!”
“只要你肯离开陛下,本宫有办法保你不死。”
我言道,虽然这事我插不了手,可救一个人我还是有办法。兄长如此设计于他,就是怕动摇到我的地位,如他不在陛下身边,兄长也不会再对他如此执著。
他却摇头。
“谢谢娘娘的好意,臣心领,但不能接受。”
“为什么?”
有什么会比他的命更为重要。
“如他们所言的都是实话,那臣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但臣还活着,臣想总有什么理由让臣努力的想活下去。陛下待臣心诚,臣不想辜负陛下,纵然是死,也要死在陛下身边……”
“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呢?”
我知道我动摇不了他的心意,这个男人个性与陛下同样的固执,虽然失忆,他的个性却也没变。
而我的叹息,他轻笑。
“娘娘,爱一个人,有罪吗?想活下去,是罪吗?”
他的眼睛很认真的瞧着我。
我无法回答他。
纵然我这一生,我也无法象他一样的真诚面对自己。
爱一个人或许是错,想活下去或许是错,真诚的面对自己决不是错。
我知道他对陛下和他对陛下一样,都是真心实意的,虽然他不说。
我知道陛下如今处境非常艰难,朝中言官们如此踊跃的要处死一个人,而谢默的好友努力而执著的想挽救他的行为,显得这样的弱小而无力。
我知道陛下爱那个男子,很固执也很认真,但我想不到陛下对他的爱情如此强烈。
我听说陛下打算退位。
陛下如今春秋正盛,他怎么会想到退位呢?
我不信。
可我去见他,他却告诉我这是真的。
“朕不再是皇帝,君阳便能活着了。如果朕不再是皇帝,那也许,他不用再受这么的指责,担负这么多的罪。”
陛下的神色极平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甘。
可我不甘心,为什么陛下要对他做到这地步,为什么呢?
“他是为朕活下来的,这么的艰难,他也为了朕活了下来。如果朕无法保护他,朕还算是个人吗?朕辜负他太多,哪怕这次要朕豁出去,朕也要保住他,就算千夫所指,就算朕被人骂成昏君……放心,就算退位了,朕也还是太上皇。当了太上皇,就可以逍遥自在,不再成为言官紧咬的对象。”
他的神色异常的柔和,我很想哭。
“陛下,放弃这些,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也许吧!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现在,朕不悔。”
他微笑,走出门外。
我偷偷地跟着他,发现他是去找谢默。
“陛下。”
“别行礼了,朕快不是皇帝了。”
“咦?”
“这么惊讶做什么?如果朕不是皇帝,你会嫌弃朕?”
“不会啊!你还是你嘛!”
左右四顾,谢默小声道。
“那朕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等朕不当皇帝以后,我们带着谢寻搬到钦明宫去,好不好?”
“为什么?我不懂。”
谢默不解,陛下摸摸他的头。
“不当皇帝,朕也还是太上皇啊!没有权力的皇帝,下场大多都不好,权力这东西,朕不能放,如今只能避开风暴,才与你安生的过日子。有什么责任,交给令儿去承担。钦明宫是朕身为‘寿王’时的私邸,虽然登基之后扩建成宫,但始终是朕一个人的地方,没有妃子,没有那些吵人的大臣,就你和我,除了近臣,什么人也不见。我们住在那里,平静的过日子,你说好吗?”
谢默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他摸了摸陛下的头,把自己的头靠在陛下的面颊旁。
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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