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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神殇-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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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降世一般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两大天魔的回复。
“你不要欺人太甚！”玄冰魔女怒气攻心，再也没法冷静下去，飞至半空之中时，无数道冰柱便如瀑布一般朝着张黯然倾泻而来，与他身后的冰雪龙卷相辅相成，几乎要将张黯然周围的空气都凝成冰墙，同时，无数个虚影从冰雾中缓缓探出，轻若无物却偏生如贴纸般轻轻的爬在张黯然的身上！她们细长的头发遮住了张黯然的意识，同时那皲裂的青黑色皮肤亦缓缓变换着色彩，氤氲的雾气似拥有意识一般见缝就钻，似要从张黯然全身的毛孔之中侵入他的身体一般！
冰妖，在裂魂谷之时所见之妖。这种低等却又令人恐惧的生物，此时竟籍由玄冰魔女的冰雪雾气便能出现在此地，进行最致命的幻象攻击，同时要将他体内的力量要吸空一般！然而这一次，她们却没能如往常一般的自如。从张黯然的体内，她们甚至无法抽取一丝一毫的力量，反而似乎感觉自己在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要融化进入他的体内一般。而且她们所擅长的幻象，此时更是一无是处，张黯然那毫无感情的眼神，根本无法产生任何幻象！
“跟婉儿比起来，他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似乎在陈述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常识，张黯然一边说着，一边往前方一点点的走去，玄冰魔女凝成的冰壁虽然结实，但在他的面前，却是脆弱如同豆腐一般！此时他心中所想，便是要将那蜷缩于楚宁儿身后的荀易挫骨扬灰！
婉儿，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想与他为敌的……将最后一丝犹豫从思绪中除去，楚宁儿轻轻叹了口气，十指之上冰蓝玳瑁甲轻抚琴面，轻轻拨动，便见天地之间的魔气都受到她的召唤一般，如潮水般涌入琴弦之中，而之前在前方护法的玄冰魔女亦退到一旁，她看向张黯然的神情之中充满了不甘，然而此时的她，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这一琴技，亦是当年身为主神的你传授与我族的，你死在此琴之下，也可安息了吧。”轻声叹息着，楚宁儿缓缓闭上了双眼，魂魄的气息顺着十指融入了古筝之中！琴弦拨响的一瞬，张黯然所出的空间仿佛产生了无数的裂缝一般，魔气裂开无数道裂痕，穿越过一阵虚无的空间后径直斩向了张黯然的魂魄！
以魂魄为念力，拨动琴弦攻击对方的魂魄，便是当年的乐神传授与魅女族之技：魂击！
思绪如蝴蝶纷飞一般撞进张黯然深邃的识海之内，他古井不波化为冷却熔岩的识海，此时竟再次裂开了缝隙！琴声萧瑟，却未失其妩媚，于识海中岩石轻微震动之中，隐隐似要引发共振，要将他识海中的一切都颠覆过来，震碎一切！若换做是常人的识海，只这无数道裂魂的蝴蝶利刃扑面而来时便足以令他神智涣散，识海翻江倒海了！但楚宁儿似乎忘记了一点，张黯然的识海早已化身为凝结的熔岩！此时她徒劳的想要伤害他的魂魄，却没想到只将他识海上方的记忆重新唤醒！
张黯然只觉自己身处的世界如流水般飞速的倒退着，曾经一切的记忆都那么的模糊，如五彩的光线般流淌过自己漫长的生命，自己也似早在很久以前便存在于世界之上，也曾经俯瞰过这美丽的世界，两道庞然若无尽的疆土之中，无数星辰按照自我的轨道缓缓运行着，而这世界的主宰者，似乎从来不曾出现过！而他，就在这漫长而寒冷的黑暗之中，只静静的弹奏着属于自己的灵魂共振曲！
天神界万神的欢宴之中，唯有一个素衣的女子在万花丛中肆意的轻舞，她回眸浅笑的一瞬，便是连自己，神魂亦为之一夺！
第264章 濯莲
弦指相触，若情人间细腻的爱抚，每挪动一寸，都可拨动出不同韵味，弦震气于腔，由内而外发出声响，便是灵魂与天地之间的对话，亦是身为人者最接近自然的对话。
曾几何时，本我的灵魂与天地之间的对话，竟变成了她们手中用于杀人魂魄的攻击方式？魂击？多么可笑的名字啊！！！
心中没有任何预兆与缓冲，下意识的，他竟升腾起淡淡的怒意来，原本对荀易所产生的淡漠此时却开始渐渐往楚宁儿的身上转移过来，此时的楚宁儿只余一具肉身在机械的弹奏着曲子，她整个魂魄都凝聚在这一尾古筝之中，只要自己愿意，他根本可以无视玄冰魔女凝在身前的魔气冰墙，径直一拳便可将她肉身彻底摧毁！只是自己识海之中蝴蝶一般四散纷飞的利刃努力的在撕破他识海之中的防御，却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想要唤醒他灵魂深处永久的记忆！繁乱的记忆潮水般侵蚀着他的意识，自己甚至感觉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此时张黯然有些艰难的挣扎着，却不知处在古筝核心处的楚宁儿此时心中更加惊恐！弦为心声，在她的魂击之刃攻入张黯然识海的瞬间，她才明白眼前的男子，再不是当年那个情愿为了修补自己女儿的识海而散失意志的愚蠢男子了！他的识海是如此的牢固，竟如岩石一般牢不可破，而自己几乎全权将性命交由玄冰魔女保护，倾尽自己毕生对于魂击的感悟，却只能扰乱他的记忆之雾，根本无法伤其分毫！相反魂击亦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无数的蝴蝶之刃在张黯然的识海之中徘徊无果后，必然会最大限度的返回古筝之中，将自己的魂魄切得粉碎！
“女儿啊……难道这一次，我真的错了吗？”随着第一只蝴蝶型的利刃顺着音符的节奏扑腾着翅膀缓缓飞回之时，无数只蝴蝶亦尾随而至，楚宁儿自然知晓这缤纷美丽的蝴蝶之刃代表着什么。感受着越发逼近的蝴蝶，她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解脱的明悟。
我早已在不知不觉屈服于自己的怯懦了啊……无法去面对失败的我们，真的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了吗？最后一丝魂魄操纵着头颅微微扬起，她看到的，依旧是玄冰魔女身前，张黯然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若你真的觉醒，请饶恕我的族人们吧……缓缓闭上双眼，她静静的等待着蝴蝶之刃穿透自己魂魄的瞬间，等待着自己的魂魄布满裂缝的时刻。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她的神智依旧清晰，盘桓于琴弦之中的万缕魂丝亦如春雪融泥一般消散开来，回归到自己的肉身之中，玄冰魔女依旧停在原地，她费尽心思凝结成的冰墙早已不复存在，那夹杂着冰霜魔气的龙卷亦渐渐小了下来，原本伺机攒射的无数冰柱亦化为一阵冰雨无力的坠落地面，张黯然右手手掐住她脖颈的同时，她便失去了控制着冰雪龙卷的能力！而张黯然的左手，此时正轻轻的抚在琴弦之上，一切的旋律都在此刻戛然而止，时间在这一刻停在了原点。
“旋律，不是用来裂魂的。”感觉到张黯然穿过她身旁时，楚宁儿只听到了这句淡淡的话，便觉眼前一花，身后的荀易以及张黯然钧早已消失无踪！
“姐姐……”玄冰魔女雪白的脖颈处还留着一道道指印，然而脾气暴戾的她又怎会甘心？眼见楚宁儿安然无恙，荀易又不见了踪影，她心中一急便要叫上姐姐再次随着自己追踪而去。然而待得她欲遁入雪雾之时，这才惊恐的察觉到了什么。
“乐神大人重归世界了……”只是这电光火石之间，楚宁儿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老去：“荀易那孩子犯下的错，也只能让他自己承担了……妹妹，也许这一次，我们真的错了啊……”
“唉……”失去了一身魔气的二人，即使想要再去追张黯然也无计可施，玄冰魔女恨恨的叹了口气，盘坐于原地恢复魔气来。
意识的混乱还未完全恢复，此时的张黯然只是完全凭着自己的本能毫无方向的行进着，荀易早已痛得晕阙过去，被张黯然擎住腰身，如死狗一般拎着在半空之中无头苍蝇一般的乱窜。魅女族中多布奇门幻阵，一花一木皆为阵法，若是清醒之时，这些都算不上什么，然而此时的张黯然甚至难以操纵自己的身体，又哪里还有分析阵法的意识呢？此时这般横冲直撞，竟是一头撞进了一处诡异的樱树林之中，无数藤条如老人龟裂而散发着死气的手指攀爬向他的身体，要将他彻底的缠绕在这里，困住了他所有的去路，下方飘落的樱花亦在这藤条的引送之下舞起漫天粉影，此时的张黯然甚至感觉不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光线，只得任这恐怖的牢笼渐渐成型，拼命的想要钻入自己混乱的身体之中汲取养分，一点点的成长着！
这情景，与当日在人间界时碧瞳血龙被困是何其的相似！
痛苦的记忆刺痛着他混乱到接近崩溃的灵魂，他抓住荀易的手几乎要将他的肋骨捏碎！
再这样意识模糊下去的话，我的灵魂将会因为支撑不住如此多的信息而完全重组，可是我怎么可能甘心？我似乎触碰到了亘古之始的回忆！不行，我还没知晓这一切，怎么可能就这般让回忆消逝？疼痛的感觉令他一次次陷入昏阙的边缘，樱花藤蔓似乎也通了人性一般，仿佛寻找到了肥肉的苍蝇一般纷纷蔓延过来，长长的肢条锲而不舍的嵌入他的毛孔之中，疯狂的汲取着他方才自玄冰魔女及楚宁儿出吸取而来的魔气！而荀易更是惨不忍睹，他被扯断的手臂端的鲜血如同最猛烈的兴奋剂，刺激着无数枝条灌体而入，只不过片刻便将他的半边身子钻出了万千疮口！
“啊！！！”一掌拍向自己几乎要裂成两半的头颅，张黯然强忍着眩晕睁开了眼睛，下一刻，这贪婪的樱树藤条就渐渐瘪了下去，无数魔气反而回流至张黯然的身体之内，以他为圆心的三丈之内，所有的藤蔓瞬间枯萎，甚至连皮都未曾剩下，在一阵微风吹拂过后，全部化为了粉末！而此时展现在张黯然面前的，是一道朱红色的宫墙。琉璃屋檐上折射出的倒影显示出这宫内主人身份的不凡，然而透过宫墙，张黯然的意识却只看到满院衰败的草木，灰黑色的气息蔓延了整个宫殿，池水平静得未起半分波澜，一种熟悉的味道透过宫墙隐隐传入他的鼻息之中。
“碧尸泉水？”张黯然脑海之中回荡起这个词的时候，无尽的疼痛再次如刀割般席卷着他整个识海，而四周蠢蠢欲动的樱树藤条亦有再次包围过来的趋势！左手擎着的荀易此时早已变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废人！咬了咬牙，张黯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提在腰间，双脚蹬地，越过宫墙之后便再无法积聚丝毫力气，倒在地上用力的喘息起来。
衰败的院内，满是萧条的植物腐烂的气息，灰黑色的气息浮在地面之上，一点点的渗入他的鼻息之中，虽然未对他的身体产生哪怕丝毫的影响，但依旧勾起了他往昔的一点点回忆。碧尸泉水，仙人汤，六剑仙，玄若岛……此时他的思绪是如此的混乱，哪怕是强化哪一部分的记忆，都可能会导致其余记忆的丧失……只是此刻的他，甚至难以弯曲自己的手指，便是连支撑眼皮睁开，观察这一处空间，都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混沌的头脑不停的敲打着他越发脆弱的神经，但他依旧不肯就这般睡去。他要拼命的保持清醒，要确认这一处没有任何潜在的威胁，他才能安心的潜入识海之中调动龙之九子之力将自己的记忆凝住！
唯一能调动的本我之力一丝丝的贯入他身后的陆玄棍之中，一阵荧光便自棍身通体而出，五条龙形缓缓爬上了他的脖颈及四肢，棍身亦附上了他的脊椎，仿佛傀儡一般生涩的动作，张黯然缓缓的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院中唯一的小屋走去。他笨拙的动作如同双脚都缠上石膏的病人，在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浑身颤抖着，却又是倔强的走近这似乎不堪一击的小屋，伸出手来一推，只听得吱呀一声门轴陈腐刺耳的响声响起，他本来就僵硬的动作，此时却更是停在了原地，浑浊混乱的双眼再容不下任何东西，瞳孔也在瞬间凝在了屋内的一处，再也无法移动半分。即使他早已猜到了这种可能性，此时也再难抑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浑浊的眼泪，在阔别多年之后再次溢出了眼眶！
一具完美无瑕的躯体，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曾经明媚的眼神，她瘦弱的双手将双膝环抱在胸前，如同未出世的婴儿一般悬浮于浑浊的液体之中，太阳穴旁的黑色小角微微扬起，这巨大的透明的尸池，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与池中的躯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小凉……干涸的嘴唇倾尽全力喊出这个名字后，他终于无法再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扑通一声，重重的倒入这一池令人作呕的碧尸泉水之中，朝着小凉缓缓漂去。污池之中，一双美丽的眼睛，缓缓睁开，伸出她洁白若藕笋的娇躯，将张黯然轻轻抱在了怀中。她的脸上，一抹微笑悄悄的浮在她琼脂一般的脸上。
第265章 梦魇
“小凉！”从泉水之中猛地抬起投来，他吼出的第一个名字便是小凉，然而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小凉身体的影子？即使她是一具尸体，自己也要将她找出来！站起身时，他才发现自己全身的衣物都已消失不见，身体依旧散发出他特有的星辰光芒，但似乎少了些什么……
内视一番时，张黯然惊讶的发现，自己识海之中几乎混乱不堪的记忆复又恢复了稳固，只是在阴阳鱼的上方，多了一条灰色的龙卷！
这是怎么回事？这龙卷蕴含着的，明显是自己的记忆，然而它又是怎么才能形成这般模样？它是如此的暴虐，然而又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到识海之中其他的记忆迷雾。眼见这龙卷暂时应该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张黯然忙唤醒九尊兽尊，令其镇守住这莫名的记忆龙卷后，便重新退将出来，环视着屋内的一切。
“吱呀”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张黯然警惕的转身扫视的一瞬，却见早已穿戴好一切的小凉言笑晏晏的端着一碗紫色的葡萄缓缓走了进来，历经三千年，她的一颦一笑依旧是如此的动人，仿佛三千年的时光，不过是匆匆的流水，根本无法洗去她完美的一切！
“你？这是……”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张黯然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的回头时，哪里还有什么绿色的碧尸泉水？屋内似乎在他不知不觉中早已变成了另一番景象，那原本一汪尸水所在，此时早已在氤氲的雾气之中变成了一泓曲折流淌的温泉，四周樱花飞舞，与那荀易的寝宫竟是如此的想象！然而此时的这一番布置，似乎令他产生了更深的共鸣，仿佛这里的一切就是他的家，是如此的温馨与熟悉，莫非自己的记忆真的模糊了么？怎么难分现实与梦境？一时间，他呆愣在了原地。
“主人……你还是赶紧把衣服穿上吧……”小凉的娇唤将他冲迷糊中唤了回来，回头再看小凉时，她早已双颊绯红，将葡萄放在自己身旁的桌上后一溜小跑就跑出了门外。
“小凉？”眼见小凉快要离开自己的视线，张黯然心中一急便要追将上去，只是这一跑便带动着他下方尚未坚硬的巨物，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在屋内将床上的衣物随意披上，便追出了门外。然而门外哪里还有什么枯萎衰败的景象？席地而坐者，皆是英俊得令人嫉妒的男子与美丽得令人动心的女子。他们或执琵琶而扫，或执鼓锤轻敲，或抡指捻弦，或相对而坐似在辩论着什么，这原本不算太大的院子里，星罗棋布的布满了下凡一般的仙人，他们如此的专注于自己所洗好的乐器之中，与他们披上的素衣一般的随意却又严谨，整个院子之中竟没有一丝混乱之音，仿佛他们所弹奏的音乐，便是自己灵魂的呼吸一般的自然，恬静得令人不忍打扰！在这似乎连踏足之地都难以寻到的位置中间，溪水环伺中一块微微凸起的高地之上，一株七色菩提树似万年以前就生长在那方一般延伸出它庞大的树荫，将周遭的樱树都一柄推出了自己的领地之中，空出来的这一块空地上未生半点青苔，在这亘古未变的时间长河之中，静静等待着谁。而小凉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这一片素衣的海洋之中。
这到底是在哪里？小凉？小凉？张黯然下意识的往前跨出一步时，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那眼神之中充满了崇敬与尊重，竟是齐齐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跪坐在各自的蒲团上垂袖而拜！
“乐神大人……”
乐神大人？是在说我吗？或许是吧……这梦境怎恁的古怪？或许不是梦境呢？小凉并未死去啊……两种相互纠缠的意识在他的脑海之中相互抗争着，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小凉浸泡在碧尸泉水之中的事完全是自己意识迷糊前的虚幻景象吗？是的啊，一定是这样的啊！他只觉脑袋微胀，便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然而此时身后却传来了温润的质感，两名侍女不觉间已在他身后轻轻扶起他的双手，盈盈一笑间，便托着他飞向了那一七彩菩提树下的空地上！而后手执障扇，在旁静静的侍奉着他。
“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张黯然在众人微笑的注视下竟是生出一些紧张来，便是连手和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才算是好。就在此时，他终于再次听到了那有些娇柔却不失俏皮的弦乐之声，抬头看时，张黯然只觉这一生自己都不会再忘了这一副画面：前方的乐者微笑着手执各自乐器由两旁缓缓退却，雾雪微霁之时，十二名气质各异的女子皆尽出现在其中，冷艳者有之，丰盈者有之，英气者有之，娇媚者有之……这十二名仿佛汇尽了世界一切美感的女子身着舞衣点地飘至，随即匍匐于地，当前一女，观其相貌，却不正是那楚宁儿吗？
“主人，请取今年之绪。”那名与楚宁儿是如此相似的女子不卑不亢的问道。只是这是何绪？又是何鼓？张黯然甚至完全无法理解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便只觉一阵痛，脑袋似乎又隐隐开始作痛起来！
“小凉？小凉？”钻心的疼痛使他几乎无法抑制，下意识的，他再也不想去关注这劳什子奇怪的情景大声呼唤起来，只想将小凉带在身边，不要再回想起那对他来说如此残忍的画面！
“主人，您是在叫我吗？”身后的一名素衣女子赤着小脚丫子，小心翼翼的提着自己的衣裙踏着温泉从后方缓缓走了出来，有些咯脚的鹅卵石及欢快的流水似乎让她有些害怕，但轻快的跳进来后，她踩上了这一块高地之上，将手中重新采摘而来的碧落子放在张黯然身旁，然后随意的坐在他身边，两只娇嫩的手放在他的脑袋边上轻轻的揉了起来，有些调皮的口气似乎曝露了她此时的欢快之意：“主人，您又嘴馋了呀……您可真是个小孩性子，每次起床都什么都不穿的，还得小凉每次进屋都有些害羞呢……主人？主人？”
张黯然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一把抓住她藕白的手臂便抱在了怀中！关于小凉的回忆，哪怕一丝一毫他也不曾敢忘记！只是曾经的犹豫以及误解，便让她无数次的离开了自己，只是默默的守候着自己，守候着哪怕自己这个不断误解她辜负他的男子！直至看到小凉那浸泡在碧尸泉水中的尸体时，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小凉……不管你是谁……我再也不想放开你了！”他的力气之大，几乎要将怀中的玉人儿拥至窒息，然而怀中的玉人却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亦将自己的双手轻环，抚上了张黯然的背，小脑袋也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上。“主人……不管你在哪里，小凉都会一直陪伴着你的啊……”随即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小脸微烫，挣扎着娇嗔道：“好啦，主人快放手呀……你怎么在那么多人面前就欺负小凉了呢？众舞神及乐神都在等着您呢……”
“不放……我怕一放手你就会消失不见……”这不是梦境！他拼命的对自己说着，但怀中的温度是如此的真实，他不想放手，哪怕是一分一秒！
“小凉不会离开你的啦……”娇羞中的小凉似感觉到了身后众神有些诡异的眼神，却是心中更急，见张黯然不肯松手，只得嘟着嘴悄声道：“你要再这样，小凉就生气了，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哦……咯吱~呵呵呵……”她的小手悄悄的捏至他的胳肢窝，惊得张黯然手一松，便笑着从他的怀中挣了出来，陪在一旁道：“小凉不会离开你的呀……主人，还是先不要让大家等了吧……”
“哦。”看到小凉确实没有消失，张黯然这才含糊的应了一声，再看前方，十二名女子与众乐神依旧在一旁恭敬的等待，没有丝毫的不愉，这倒是让张黯然真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起那名神似楚宁儿的女子所说的话，张黯然悄声向小凉问道：“取今日之绪，是什么意思啊？”
“呵呵，主人你又睡糊涂了呢~”小凉吃吃笑道：“世界每年都需大人您来定夺其绪啊，您贵为众乐之神，每日晨时的乐之声乃是您的职责所在，您可别睡得太糊涂了呀~”小凉对自己的称呼似乎暗示着她是自己的仆人，然而言谈之间却又没有丝毫应有的敬畏，张黯然心中此时却哪里管得了这些，听了小凉的解释，脑中急转了几番后轻咳了几声，忙道：“传我之令，本年绪取欢。”
“喏。”他这一声传出后，原本停下的丝竹之声复又响起，十二名女子亦在拘礼之后缓缓站起，向着天边十二方半空飞去，她们的舞姿是如此的优雅，便是连张黯然亦不觉有些痴迷了！一旁的小凉嘻嘻笑道：“主人，您不会真睡糊涂了吧？众神都在等着您哦~”
“等我？等什么？”张黯然此时只想将小凉此时的样子记在脑海之中，哪还想得了什么？他是多么的想将自己心中所思倾诉出来，却是不知如何开口。便觉一阵微香扑来，小凉的手捉弄似的伸进了他宽松的衣袖之中，再伸出来时，她洁白的掌心早已多出了六枚黑色的小片。
黑色小片？张黯然似乎记起了什么，然而一时间却是觉得脑袋有些疼痛，阻止着自己在回想一般。身旁的小凉将小片一个一个为他套上，像是母亲在娇声的训着自己的孩子一般道：“你自己都不知道要选什么乐器了么？那我帮你选琴吧……其实琴之声不过指弦相触，再不济你也可以神力变幻出长甲嘛~可每次你都喜欢用这义甲才肯弹奏，真是任性如小孩亦般呢……好啦，大家都在等着你呐，既取绪之欢，便当以轻快为主。去吧……”
“原来，这叫义甲？是这样用的啊……”张黯然下意识的端坐起来，双手平放之时，便见一尾古琴横悬面前，短暂的犹豫后，他的六指轻轻触碰了琴弦。
“轰隆！！！”一瞬间他只觉整个大脑都要爆裂了一般！识海之中那不知何时形成的记忆风暴此刻竟瞬间分崩离析，无数的信息席卷而来，无数个相似的画面，熟悉的人，熟悉的事仿佛爆炸一般不停的注入自己的记忆画面之中！！
“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七彩菩提树下，无数只蝴蝶悄然飞起。
第266章 祭
这黑色的义甲，便是源自于当年某位仙侣的馈赠，平淡无奇，却又独衬这一尾无色之琴。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亿万年前。
依旧慵懒的坐在此时的位置，闲来方将众生看。闲适者如姜太公垂钓，豪放者若太白醉酒，悲苦者似诗圣杜甫，悲郁者仿屈原投江……他那炫目却无色的双眸悠远的看着世间的一切，似能倾尽一切情感，又似能自任何情感之中超脱出来。亿万星辰，独独却只关注这一颗星，它孤寂的漂浮于魔神界之间，如其他星辰一般无意识的旋转着。
“十二月，阴晴圆缺，吾以十二舞姬为之助兴，可否？”将樽中美酒饮尽，他有些迷糊的调转脑袋朝着一旁偷偷痴看着他的小凉问道。
“啊……”没想到乐神会这般突兀的回过头，小凉有些惊慌的啊了一声，随即小脸微红后方才应道：“十二月乃此星所处之规律，本无情感，若乐神强行介入，只怕会影响其天命。”
“天命？”乐神有些自嘲的笑笑，双眸又再次看向那颗星辰：“独立于魔神之间，不受魔神之辖，倒也算得上洒脱，这便是天宠之命吗？世间情感因何而来？山石可有其感，众星可有其念？既然它是如此奇特的存在，倒也值得一试……传楚姬来吧。”
“是。”虽然猜到了他想要作甚，但小凉依旧没有拒绝，在她的眼中，主人永远是对的，他是那么的温纯，执着之处却是顽固得像个小孩子般，自己的身份……即使他不点破，自己也不会忘掉的吧……小凉从他的身边退下后不久，便见一女子踏风而至，半跪于地，恭敬道：“舞姬魅女族宫主楚姬受传而来拜见乐神大人。未敢问何事？”
“也不要来这套文雅礼节了。”乐神长袖在一旁一挥，算是腾出了一个位置，随意道：“来此坐坐吧，我想让你看一件东西。”
“乐神大人。这……”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楚姬感到了些许的不知所措。她姣好的面容此时难得的现出一丝迷茫，倒是令乐神不由一笑。
“坐吧。在其他位置，你反而看不到这世界的景色呢。”见张黯然执意这般，楚姬也不好再做推辞，跨过那一泓温泉后便在一旁侧坐了下来，只见七彩菩提树微微一晃，随即万千彩蝶自叶中扑腾而出，在他二神的上方环出一道风景，便见一个巨大的黑色世界展现在二神的面前，人间百态，众生众色，巨细无遗，犹如万千海涛般冲击着她的认知！
“世，乃宇之极，宙之极。亿万星辰，皆在此中。”乐神一面细细讲解着，一面观察着楚姬的反应，她虽从旁人的口中听得一二，但这广袤之极的世界，她依旧是第一次看到，神色之中掩饰不住的好奇，以及震撼！看到她这幅表情，乐神微微一笑，继续道：“一星一体，生物皆若蝼蚁。人者，与吾等看似相差无几，而在此时，却是微不可见。世之磅礴，可见一斑。你看那芸芸众生，皆为利来，皆为利亡。无休无止，直至星空碎裂。”
“那是……”震惊之中的楚姬早已忘了尊卑之分，哪还有原本的冷静与宁慧？伸出细长纤指指向一处，此时的她，有若自己最亲密的玩伴，更像是一个好奇的小孩，倒是与自己如出一辙呢。乐神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淡淡一笑，看着那一处暗淡却在缓缓成长的黑色旋涡道：“世间哪有完美之物？这世界本身便也是不完美的。那旋涡便似这世界的尽头，然而我等却依旧无法触及，便是倾尽我之神力，亦无法超脱其中。你说这偌大的世界，竟是如此的孤寂，岂非太过寂寞？我想从那里出去，我想看看这世界之外的另一个地方，如果真的存在，要该多好？”看着似懂非懂的楚姬，乐神又指向另一处，那孤独行走着的星球，此时依旧是那么的普通。
“神界受天神管辖，魔界受天魔管辖，却唯独此星，脱离了神魔的控制，它所对之位置，正是那黑色旋涡所在，天命之所与吗？春夏秋冬者，十二月。也许，它便是我唯一的机会……楚姬，你所为者，情为何物？可曾凝于天地？世界万物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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