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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水榭1-39上部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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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看了她一眼,冷如腊月冰霜,衣袖一掸,便径自转身而去。
末了落下一句,“妇孺和小孩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你、你、你……!!!!”温柔气得几乎要跳脚,王小石和戚少商对视一眼却都不由得苦笑。
“怎么了?温柔大小姐,又是谁欺负你了?”慵懒的带着几分洒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温柔听见这声音,嘴巴一撇,鼻子一皱,便飞身扑入了来人怀中。
“呜呜,就是这死石头啦,连同外人来欺负我!”她毫不介意地把眼泪鼻涕全往白愁飞身上抹,哭得煞有其事。
王小石脸上的笑意简直苦如黄莲,他哀哀叹气道:“我怎么敢欺负你啊……”
轻挑眼梢看了看那人,白愁飞抚着温柔柔滑的黑发道:“好温柔,别哭了,下次,我帮你教训他。”
温柔一愣,半天才不置信地抬起头来,“真的?”
“假的。”白愁飞笑得更是温柔,“他可是我三弟耶,堂堂金风细雨楼的王楼主,我要教训他可没那么容易。”
“你要教训我比谁都容易……”王小石嘟囔的极为小声。
“咳、咳咳!”乔海捂嘴轻咳了两声,似乎是在建议他们此时不便打情骂俏。
白愁飞了悟似的一笑,便放开了怀中的温柔,眼神扫过了王小石却又投向了戚少商。
“戚大侠,我和乔堂主已经查过了,这红袖招三楼内总共大大小小一百零二间厢房,空无一人,不过暂时并没有在其中发现食骨虫的踪迹。门窗全部都已经封死,再加上楼外的毒虫,已成困守之势。另外,在几间柴房里还有不少干粮和水,大致算了算,应该能够我们这些人维持十天半个月的。”
戚少商若有所思地叹道,“看来他们是早有预谋啊,连伙食都准备好了,就等把我们养肥了一一宰来吃吧。”
“要想被吃你一个去,顾某可没这喜好。”顾惜朝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冷言冷语地讥讽道。
不再去看那人晶亮发光的黑眸,顾惜朝转而道:“白愁飞,乔堂主,你们过来帮个忙,将这些尸体扔到红袖招外去。”
这一句话却无端引起了千重风浪。
“什么?!顾惜朝!他们可是我们的弟子门人,怎么可以随便将尸身弃掉?!”大吼出声的是雷属,他虽断了一臂,气焰仍是不减。
顾惜朝皱眉,张了张嘴,却又被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顾公子,这样做是否太不近人情了?他们毕竟死在我们眼前,无论如何,我们也该保他们的尸身完整才是。再者,那楼外全是毒虫,如此扔出去,还不连骨头渣都不剩?”
沈纵涟的神情温和、语气温和,连长相都仿如一池涟漪不起的春水般恬静安然,他虽然年逾半百,看起来依旧如青年般朝气、轻灵。他笑起来时甚至还带着几丝女气,不过,却没有任何人敢因此轻视他,除非你想尝尝平漪宝刀的滋味。
但是,任何人都不敢做的事,不代表他顾惜朝不敢。或者该说,他的一生不过就是一场能人所不能的挑战。
顾惜朝平视沈纵涟,嘴角弯弯地勾起,“沈前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我留了他们在楼里,不但那股腐烂的味道迟迟不去,令人反胃恶心,而且过多的堆放尸体,只会让刺客多了隐身之处,造成对我们的不利,再者,尸臭还会引来毒虫,到时我们更是防不胜防。”
他正色道,“死人和活人之间,顾某选择的理当是活人。”
“这……”沈纵涟脸上已有了迟疑的神色,但看了看死了的弟子,终是忍不下这个心,干脆一拱手道:“在下听从鹤庄主的意见!”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鹤灌生,那老翁只抚髯不语,半晌,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老夫可做不了这个主。”
这一群老顽固!!顾惜朝恨的牙痒,眉梢已起了不耐的神色,要真这么对峙下去,他可是能无所不用其极的。
“大家少安毋躁,白某倒是有一个想法。”白愁飞负手而出,闲散而不懒散,“诚如各位所言,这好歹都是江湖上有名有望的人物,岂能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但一直放在大堂中,也的确不适合,不如就先将尸身安置在厢房内,再将厢房四面封锁,如果有毒虫进来了,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如果能够侥幸平安,到时我们离开红袖招再为他们风光大葬不迟。”
“好,好,好!就依白公子所言!”沈纵涟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却又叹了口气道,“只是不知我们是否还有命活着出去。”
“会有的。”白愁飞信心十足地答道,“四大名捕如今有三人在江南,铁二捕头和冷四捕头发现我们迟迟未归,一定会前来搭救,我们要担心的,只是如何防止在这段时间里,不被食骨虫所伤。”顿了顿,他又道:“也许,我们还应该防范一点梅的反扑,他一击没有杀死我们,下一次绝不会这么轻易收手!”
谈及此次困局时那一场黑暗中的屠杀,众人皆是心有余悸。
顾惜朝走在白愁飞身畔,轻声笑道:“我倒没发现你有这么好的心肠,会帮他们守着这一堆无用的尸体,看来,我真是错怪白公子了。”
白愁飞面不改色,一边信步前行,一边冷冷地说道:“你不是说尸臭会引来食骨虫吗,到时候在厢房里放一把火,不就烧得一干二净了?对他们,只需说是被食骨虫所噬,惨不堪睹,为保各位大侠身前风范,不得不付之一炬了。”
驻了脚步,看着那个锦衣翻飞的身影消失在悬垂的十丈红幔后,顾惜朝笑了起来,三分狂,七分妄。“白愁飞,我倒要看看,你设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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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过一下渡,咳咳,等着下面开始JQ。
继续斜眼,某人,GAME很好玩吧,比填坑好玩吧?
横横,我也要去玩!
嘶嗥一声~~~悲惨的期末考啊!!!你终于来临了啊!!!!!
之二十三 道义劫
凄凄的灯光暗了暗,轻打个旋儿,便炸开了一瞬,薄黄的镜面上反射出一个苍白痛苦的面容。
他用袖子掩住嘴,剑眉紧蹙,原本是凌厉锋锐的线条已被这无尽的苦痛折磨得凄清而委顿。
有一种一碰即碎的脆弱。
被刻意压抑的咳嗽声在这间不小的厢房内徘徊,宛如午夜怨魂最后的低回呻吟。
他一手撑着桌子,几声激烈的咳喘后,终于不支的半跪在地。
整个苍白的脸上,只有嘴唇是明艳欲滴的鲜红色,有血在唇边不停的涌出,仿佛抽离了生命。
几经挣扎后,他从怀中取出了药物,皱着眉思考了良久,终究还是抵不过这剜骨裂心的苦楚,将药一口吞下。
咳嗽停止了,痛苦也停止了,他呆呆地坐在地上望着楼板出神。
嘴角扯起一个十足的苦笑。如果一生都要靠药物来维持,这样的苟活和死相比,不知哪个才是轻松。
可他不会选择死。死亡永远是可怕的,而更可怕的是死后无边无际的寂寞,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尤其清楚。如果生前不能建功立业,青史留名,那么来去不过是一抷黄土,与没有活过又有什么两样?
更何况,他是白愁飞,白愁飞不是一个轻易言死的人,即便在最危急最难熬的时刻,他宁可选择寄人篱下的活,也不会选择什么轰轰烈烈的死。
因为,想飞之心,是永远不死的啊……他这一生,从未为任何人留恋过,他只为自己而活,为让自己活得更好而活。
苏梦枕是一场梦,红楼幽幽一场凄艳旖旎的梦,梦醒了,只余一声空叹。
王小石则是一盏灯,一盏能为任何人点亮的灯,他生于世,也许就是为了照亮他人,而不顾自己的死活。
那盏灯也曾想要照亮他,可他选择了拒绝,狠心的,残酷的,绝望的拒绝。
因为,他需要的,从来不是光明,从来不是……
“咚,咚,咚。”
清晰的敲门声不急不缓地传来,白愁飞却蓦地一震,他匆忙地用袖子擦净嘴边的血迹,再将那一块血布割下,藏在一边。
略微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他才拉开了门。
顾惜朝。
门外的顾惜朝含笑看着他,晃了晃手中的药瓶,道:“白公子不请我进来吗?我可是难得好心来帮你换药的。”
白愁飞看着他,神情冷漠地往里让了让。
顾惜朝走进来,听着关上房门那一声轻响,嗤笑一声道:“下次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也要先把身上那股血腥味除掉才是。”
“我本来就没打算瞒得住你。”白愁飞径直走到一边坐下。
顾惜朝剔眉看着他,突然笑道:“是啊,你想瞒的无非是一个王小石,可惜,今次来的是我不是他。”
白愁飞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灯芯再度爆出了一瞬即逝的火花,顾惜朝的眉毛微微蹙起,口里却是一声叹息,
“白愁飞,你本不该喜欢他的,这种感情只会让你死的更早。”
“哈哈!真是笑话!!”白愁飞放声大笑道,“顾公子可是半夜无聊,找我开玩笑来了?你认为我会喜欢他?喜欢一个男人?”他笑得几乎像听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挥挥手道,“我白二一向不缺女人,就算饥渴,也没到这种程度。”
顾惜朝却不笑,他将手中的药瓶放在桌上,慢悠悠地道:“王小石不会放弃温柔的,这种骨子里的大侠风范,是他们这些人一辈子都甩不掉的。——这药你应该知道怎么用,食骨虫的余毒可不是这么容易清除干净的。”
白愁飞冷冷地看着他,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多谢。”
“谢倒是不用,我顶多能帮你治疗食骨虫的伤口,而逍遥散的毒,甚至你那一剑穿心的伤却是无药可治的。”顾惜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却是异常复杂。
灯盏中的火星在一阵寒风扫过后,终究是灭了。
白愁飞静静地坐在漆黑的房间中,借着月光晃动着那个白色的药瓶,幽长的眉睫颤动了下,仿佛受惊的蝴蝶。
他闭上了眼。
顾惜朝最后那句话还在这幽暗的屋子里回荡着。
“白愁飞,也许像你这样的人,是真的要到了灰飞烟灭时,才肯承认自己的真心。”
真心,何为真心?白愁飞的手抚上了自己胸口,那里,痛不可耐。
他嘴角微微扯动,几分自嘲,几分痛苦。
顾惜朝,你猜错了,我从来就没有真心,甚至,我连心都已经没有了……
黑夜总是一纵而逝,白日的朝阳散漫地射进牢牢紧封的纱窗。
如果忽略了那些爬在窗外的黑色斑点,这倒还算是个不错的清晨。
在红袖招的第一个晚上,恐怕没有人是能安然入睡的,整个夜里都得提防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毒虫,一有动静便马上清醒,有些人干脆就不睡,一盏孤灯守到了天明。
命悬一线。
这想必是人人内心想法的真实写照了。
所以,当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时,戚少商几乎不用时间反应便立即睁开了眼!
他拾起身边的剑,几步上前。
“谁?!”
“戚堂主!出事了!!您快来吧!”年轻人焦急的声线从门外传来,戚少商眉一皱,便知道这肯定是小雷门的弟子。虽说他是千般推脱,可这小雷门代总堂主一职还是没有推掉。
可如今的情势更容不得他推辞了。九现神龙戚少商,江湖道义有一千,他一个人就得担八百,而越是危难的关头,肩上的担子便越重,越容不得卸下。
这是道、是义、亦是劫。
他戚少商注定脱不了的劫!
一路快行。
戚少商的手停靠在剑柄上,稳、且实,仿佛没有用一丝力气,却又像任何人都移不动他的手。跟在他身后的小雷门弟子不由得感到了一股极大的压力。
这压力几乎快使他喘不过气来,而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影,他脑中一片晕眩。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待看清了来人才发现原来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王小石。
王小石俊秀而又亲切,不像戚少商豪气干云却又透着无边寂寥,不像顾惜朝清朗如玉却又阴恻狠毒,也不像白愁飞慵懒潇洒却又狂妄狠绝,更不像这一干江湖人物,个个都有些怪癖。
王小石有一种让人一见便引他为知交的力量,看见他一如既往的嘻笑,便没有人会想要去猜疑他。
所以,在很多年以前,白愁飞和王小石一起上京时,他曾开玩笑地说,要是你去骗人,恐怕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高明的骗子了,因为所有的人都会心甘情愿的上你的当,说不定家破人亡了还会对你感恩戴德呢。
这便是王小石,虽然他还不至于是一个欺世盗名的骗子,但对这些初入江湖的子弟来说,看见他,便会无端觉得这江湖实在也有一块清澈干净之地。
“王楼主!据说是落英山庄的几位朋友遇到了麻烦!!我正是来找戚大侠前去一探的!!”
王小石和戚少商交换了一下眼神,当下缄默不语,暗暗施展轻功,更快速地往落英山庄封庄主的厢房赶去。
红袖招,二楼西。
住的正是落英山庄庄主封乱和他的一干门人,封乱在一点梅的袭击中也受了伤,伤极筋骨,但所幸他内力雄厚,能够自己运功疗伤。
戚少商记得昨夜分手时,封乱还拍着他的肩膀道,戚兄,如今我们可也算一条路上的人了,说的好听点就是同舟共济,说的难听点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甩不掉谁,我落英山庄还得看你九现神龙的照顾啦!
世事总是难料,昨天还说着这话的人,如今就只剩一堆白骨了。
戚少商黯然摇头,看来这条路,他终究是走不远了。
“戚兄,王楼主,你们来了!”乔海迎面走了上去,目露哀色,“可惜,我们都来晚了一步,封庄主他已经……”
王小石看了一眼那地下堆积的白骨,诧然道,“怎么会死的这么奇?才一个晚上就只剩骸骨了?”他说着,便伸出手去想要一探,可恰在此时,一只手蓦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别动!你想死吗?!”白愁飞的厉喝在他耳边炸响,王小石一愣,却几乎忘了缩回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手指。
洁白、修长、骨节分明,那手指仿佛这世间最珍贵的玉石雕成,盈润光泽,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而王小石也知道,那手指必定是冰冷的,冰冷一如白愁飞的人,可越是冷,越让人想尝试,究竟要怎样的温度才能让他,染上一丝温暖。
白愁飞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不自然地缩回了手,他惶惶然又想起了昨夜顾惜朝说过的话,指尖更如镀上了一层冰霜般,阴寒。
戚少商没有察觉到二人的不适,他的目光只向一个人投去,似乎无时无刻他的眼中第一个出现的就是那个人,那个笑得天真却狠得非凡的人。“顾惜朝,到底出什么事了?”
顾惜朝眉一挑,顾作惊讶地道:“戚楼主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又或者在你的心目中,我顾惜朝就是堪比神算的高人?”
吃了个哑巴亏,戚少商干脆就不说话,等着顾惜朝自己说下去。
果然,顾惜朝见他没有反应,眉眼掠过一丝讥讽,却也正色道:“我已经查过封乱的尸骨了,死在一剑穿心的利剑之下……”
“一点梅?!”乔海惊讶地打断,“又是一点梅?!”
见顾惜朝厌烦的白了他一眼,乔海尴尬一笑,拱拱手示意他继续说。
顾惜朝收回视线,向周围的人道:“乔堂主说的不错,确实是一点梅干的,而且,在打斗过程中,封庄主将这厢房的墙壁打穿了一角。”他指了指左边的白墙,那上面确实有一个巨大的窟窿,业已封好。
“封庄主的断仇拳果然名不虚传。”乔海感叹道。
“确实名不虚传,也刚好是这名不虚传,让他死的更惨。”顾惜朝轻轻一笑道,那笑容却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封庄主死后,门户洞开,这食骨虫便趁机窜了进来,吸骨食髓,封庄主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了,而更惨的是他的门人,没有抵抗之力,只能被这些虫子,活活地爬进身体里,爬进脑里,从内到外,吃得一干二净而死。”
众人闻言,都不禁大汗淋漓,仿佛这虫子正顺着封乱的尸体爬到他们的身上,爬入他们的身体里……
“那、那这些毒虫呢?”有胆小的人颤巍巍地指着封乱等人的尸体问道。
顾惜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道:“放心吧,已经让我用火烧死了,封乱的尸体,我怕上面还余有残毒,你们还是不碰的好。”
“火?”一直没有开口的戚少商突然道,“这食骨虫难道怕火吗?那我们为什么不用火攻抢出楼外去?”
顾惜朝斜睨了他一眼,道:“你错了,食骨虫不是怕火,而是趋火,他们就如飞蛾一般,一见火光便飞身而入,不多的食骨虫用火烧是可消灭,但是,楼外是成千上万的食骨虫,恐怕你一个火把还没燃完,已经连骨头都不剩一根了。”
众人闻言都不禁骚动起来,有人大叱道:“那我们该怎么出去啊?!”
顾惜朝耸了耸肩膀,神情自在地说:“各位就只好,自求多福了!”
将封乱等人的尸体草草收拾了,一行人便各怀心事的离开。
顾惜朝嘲讽地笑了笑,这就是所谓的一世大侠,一代英雄,最终不过落得如此下场。
到头来,果然是俗话所说的,好人不长命,祸患遗千年吗?这样说来,他还真是宁肯做个坏人也罢。
转身过了三楼拐角,顾惜朝忽然心念一动,他抬头。
抬头一望三字。
流光阁。
朱漆的大字在精致的匾额上反射出宛如鲜血的暗红。顾惜朝双瞳睁大,脚下却像生了根一般,再也移不动半分!
“怎么?很熟悉吗?”白愁飞邪笑着贴近他身边,“这是冷艳的屋子,熟悉的话不妨进去看看,说不定,那里面还有你更熟悉的一件东西。”
顾惜朝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冷。
白愁飞无所谓地道:“顾惜朝,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地方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罢了。”
“那就多谢白公子好意了。”顾惜朝轻笑一声,衣摆一撩,便径直入了阁内。
阁内的物件委实不像一个青楼女子所有,没有什么精致可人的玲珑首饰,没有什么金丝银缕的罗衣绣锦。每一件东西都各司其位,看起来是严谨而又素雅的,可落到顾惜朝的眼中却是僵硬的,没有一丝人气。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那一副山水画上,表情却和白愁飞那日的惊异很不一样。
顾惜朝的神色是淡淡的,连落在画上的手指都仿佛染上了一层淡白的月色。
手指从那低矮的屋瓴间慢慢地零磨而过,他一叹一顿间,念出了它的名字,
“流光……水榭……”
之二十四 抉择
流光水榭流光梦,大梦初醒了无踪
这不是顾惜朝第一次说起这个名字。
他每一次提起这个名字时心中都会浮现出一种别样的情感。
那种仿如怀念的、铭心刻骨的、抑或是仇深似海的抑扬宛转仅化为唇间轻吐的四个字眼。
欲说还休。
其实往往,爱极了和恨极了不过是一念之间。
只是,没有人堪的破罢了。
那顾惜朝呢?他是否看得破、看得透、看得清?
没有人能轻易堪破他人的想法,正如整个红袖招内几乎没有人想到,仅在一天之内,顾惜朝便两次进了流光阁!
夜。
深夜。
连明星都蔽了身,月华都收敛了清辉的深夜。
暗影已称不上暗影,它成了夜的一部分。
推门,锁门。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漆黑的房间中只有那一双眼睛是明亮的。
像极耀眼极深邃的黑曜石,又像一头狼,雪地里的孤狼。
狼游四极,目的不过是为了觅食。
那他呢?
他是为了什么?
目光在阁内逡巡了一阵,忽然坚定!他似乎蓦地下定了什么决心,径直向书架走去。
虽然身着夜行衣,但他的脚步略显虚浮,甚至有些一瘸一瘸的。
但即便如此,他走路也硬是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而且,这无星的夜晚更是给他增添了不少的好处。
如果说这世间存在所谓的机会的话,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他迅速地检查着这一架书籍,行动虽快,却异常的小心翼翼,每一本书都被放回了它原来所在的地方,分毫不差。
可是,他并没有在这里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黑暗中的眼蓦地滑过一丝黯淡,如果有光,甚至能看见他俊秀剑扬的眉毛微微蹙拢了一下。
可他并没有放弃。他很快便转移目标,从妆台上那一朵开的娇艳的梅一直搜到了那醉荡人心的温柔乡。
时间在黑夜中缓缓流逝,他的眉头却越蹙越紧。
心也越收越紧。
他断定那样东西必在这个地方,可是,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怎么,还是没有找到吗?要不要我帮你?”
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声音令他削长的身影一滞,旋即却噙上了一抹冷笑。
“戚大当家想必是等我很久了吧,这等厚遇,惜朝可承受不起。”
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凌空弹出一枚火星,灯花便在一瞬间泛出鹅黄的薄光。
顾惜朝两手抱在胸前,神情自得的看那人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仿佛今晚做贼心虚的人应当是他而不是自己一般。
“梁上君子可不是你这等大侠当作的。”他的身子微微前顷,笑道。
“为了等顾公子大驾光临,我只得委曲求全一回了。”戚少商随口答道。
“那么,大当家的现在打算怎么做?”顾惜朝挑眉道,“把我绑了甩给那群江湖人主持公正,还是在这里就地正法了?”
戚少商再次叹气,似乎只要一遇到顾惜朝他叹气的次数就比这辈子加起来的还多。“你何必每次说话都要带刺呢,我不是说了吗,我来帮你找。”
“你来帮我?”顾惜朝好笑地看着他,眼中却忽然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再开口时已然语带戒备。“你知道我要找什么?”
“不知道。”戚少商淡淡地说,“我只是看你今早在流光阁前神情有异,听小石头说,白愁飞见到这流光阁时也是一副奇怪的表情,我便想来探探究竟罢了。”
“那你可有探到什么?”
“我正等着顾公子告诉我呢。”戚少商一笑佻达。
顾惜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无可奉告。”
早知会是这样的答案,戚少商倒也无所谓地走到书架前,按着顾惜朝方才查过的顺序依次审视着。
而此时,仿佛老天偏要和他作对一般,那人又几分嚣张地笑道。“不过难得戚大当家肯帮忙,我又怎会不领情?”
“哦,那你是打算告诉我了?”戚少商没有回头,心里却不免有些狐疑。
「顾惜朝,你究竟要做甚么?」
“可以这么说。”顾惜朝几步走到他跟前,神情凝重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在微薄的光中仿如鹰瞳般锐利,这种锐利,甚至让戚少商一度产生了会被刺穿的感受。
“你要找什么?”他问。
“地图!”他答道,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应该是用牛皮纸制作的,大小大约是普通地图的一半,山川河流并没有标注名称,不过,地图上标识的地方应该是几条河流的汇合处!”
戚少商有些诧异地听他说完,干笑一声,问:“那我可不可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的地图?”
“我以为你猜得到。”顾惜朝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戚少商的思绪便仿如被一条细线牵引着,一下跳到了那一个月朗星繁的夜晚。
六扇门的屋顶,醉酒的人,紊乱的呼吸,灼热的温度……
嗔、痴、傲、狂、倦。
五种心思几番流转,将那夜原本的静谧都搅乱如一池春水,再也不能平静如初。
他脸上蓦地升起几分热度,而回忆中的四个字却异常的清晰起来。
“流光阁……流光……水榭?”
顾惜朝一笑了然。
戚少商的眉却皱了起来,“那是什么地方?你找地图做什么?”
顾惜朝掸了掸衣袖道:“好了,该说的我已经告诉你了,其余的,戚大当家有兴趣便自己去查吧,现在,你是打算帮我找地图?还是打算趁早走人呢?”
眼看那人已经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戚少商也不再问。他神情冷然地抬眼看了看这无星无月的天幕,一叹道:“我帮你找!”
地图放置的地方也许当真过于隐秘,两人找了一阵仍是无果后,顾惜朝干脆坐了下来,只是拿锋利的目光扫过这间不大的屋子。
“难道真是被她取走了?”他自言自语地道,“不会,她至少应该留下一分给姓白的才是。”
“你在嘀咕些什么?”戚少商不小的声音从床架后传来。
顾惜朝脸色一沉,便开口斥道,“戚大侠,我们现在是在当贼,麻烦你有点当贼的样子好不好?!真要把人都引过来了,你也讨不了好!”
戚少商闻言笑嘻嘻地从后面走了出来,“你忘了我以前是连云寨的了,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我还真是做不来。”
“大当家的真不愧是土匪本性……”顾惜朝冷笑一声,又道,“果然是近墨者黑,你最近和王小石那副惹人厌的嘴脸是越来越像了。”
“照这么说来,你不是也该和白愁飞很像?”戚少商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顾惜朝一怔,神色却兀自黯淡下来。他缓缓地叹出一口气,低声道:“不像啊……我从不觉得,自己和他有相象的地方……”
那人活得太痛苦、太挣扎、太煎熬,裂心泣血,也换不回一个渴望的结局。
他不是他,他也不想有如此悲哀的宿命。
他的所有,他的牵挂,还徜徉在风林涧的山山水水之间。
晚晴,那一个梦般的女子,他的妻,正永久地沉睡在风林涧的寒潭中,带着他这一辈子,所有的痴念。
戚少商见他神色中带上了几分痛苦,便自觉地噤了声。
他知道他的伤,正如他也知道他的伤。
人生在世,在刀口上趟过,在沸水中滚过,唯一无法避免的便是伤。
心伤。
刀剑碎了空梦,乱花迷了真眼,只说是相见争如不见。
红泪已枯,晚晴已殒。
剩下的不过是心伤人抚着伤心处,暗自垂叹。
长舒了一口气,戚少商不再看他,那种明显的深邃入骨的思念只会让他的心底升上一种不明所以的烦乱感。
又似乎,自从再见顾惜朝后,他的心便没有停过一刻的烦乱。
目光纠结地在这房间里逡巡,“这是……”戚少商逐渐走进那一副挂在壁上的画。
无论是从画工还是写意上来看,这都是一副难得一见的好画。
这画上似乎有一种味道。戚少商凑近了一嗅,没错,是梅花的味道。
花香浅薄如一缕孤零零的幽魂。
戚少商心念一动,便将画从壁上取了下来。
画后是壁,无甚异常的壁。
“你做什么?”顾惜朝走到他身边,“这里我已经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可疑的。”
戚少商只是看着这墙壁,长久地看着,他拿起画轴又仔细地闻了闻,“这画上有梅花的香气,而这屋里惟一的梅花,就只有……”
妆台上一朵腊梅正艳。
顾惜朝看了他一眼,了然一笑,便走去将那梅花连同放花的细颈玉瓶一同取下。
他拔出梅,却将其扔至了窗外。
霎时便被毒虫食的一干二净。
他可是自断了线索?
自寻了死路?
戚少商冲顾惜朝笑着点了点头,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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