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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你像什么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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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只自行车从他身边安静的滑了过去。
侯海齐揉揉眼,听着干玉米粒撒在地上的声音,把头斜在柏实肩膀上。
“……真好。”
侯海齐带着微微的鼻音轻轻的说。
柏实静静的掰玉米,说:
“不好。”
“为什么?这里真悠闲……干脆一辈子都活在这里算了。”
柏实一笑:
“过久了,你就会讨厌这样的悠闲了……”
“为什么?”
“因为没钱。”
侯海齐的头落了空。柏实自顾自的站起来,转身走进院子里:
“喂,进来吃葡萄吧!”
侯海齐懒懒的仰起眼,看见阴影里柏实一双淡淡的琥珀色瞳孔。
柏实的母亲对两年没见面的儿子想要诉衷肠,却碍于“出门旅游的辅导员”侯海齐,在这几日里只能朴实的笑。
柏实并不是很想和母亲说话,在他眼里妈妈只会颠三倒四的重复那么几句话,任何有水准的语言都不可能从她嘴里倒出来。
于是他只想看着她,挽一挽她耳鬓的白发摸一摸她干枯的手。
母亲打工被炒了鱿鱼,工资也要不回来,于是心想还不如回来安分的种地,起码还能有口饭吃。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问柏实给他汇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因为柏实说,是干净钱,你安心的花。
于是她就安心的把钱给攒下来,将来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
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柏实默默的流眼泪,心绞着针的疼。
侯海齐笑他是个小男人。
柏实却不说话。
他知道侯海齐不会懂,因为他没过过母亲的那种生活。他只想好起来,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好起来母亲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母亲让柏实去地里看看活,柏实就换了件旧衣服去。侯海齐跟着一起去。
地里还有高高的枯竿子,黄黄的一片。
柏实站在垄上深深的闻了一口香气,自在的笑出声来:“海齐,你看过庄稼吗?”
侯海齐也学着他的样子深呼吸:“没有,就电视上看过。”
柏实笑话他:“见识真少!”
侯海齐眨眨眼:“见识少,可以跟你学啊!”
柏实咯咯的笑。
脸红红的,反射着暖暖的光。、
侯海齐看的心咚咚的响,他环顾一下四周,没人,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上:
“我最喜欢你笑了。”
柏实还在咯咯的笑。
枯叶哗啦啦的响。
侯海齐低下头,沉沉的吻着他的睫毛。
柏实一抖。
柏实眯着眼,安静的等作爱的余韵平缓过去,却听见耳边一阵挖土的声音。
“做什么?”柏实懒懒的问用食指撅土的侯海齐。
“挖坑。”
侯海齐皮笑肉不笑。
“然后……”他沾起柏实的Jing液,涂进坑里,“埋了……”拧开水瓶盖儿,倒了点水上去,“浇水。”
柏实莫名其妙的看着坑。
“等明年就能收获好几个柏实了!”侯海齐踌躇满志。
柏实笑翻了:“你有点三十好几的人的样子好不好?蠢死了!”
柏实抓着一只狗尾巴草走,侯海齐在一边给他讲烂俗的笑话,也能逗的他前仰后合。
正笑的开心,却看见邻居何大爷匆匆向这边跑过来,急急的喊着他的名字。
柏实笑着问:“大爷,怎么了?”
何大爷抹了一把脸,气喘吁吁的说:“小实,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妈出事了!”
狗尾巴草掉进水沟里。
你相信命运吗?
我不想相信,可是命运却时时刻刻的在提醒我——它是存在的,并且主宰着一切。
※※f※※r※※e※※e※※
柏实弯下腰,想要摸摸母亲的脸。但触在手上的温度却是冰凉的。
侯海齐把他拉远了一点,柏实没挣扎。
“哗啦——”
母亲被慢慢的推进那个火红的洞里面。
柏实木然的看着他们把她塞进去,被火烧。
他一直都没有哭,就算别人都哭的呕心吐肝他也没有哭——更何况也没什么人哭的呕心吐肝。
柏实抬头看看火葬场上方的天空,竟然也是灰蒙蒙的。
母亲。
他喃喃的念。
也死了吗?
他颓然倒地,哇的一声哭出来。藏了很多天的眼泪终于难以承受丧母之痛,爆发出来。
侯海齐什么也没有做,他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不拉不碰。
柏实号啕大哭。
他捶着土黄|色的地面,号啕大哭。
指头关节往外渗血,点点沾在瓷砖上,像一些濒临破败的黑玫瑰。
侯海齐眨了眨眼,突然发现天开始蒙蒙的飘雨星儿。
柏实说,求你们,别丢下我一个人。
手机铃声。
侯海齐不想接。可是响个不停。
那边木黑泽尽职的报告公司事务,侯海齐尽职的思考下一步公司策略。虽然有点兴致全无。
“不高兴。”侯海齐说,“我很不高兴。”
木黑泽无语——老板要是不高兴,他做什么说什么老板也不会高兴。
侯海齐说:“柏实的母亲让车给撞死了。”
木黑泽马上接话:“我给您汇多少钱去?”
侯海齐静了一下:“……不用了。”
侯海齐让木黑泽挂了电话。老房子里散发着陈旧的木头香味儿。
他揉揉鼻梁,然后撑起一把伞跨出门槛,走向坟场。
柏实在母亲的墓前枯坐了3个多钟头,雨湿了他的头发。
侯海齐到的时候柏实的眼圈还是红红的,想必是哭过的。
他把雨伞撑过他的头,拍拍他的肩膀:“回家了。”
柏实茫然的点点头。
走了一半,柏实突然回过头,看着已经小的辨认不出的白色墓碑问侯海齐:“你觉得,操纵人一生的是什么?”
侯海齐不说话。
“是命。爸爸是这样的命,妈妈也是这样的命。可是我不想也是这样的命!……我不想再一个人……”
柏实泪流满面。
侯海齐环住他的肩,说:
“好,回去之后,我和菲菲离婚。”
离婚,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柏实在教室里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一开始和侯海齐在一起图的是什么?对,是钱。
后来呢?是温柔。贪恋一个人温柔,他就可以毫无愧疚的去剥夺别人的幸福。因为他是那么欠缺幸福的人。
一直以来陪伴着他的除了贫困就是无止境的孤独。他曾经一无所有,但是以后他不会一无所有,因为他将独占侯海齐——不和任何人分享。
人的贪欲,究竟是动力还是魔鬼?
柏实笑了笑,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够得到。只要得到,什么魔鬼什么良心都无所谓……
菲菲她还有妮妮,而他除了侯海齐什么也没有……这是公平的,不幸不应该只让他一个人承受,他熬了那么久也应该有一点回报。
是的……良心算什么呢?
再说侯海齐是爱他的,既然他和菲菲不相爱了又何必在一起呢?只是累赘而已……
菲菲也可以去追求新的幸福……
柏实傻傻的笑了笑。
看……我马上就要得到幸福了……
妈妈,你看见了吗?我不是一朵牵牛花,我马上就要得到幸福了……
“柏实……”周虔臣歪着头小声的叫了他一声。
柏实回过神来,还带着刚才略微的恍惚:“怎么了?”
周虔臣有点欲言又止:“那个……你下了这节课有空吗?我得找你谈点儿事。”
急着想去找侯海齐的柏实勉强答应下来。
下了课,周虔臣拉着他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神色紧张:
“这件事我一定得说!我憋了好长时间,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要告诉你!”
相对与周虔臣的紧张,柏实有点心不在焉:
“什么呀?你快点说,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去见侯海齐吗?”
周虔臣打断他。
柏实抱起胸,没好口气:“我早给你说了,别对我的事情管太多,管好自己就行了你哪来这么多精神?”
“……我不是想对你指指点点,我只是想告诉你实情。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认贼作父……”
“呦!这事儿可有意思了!侯海齐成贼了!……你说话注意点行不行?”柏实冷笑。
周虔臣心冷:“你别总是这么说话带刺……我也是为了你好……”
柏实放下手来,有点内疚:“……你说吧,什么事情?”
周虔臣刚才下定的决心突然有一点动摇,他看着柏实有着漂亮形状的眼睛,吞吞吐吐。
柏实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别过头,看向远方的山:“要是……不是什么好事的话,不说也可以。”
“……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是如果不说,我以后大概永远也良心难安……”
柏实心里头咯噔一下。
“关于谁的?你,孙萧,还是别人?”
“别人……”
柏实用话堵住他的嘴:“那就别说了!别人……别人不关我的事!”
“侯海齐的事!”周虔臣突然提高了音量。
柏实冷冷的看着他:“什么事?”
“……”周虔臣皱着眉头沉默了半天。
“说呀!让你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了?”
周虔臣嘴唇有点颤抖:“你爸的死……大概和侯海齐……脱不了干系……”
柏实愣了一下,想了半晌,喃喃的说:“哦……他说过的,他说……没帮上忙……但也不能……”
“孙萧那天喝醉了……”
“……这又怎么样?”
“孙萧一直给侯海齐办事……他那天喝醉了,他说以前木黑泽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你的情况。他说他想捐你点钱给你爸治病,可孙萧说你不会收……他说……”
“他说什么?”柏实淡淡的问。
“他只是开玩笑……他说照你的个性肯定不会收,还不如从你爸那方面下手……”
柏实的身体摇了摇。
周虔臣抓住他急切的说:“你得原谅孙萧,他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他只是开玩笑……顺嘴说的,也没想到你爸真的就死了……”
柏实稳住身体,恍惚的看了周虔臣一眼:
“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没有……”
我为什么要相信他?
对,我根本没理由要相信他。他是谁呢?他谁都不是。
我只相信侯海齐……我应该只相信侯海齐……
天总是下雨,不管走到哪里都下雨。
天总是会蒙蒙的,不管我走到哪里,太阳都不出来放个晴。
踉跄出一点距离的柏实回过头来,对周虔臣轻轻的说:
“你过来……”
周虔臣走过来,要扶扶他。
却被一个耳光扇倒在地,柏实哈哈大笑,声音里还带着哽咽:
“周虔臣——我永远不原谅你们!不!孙萧我都可以原谅惟独你我永远不能原谅!!”
“我马上就要得到幸福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要告诉我?……我马上就要……”
天为什么总是下雨?
是因为不幸吗?
不幸不要紧,我去寻求幸福……可是幸福,你们在哪里?
我要到哪里才能看到你们哪怕是一丁点的曙光?
要到哪里?
侯海齐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天下午对柏实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坐在那蓝多餐厅的座位上,一点一点的划着牛排,一点一点的消耗时间。
侯海齐所有的话他都有在听,听的格外仔细,却扯不出一个笑容。
他看着侯海齐俊美的面孔走神,思绪飘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好象永远也回不来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撑着伞走在路上。
这天晚上人很少,路灯也罩在蒙蒙的雨雾里,恍惚的罩着。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把那句话问出了口:
我爸爸,究竟是怎么死的?
侯海齐却不肯施舍他一个谎言。
他直接的说,是黑泽让医院把你父亲赶出去的。
柏实问,你为什么就不肯施舍我一个谎言?
侯海齐说,你已经不信任我了,说谎又有什么用?
柏实愣了一下,看着侯海齐平静的面孔笑:
“和我处了那么长时间……难道你不知道只要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吗?……你难道不知道吗?”
侯海齐冷漠无语,深呼吸一口,搂住他的肩:“回家吧,天凉了。”
柏实又愣了一下,这次他不可遏止的笑出来:
“回家?你让我跟你回家?……你让我跟你回家!?”
柏实蹲在地上笑到肚子疼:“侯海齐……人活到你这个份上算是活绝了!”
侯海齐拉起他:“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对你不好吗?你父亲已经是癌晚期了早晚得死……我也不过是想早点让你过上你想过的生活!我给你的钱还不够吗!?”
柏实疯狂的嘶叫:“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有钱就可以得到一切吗!?”
声音已经变了调。
眼泪流了下来。
柏实颤抖着,突然绝望了起来:
“是……是啊……有钱就得到一切了……你确实是得到了……”
侯海齐手一震。
“你得到了……柏实的人,以及爱……都得到了……”
他仰起脸,咸水顺着脖子淌成河……
雨水打进眼睛里,好疼……
柏实独自一个人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跑到什么地方。
到底哪里是自己落脚的荆棘枝头?
我也不知道……
柏实对侯海齐说:
你会遭报应的。
※※f※※r※※e※※e※※
菲菲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她端着一碗姜汤,捧给冒雨归来的侯海齐。
他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菲菲的碗刚碰到茶几,侯海齐便睁开了眼。
“你怎么了?看起来不高兴……”菲菲小心翼翼的问。
侯海齐揉揉眼:
“没什么。”
菲菲失望的站起来——他总是什么也不对她说。
叹气一声,菲菲绕到他身后,轻轻的捏他的肩膀。
侯海齐突然一笑,捏住她的手:
“还是和你在一起能轻松点。”
菲菲高兴的笑了。
“可是……即便如此,缘分也有到头的一天啊。”
侯海齐淡淡的说。
菲菲的手一僵。
木黑泽打电话来问,你跟菲菲摊牌了吗?刚才她打电话来,哭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
侯海齐说,我把柏实给惹毛了,不哄哄他他怎么回来?对了,刚才我打电话找他也找不到……你多带几个人,去找找他,我怕他出事。
指针指向夜晚11:30。
柏实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里跑。
直到跑的以为自己要跑断了腿,他才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游乐场。
是游乐场。
柏实捂住嘴,害怕自己哭出来。
泪却在疯狂的流……
摩天轮已经静静的矗立在寂寞里,微微的灯光有点闪烁。柏实站在门外,想起那几只鲨鱼的氢气球,它们现在在哪里?
他自嘲的一笑,原来跑了这么久,不过是跑回有侯海齐回忆的地方。
再仔细的闻一闻,说不定还能嗅到以前的气息。
而这一切……都已经远远的把他甩在身后,不管他怎么拼了命的追赶,一切都是一场空。
梦一场。
而他恨,恨这一切不公平,恨侯海齐的玩弄,恨这些都不可能再重新开始。
柏实顺着铁栅栏滑了下来。
天上的星星……好美……
菲菲带着妮妮去购物。
她神色恍惚,匆匆带着妮妮不停的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不停的和人相撞。
后面孩子跌跌撞撞,委屈的哭。
菲菲充耳不闻。
“……我原来以为……一切都已经有转机了……一切都已经好了……”
她喃喃的自语,头发蓬乱。
“哇……妈妈……妮妮累了呀……”
妮妮大哭起来,引的路人纷纷侧目。
菲菲冲着她大叫起来: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孩子不明白大人的苦恨,只是被吓的哇哇大哭起来。
菲菲一个耳光扇上去。
孩子止住了哭泣,仇恨的盯着母亲,良久,转身便跑。
愣神的菲菲好不容易拉回理智,却早已经在车流中找不到了孩子的身影。
她喊了一声:
“——妮妮!!”
无人回应……
这一夜,柏实只是坐在游乐场门口,大脑一片空白。
对于父亲以及母亲,他想不出任何可以说的话来。
这一夜,比决定做侯海齐的情人还要漫长。
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绝望。
一切都已经完了。
天亮的时候,柏实买了一张票,进了游乐场。想在摩天轮上找到一点思考的感觉——总比麻木的好。
独自一个人走,人却渐渐多起来。
柏实抬高了脖子,看看天,灰蒙蒙的一片。
鲨鱼的气球,摩天轮的旋转,都在身边,物是却人非。
他冷笑一声,无力的坐在冰冷的坐椅上。
“柏实哥哥……”
一个细小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柏实以为自己的脑袋已经空了,但这简直就大错特错。在看见妮妮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的时候千万种疯狂的想法都如同洪水一般涌进他的脑子里。
确实是一些疯狂的想法。
他一笑,摸摸妮妮的头: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妈妈呢?”
妮妮抽抽泣泣:
“妈妈不喜欢妮妮了,妮妮就跑出来了……柏哥哥……5555”
她抓着柏实细细的胳膊撒娇。
柏实被其中一个想法迷惑了。这种迷惑让他呼吸急促却面色苍白。
他微微发抖的手指轻轻摸着她眉毛中的那点痣——和侯海齐一样的痣。
他轻轻的说:
“妮妮想玩过山车吗?”
柏实带妮妮去玩过山车的时候经过了一个气球摊。
“哥哥,我要小金鱼!”妮妮跳着说。
柏实机械的转过头去,对那个摊主说:“两个金鱼……再田上一个鲨鱼吧。”
妮妮从柏实手里接过那三只气球,笑的像朵太阳花。
柏实晃了晃眼神,问她:
“妮妮喜欢金鱼还是喜欢鲨鱼?”
“小金鱼!”妮妮想也不想的回答。
“那哥哥和你商量的事情,把这个鲨鱼给哥哥好吗?”
柏实牵着她的手,慢慢的走。
妮妮犹豫了一会儿,把那只鲨鱼递到他手里。
柏实笑了笑,仰着头,对着那只表面凶神恶煞里面却不过是一团气体的鲨鱼笑了笑。
白色的牙齿和兰色的躯体。
手一松,线抖了一下,那鲨鱼便悠悠的飞了,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飞吧……
柏实低低的说。
当把妮妮的安全带绑上的时候,柏实的脑子里只却盘旋着四个字:
“父债子还”
柏实突然又笑了笑,露出了小小的牙齿。
一开始是很浅的笑,后面却几乎不能控制的大笑。笑的趴在妮妮的身上不停的颤抖。
你们知道什么叫父债子还吗?
你们知道吗?
就是孩子的老爹欠了人家的债,就让这孩子还!
多么疯狂的想法!?
多么疯狂的想法!?
柏实抑制不住的大笑:
原来自己竟然真的爱上侯老板了!就算是他害死自己那个窝囊废老爹,他也不忍心杀他本人而是从他孩子下手……
哈哈哈……
柏实你疯了……你完全疯了……你丧尽天良了你丧尽天良了!!
柏实确实是疯了一样笑。
车也疯了似的滑。
他却始终没有松开妮妮的安全带。
他紧紧的抓着妮妮的手,紧紧的抓着。
直到他和妮妮都平安的下了车。
妮妮喊:
“哥哥抓的妮妮好疼啊!”
柏实说,
对不起……对不起……
低下头来,眼泪滴了一滴,打在妮妮红红的脸上。
对不起……
“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
“我不想回家,我讨厌妈妈!”
“为什么?”
“她打我!她好凶!”
“……可是她爱你……”
柏实轻轻的牵着她的手,轻轻的说。
柏实身上没钱,只好抄近路去菲菲家。
这次抄的近路却要路过一个建筑工地。建筑工地总是会有吸引孩子目光的东西。
妮妮也是孩子,当然也不例外。
柏实牵着她,恍惚的前进,一个不提防,却被妮妮挣脱了手。
“蚂蚱!有蚂蚱!”
妮妮欢呼的追到一堆细长铁钢圈底下。
柏实慢慢的转过头,无力的喊了一声:“别乱……跑!”
最后那个“跑”字惊叫了出来。
那堆钢圈陡然滑落——
柏实疯了一样扑过去——
“妮妮……”
柏实轻轻的喊。
孩子的脑袋汩汩的淌着血,混合着||||乳白色的脑浆,飞快的流成河……
“妮妮……”
柏实又喊了一遍。
“妮妮妮妮妮妮妮妮!!”
柏实跪在她身边。
孩子的血溅了他一身。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柏实已经喊的没有了力气。
一口血从他喉咙里涌出来。
哇的一声,那些血,竟然和孩子的血混成一团了……
——你看见那只飞翔的鲨鱼了吗?
——什么呀!早破了,挂在树枝上呢!
※※f※※r※※e※※e※※
柏实坐在医院安静的长廊里,白晃晃的灯光打在四面,冷冷的死沉。
他冷冷的望着头顶上的那盏日光灯里灰色的小黑点。
大脑一片空白。
真正的空白。
由远而近的凌乱的脚步声,渐渐的传到他的耳朵里,嗡嗡的响。
先是一张女人青色的脸,然后又是一张男人苍白的脸,在他眼里交替的摇晃着。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想要识别出这些陌生的人究竟是哪些熟悉的人。
他脸笑了笑,笑的有点惨。
他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他抓着那个男人的手,用嘴唇摆出两个字:
不是……
可不是什么?
柏实想了想,又放下手。
空荡荡的这里和空荡荡的自己,不是什么?
小小的身体却蒙了那么的大的一块白布,缓缓的被人从里面推出来。
天气都有些冷了,妮妮穿的那么少,会不会冷?
柏实凌乱的想着,他哆嗦着走过去,想揭开那块碍眼的白布,把妮妮小小的脸露出来,让她透透气。
柏实刚要把手伸向那小小的突起,却被一个青色面孔的女人一把推开:
“滚开!”
滚开……
柏实踉跄一下,僵硬的手指停在半空中。
滚开……
他扭头看向苍白男人的脸,竟然也是呆呆的木然。
大脑却真的是一片空白,连表情也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应该是哭还是笑,好象一切都是麻木的梦里面一个让人麻木的镜头,他麻木的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走怎么做。
麻木都疼了。
头顶上那盏日光灯上,灰色的小黑点还是那个灰色的小黑点。
外面在下鱼。
所以柏实永远也不喜欢这个城市,因为这里阴晦的总也不见太阳。
柏实踉跄着出去,雨一点一点的打下来,好象一切都无所谓了。
真的无所谓了。
都已经完了……
就连妮妮葬礼的那一天都在下雨。是那种毛毛雨,很小很小的毛毛雨,连绵的不知道什么是个尽头。
柏实跨进去,却被菲菲疯狂的驱赶。
她被两个人架着口齿不清的漫骂。
柏实呆呆的站在地上,捂着被扇出血的嘴角。
前面妮妮的黑白相片在甜甜的笑。
那些白色的脑浆的影象滑过他的脑海,那些过山车的呼啸滑过脑海,那些游乐场的小金鱼滑过脑海,一切的一切都滑过脑海。
当眼泪曼延了整个面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
死了,妮妮死了……
竟然真的死了……
柏实不支的倒在地上。
竟然真的死了……
菲菲哭的已经没了理智,她指着柏实的鼻尖骂:
“你个男狐狸精!还我孩子命来!”
“勾引别人丈夫!死不要脸!不得好死!死了也要下地狱!”
她拼命挣开,抓住柏实不拼了命的打他:
“我杀了你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柏实任她打,不稳当的晃。
“行了!你住手吧!”突然侯海齐突然蹿出来抓住菲菲的手,“别打了……好多人看着呢……”
菲菲浮肿的面庞嘲讽的看着眼前这个在她心里曾经那么完美的男人,冷笑:
“舍不得了吧?他害死你女儿你也不忍心让你的小骚货受伤是不是!?你真他妈有够无耻!!”
侯海齐却一个耳光甩上去。
声音格外的响。
柏实一抖。
菲菲偏着头,难以置信的盯着地面。过了好久才慢慢的回过头来,突然仰天大笑:
“侯海齐!!我这辈子算是跟错人了!!”
大笑了一气,陡然转头,极其恶毒的诅咒柏实:
“你听着,我杀不了你,但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听着!!”
“你闹够没有!?——刘叔,把她拉回房里去,让她歇着!”
在众人面前侯海齐尴尬的对刘叔吩咐。
把叫骂的菲菲送回房,侯海齐拉起摊着的柏实:
“地上凉,别坐着。”
柏实一仰头,看见侯海齐苍白疲倦的脸。
麻木的心一绞,被人用手往死里捏似的疼。
侯海齐说,我送你回去上课吧。
柏实呆呆的点点头。
侯海齐正要去开车门的时候,柏实却突然抓住他的手,喃喃的企求:
“我想走走……我想走走……”
雨还在下。
柏实不知道在想什么,侯海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很空,雨很小。
人的距离很小,心的距离很大。
柏实从没见过失魂落魄的侯海齐,侯海齐也从没见过神志混乱的柏实。
柏实抓着侯海齐的胳膊哭:
“两清了……两清了……我们两清了……是吧?”
雨伞滚落在地上。
车子一两一两从他们身边呼啸过去。
雨也越来越大。
柏实混乱的说:
“可以重新开始了……对吧?……可以重新开始了……”
他神智不清语无伦次的喊:
“我没爸爸了,你没孩子了……我们两清了啊两清了啊……”
求求你……重新开始吧……
侯海齐抱着他。他的身体那么冷。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他只能抱着他,听他不停的重复着: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吧?
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恶毒情夫破坏他人美满家庭的事情!
※※f※※r※※e※※e※※=
谣言四起。
虽然我们总也不知道谣言是谁先制造的,但谣言却总是来的最准时最魄力。
势如破竹。无坚不摧。
人言确实可畏。满城阳光可瞬间变风雨。
柏实不是以前的那个柏实了,柏实已经成为传言中的那个柏实了。
就连上食堂也摆脱不了鄙夷的眼光。
“看见没,那就是三班的柏实——听说是个同性恋……跟人家争丈夫,还特残忍的害死人家的孩子呢!”
“呦~以前光听说有女人这样——原来男人也同样啊!”
“可不是——真不要脸!”
几个女生窃窃私语。
柏实面无表情的喝着汤,不想说任何话。
不过无巧不成书,木耳正巧经过。她笑笑,貌似无意的在柏实的餐桌上敲了敲手指。
柏实抬起头来,看见木耳那双嘲讽的眼。
他不愿意再和这个人有交集,便迅速的低下头去吃饭。
“——遭报应了吧?”
她突然低低的说。
用刚好柏实能听见的音量。
柏实手一抖,汤从汤匙里洒了出来。
遭报应了吧?
出卖自己而得到的报应吗?破坏他人幸福而得到的报应吗?
他愣了半天,胸口闷的几乎要把内脏给吐出来。
他已经丝毫没了胃口,放下碗筷,连收拾也没收拾就摇摇晃晃的转出门去——其实自己要去哪里连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一下。
只要安静一下就好……
公园小树林。
是在这里和妮妮第一次遇见的。她跌倒,血蹭脏了他的裤腿。
那条裤子已经洗了,血也没了。
人也死了。
一切都完了……
柏实无力的坐下,仰着头微微的笑。
而重新开始,或许也只能是他的一场梦。美梦。
坐了半天,打算起身走——毕竟不能永远躲在这个地方。
可是突然觉得手一疼,柏实转头看看,发现一些灰不溜秋的小东西挂在深绿色的快要残败的叶子上。
他一笑,摘下来其中一颗,刺刺的,原来是苍耳。
苍耳……侯海齐曾经说他像一颗苍耳。
摇摇头,顺手把小东西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打了个电话,让司机来接自己回家。
“喂……”
侯海齐打来电话:
“……今天晚上我想去找你。”
“……”柏实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半天不开口。
“……我想去找你,今天晚上。”侯海齐在那边有点无力的重复了一遍。
“……”柏实的眼泪淌下来,“现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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