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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系列之月下香-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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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是影王独孤净酿的新酒,名字唤作“丹朱”。 
独孤净说这酒里放有剧毒,他想要冥的父皇喝下这酒。 
如焰火又如朱砂一样纯艳的酒,那样美丽,却是用来杀人的凶器吗? 
到这时冥还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冥不知道他的三皇叔独孤净为什么会出现在临湖殿中,恍若一梦,他们刚到,这些人突然就冒了出来。 
那时他见他的父亲苦笑,他也见先生苦笑。 
冥不知道他们笑些什么…… 
可独孤炫知道,谢默也知道,他们千算万算,布局如蛛网,却百密一疏,忘了算宫内四通八达的密道。密道的来龙去脉,不仅皇帝知道,影王其实也知道。 
这些人突然冒出来其实也不奇怪,独孤炫咬牙,右手紧紧握着谢默的左手,左手握着悬在身侧的佩剑。 
这一刻他突然很悲伤,侧目而视,眼见谢默眼中一瞬的诧异闪过之后,便变为平静的容颜,他突然感觉到悲伤。 
他是个男人,却无法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有再多的兵有什么用呢,弓箭手密布于临湖殿外有什么用呢,就算贤立时出现在他们面前又有什么用呢? 
今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可炫不知道,其实,谢默心里很平静。 
如果可以,这时谢默很想抱一下炫,他很少见他这么难过,而每次一见到炫难过的时候,他的心也总有些酸涩。 
一个皇帝,不该这么落寞,也不该这么落魄。 
如果今天真的要死,那就死吧…… 
人生来,总会有一死。 
无可奈何之时,也只能接受。 
谢默朝着独孤炫微微笑笑,他一怔,也朝着谢默微微笑笑。 
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人生苦痛,最痛生离死别,今日他们二人都不能免于死,未许同生便共死,谁也不欠谁,谁也不留下谁…… 
吾君为龙兮游天宇,伊臣为凤兮舞朝阳。 
湛蓝色的眼里有笑意浮动,独孤炫知道,谢默把他的话记在心底。 
再转头,独孤炫已是平静的神色。 
“为什么?” 
他知道净有恨他的理由,独孤炫也知道净背着他做了很多事,可总觉得净不该是这种样子。 
他们是兄弟,难道只有他一人如此认为。说不上失望,只觉怅然,心里有莫名的悲哀,难道皇家子弟,真无亲情可言,还是利益真重于一切。 
“不为什么!你还年轻,有些事你不懂,而我已经懂了。” 
没带一丝犹疑,独孤净淡淡的看着独孤炫。 
炫还年轻,他不懂得权力会改变一个人,而很多事,于皇家人,终究是一个梦而已。 
梦,只能存在于梦里,不能有希望,也不能怀着希望,并指望它变为现实。 
譬如真心的朋友,譬如真心的去爱着一个人,终究是梦…… 
为什么炫不懂? 
是炫的心太年轻,还是净的心已经老了。可净的年纪,还比炫少上二岁…… 
独孤净不知道。 
独孤炫却知今日不免于死,又回首,瞧了谢默一眼。 
“朕懂了,你把冥儿带远些吧……” 
为什么? 
净抬头,在他身旁的魏岩霖也抬头,不解。 
皇帝叹气。 
“让这孩子看见他的三皇叔,想杀他的父亲和老师,不好。他年纪还小,沧桑经历的却也多了,何必再多一件呢?” 
这时魏岩霖才发觉,独孤炫不若他想,对独孤冥一点也不在意,或许,独孤冥不会像独孤叶一样。 
他做错了吗? 
朝独孤冥的方向瞧去,瞧见那孩子眼中强耐的悲愤之意,魏岩霖心惊,而独孤叶神情忡怔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突然而起的不确定让魏岩霖扯扯独孤净的衣角,独孤净并没看他,音调却很冷淡。 
“现在反悔,已经迟了。叶,你带着冥下去吧……” 
见独孤叶带着挣扎不休的独孤冥走远,魏岩霖突然开口。 
“为什么先皇一直都把八皇子幽禁在冷宫之中?他的母亲真是白狐所化吗?” 
独孤净幽微的笑了。 
“那只是无稽之谈,真正的原因在于独孤叶并不是皇家的子孙。” 
所以独孤叶的母亲莫名其妙的失踪,所以独孤叶从出生起就被幽禁于冷宫。魏岩霖懂了,此时门外传来厮杀之声,隐约漫进临湖殿里,他又不禁喃喃。 
“信王来了吗?来得真快。” 
独孤净此时已无暇顾及这些,急促地问着。 
“喝酒之前,你还有没有要说的话……” 
略微沉思,独孤炫缓缓开口,外边如何,与他无关。 
“莫加赋税,莫杀读书人。记住足寒伤心,民怨伤国,也就是了。” 
话音未落,独孤净已匆匆的接了口。 
“还有呢,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独孤炫惊讶于他的执着,净究竟想听什么?在诡谲的沉默中,他缓缓摇头。 
净咬着唇,话语有些抖颤。 
“你,我这么逼你,你恨不恨……” 
独孤炫苦笑,废话又何必多言,还是开口。 
“恨也罢,不恨也罢,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独孤净眼瞪着他,一双眸子,突然灿亮如星。 
“你知道我和魏岩霖接近,是不是?” 
独孤炫点头,却不解净问此话的用意,谢默也不懂,瞧着神情愈发显得激动的净,他们越来越感到奇怪。 
这人,究竟想说些什么,他又想探询些什么? 
“你为什么不阻止,影王不能和外臣太过接近,为什么你不阻止?” 
独孤净呼吸急促起来,又急忙问。 
独孤炫迟疑,又看了一眼谢默,才道。 
“你也很寂寞,你不说,朕知道……” 
和身旁的人处久了,因了他的喜欢而欢喜,因了他柔软的心开了眼,身边的一切,不再是过眼云烟。 
独孤净突然闭上了眼,再睁开眼的时候,他转旋自己面前的白瓷酒盏,竟然一饮而尽。 
三人大惊,魏岩霖忙着抢下酒盏,里面却只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红,内里已空。 
“你,你到底在做什么?” 
独孤净却笑起来,悠然。 
“这酒本就无毒,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他是我兄长,我不可能背叛他。” 
“于是你就背叛我……” 
魏岩霖抖着唇,惨然一笑。 
他很早就发觉不对了,独孤净迟迟不动手,还有以往那些隐然的蛛丝马迹,言语里的勾挑。 
只是不愿意相信,真心所交的朋友会背叛他,会设计他。 
不过是一个陷阱,而他,是陷阱里用来引诱猎物的饵。 
独孤净,你好聪明…… 
可这时我不能不搏,魏岩霖冷笑着拔出了佩刀,独孤净以为他要向自己下手,抑或是独孤炫。 
他想错了,魏岩霖拔刀朝谢默劈下。 
在此同时独孤炫也抽出了剑,想格开魏岩霖的佩刀,已来不及。 
独孤净瞧着独孤炫在瞬间苍白的面孔,而谢默这时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机警地一挡。 
那是一块乌黑的,一点也不起眼的东西。 
独孤净不以为有用,魏岩霖也不以为有用,只有独孤炫放下心,他认得这是他从密道出来前给谢默的东西。 
没打中要害,刀刃划过了谢默的手腕,艳红的血流淌而下,锐利的刀锋却吸附于物事切面之上。一时间吃惊过度,魏岩霖呆了。 
而胜利,有时只在一击。错了机会,优势也会变劣势。 
趁着魏岩霖大吃一惊的时候,独孤炫举剑打掉他手上刀,嘴里还不忘说话。 
“你有没有拿错了,这好像不是朕给你那块?这块比那块好像大一点。” 
“这是我先前就放在身上的东西,你给我的那块还小了些,我想大点的可能比较有用……” 
皱眉,松了手,谢默又从怀里掏出一枚巾帕,将流血的手包住。 
独孤净这才看清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块磁铁…… 
两汉之际,铁逐渐取代青铜,成为冶炼兵器的大宗材料。磁石可以吸附铁,现在通用的兵器基本是铁做的,魏岩霖因此吃了亏,没人想到谢默身上居然会带着磁石。 
而谢默话中之意,不仅他身上带着一块,皇帝又给他一块以做防身之用。 
…… 
这家伙命系于天吗? 
为什么怎么整他都死不了呢,独孤净第一次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一道白光突然闪过,净眼角的余光看到魏岩霖突然拔出短匕首刺向独孤炫,而独孤炫长剑划出的一招致命的招数。 
匕首比长剑要来得短,魏岩霖逃不了。 
独孤炫自信满满的认为,可一剑之下,有人倒下了,那人却不是魏岩霖,而是独孤净。 
为什么要为他挡剑呢…… 
净你不是站在朕这一边的吗? 
剑穿胸,血若泉涌,皇帝这一剑本就不留情,净伤得很重。 
魏岩霖呆呆地看着他,丢下了匕首,他俯低身子,抱着气息奄奄的独孤净。 
“为什么?” 
你不是只是在利用我吗? 
为什么你要救我,用你的命来保护我…… 
独孤净看了他一眼,微微笑笑。 
“我们是朋友……我对不起你,你到最后还想着我,这情分,要还。” 
他咳嗽着,伸手在一旁的地上摸索着,目光直直注视着不远处的,魏岩霖携带于身上的匕首。 
魏岩霖不懂净眼光的意思,他默默地把匕首从地上拣起,又默默地放进净的手心里。 
魏岩霖没想到这把匕首会是他的催命符,谁也想不到,独孤净在拿到匕首的同时,反手就将匕首插进了魏岩霖的心窝。 
“照顾他……” 
一刀致命,魏岩霖只来得及说一句话,已气绝身亡。 
“为什么?” 
这次问的人是独孤炫,他不懂他的弟弟。 
独孤净的气息越来越弱,脸上却还是微笑的神情。 
“你……你当我是弟弟,我很开心,真的。我,做了很多事,很多事都错了,可世上没有回头路。我不能让魏岩霖伤害你,也不能让你伤害魏岩霖……我只能这么做,想不负朋友情,想不负兄弟义,好难……” 
“净……” 
炫呆呆跪在地上,伸手抱起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 
净想抬手,他很想抚平皇帝紧锁的眉,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唯一能动的只有嘴,还能小声的说着话。 
“魏岩霖是孤儿,他是齐英拣回来养大的……朋友也很少,只有我与独孤叶。他,他是个粗人,也很蠢很笨,不像我和你说得那么聪明。可他知恩义,对朋友极好……我,我实在对不起他,你放过独孤叶吧……给他吃‘如烟’,放他走……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皇兄你答应我……” 
炫点头,一直点头。 
净又笑。 
“我,我其实很讨厌谢默的……老觉得他对你有害,可,可又有些羡慕。他有的我没有,虽是为朝廷考虑,可,可也存着自己的私心,这不好。他运气实在太好,我也无法……你,你以后好好对待冥,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不要让他和我一样。” 
最后一句话,是对谢默说。 
看到谢默点头,净头一歪,在炫怀中闭上了眼睛。 
恰在此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传到。 
“呀,怎么这里这么清静,乱兵呢?叛臣呢?都在哪里……只除了个独孤叶被我抓到,他居然还拐带皇子,真不像话。魏岩霖他们呢……陛下你快说,我还想当个大英雄……现在用不着瞒着君阳了吧!这是怎么回事?” 
带着大队兵马涌入,看到眼前的场景,独孤贤喃喃,他惊呆了。 
没有人回答他。 
魏岩霖倒在地上,已气绝,而影王独孤净卧在炫怀中,就如同死人一样苍白的面孔,不知是生是死。 
皇帝赭黄|色龙袍上全是血,而谢默的神情很哀伤。 
空气之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却也有淡淡的荷芳流转。 
贤突然领悟到一件事。 
这里没有英雄…… 
谁也不是。 
谁也当不了。 
第10章 
太极宫终于恢复了常态,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这是大批内侍清扫整理月余的成果。 
可很多事就是发生了,即使表面并无痕迹,也还存在于人的心中。 
况且宫变并不是没有留下痕迹。 
朝廷未对此次变乱定性之前,民间已有很多野史笔记出现,也有许多的流言飞语。 
像是先帝八皇子过世的母妃原是白狐所化,又如叛军头子魏岩霖是影王独孤净的入幕之宾,影王独孤净所酿之新酒“丹朱”原料之一乃是剧毒鹤顶红…… 
诸多消息流传着,可其中的真实,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不在局中,诸事于人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入四月,皇帝就收到了许多份让他十分恼怒的奏报。 
奏报上皆称魏岩霖叛乱举动为“乙巳宫变”,只因今年是乙巳年,而民间对宫廷动乱的性质已然定性,可独孤炫心中并不愿意用这个词去称呼这次的事情。 
他忍不住对谢默抱怨。 
“为什么要叫‘乙巳宫变’,难道这一年里就没有比这事更重要了吗?乙巳年还只过去三分之一的时日啊!朕一年的政绩都盖不过这次叛乱在民间所造成的影响?” 
皇帝气怒,谢默瞧着他只是笑。 
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而叛乱终究是大事,这一年事情再多,恐怕也不会有其他的事大过它。将来国史修订至重煦帝独孤炫的帝王本纪,这乙巳一年,皇帝注定要与宫变牵扯在一起。 
可这话他不能说,龙有逆鳞不可犯。 
也只能微笑带过话题。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世事本来如此,又能如何?” 
皇帝对此沉默,这点他也是懂的。 
再抬头,瞧见谢默看着窗外出神,今日他们都在武德殿,武德殿正对海池,正午灿烂的阳光映照在一池碧波之上,翠绿荷叶亭亭。 
海池的彼岸是净音院,乃是影王独孤净的居所。 
那役独孤净受了重伤,几近于死……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熬不过去,只有谢默对皇帝说净会活下来,无论如何艰难,他也会活着。 
独孤炫不解,谢默却不再往下说。 
而后独孤净也果然如他所言撑过来了,虽然还是卧于床上不能起,命倒是保住了,太医们说只要好好休息,他也就没事。 
只是净不想见外人,除了照料他的几位太医,他谁也不见,连皇帝上门探视,也都吃了闭门羹。 
独孤炫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当回事,此时见谢默瞧着净音院所在的方向发呆,倒有些奇怪。 
“你在想什么?” 
“他约我见面……” 
谢默回头,笑睨他一眼。 
独孤炫叹息,即便没指名道姓,也知道是谁。 
总觉得亏欠,忆起那日净在怀中喃喃,面上神情好似伤心无限,独孤炫心中就一阵凄恻。 
“他要是发脾气,你多让让他……自己也小心些。” 
迟疑开口,独孤炫偷瞧谢默,看他脸上神色未改,也不知想法,心下有些忐忑。 
“我知道。” 
幽微地回答着,谢默凝神细思。 
安全他不担心,他看得出,独孤净已经放弃了一些事,譬如杀他。而谢默这时有很多关于那场动乱的问题想不明白,那件事于皇帝而言是伤疤,独孤炫不愿意多想,也不愿意触碰,于是很多事便不了了之。 
可他不能不想。 
难得独孤净约他,怎能不去,皇帝不阻挠,那更好。可在此之前,还得处理一些事。 
“对了,今日早朝陛下下诏,迁阿宜为通州刺史,这里面有什么缘故吗?” 
谢默笑吟吟地看他,眼神晶灿灿。 
独孤炫不满地哼了声。 
“你做甚这么开心?” 
“阿宜是个人才,他本在门下省任给事中,如今外调刺史,岂不是代表陛下要用他?” 
中略宁朝奉行三省六部、群相负责制,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官皆为宰相。三省长官必须要有地方官的经验才能担任,据此,谢默以为崔宜未来必将入相。 
可真是如此吗? 
独孤炫苦笑,额角不自觉冒出冷汗颗颗。 
崔宜外调是真的,想用他也是真的,可不是现在,如今皇帝只想把他调远些。经过这次的事,独孤炫对崔宜起了警觉之心,总觉得这人在谢默身边对他而言,不是好事。 
崔宜看着谢默的眼神太执着,也太危险,接近于飞蛾扑火一样的狂热。那也许,是连崔宜也不懂的,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心所在。 
不爱看崔宜呆在谢默身边,不爱谢默与崔宜亲近,这才是炫将崔宜外调的心。 
可这能说吗? 
不能。 
瞧着谢默认真又为朋友欢喜的脸,皇帝暧昧地微笑。 
“与其为他高兴,你还是多操心些自己吧……” 
“咦?为什么?” 
谢默不懂,独孤炫捏了下他的鼻子。 
“你殿中侍御史的任期也到了,下步朕打算任你做礼部侍郎,掌管天下科举。可有得你忙,还有闲心去管别人啊你?嗯?” 
“这官升迁得太快了吧!” 
殿中侍御史官阶从七品上,而礼部侍郎官阶正四品下,当中升了十几级…… 
谢默瞪大了眼,皇帝摸摸他的头。 
“你原是正五品上阶的中书舍人出身,后因贪睡上朝迟到,才降的级……现在不过是比原来的中书舍人升三级而已,没什么。这次事件,朕发觉朝廷里结党营私的情形很严重,朕有能力牵制他们,以达到势力均衡,可朕不能坐视他们做大……所以,朕要培养你,这是特拔,懂了吗?” 
听贤说,本该为群臣之首的左右仆射在叛乱发生之时根本控制不住局势,而他原本指望谢默能从中脱颖而出,继蓝成式之后,为年轻官员的头领人物。可谢默有能力没势力,资历不够,这次一点实力也发挥不出来,反而被人打压到只能在一边闲坐,朝中几个朋党的领头人物倒是活跃得很。 
这不能不让皇帝警惕,倒了权臣齐英,铲除了有头无脑的魏岩霖,可朝中新的势力中枢又渐渐开始形成。作为应对,独孤炫很清楚自己必须加快培养属于自己势力的步伐—— 
只有这样,将来才不会重新沦落到被权臣钳制的地步。 
皇帝的心思,谢默也清楚,默然半晌,才道。 
“以后,看来会很辛苦……” 
“怕吗?” 
“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上了你这条贼船,注定就辛苦……我早知道。” 
“早些回来,一同进餐。” 
“好。” 
谢默精神奕奕地回答,独孤炫又摸摸他的头,两人不觉相对而笑。 
****** 
净音院,澜馆。 
独孤净生平最爱以酒待人,这点谢默知道,他本以为净用来招待他的酒会是“丹朱”,那种如焰如朱,纯红的酒。 
却不是,此时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杯酒汁呈墨绿色的酒盏。 
独孤净说这酒不是毒药,可谢默尝了一口,觉得这酒比毒药更可怕。 
简直苦得可以要人命! 
“……王爷,这究竟是什么?” 
刚抿了一口就吐出来,谢默四处找水喝,真是,真是太难喝了。 
独孤净笑笑。 
“酒。” 
蓝色的眼睛瞪他。 
“微臣知道这是酒,问题这是什么酒?” 
“新酿之酒,名谓‘黄连’。” 
…… 
这酒都叫黄连了,那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不用提。无可奈何地笑笑,笑得谢默脸都觉得有些僵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独孤净又笑,话锋突然一转。 
“你来了……倒出乎我意料之外。” 
“微臣为什么不来?” 
“你不怕本王再起杀心?” 
“最好的机会已经失去,王爷是聪明人,谢默不以为王爷会做此蠢事……” 
独孤净点头叹息。 
“你倒了解我,现在我也不想杀你了。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谢默摇头。 
“因为你信任本王……” 
停了话,瞧见谢默此时神情,净已知他想到自己要说的话。 
那时,一群太医都断定他活不下去,剑刺太深,失血过多,引发高热…… 
当他在昏厥中醒来,有意识,却什么也做不了。就像傀儡木偶,只能被人牵着,伤口火辣辣的疼痛,痛得他生不如死。 
没有人以为他会活着,连炫也不以为。 
在朦胧的记忆里,净努力地和自己做着挣扎,他很想活着,很想很想,耳旁流连不去的声音,却都对着他说。 
他熬不过了,他熬不下去,他会死。 
净很努力地想张开嘴,他说他想“活”,却没人听。 
只有谢默发现了他想说的话,用坚定的语气告诉炫,说他会活着,净记得在他昏沉的时日里,有双温暖的手握着他的手。 
而后他醒了,不想见任何人,赶走了任何人,却在昨日,听身边的侍人不经意提起,那些时日是谢默握着他的手。 
等着他醒来。 
净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却想见见这个人。 
究竟是什么理由,他明明知道,他想杀了他…… 
独孤净死了,对谢默而言岂不是更好。 
这问题,只有谢默能给他答案,于是,他叫谢默来了,他也问了。 
“微臣不为王爷,微臣此举是为陛下。再说,王爷也不想死,不是吗?” 
慧黠的蓝色眸子看着他,里面浮动浅浅笑意。 
他很坦诚,没藉机和自己套交情,为人尚算正直。 
净也笑,又问。 
“你来,想问什么?独孤叶的下落?” 
那双眼睛里,满是疑问,谢默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 
“这是皇族家事,臣为外人,不宜过问。” 
谢默垂头,喟叹。 
表面上,先帝八皇子独孤叶在叛乱发生之后,被禁冷宫,皇帝降旨,独孤叶服毒身亡。 
谢默知道此事内有玄机,但他不想问。 
独孤净赞赏地看着他。 
“你很聪明……那你要问什么?” 
独孤叶不是服毒,他服下的是大内秘药“如烟”,洗去旧时记忆,让人的生平归零的一种药。从此,独孤叶是另一个人,皇帝给了他另一重身份,一个新名字,让他开始新的人生。 
自然,这是秘密,不能说的秘密。 
可不问这个,谢默又想知道什么…… 
“微臣想知道,为什么王爷非要刺死魏岩霖不可?还有魏岩霖临终前所言的‘照顾他’,这个他究竟指的是谁?” 
锐利的眼神瞅向独孤净,被问的人脸上血色尽失。 
“你……” 
谢默微微一笑,又开口。 
“王爷本没必要这么做,微臣想王爷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王爷想保护一个人。是吗?” 
独孤净颓然长叹。 
“你看出什么来了。” 
“魏岩霖是粗人,他藏不住心想的事。王爷打算逼陛下喝下‘丹朱’的时候,微臣看见他不住端详六皇子,王爷却朝他使眼色让他不要看,那时微臣只觉得奇怪……而后情势大变,魏岩霖拔刀刺微臣的时候,微臣又看见他看了王爷一眼,神色之中有恳求之意,微臣就明白了。” 
独孤炫不是笨蛋,他能想到魏岩霖叛乱成功,肯定要立新帝。在京的先帝诸皇子中,独孤叶没有那个资格,影王独孤净没有皇位继承权不能服众,信王独孤贤不可能和魏岩霖妥协…… 
魏岩霖只有在独孤炫的儿子中选一个人,而最重要的是,魏岩霖是前权相齐英拣回养大的孤儿,他会选择的皇子——最大可能会是外祖父为齐英的六皇子独孤冥。 
那时候,魏岩霖已知事败,他想恳求独孤净保护独孤冥。所以魏岩霖拔刀刺谢默,那是一种条件交换。 
而独孤净为魏岩霖挡剑还说得通,可他刺死魏岩霖,是为了混淆视听,使独孤炫不深思下去,以达到不将独孤冥牵扯入内的目的。 
魏岩霖最后那句“保护他“,恐怕不是炫所想的独孤叶,而是独孤冥。正如独孤净气息奄奄的时候要求独孤炫善待独孤叶,其目的也是为了混乱独孤炫的思绪…… 
这才是,独孤净对魏岩霖的友情,保护他想保护的,不管采取多么激烈的手段。 
独孤净没否认。 
“你都清楚了……为什么还要问呢?” 
“这只是微臣的猜想……现在看来,微臣猜对了。” 
谢默皱眉,苦笑。 
“你打算和陛下说个明白?” 
“不,微臣不想,小皇子是个好孩子,微臣也希望他能平安的长大,少些风浪……如今王爷可以放心了,微臣会尽自己绵薄之力,守护好他。” 
喃喃,谢默显得很认真。 
这时节,独孤净深深看进谢默那双透天蓝的眼瞳里,清净如水…… 
炫说,谢默如江南的水与天,水天一色净如蓝。 
净突然能够理解,炫话中的意义。 
他是想让自己放心才来的吗?他知道自己夜夜不能眠,只担心自己布局不够稳妥,炫会想到独孤冥会是魏岩霖想继立为新帝的人,他为开解他而来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活下去吗?” 
净淡淡笑开,谢默微怔,摇头。 
“王爷?” 
“我怕,我死了没人能帮炫的忙,他想做个好皇帝,他要做个好皇帝……有的事,好皇帝不能做,只有我去做,我的手已经脏了,也不怕再脏……” 
不忍心弃世,都因为那个人啊…… 
喜欢到连死也不能,不忍,再苦也要熬下去。 
独孤净眼一瞬锐利如闪电。 
“如果云阳谢家,或是你对他有所损害,本王绝不放过你……” 
谢默微笑,什么也没说,净的神情又柔和下来。 
“在此之前,我们暂时可以做朋友……” 
谢默还是什么也没说。 
可也许,净想也许真的可以。 
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人托付与他,这个有着一双如海一样蓝的瞳的人。 
把玩着手上的盒子,这是谢默临走之前给他的,独孤净沉思。 
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云阳墨荷制成的香料,燃起,据说能够安定人的心神…… 
空气中有淡淡的荷芳荡漾,不知是因这香,还是方才停驻的人。 
淡淡的月下香,呵…… 
月下香。 
****** 
天色已晚。 
谢默刚踏出净音院的门,就看到青台阶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冥。 
“小皇子,你怎么在这里?” 
与记忆里一样温润如玉的声音,浅浅淡淡的笑容,湛蓝的眸里温存的眼波流动,微扬的唇角。 
这是他的先生…… 
先生没事,冥忍不住扑进他怀里。 
“先生,我好担心你。” 
小小的孩子眼红红的,小小的孩子衣袖上尽是湿透的痕迹。 
这孩子哭了多久,心一动,谢默搂住他。 
“小皇子,你等了多少时间?” 
“很久,我看先生进了这里,我想进去,可禁军不让……我只好在门口等,先生,冥好怕三皇叔会害你……” 
于是你就在这里等了?如果我不出来,你这孩子就打算一直等下去吗? 
瞧着冥稚气又倔强的目光,谢默微叹,拉着他的手,抚抚他的肩。 
“放心,我没事,没事……小皇子是好孩子,我们一起去吃晚膳,陛下在等呢……” 
先生的目光看着他,突然微微一诧,顺着先生瞧去的方向,冥看见不远处有人走近,那是他的父亲。 
“不是说事情很多,怎么来了?” 
含笑的人这么问,闻言的人看着他,也是淡淡的笑。 
“不关心则已,关心则乱,这也是寻常……不亲自走这么一遭,总不安心,事情解决了?” 
“嗯,解决了。” 
“那就好,回去吧。” 
共携手,借着漫天星子,月华的光芒映照着地上归人的影子。 
冥偎在谢默的怀里,他觉得先生的怀抱很暖。 
而看着冥的父亲,那双双对对交叠的手,父皇与先生微笑的神情同样,分外柔和。 
冥闻到,那个人身上,有暗暗的香传来,犹如六月接天碧无穷的荷花,淡淡的清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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