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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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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寒兄这样误解我真让我伤心。但我说我喜欢男人是真的,说喜欢你,也是真的,即使你误解我甚至想杀我,我仍然想和你接近,我要让你知道,我不但不该杀,而且还是值得人去爱的。”
“是么,也无妨,你说你的,听不听在我。”文亦寒淡淡说道。
“我说过我想交的是真正的朋友,所以会坦诚相对,绝不隐瞒。”尹照星也不介意,仍是说道,“无论情人也好,朋友也好,我都不会在对方面前掩饰自己,相反,我会将我最真实的一面显露出来,如果他无法接受,那就到此为止,相反,如果他连我最糟的一面都能接受,那么,以后什么问题都是能够解决的。”
这话倒是有道理,文亦寒心想。有一些伴侣,一开始就不断掩饰自己的缺点,努力在对方面前展示最好的一面,表示自己是如何的完美;然而当发现事实的时候,已经木已成舟,只会留给彼此深深的伤害,这又是何苦。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坦然相对,若是合不来就不要勉强,这样两人倒还自在些,岂不更好?若尹照星真是这样的人,倒还实在。
“所以我会让亦寒兄看到一个真实的我,至于那天的事……”
如何?文亦寒看了他一眼。
只见尹照星闭眼昂头,一副壮士断腕的悲壮神情:
“那天我摸了亦寒兄一下,今天我也让亦寒兄摸一下,大家扯平了!”
文亦寒见对方怎么看怎么一副等着砍头的样子,禁不住嗤的一声笑出声来。
尹照星嘴角轻扬。
有过几次往来之后,文亦寒发觉这家伙其实也不太讨人厌,虽然有时候会喜欢占点口头上的便宜,但其实也并不坏,他发觉他和那家伙其实还算谈得来,所以有时他甚至想去找那个家伙喝喝酒聊聊天,看那家伙东侃西侃乱没正经的样子。
很快地,他发觉那个人似乎也总在等着自己。有那么几次,他们并没有相约,然而当文亦寒无意中走到自己曾在那里喝过酒的酒家时,却总能看到尹照星的身影。他总是安稳而平和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喝着酒,有时带着他的侍从,有时没有,就像特地在那里等着自己一样。
当然,文亦寒从没问过是否真是如此,他没兴趣也没必要知道。不过,每次当他向尹照星走过去,而他有意无意地抬起头看到文亦寒时,他总会先是一脸的惊喜,然后便是满面的灿烂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是一种受人惜视的感觉,即使只是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对手,文亦寒的心里却仍是有着一种由衷的欣慰,或许并不强烈,却暖暖地,融至心底。
与此同时,文亦曦开始发觉二弟近来外出的时间越来越多,听他说是去探尹照星的底。照以前的习惯,每次文亦寒出去打探消息,回来之后都会第一时间到他的房间告诉他探听到的消息。然而最近,他外出的时候越来越多,但却并没有打探得到更多的消息,文亦曦知道那尹照星并不简单,只怕不是文亦寒能应付得了的,不禁极为担忧。
一天晚上,文亦曦将文亦寒叫到自己的房间,文亦寒知道大哥肯定是为自己担心了,不由地有些内疚,毕竟他从来什么事情都对大哥说,可是这次,有一些事情他确实还没有提起过。
“阿寒,”等二弟一坐定,文亦曦便开门见山地开了口,“你是不是最近经常和尹照星见面?”
“是的,大哥。”文亦寒点了点头,应道。他不想对大哥隐瞒,但目前有些事情也确实没必要说,于是他只是解释自己是想更多地了解尹照星,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如果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是阿寒,我觉得你并没有对我真的坦白。”文亦曦平静说道。
“大哥?”也是,大哥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这些事情又怎么瞒得了大哥?
“那尹照星虽然和你差不多大小,但他此人精明狡猾,城府颇深,我只担心你会被他算计,上当受骗。”
“大哥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再说我怎么会轻易被人骗了呢,大哥你是最了解我的啊。”
“我知道你一向心思细密,处事小心,但这次并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阿寒,听大哥一句话,不要再和尹照星有任何往来了,有些事情你并不了解,你要是再接近他,只怕会出什么事情。”文亦曦语重心长,细细劝说。
文亦寒一向相信大哥,也听大哥的话,但这次,他却颇有犹豫。
这些天他一直着力暗查尹家家族的事情,但所查得的东西却向他表明,尹照星似乎并不是坏人,更不像是该杀之人。他也知道表象上的东西不见得可信,毕竟这世上表面看正正经经,暗地里却做着不可见人勾当的人并不少,实在不能排除尹照星也是如此的可能。因此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又确实让他难以安心。
“大哥,为什么他是该杀之人,可以告诉我吗?”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向大哥问起。
文亦曦也知道二弟肯定会再问,他久久看着文亦寒,似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他别过头去。
“不要知道,阿寒,至少,现在不要知道……因为……这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大哥?!”文亦寒不禁大惊失色,“为什么?”
文亦曦又是思索良久,然而,他终于缓缓地摇了摇头。
“阿寒,你出去吧,我要想一想。”
“大哥……”
回应他的,仍是那轻轻的摇头,文亦寒向来不会违大哥的意,既然大哥不便于说,那他也只好等着,于是他唯有应了声“是”,便轻轻退了出去,只留下背过身去的文亦曦一人。
一整夜,文亦曦都无法入眠,他又想起了那段往事,又想起了那个向他挥起剑的男人,然后,便只觉浑身无力。
头,不觉地又痛了起来,难以忍受。
文亦曦闭着眼睛,抚着额头,只想把脑子里出现的影像都统统拂去。长达二十年的回忆,一次又一次地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刺痛着他的心;这样噩梦般的回忆,何时才能完全散去,才能不再纠缠着他?
那些事实的真相,是否已经可以揭开?阿寒已经开始在向着真相走近了,那么,到底该不该说呢?其实有些事情是迟早要说的,只是,现在合适吗?
他们两兄弟还不够强大,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对付那么人,现在就让他们知道,是否早了点?然而,现在不说,又待何时?
阿寒现在又跟尹照星走得那么近,只怕哪一天会出事;而尹照星和那个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他们知道这个真相,不知道又会采取什么行动,到时,只怕……
所以,不如说吧?……
最后,文亦曦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而凌利,嘴角也缓缓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是的,那就说吧,该来的事情,终归是要来的……
……
第二天晚上,文亦曦将兄弟二人叫到自己的房间,说是有要事告知。
文亦寒心中有些不安,这一整天,大哥所说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响着。大哥说有些事情自己并不了解,又说如果知道了,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那么,这些事情到底是什么?莫非尹照星并非只是他们受雇佣的刺杀对象,而是有什么非同小可的关联?甚至,关乎生死?现在大哥叫他们兄弟两人过来,是要告诉他们这些事吗?
文亦扬跟着二哥走进大哥的房间,扳指数数,已经好些天没有到城里去了,他几乎都要开始发牢骚了。也不知二哥是怎么了,最近总找一些杂乱琐碎的事情给他做,摆明不想让他闲下来。想来,二哥大概是知道了前段时间偷偷溜出去喝酒的事,所以才这样想方设法地看住他。
他打心里觉得二哥有些小题大做了,其实哪有那么严重,就算他们的事情确实不能为人所知,但也不至于连个最普通的朋友也交不得吧。大家萍水相逢,相识一场,也就仅此而已,谁还会特地挖地三尺去刨对方的底子呢,就算有时间也没那个精力,有精力,只怕也没那个能力吧。
不过,反正他也并不是非出去不可,也就没有表示抗议,反倒是二哥好像经常出门,弄得大哥不大放心,大哥果然那么在乎二哥……
走到房里,两人坐好,文亦曦看着眼前有着相同的容貌的两兄弟,最后,他转向三弟,开了口:“阿扬,首先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是跟尹照星,也就是前段时间常跟你一起喝酒的那个人有关。”
听到这话,文亦扬不禁理亏地低下了头:他们果然都知道了,不过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啊,不就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阿扬,我们之所以不让你出城去,是因为那个叫尹照星的人,正是我们的刺杀对象!”文亦曦继续说着,声音很是平静。
什么?文亦扬一听这话,不禁抬起头来,他原本以为大哥二哥只是不想他在外面乱交朋友,却没想到竟会听到这个。
“怎么会呢,他又不像坏人。”这是实话,那个人看起来很是爽朗,感觉上不像是坏人啊。不过他的武功真有那么好吗,竟然令二哥刺杀失败,早知是他,还不如趁着喝酒的时候往他碗里放点毒药得了,那可省力多了。
“你已经很久没有对我说出这句话了。”文亦曦应道。
那是当然,我一向信任大哥,也知道大哥处事向来有把握,一定不会弄错,文亦扬心里说,不过他仍然问道:
“那么,大哥,为何他该杀啊?”
这时,文亦寒也看向大哥,这也是他想知道的事情。
文亦曦轻叹一声,他知道三弟一定会问,就像二弟一样,现在也是该说的时候了,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缓缓地开了口。
“他的确是该死该杀之人,因为,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尹照星,不是当今北方首富的当家,”说着他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弟弟,“而,你们才是!”
什么?文亦寒文亦扬不禁睁大了眼睛,此时在这对孪生兄弟的心中,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大哥,你说什么?”文亦扬难以相信。
“我知道你们会觉得无法置信,这二十年来我从未跟你们透露过半句,现在要你们即时接受这个事实是有些勉强,然而,这却是事情的真相。”
“大哥,我相信,我还想知道更多。”文亦寒的心里满是震惊,但他却能接受,大哥说知道这些会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那么这其中,到底有何瞒情?
“嗯。”文亦曦点了点头,继续叙说,“阿寒,其实你才是真正的尹照星,而阿扬你,叫尹照辰,你们才是尹家上任当家尹方翔的儿子,尹家的真正继承人!……”
然后,他开始回忆那尘封二十年的往事。
当年,武林十大高手之一的西门卓与北方首富尹方翔是多年的深交,因此西门卓对尹家甚为了解,也在尹家有着无法取代的地位。然而,他却觊觎好友的财富,妄想将它们占为己有,于是他趁着尹方翔一家四口在避暑山庄休养的时机,勾结他人,将他们围杀于避暑山庄,用一场大火将整个山庄化为灰烬。
随后,西门卓以为大功告成,永除后患,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婴孩,谎称是自己从大火中救出的尹方翔的儿子。而那个时候,尹方翔原本就是陪着有孕在身的妻子高氏到避暑山庄静养,等待分娩,生下一对双生子后,夫妻俩喜悦万分,忙命人回去向长辈报喜,而他们只等高氏休养好身子,再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因此,家里的人虽然知道他们有了两个小少爷,却并没见过这两个婴孩。
而西门卓原本就是城府极深,诡计多端,当他抱着那个来历不明的男婴回到尹家时,也成功地让尹家人都相信,那的确是尹方翔的遗孤。
于是,这二十年来,那男婴便成为众人眼中的尹照星,成为尹家的新当家,继承了尹方翔的所有财富;而西门卓则以尹照星师父的身份留在尹家,但实际上,他却是在暗中控制着那个尹照星的所有的一切,尹家的财富,实际上是落到了他的手中。
但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当年那场大火并没有杀死所有的人,一个身受重伤的家丁拼死抱着两个小主人逃了出来,遇到文亦曦时,他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在临死之前,他将这两兄弟的身世以及凶手是谁告诉了文亦曦,求他救救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让他们回到亲人的身边,也让尹家的人能为尹立翔夫妇报仇,说完他就断了气。
文亦曦救下这两个尚在襁褓之下的尹家少主,准备将他们送回尹家,然而他还没到达尹府,便已经听闻西门卓救下尹家遗孤的消息,文亦曦知道对方已经率先一步下手了。
而西门卓的厉害江湖中人无人不知,再加上他在尹家的地位,如今那家丁又是死无对证,文亦曦想要揭穿他的真正面目,谈何容易,如果这个时候冒然抱着两个孩子回去,西门卓也肯定会想方设法,颠倒黑白,那样的话,反而会给两兄弟带来杀身之祸。
而且文亦曦并没有武功,在西门卓这样的武林高手面前,他根本无法保护两个孩子,所以,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他绝不能让孩子冒这个险,因此唯有将他们抚养长大,等到他们有了与西门卓对抗的能力之后,才会将这些事实真相告诉他们。
于是,文亦曦让两个孩子跟了自己的名,随了自己的姓,以掩饰他们的真实身份,又悄悄带着他们,到了南方,只等着他们长大成人,为父母报仇雪恨,认祖归宗的一天。
而这次也确是接到了委托,文亦曦心想竟然这么巧,这或许是上天所给的一个契机,于是便接了下来,让文亦寒去暗杀这个假的尹照星。西门卓是绝对的高手,绝不是目前的文亦寒所能对付的,但尹照星毕竟也只有二十岁,虽然是西门卓的徒弟,但肯定还无法像西门卓那么厉害,文亦曦原以为暗中下手定能成功,但意外失手之后,便又发生了这些事情……
……
(7)
“而我怀疑,现在的那个尹照星,应该是西门卓的亲人,甚至是,他的儿子。”文亦曦最后补充道。
文亦寒静静听着大哥的这番话,这确实太令人震惊了。他又想到自己和三弟的大腿上都有一个同样的印痕,想来定是有什么关联,于是问道:
“记得大哥以前说过,我和三弟腿上的烙印可能是爹娘留给我们的纪念,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对吗?”
文亦曦点了点头:“是的,你们身上所烙下的印子,我想应该是你们的爹娘在匆促之中留下的,想必他们担心家丁在途中会有什么闪失,无法将你们安全送回尹家,令你们与亲人失散,于是在你们的身上留下这个记号,以便以后亲人能将你们找回。”
文亦曦想了一想,又说道:“不过当时我遇到你们的时候,你们的身上并没有带着那个簪子,我想簪子有可能已经落入西门卓的手里。这也是当时为什么我没有以这个为证明将你们送回尹家的原因,因为西门卓大可以说那些杀死你们爹娘的人得到那个簪子之后,便找了这么两个孩子,烙上印子就来冒充尹方翔的后人。所以在你们没有能力自保之前,我不能冒这个险。”
文亦寒的心里大为震动,原来他们两兄弟的身上竟藏着这样的秘密,他们的身上,竟有着这样的血海深仇!这时他又想到上次的刺杀失败以及这些天的种种情况,便又问道:
“大哥,你说他们现在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兄弟二人的真实身份呢?”
“想来是不知的。”文亦曦略有思索,“这个秘密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但你们要小心,不可让他们看到你们身上的记号,这个记号他们一定认得,如果让他们看到了,他们必定会杀人灭口,以除后患。阿寒,这也是我一开始不愿告诉你的原因,我原想着如果当时能够杀得了他,就等一切都过去后,再把真相告诉你们,但你们两人先后和那个人走得太近,我又怎能不担心?”
文亦寒心里很是愧疚,大哥救了他们,将他们抚养长大,又为他们掩藏了这么久的秘密,可是自己却这样任意而行,让大哥为他担心,实在是大过。至于那个尹照星,没想到竟与自己有着这样的大仇,幸亏大哥及时叫醒了自己,否则自己定会被他的外表所骗,以致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幸好现在知道,还不会太迟。
“大哥,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文亦寒又问。
“你们现在千万要沉得住气,绝不可轻举妄动。以你们现在的力量还无法与他们抗对,现在去找他们,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我要好好想一想,看看有什么人能帮助你们,揭穿他们的阴谋。总之这段时间你们要格外小心,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是。”文亦寒点头,此时他的心里只有对大哥的深深感激,虽然没有血脉相连,可大哥却整整养育了他们二十年,使他们长大成人,有了为父母报仇雪恨的能力,这份恩情,今生今世,他们何以为报?
等回到自己的房里,文亦寒倒在床上,不禁思绪如潮,汹涌而至,翻滚折腾,无法停歇。
原来,自己竟是这样的身世;原来,自己有着杀父杀母之仇;原来,自己杀父杀母的仇人,竟与尹照星有着这样的关系……
尹照星!
……为何当时,我竟会失手?
想了整整一夜后,文亦寒决定继续接近尹照星,他知道大哥一定会担心,因为他的武功比不上尹照星,如果被他发现,后果不难想象。但是,正是因为他的武功比不上对方,所以才应该再去了解对方,找到他的弱点,那样才有将他打败的机会。
于是文亦寒打定了主意,当然,他暂时不会告诉大哥。
文亦寒离开木屋,到他和尹照星一起喝酒聊天的酒家去找他,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在那里。
酒家门口的客人进进出出,实在不少。所有事物一切如昔,然而文亦寒的心情,却已完全不同。他不再如当日般风淡风轻,随意而为,而是充满了仇恨和愤怒,他只希望自己呆会见到那个人时,能够克制住自己而不会拔剑去砍人。
他缓缓地走上酒家门口的台阶,走进店里。在那个早已熟悉的角落,他果然看到了那个何其熟悉的人,而那个人见到他也即时神情舒爽,微笑相迎。
“亦寒兄,我们真是太有缘了,来,咱们喝上几杯吧。”他笑道。
文亦寒拼命克制着自己情绪,丝毫没有表露出他的真实心情,他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问起。
“你还是这样无所事事,逍遥自在,真是令人羡慕。”他仍是如往日的神情,淡淡说道,然后也不客气,便在对方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怎会没事?在这里陪你喝酒就是一件大事啊。”尹照星讨好人的技巧还真不是一般的拿手,随便说一句,都是一个大大的奉承。
只可惜文亦寒并不领情,此刻在他眼里,对方只是一个霸占他人财产后只顾享乐的登徒子,根本就是有辱尹照星这个名字。
“对了,如果亦寒兄有空的话,不如到我家去走走,如何?我家就在北面,离这里并不远。”见文亦寒懒懒地不大想开口,尹照星便邀请道。
我家?你家?是的,多轻巧的一句话,说得多顺口,可事实上,那却是我家!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在文亦寒的心里击起了不小的涟漪,他看了看尹照星,但仍掩饰着自己的心情。
这些年来,他们兄弟三人到处奔波,四处为家,却也四处无家,自己倒是没所谓,可是三弟向来是个恋家的人,每次到一个新地方,他都会问大哥我们是不是在这里安家,可惜每次都得到令他失望的答案,而这一切,都是拜你和西门卓所赠!
这些年来,你们霸占了我们的家,霸占了我们的亲人,霸占了我们所应得到的一切,而现在,你却在这里说得多么轻松,多少自在,你还真是好本事。
“如何?”尹照星仍在问着。
“好吧。”文亦寒几乎本能地回答,其实他曾到过尹府好几次,那是在他并未知道真相之前夜里去那里打探情况时,然而这次,他想在日光之下,堂堂正正地走进他的家,虽然现在他仍不能与他的亲人相认,但这将有助于他查清更多的事情。
见对方同意到自己家里去,尹照星开心不已,于是当下二话不说便扔下几块碎银,拉了文亦寒起身出了店门,又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城北尹家而去。
到了尹家,尹照星热情地向一路上遇到的尹家人介绍了他的新朋友,尹家人也表达他们的热情和欢迎。此情此景,文亦寒只觉太过讽刺,这分明是他的家人,可现在却要尹照星来为他做介绍。
看着家人对尹照星的关心与爱护,文亦寒知道这其实也是对三弟和自己,只是他们所应拥有的关爱和幸福却被尹照星抢走了整整二十年。此时,他唯有站在尹照星的身边,以他自己的方式,默默享受着。
尹照星带着文亦寒在整个尹府内转了一圈,其实各个地方文亦寒都并不陌生,当初他第一次来到时,要在这么大的府第里找到尹照星的房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还是在夜里。
最后尹照星将文亦寒带到自己的书房里。书房里陈设简洁,并未奢华,最多的是书册以及画卷。
文亦寒注意到墙上挂着的一幅挂画,画上是一个持剑站立的男人,他看起来高大威武,英挺俊逸,别有一番气魄。
看着画中的男人,文亦寒只觉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但又难以说清那到底是什么。
“这是……”站在图画之前,他不禁脱口问道。
“这是我父亲的画像。”尹照星走到文亦寒的身边,也看着墙上的挂画。
“你父亲?”
“是的,他叫尹方翔,现在尹家能够富居一方,也全是他当年所打拼而来的。”尹照星说道。
父亲……这就是我的父亲么?……是的,难道我的心中会有奇妙的感觉,只因为我本就是他骨血的延续啊,父亲,我的父亲……
“听师父说,父亲当时年纪轻轻,文才武略却无一不通,尤其在经商上更是极有天赋,”尹照星仍在说着,“当年尹家只是一个普通人家,而父亲就是靠着他的双手和智慧在商场上打下一片江山,使得尹家成为无人能敌的大户之家,实在令人敬佩和爱戴。”
说这话的时候,尹照生的话语中充满了骄傲,充满了崇敬,他的神情,也几乎像在谈着自己的父亲一样。
看着眼前之人满怀崇敬的神情和叙说,文亦寒心中思绪翻滚,难以平静。这个杀死了父亲的仇人的儿子,却这样毫无顾忌地讲叙着父亲,甚至没有丝毫的避讳。
文亦寒看着对方的眼睛,那眼睛里竟看不到一丝的愧疚,此时他心中只想问道:尹照星,为何你竟可以说得这么心安理得?到底是你太会演戏,还是你的天良已经丧失到了如此的地步?
“师父从小就很严格要求我,”尹照星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继续说道,“他要求我事事做到最好,绝不能有辱父亲的声名半分,否则必会重罚,所以我一向都很怕我师父。”
看着尹照星带着敬畏的神情,文亦寒的心情很是复杂,难怪整天师父长师父短的,说不定他根本就是你的父亲呢,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这时,文亦寒的脑海中突然飘过一个念头:或许尹照星并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呢?或许他像所有人一样,也被西门卓蒙在鼓里,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呢?也许他是真的以为你是父亲的儿子,而西门卓只是他的师父呢?所谓不知者无罪,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其实也不算有错,不是吗?
文亦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对方找借口,可是有些事情总是要弄清楚的,无论如何他不愿意伤害无辜,因此他必须弄清楚尹照星到底是不是“无辜”之人。
然而这些话却不能当面问清楚,如果尹照星并不知情倒也罢了,可是如果他是知道的,那么自己暴露身份的结果只会给自己和兄弟带来杀身之祸,这样的事情,他绝不能做,所以现在,只有一步一步查下去了。
这个时候,书房门外传来一阵稳重的脚步声,听到声音,尹照星愣了一下,神情也顿时变得极为严肃,文亦寒奇怪来人是谁,竟对向来轻狂自信的尹照星有这样的杀伤力。
很快,一个男人便走了进来,他看了文亦寒一眼,却并未开口。
尹照星却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他端端正正地站着,低着头垂着肩,仿佛做了错事被先生捉到的小孩。
“师父。”尹照星开了口,声音中早已没有原来的底气,“我带我的朋友回来玩。”
“嗯。”那男人只嗯了一声,又看了文亦寒一眼,但仍没有开口。
文亦寒只觉心中仿佛中了一记重锤,几乎快要裂开。却原来,他就是西门卓,自己的死父杀母仇人!
文亦寒拼命告诉自己要绝对冷静,对方是个高深莫测的武林高手,这个时候如果露出什么破绽,不但报不了仇,还会给兄弟带来杀身之祸,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沉得住气,等到最好的时机,再将他一举打败,为父母报仇。
他打量着眼前的仇人,这是一个高大威武,英气俊朗的男人,年约五十有多,有着浓粗的眉毛,凌利的眼神,看起来不怒自威,感觉上是一个严肃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由始至终西门卓一直面无表情,文亦寒根本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据尹照星先前所说,西门卓对他这个徒弟向来十分严厉,看看尹照星现在的样子就知道此言不虚。
西门卓不仅表情少,话语也少,他只说了一句“已经是大人了,别只顾着玩”,然后便又走了出去。
“是。”尹照星连忙应道,但仍不敢抬头,直到眼角余光扫到师父的后脚跟已经踏出门去,他才抬起头来,大大吁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文亦寒从没见到这样的尹照星,印象中的他年少轻狂,无法无天,却原来还真是一物降一物,终究还是有治得住他的人。
送走师父,尹照星马上恢复了原本的神态,再看一旁的文亦寒,却是一脸的讥讽,他唯有自我解嘲地笑道:“又让你有了一个嘲笑我的理由,真是失败。”
“不过你师父还真够严肃的,也难怪你会这么怕他。”文亦寒说道。
“其实我师父以前不是这样的。”尹照星又是一笑,“我记得在我小时候,师父一直和颜悦色的,经常陪我说笑,还陪我下棋,但我越大师父也变得越严肃了,他总是对我板着脸孔,再不会对着我笑,更不会陪我下棋了。”想起以前的事情,尹照星一脸的怀念。
“是么,”文亦寒也不回应,他没兴趣陪对方回忆与西门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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