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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蜃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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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白色嗜血的毒蛇,它们已然得意,全盘赢下这一局。群蛇张牙舞爪,嬉笑起舞,梦中的冷血禽兽投入盛大狂欢。黑白分明的天地寂静无声,没有歌唱,它们忽而蜂拥腾空而起,争先恐后追随他的至爱,飞升向苍穹。
晴朗夜空,辽阔一如大海,云开雾散时刻,天空的底色湛蓝得动人心魄。团团圆圆的月亮,当空普照。在他看来,月亮别有用心追逐人,皎洁的月光照进心底,沉甸甸的压迫叫人透不过气。他不得不为爱挣扎,却是力不从心,究竟落得辗转反侧的下场。总应该有最后的拼搏?他如今却是情难却,思无涯,呼无声,悲无泪,搏无力,追不能,爱不堪,忆不忍,舍不下,求不得,一场苦苦追逐爱情梦想的“马拉松”终于抵达终点,他伫立终点恍然大悟,原来“百年好合”早已成空。无奈啊,吉祥苦苦追逐的美梦,彻彻底底破碎。他瘫软在地,彻底被爱情信仰压垮,心如刀绞,心疼欲死,黑暗仿佛张牙舞爪的禽兽,轰然怒吼向他迎面扑来。
第六章 海角天涯
黑暗当中轰然一声撞响,惊梦的吉祥失声呼唤:“戎蓉?”台灯马上亮了。日光灯管的光芒,冷冰冰,白晃晃,宛若窗外皎洁的月华。沐浴白色灯光,他误以为梦中的月亮仍然压迫在心上,莫名的伤痛使他下意识瑟缩,他坐在地板上紧紧抱住蜷曲的腿脚,身不由己微微颤抖,暗自悲叹他曾经的爱恋究竟如此命薄缘浅。
梦,是梦,原来仅仅只是一场黑白混淆的噩梦,虚无缥缈一如海市蜃楼,那些面容酷肖人类的嗜血长蛇尽管并不真实,它们仍然令他深感不安和心悸,万幸他只是做梦。骤然惊醒的人面无血色,冷汗淋漓,惊魂未定,他竟然说不出话来。梦中黑色的影子,黑压压,影幢幢,它们活像群飞的黑色蝙蝠,在他脑海中前赴后继翻腾,咄咄逼人。记忆的闪回如烟似雾,白蒙蒙狰狞舞动,触目惊心,白得雪亮。吉祥的梦里满是伤心回忆,梦醒时分,幻影纷纷破碎,他在如水月光下形单影只,此时此刻,两颗心已然飞散在海角天涯。
“喂,你没事儿吧?”光标已经在被窝里坐起来,伸手从床边的小木桌子上抓过眼镜,慌里慌张戴上。他微微皱眉,煞有介事地双手撑住床沿,身子尽量前倾,他关切地低头打量那个雪白绒布睡袍的“梦游郎”。
果然没事,幸好没事,呵呵。要说呢,吉祥这位同学,他可真是结实。这阵子他夜里老爱做噩梦,无数次从床上惊叫滚落,尤其夜深人静时候,那叫“惊天动地”。啊哟,天哪,他快要把人活活吓出心脏病啦,得赶紧采取行动整治他,治病救人,哪怕他得的是“心病”。
床头桌子上,刚好有一瓶矿泉水,也闹不清是哪天谁喝剩下的,它被他一把抓起来,凑到吉祥耳边拼命摇晃。小半瓶子的矿泉水,急切地晃荡在塑料瓶底,映照惨白灯光,晶莹闪亮“哗啦啦”作响。
“什么嘛?”吉祥扭脸躲避,厌倦地小声嘀咕,“哗啦啦”的活泼水声扑面而来,苦苦追逐团团将他包围,此起彼伏缭绕在他耳畔,余音活灵活现,嚣张得久久挥之不去,真是烦人。光标他想干吗嘛?他暗自埋怨。他索性树立睡袍的衣领子,努力缩紧脖子,他存心逃避水的袭扰。他那狼狈的样子倒像是个落水者,他生怕被半瓶水活生生淹死,他又活像感染“恐水症”的患者。没有颜色的水,最是五彩纷呈。
“水。”光标嚷道,面对他的婉拒他不依不饶,他殷勤地大声提醒他喝水。
“水?”吉祥小声反问。尽管噩梦使他感到口干舌燥,他仍然懒得喝水,心有余悸,心事重重,他一心想要避开水的诱惑,他需要静心思考。
“水!喝口水吧,吉祥?来吧,喝水、喝水、喝水?”光标冲他絮絮叨叨,眉开眼笑,他分明幸灾乐祸嘛。
“绝不。”吉祥回答得斩钉截铁,他有些恼火,依旧勉强招架。
“喝吧,喝吧,赶快喝水吧?免费哟。”光标还在嘀咕,他并不在意他心不在焉。
“我不想喝水。人家不渴,你烦不烦,光标?拜托,赶紧给‘小爷’把水拿开,远远的,再远点儿。要不,你自己喝。”吉祥终究失去耐心,他不得不扯开嗓门嚷嚷,面对步步为营逼近的水,他很是恼火。
见他人好好儿的,并且脾气还不小呢,一如既往。他也就放下心来,随手将水瓶子准确投进墙角的黑色废物桶,“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他又狠狠瞪一眼吉祥,笑嘻嘻拿人家的伤心事儿开玩笑。“吉祥,你怎么又掉下去啦?千万小心,可别砸坏我家名贵的古董地板哪。”说罢,他抓过皱巴巴的羊毛毯子,扔给那个冷得瑟瑟发抖的“倒霉蛋”。
“嗯?谢谢。”吉祥拎起旧得白花花的羊毛毯子,他把它胡乱包裹在身上,薄薄的毯子柔软又暖和,他如鱼得水舒服地深陷其中。他把汗津津的脸孔,从白色毯子底下晃荡出来,灯光映射下显得皎洁明媚。一半是清醒,一半是梦幻,此刻的他恍惚迷茫。俄顷,他总算缓过心神,倍感身心疲惫,他的一颗心仿佛沉浸在梦中,梦中有她,噩梦也香甜,俨如美梦缠绵悱恻。吉祥的样子呆若木鸡,滑稽又可爱,他支支吾吾地边想边说道:“嗯,嗯,我梦见……”
“戎蓉。”光标冷若冰霜地低声嘀咕,他存心招惹他讨厌,并且他还装作十分吃惊的模样。这还不算,他还使劲眨巴黑亮的眼睛,那样子活像一颗光标。停顿片刻,他试探着拉长句子的尾音,一字一顿地认真询问:“吉祥啊,你是不是又梦见我们班的‘美眉’,戎蓉啦?”
好个“小兔崽子”,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噢,拿刀扎人心窝子,对吧?想到这儿,吉祥没好气儿,恶狠狠白了他一眼。“哎哟,知迷不悟。吉祥亲爱的,你这个人当真完蛋。”他一声轻轻的叹息,十分知趣地迅速缩回被窝里。时值金秋,三亚城的天气确实有些凉。要不,人家那些文学都爱说什么、什么“天凉好个秋”。
光标又想。这可真够呛。夜半三更的,他还老在梦里追逐女人。吉祥这孩子,真要命。“天若有情天亦老”,好像“美眉”这种东西,与生俱来钻心窝子,果然锐不可挡。他暗自替要好同学叫苦、鸣冤,想到伤心处,他忍不住小声嘟哝埋怨他,他对他说:“吉祥啊吉祥,让我说你什么好哟?瞧你这妞儿‘泡’的,从申城上海一路追逐到鹿城三亚,万水千山跋涉,可是人家插上金灿灿的翅膀,‘嗖’一声远走高飞。小可怜,认命吧。”
“宿命吧,一个远在海角,另一个沦落在天涯,如今是万水千山阻隔,遥不可及,海中月,镜中花,纵然花好月圆,终究好梦难圆。”当事人语焉不详,他只顾低头喃喃自语,似乎并不在意同学面前又出洋相。这些安慰的话,他原本就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回头是岸。‘回头’你懂不懂,赶紧回头啦,吉祥‘傻瓜蛋’。过两天,咱们俩就到‘蝶恋花’上班。唉,别想那么许多,做人都一样,命运总是掌握在别人手中,身不由己。眼下,还是找份像样的差事,骗两顿饭吃,混几张‘花花票子’,顶顶要紧。再说,咱们俩‘小爷’,高学历,高智商,才华横溢,哪儿能长久蜗居在此?为了生存好好奋斗,咱们也买房、买车,咱们也上豪华邮轮吃晚餐。”光标越说越来劲儿,他还没完没了。“对了,咱俩下个月就能买手机了吧?诺基亚,哥儿们,那款黑色铮亮的‘东东’,你看怎么样?蓝光的。‘小爷’我可是眼馋许久,吉祥?”
吉祥冲他翻白眼,他不爱搭理他这些话,他还嫌他俗气。他挺胸抬头,端端正正坐在地板上,披着羊毛的白色毯子,微微哆嗦,一声也不响,他耷拉脑袋沉思哩。他心想。失恋,‘阿拉’这可是内伤,才懒得跟他交流感受呢。瞧见没,光标这个“鹿城小笨蛋”,整天“眨巴、眨巴”眼睛。两颗眼珠子,又小,又亮,又黑又圆,就跟电脑屏幕上的光标似的。跟他谈人生,还是谈爱情,要不谈谈纯洁的信仰?拉倒吧。他懂什么?爱都没爱过,他才真正是个“小可怜”。哪儿能像我,到哪儿都是“恒星”。一幕校园爱情,天涯海角,海角天涯,轰轰烈烈得那叫“荡气回肠”。
“听没听见我说话?”光标真不懂事,他居然以为凭借大喊大叫,能够惊醒爱情噩梦中的痴情汉。
“痴情汉”神不守舍,他已然魂飞天外,他懒洋洋抬起眼皮子,仅仅瞧了他那么一眼,就又独自陷入沉思。眼见吉祥同学没有多大反应,他心有不甘,继续摇头晃脑地瞎嚷嚷,“吉祥、吉祥、吉祥呀,你在听我说话吗?你还想在三亚城,一辈子等着人家回心转意?完蛋。你还想不想回上海?不想你老爸、老妈?你到底想不想回家,哇啊?”
“咚”一声闷响,这是吉祥闹腾出来的动静,他把后脑勺儿重重撞在床沿上,他真被他活生生气死,他就此浑身瘫软。稍后,他偷偷地叹口气,他是在给他自己宽心。如今,他寄人篱下,也只得忍气吞声。神情凝重,愁肠百结,他还是想念她。他自顾悠悠然摇头晃脑,很像古典书呆子,吉祥喃喃说道:“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明天,本‘小爷’亲自带领你到‘天涯海角’遛弯儿,怎么样?”光标眯缝眼睛,神情活像猫咪温柔又狡猾,他显得那样兴致勃勃。光标这号人,可贵就可贵在没有心事。人家随口提起‘海上升明月’,他便仿佛望见辽阔的大海,他那两颗眼珠子随即湛蓝、湛蓝。
第七章 海中捞月
海南三亚,天涯海角。天高云淡,阳光灿烂,南中国海碧波荡漾,海天一色帆影点点。成群结队的白色海鸥前仆后继,搏击大海,翻飞翱翔在金光闪闪的浪尖上,轻盈掠过雪白的浪花。他茫茫然眺望如梦似幻的湛蓝海天,心潮为之澎湃,浮想联翩,禁不住喃喃自语:“天涯海角,海角天涯。”他猛然想起,这里无疑便是神话传说中被人一再提起的“天涯海角”,世界的尽头,时间的终点,毕生苦苦追逐梦想和信仰的边界,这里便是人应该止步回头的地方。
回头?是的。她毅然决然远走高飞,他和她今生今世永不再见,诀别以后,唯有思念永无止境。曾经相爱的人,一旦分手,若是再度遇见,相比旅途中遇见的任何一个陌生人都更加陌生。曾经朝夕相伴的知己,离别时候,不曾彼此祝福,冷漠,冷酷,一如霜雪彻骨心寒。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情,已然在天涯海角停下脚步,故人,往事,匆忙抛舍在海角天涯,不堪回首,却又不忍忘却。
回头,意味着豁达和解脱,吉祥?新的生活将由此开始,美好未来在前方闪烁希望的光芒,金灿灿一如阳光。怪不得呢,这位“地主”如此这般“屁颠、屁颠”地领我上这儿溜达,他这可是别有用心,用心良苦,他是真心实意想帮我,光标真够朋友。那么,就此回头吧,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回头。一遍又一遍,他在心中自我安慰说:“回头,回头,回头吧。切莫再幻想她会回头,苦苦追逐,殷殷思念,到头来情同海中捞月。”
痛定思痛,愈加忐忑,思绪起伏辗转,他觉得自己活像浪花上起落的海鸥。他仿佛又看见,她轻盈飞奔在金色沙滩上的背影。他仿佛又听见,她银铃般欢快的笑声,回荡在碧海蓝天。“回头”难哪,这一点他心里自是清楚明白。多少人面临困境都曾经尝试回头,又有多少人为之一败涂地,直到临终时候依旧追悔莫及。
佛说:回头是岸。
《圣经》里面说:人是迷途知返的羔羊。
安徒生童话却说:海的女儿,为爱人从容赴死,她不曾回头。
倘若伫立道路的尽头,人究竟要不要回头?此一时,彼一时,人生境遇,不论是逆境还是顺境,两者反复交替出现,跌宕起伏,如此而已。重如泰山,轻若鸿毛,提不起却又迟迟放不下,情感究竟也是一种信仰,并且仅仅只是信仰。
信仰和利益,一个在前大声呼唤,另一个在后沉默等候,一个在右牵手诱惑,另一个在左捕获心灵。回头,或者不回头,俨然吃人的谜团,自古便是艰难抉择。罢了,‘阿拉’只是毕业生,方才迈出校园,涉世未深,阅历尚浅,一些人物还不曾看透,一些事情还不曾参透,人生必经的过程,无需太过自责。一段情,一个人,某些事物,曾经诱惑心灵欲罢不能,尽管痴迷、迷恋,或者干脆说是迷信,同样缘于人性贪婪。苦苦追逐不回头的下场,无非是只赔不赚,但是值得啊,值得为此付出,值得为此奉献,值得为此困惑。
纯洁真挚的情感,本是命运最厚重的礼物,可遇不可求,弥足珍贵。只是这段感情,如今追逐到了海角天涯,走到尽头。“回头”的地方,“回头”的时刻,身不由己,万般无奈。生活还有许许多多美好景色,在前方等待。为情所困,徘徊彷徨,并不丢人的。年青么,免不了瑕瑜互见,终究是瑕不掩瑜,难道不是吗,毕业生吉祥?
回头?“是的,回头。”他在心中断言。此时此地,他终于拿定主意,斩钉截铁,心生豪迈,他要在人生道路上放下思想包袱,大踏步向前迈进。不过么,海滩上,马上发生一桩让人意想不到的邂逅,仿佛命运存心捉弄人,再度出题考验“海派傻瓜蛋”。
海风高高托起烟绿色的纱巾,它在蓝天下扭动飘飞,活像绿色蝴蝶。翩翩起舞的“蝴蝶”乘风迎向吉祥,它调皮地晃动身子骨儿,忽然一头掉落大海,跟随涌动的波涛冲到他脚边。稍稍迟疑,他还是弯腰从海浪雪白的泡沫中拾起纱巾,他把它迎风展《奇》开细心端详。淡淡的《书》烟绿色,活生生是《网》个幽灵,在他手中狂舞,“呼啦啦”飘飞。
光标在一旁冷眼看他的笑话,可是有一阵子啦,之所以沉默不语,他是不忍心打扰他的思路。他满心指望这个“呆子”能在辽阔的海天惊醒,犹如醍醐灌顶,忽而大彻大悟。吉祥同学向来有心事儿,他这点“毛病”顶顶可恶。眼见他伸手捧起纱巾并且左看右看,他这才凑上去和他说话。光标乐呵呵同他开玩笑,说:“吉祥啊,你‘小子’怕是要交桃花运。”
桃花运?呵呵。吉祥闻听此言,腼腆地傻笑起来,光标这话他爱听。
“瞧啊,她在那儿。”光标用手一指,说话的声调很激动。不远处的沙滩,一个雪白的背影缓缓沿着起伏涌动的海潮,走向奇石林立的地方。海风中轻轻飘动的宽大裙袍,长长地拖在地上,阳光照耀下白得雪亮,那样的婀娜多姿,那样的窈窕可爱,“白蝴蝶”宛若在风中翩跹起舞。
吉祥的神情模样,那是又呆又傻,黑亮的眼睛紧盯婀娜飘逸的身影,他不禁犯嘀咕。难道是她?回头?天涯海角,即将上演一幕爱情传奇?刹那间,他的脑筋飞快转动,心跳加速,血压升高,额角冒汗,手脚冰凉,眼冒金星的痴迷者一脸迷茫。“那是不是戎蓉?”他轻声惊呼,他此刻激动得如同看见海上升明月。
“犯傻?”光标真机灵,要紧关头及时出手,他轻推他一把,同时高声向他喝令:“快追呀。”后者当即心领神会,他认为光标同学完全正确,先追赶上去瞧瞧再说。想到这些吉祥马上清醒,一扫阴霾。他连忙高举纱巾,飞奔而去,苦苦追逐浪漫而又神秘的白影子,顾不得海水打湿了他那双名牌的黑皮鞋。“嗨,等一等,姑娘?”吉祥还真“有嗓子”,横竖放开嚷嚷,他的声音甜美嘹亮。
“浪漫哟,啧啧。”望着他那飞奔而去的背影,光标摇头晃脑连声感叹,特别地感动。桃花运,男人嘛,有了新妞儿,自然就会忘了旧妞儿的,终于又帮上吉祥啦。我果然冰雪聪明,这么好的主意,我这聪明的脑瓜呀,一想就想出来啦。如此琢磨,这位同学分外得意,他急急忙忙跟随,一心想要凑热闹,再看一场人家的笑话,吉祥这人天生“活宝”。
“活宝”气喘吁吁,他已经追到雪白的背影,他站在人家身后简直手足无措,徒劳地伸长脖子殷殷期盼。他在心中默念,赶紧回头吧,美丽可爱的姑娘?仿佛是心有灵犀,白衣人忽然停下脚步,纹丝不动,缄默无语,湛蓝海天如同屹立了一尊女神像。
她怎么不回头?吉祥纳闷儿。他看见,黑亮的马尾辫子柔软细长,烟绿色的蝴蝶结轻轻飘舞,柔美而且古典,他感觉她气质蛮好的,他对“白衣女郎”的第一印象当真不坏。“美眉”面前他总是表现得很温驯,彬彬有礼。沉默片刻,他殷勤地轻声问道:“姑娘啊,这是您的纱巾?吹落到海滩上,是我帮您拾到的。”只等人家回头的人,满怀期待地微笑,那样子很可爱的。
层层叠叠的海浪,急切地奔涌上沙滩,海水浸湿了“白衣女郎”拖地的宽大袍子。白色袍子的边沿,被潮水冲击得微微翻卷,布料底下露出白皙的光脚。娇小玲珑的光脚丫,那些深紫色的指甲油,一颗颗珍珠般荧荧闪亮,十分惹眼。
小光脚?黑指甲?难道是她?吉祥心中,立即浮现那天在“蝶恋花”的电梯门外偶遇的另类女郎。不能吧,那位“蝶恋花美眉”她可没有头发。可巧就在这时候,“白衣女郎”慢悠悠地回头。
“啊,天哪?”他随之一声惊叫。他看见一张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丑陋脸孔,看样子他应当六十来岁的年纪,在他的下巴上,一缕花白的山羊胡子,和脑袋后面染得黑亮的马尾辫子,简直大异其趣。这位“老爷们”的神情那样凄楚绝望,狭长的三角眼饱含泪花,晶莹闪烁,他死死盯住吉祥,“老家伙”活像是飘飘然魂飞天外的超脱模样。
回头的居然是“他”。青天白日活见鬼,真要命。吉祥万分惊讶,他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头脑随之一片空白。他隐约听见耳畔“嗡嗡”响,犹如群蜂飞舞,霎时感觉到脖子后头阵阵发麻,寒毛根根竖起,人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他刚好撞进随后赶到的哥儿们怀里。两个“傻瓜蛋”紧张兮兮,白白瞪眼瞧着“他”,他们完全不知所以然。
时近正午,阳光越来越强烈,金色的沙滩反射了阳光,白得雪亮。阵阵热浪浮动,游人稀稀落落,不远处怪石林立。在海滩的另一侧,椰树林枝叶婆娑,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景象,零零星星有些人影在树下晃动。偷偷察看周围情况,他在心中大呼不妙。回头再跟光标算账,眼下逃命要紧。想到这儿,吉祥迅速审视“他”一眼,掂量“他”的危险程度。
这位“白大袍子”的男人,一句话也没有,一动也不动,人倒是老实斯文得很呢。显然,这家伙不是存心出来吓唬人的。“他”在阳光下,双手捧起一把长长的月牙形猎刀,“他”把它高举到胸前,“他”的仪态庄重,虔诚而又肃穆。
刀锋雪亮,分明闪着寒光,怪道吓人。“唉,”吉祥在心中哀叹,浑身上下直打抖。他尽量靠近同学光标,拼命琢磨对策。怎么会这样呢?“他”是谁?究竟是人,还是鬼?他这样想着,腿肚子随即发软,整个人沉甸甸地瘫软。光标受他连累,俩人索性一起坐在沙滩上。这下可好,总算稳当啦。吉祥心想。他这人总是随遇而安,能忍,能容,善于开怀。
“白大袍子”手中,烟绿色的纱巾被海风托起,蝴蝶一样翻飞舞动,狂乱地卷向高高的蓝天。“好、好汗,您这是干嘛?我们俩失业,根本没钱。要不您行行好,多少给点儿?”光标黑亮的眼珠子“骨碌、骨碌”打转,猎刀在他眼面前寒光闪闪,他的心“怦怦”狂跳,他居然还在调皮捣蛋,他存心和“他”打哈哈,借此拖延时间。他在心中迅速盘算,怎么样首先稳住“他”。
怎么办?
“白大袍子”挺胸抬头,高傲地望着两个年轻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他”这是瞧不起人。俄顷,“他”捧着猎刀转过身去,慢吞吞迎向汹涌澎湃的大海。
南中国海,涛声隆隆,犹如一声声低吼。“白大袍子”面对海天的背影,海风中微微晃荡,形单影只。“他”姿态僵硬,弯腰站在那儿,深深地呼吸,好似在吐故纳新。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悠悠地双膝跪下,小心翼翼坐在浅浅的海水中,海潮涌动,在白色的袍子旁边泛起无数雪白的泡沫。
多么奇怪的男人,他究竟想干什么?太阳底下,难道“他”妄想海中捞月?不明白。两个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越来越感到莫名其妙。乘“他”正忙,赶紧溜走才是上策。这年头,少管闲事,少操心。光标一把拽住吉祥,他使劲儿给他递眼色,催促他赶快离开。怎么吉祥死沉、死沉的,他站都站不起来,这人真没用啊。两个半大孩子,彼此拉拉扯扯,一番挣扎终于站起来了。
那个奇怪的男人,已经脱掉宽袖的白大袍子,露出赤裸的后背。哇啊,这身板儿惊人地瘦骨嶙峋。望着它,吉祥张大嘴巴,看得两眼发直。人也僵直地站在那儿,双脚好似长进沙土里面,怎么也拔不起来。这时候,他根本走不动路。万幸的是“白大袍子”一直专注地低着头,自顾忙碌,不曾对他们流露一丝一毫的凶相。事实上,“他”像是在急切地翻找什么要紧的东西,根本无暇顾及旁人。这家伙恍如隔世,吉祥越来越好奇。
管他呢。“快走啊,”光标小声叫唤,拼命揪住吉祥的衣领子,他把他死命往后拉,但是他的努力已经来不及。那件被海风高高托起的丝绸袍子,浸染一片湿漉漉的鲜血,迎着阳光“呼啦啦”狂舞,雪白,深红,彼此衬托,分外夺目。
“啊呀?”吉祥顿觉不妙。光标愣住了,一个没留神,他的哥儿们已经挣脱,奋不顾身猛扑向那个怪谲的男人,吉祥一心想要救人。“白大袍子”抬起头,一对突起的眼珠子布满血丝,它们死死瞪住吉祥。“他”还试图对他微笑呢,痛苦却令整张脸都扭曲了。他用沙哑而又低沉的嗓音,深情呼唤:“宝珠,宝珠啊?”他们看见,“他”的双手拎着血淋淋、白花花的肠子。
“他”是剖腹自杀?!
太迟了,吉祥已经不能够思考,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绞痛,突然眼前漆黑,他扑向大海的怀抱。与此同时,他仿佛看见,飞溅的浪花白得雪亮,活像无数手掌向他迎面挥舞。他仿佛听见,光标惊慌失措的呼喊,好似远方悠悠荡荡的回音,“救人,救人,赶快救人?”吉祥无奈傻笑的脸,迅速被海水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深陷黑暗的吉祥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在滨海的陌生酒吧里。透过灰蒙蒙的玻璃窗,他看见远处湛蓝的大海,波光闪烁一如星光,涛声仍然在他脑海中轰鸣,而他似乎无路可逃。顾不得狼狈,他就着细长脖子的玻璃酒瓶,贪婪地喝酒,一口气猛灌几大口,立时感觉嗓子眼里暖暖和和的,身子骨儿也暖和了。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无神的眼睛匆忙扫视四周。这是一间阴暗的小酒吧,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刚好配合他此刻的心境。脏兮兮的小木桌子对面,光标搭住一个“哥们”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前倾,睁大眼睛关切地注视他。而他仍然感觉晕乎乎的,头昏眼花,神情木然,他不得不眯缝眼睛瞅着面前渐渐清晰的影像。
“红酒,好喝吧?”光标小声问。他并不敢多说什么话,很是小心谨慎。吉祥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胡乱抹干净嘴角残留的酒汁。葡萄酒鲜红如血,沁人肺腑,他很喜欢这些香甜的味道,正好掩盖海水的苦涩。他轻声叹气,自嘲地嘟囔一句说:“哦,桃花运。”闻听此言,那个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的黑大个子,忍不住爽朗憨厚地大笑大嚷,他对吉祥这样说:“嘿!我说兄弟,你可吓着咱们啦,还等你救人家呢,自己倒先趴下了。呵呵,上海孩子就是娇气。”
吉祥身披白色破旧的毛巾毯子,宽宽大大的,裹住那身湿透的衣裳,整个人禁不住微微战栗,上牙打着下牙,样子很是滑稽。他仰起脸呆望“黑大个子”,听他讲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难道失去记忆了?他不禁暗自操心。“你,我应该认识你吗?可我想不起来。你是谁?”他茫茫然小声问道,他有些神色慌张。
光标舒了口气。这吉祥,他可是又活过来啦。他连忙向他介绍:“陈炜,这‘哥们’是陈炜,他是我的中学同学。刚才在海滩,天涯海角,嗯,是陈炜把你背到这儿来的,你还记得不?”
陈炜,三亚城的中学同学?吉祥心想。哦,光标的同学可真多,仿佛到处都是的,这家伙多么神通广大。那么,陈炜也是戎蓉的中学同学吧?坏了,又在人家戎蓉的同学面前丢人,真够呛。他软绵绵瘫坐在竹编的大靠椅里,有气无力,手脚冰凉,思绪倒翻腾得飞快。心怀感激,他默默望着恩人陈炜先生。只见他,穿了件无领无袖的海军蓝运动衫,光着肌肉发达的膀子,黑藏青色的紧身牛仔裤湿漉漉的,整个人显得魁梧威猛。
吉祥留心,看看他穿什么鞋?一般来说,看看一个人穿的鞋,多少能猜出这人的个性和习惯。素食,杂食,还是食肉性动物?是羊,还是狼?或者是保护羊群的牧羊犬?看看鞋子,大致能猜出一个人的生活轮廓。嗯,他穿一双简朴结实的黑色平底牛皮鞋,擦拭得铮亮,保养得不算坏。这双鞋,能走路,质量好,价不高,七成新,多半是公款买的,主人很是爱惜。那么,可以假设这位陈炜先生,腿脚利落,沉稳可靠,他是个粗中有细的豪爽人。
吉祥眼前,不由得再度浮现海滩上血腥悲惨的一幕。“白大袍子”的男人,寒光闪闪的尖刀,血淋淋、白花花的东西,如花绽放的雪白浪花,那么后来怎么样了?恐怖的回忆雪白闪亮,纷乱的思绪黑影幢幢,直叫人热血沸腾。他舔了舔苍白的嘴唇,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白大袍子’呢?”
面对吉祥怯生生的追问,光标有些犹豫,黑亮的眼睛频频眨巴,他默默望着他无言以答。他不晓得,哥们吉祥此时的精神状态,能否承受谈论这个敏感的话题。他索性先不答话,随手抓过三只高脚的玻璃杯子,一股脑儿往里头“哗啦啦”倒红酒,一面用眼角的余光审视吉祥。
大大咧咧的哥们陈炜,他可是满不在乎,连珠炮似的脱口而出道:“你是问那个‘白大袍子’,嘿嘿,他玩蛋啦。您没瞧见,海滩上,大家伙儿齐心协力展开营救,什么招数都给用上啦。可他呀,还一个劲儿往外掏他那身肠子呢,这不明摆着找死嘛。按理说也是奇怪,这家伙搜肠刮肚的,也不晓得要找什么好东西,根本拦不住。想想看,可怕吧,吉祥?”
可怕吧?那是自然的。吉祥听得直眉瞪眼,一声也不敢响。他是越听越害怕,越害怕吧,他还越是想听,他听得浑身战栗。陈炜绘声绘色这么一说,好像那个怪诞的“白大袍子”,此刻正在他眼前活龙活现晃荡。他不由自主打寒战,压得身下的竹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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