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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蜃城-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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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低下头,眼睛紧盯地面,心儿“怦怦”直跳。深色的地面,洒满月光,一道黑影子匆匆掠过,与此同时,他心头仿佛也掠过一道阴影。他茫然闭上双眼,默默祈祷,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他感到钢梁松动了。
“好哇。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林先生激动地嚷嚷。
“啪嗒”一声响,就在人们全神贯注的时候,半空中,月光下,长舌恐怖的黑影子越升越高,它嚣张挥舞伺机发动袭击。正是它一不留神,碰翻一根竹片,发出“啪嗒”一声响。
“枪!枪!就一枪!哇啊,是它,天哪?”人妖高声尖叫,声音越来越“歇斯底里”。大家伙儿全身心投入生死营救,不曾留心那些细微的声响,都只当是人妖在调皮捣蛋呢。杠杆和钢梁,两股力量当场硬碰硬,势均力敌,一时间僵持不下。忽然,用来撬动钢梁的木板“啪”一声折断,众人紧跟着跌倒,“啊!”少年乐手撕心裂肺般的惨叫,令人心碎。
猛回头,众人赫然看见,那条异兽大天使的凶恶长舌,死死缠住少年乐手。鲜血飞溅,他在它的束缚之中拼死挣扎,却是力不能敌,它要带走他!
彼得抓起一根竹片,他勇敢地扑上去,狠狠抽打吃人的大舌头。当场吃苦头,它惊慌失措,瑟瑟战栗,贪婪地紧紧卷住牺牲者匆忙退缩,它从黑漆漆的大窟窿溜走了。一对金色的长笛,从少年乐手的手中滑落,火红的流苏,旗帜一般在白茫茫的迷雾中飘扬。金色的长笛,落在地上弹跳起来,接连碰撞在货箱上,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撞击声,仿佛奏响最后的乐音。
月亮,又大又圆。大家在皎洁月光下漠然伫立,抬头仰望,“天窗”外面,“海市蜃楼”的那一轮明月,心头宛若洒满皎洁月光。窗外,忽然传来少年乐手的呼喊:“龙!龙!不见啦!金龙啊?”
第五十二章 肝胆相照
“行行好,行行好,快给我一枪吧?求您,行行好。哇啊,它又来啦,大天使?!‘啊呜’一口吃人哟。一枪,就一枪,开‘枪枪’!”轻柔细碎的哀鸣,起伏连绵,迷雾似的缠绵,余音缭绕在黑漆漆的天花板下,久久回荡在月华如洗的货舱。
人妖的苦苦央求,怪诞而又凄凉,一声声不绝于耳,却又是挥之不去,恰似无影无形的绞索,阴森森束缚在心上,声色不动地越勒越紧,让人感觉胸口越来越憋闷。冷飕飕的寒意油然而生,穷凶极恶,轮番偷袭惊魂未定的幸存者,团团包围他们,他们懦弱如同羔羊难以挣脱生存困境。他们的身心,无依无靠,无奈陷落在黑沉沉的吃人谜团,一如霜雪洁白的死亡陷阱,悄然把他们活生生埋葬。
默默注视火光微明的“天窗”,他们看不见“海市蜃楼”的爪子和牙齿,“咔嚓、咔嚓”,“呼噜、呼噜”,那些张牙舞爪的声音,仍然在他们耳畔隐约荡漾,他们只看见血淋淋的惨剧交替上演。历经生离死别,无能为力时候,他们垂头丧气,噤若寒蝉,茫茫然不知所措。恐惧和绝望使人误以为寒冷,阵阵寒冷彻骨,他们仿佛在冰封雪埋的黑暗洞穴瑟缩,长夜漫漫,心情沉痛,他们在蜃城,离开阳光很久了。
谁都明白,不论是谁,在这个鬼地方呆得太久,一准儿是不吉祥的。头顶上方的“天窗”,夜幕黑压压,迷雾白茫茫,“嗖嗖”的冷风好似在尖叫,晃荡的阴影咄咄逼人,猩红如血的光芒在远处闪烁,这里俨然成为不加盖子的食品盒,白白地等着大大小小的“癞蛤蟆”大驾光临。它们垂涎欲滴,个个爪牙毕露,随心所欲享用它们的“蜃城晚餐”。如此前景多么悲惨,怎不令人心惊胆战?
月色,温柔。
餐厅服务生抬头仰望夜空,星光黯淡,明月动人。他的身心,沐浴温柔月光,心潮起伏难平。心驰神往,他张开嘴巴,眯缝黑亮的眼睛,意味深长地凝望那只团团圆圆的月亮,他浮想联翩。哇啊,月亮那样圆满,洁白雪亮得楚楚动人?他屏气凝神望着它,宛若遥望一个触手可得的美好梦想,希望的星星之火,在他心头金灿灿闪亮,他梦想向着月亮的高度飞腾,远远逃离“嗜血天使”的巢穴。
任何人忍无可忍,终究还是要爆发的。一场突如其来的莫名癫狂,迫使这位彬彬有礼的年轻先生瞬间蜕变,他变成另外“一个人”,陌生得事后连他自己也不认得了。蝶化庄生?生存权,恍若遥望的美梦,明月高悬,遥不可及,他渴望得几近“抓狂”。此刻在他的身上,往昔的礼仪和谦卑荡然无存,他像是月光下身穿白色西服的“蝴蝶先生”,徒劳地拼死扑腾。海上蜃城,插翅难飞。
洁白的服务生先生连蹦带跳,疯狂地挥舞手臂,他犹如在月光下狂舞。嗓音嘶哑,他几近“歇斯底里”般的粗野叫骂:“闭嘴、闭嘴,哦,狗屎!”他这样拼命吼叫,为的是要尽快唤醒大家,绝不能得过且过,他力求达到迎头棒喝的最佳效果。危险正在步步紧逼,他的额头上冒出一片冷汗,脸色愈加惨白。
“人妖,快给我闭上你那张臭嘴!先生们,注意听我说。那只畜生,大天使,它随时都会回来的,不是吗?这儿摆着它的晚餐呢。我们应该离开了,赶快!走吧,走吧,快走吧,统统给我赶快抬起屁股逃命,呆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他的吼叫声,渐渐变得高亢而又激昂,情感的冲击力真正是荡气回肠,比较人妖的那些呢喃和絮语,同等的惊心动魄。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挪动一下。根本没有人愿意搭理他,尽管他手舞足蹈,声嘶力竭,面目堪称“狰狞”,但在人们的心目中,这位餐厅服务生只不过是淡淡的雾气,随意飘浮,聚散随意,仅此而已。面对进退两难的局面,大家伙儿心照不宣,理所当然地选择保持沉默,同时也是被他的疯狂言行活活吓坏。
沉默本身,为了明哲保身。难以掩盖的冷漠,难堪地以沉默的方式,如花绽放。严酷冰冷的现实,不容回避。每个人都梦想,生还的奇迹,唯独降临在自己头上。九死一生的人生经历,往往让人欣喜若狂,误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并且在很长的时间里回味无穷,津津乐道。没有人愿意像服务生那样,轻易表明态度,没有人像他那样傻。尽管此刻,每个人都在担惊受怕,独自挣扎在内心世界那个恐怖的深渊,看似遥遥无期。
可怜的服务生终于喊累了,他发泄过瘾了,确实也蹦达不动了,活脱一只耗尽电池的玩具跳蛙,他自动自觉地恢复平静。心绪如麻,他耷拉脑袋,万分的懊恼和沮丧,独自瘫坐在货箱上“呼哧呼哧”喘粗气。扪心自问,他有些茫然,不晓得刚刚过去的几秒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人们为什么不动声色,亮眼睛纷纷忽闪,他们的眼神分明意味深长,多么令人窒息的矜持,他对此感到困惑。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听到一句安慰的话,更加不敢奢望有人为他喝彩,尽管他深深期待。“唉,”悄声叹息,服务生先生把他那张汗湿晶莹的脸孔,搁置在臂弯里深埋进去,他哽咽着哀声哭泣,他像一只折断翅膀的白色飞鸟,无助地悲鸣。与其说,他是被悲伤迎面击落,倒不如说,他是被绝望等待的焦虑不安压垮了。乌云密布以后,终究降临暴风雨,他酣畅淋漓地发泄心中淤积已久的怨恨,方能恢复心境的平和。
满腔热情的餐厅服务生,无端遭人冷落和白眼,显得既尴尬又滑稽,他低头擦拭泪水和冷汗。人妖表情神秘,他偷偷摸摸挨近他,乖巧地坐在服务生身旁,倚靠他,陪伴他,他笑嘻嘻地望着他。好歹,人妖先生终于闭上嘴巴,他不再唠叨,总算服务生的演讲没有白费,至少还有一个人响应他。这一点小小的改变,果真是谢天谢地。众人依旧沉默不语,暗自伤神,心中的希望,白雪一般静悄悄融化。他们木然呆望,漆黑钢梁下活生生挣扎等待,却无力营救的年轻人吉祥。
蜃城,无数百合花朵般娇艳的生命,刹那间如花枯萎,纷纷扬扬凋零。抛弃青年吉祥,也不过是在蜃城这座海上坟墓,新添一朵洁白的百合。然而此时此地,他们面临此情此景,一个鲜活如花的生命,一个平凡青年的命运,却在大家的心目中那样的举足轻重,生命弥足珍贵。毫无疑问,倘若在吃人邪教的“圣城”,抛弃一个曾经并肩战斗的战友的生命,情同背叛和凶杀,同样令人发指。
寂静之中,心如明镜高悬,明光大亮,每个人都在心底深处,看得十分明朗。抛弃一个人?抛弃一条生命?抛弃一份情谊?自己得以逃生,或者说是苟且偷生,然后忍受终生忏悔的痛苦折磨,很显然得不偿失。
逃生?呵呵,逃生的路,又在何方!蜃城,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如果选择留下,货舱的情形,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凶险,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在于,如果挪到别处去,也不见得就安全。更何况逃命的路上,必然危机四伏,步步凶险。横竖横,“海市蜃楼”到处都凶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大海茫茫迷雾肆虐,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怎么办?这似乎是一道血色书写的人生命题,只有问号,没有答案,它冷酷而又生硬,好像白闪闪的匕首摆放在众人面前,残酷的选择本身是圈套。“怎么办”压得人心痛,催得人心焦,令人沮丧,让人悲哀,压迫得人们越来越透不过气,反反复复的苦苦追问,无奈得直叫人痛心疾首。
哦,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吧,再等等看?一个古老的万能答案,在这一刻彰显魅力非凡。于是,大家伙儿自然都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他们老老实实地等待,等待各自的宿命,自然而然地降临,他们选择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等待,便是要求命运先出招。因为能够做的,他们已经尽力而为,生存的机会,却迟迟不曾出现,俨如漆黑夜幕上久违的星光。他们唯有等待。
小姑娘安安静静坐在月光下,洁白纯真的她,好像可爱的瓷娃娃。她的父亲已然跟随燃烧的“乐普生”号渔船坠落蜃城山谷,沉入冰冷的大海。她心冷如水,不想再挣扎,她一心一意守护昏迷不醒的少年哥哥,这是她在这里最后的一个小伙伴。
小姑娘握住少年哥哥的手,她感觉到“小桔子”的这双手呀,悄然变得冰凉。想起静悄悄永别的光标哥哥,她下意识地缩紧身子,她在月光下越坐越冷,心里越来越害怕,等待让她感到越来越失望。恐怕“小桔子”哥哥,他是不会醒了。
仿佛是心有灵犀,少年紧闭的双眼,晶莹的泪水静悄悄滑落。“‘小桔子’呀?”小姑娘喃喃低语,她温柔安慰她的少年哥哥,“乖啊,不哭。放心吧,我在这里。我留下,保护你,我们是伙伴。瞧,多么美丽的月亮?哥哥呀,我们在一起,永不分离。”
女孩子天真纯洁的话语,月色一般温柔,林文湛听着禁不住怦然心动。他的眼圈红了,热泪盈眶。怀抱新生的宝贝儿子,逃生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海浪般翻腾在他心头,势不可挡。可是吉祥孩子,他该拿他怎么办呢?
他不关我的事,真是这样的吗?!
的的确确,抛弃他,决不会有人知道。只是从今往后,自己于心难安罢了。想想看吧,每当一轮明月当空照的夜晚,或是午夜梦回时候,再或是独自面对辽阔的大海,吉祥深深凝视的模样便会清晰浮现在眼前。扪心自责,这让人怎么能够受得了啊?
蜃城的一幕又一幕,那些曾经的故人和往事,光荣的,可耻的,崇高的,卑鄙的,美好的,丑陋的,善良的,恶毒的,慷慨的,贪婪的,桩桩件件都将无以遁迹,逐一在脑海中从容再现,刻骨铭心的回忆,无论如何也难以涂抹掩盖。“上帝啊?”他在心中一声长叹。他低下头,望着忍受伤疼折磨的吉祥,又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宝贝儿子,顿感悲天悯人。
小宝宝,他是母亲生命的延续。她独自离开,不肯拖累别人,正是希望我能够竭尽全力挽救她的孩子。舍生忘死的母亲,使得婴儿的生命更加宝贵。然而现在的情形,却让人进退维谷。若要营救宝贵的小生命逃离“海市蜃楼”,必然要抛弃另一个同等宝贵的年青生命,让他独自面对险恶环境,受尽煎熬和苦难,直至死亡降临。这样的抛弃,怎不令人心惊胆寒,凶残冷酷得如同那只蜃城邪教的禽兽天使。
不能抛弃吉祥,绝不能。一旦抛弃他,便是终生亏欠,无以偿还。难道让我新生的孩子,永生永世,背负深深的自责?多么严酷的命运安排,真正让人不寒而栗。戎蓉她,毅然决然选择了爱和牺牲,那么我呢?他马上清醒,他匆忙做出选择,一个对于父亲来说是多么冲动和绝望的选择。他猛地站起来,慌忙接下小姑娘的话茬,他用有些激动的声音高声宣布:“诸位,请你们大家都走吧,赶快离开!不要再浪费宝贵的时间。我留下,由我负责保护吉祥。”
“滚开!”吉祥吼叫起来,立即瞪圆眼睛。他虽然深陷困境,气焰依旧嚣张。平生骄傲,不甘落于人后,更是绝对不肯拖累别人,尤其不能当场输给这个“林文湛”。众目睽睽啊,他是真被逼急了,额头上青筋根根突起,仿佛头发也随之竖立。他使劲儿挥舞手臂,小野兽一般垂死挣扎,他冲着他厉声吼叫:“快滚开,你这‘混蛋’,离我远点儿,哪个要你保护啦?走吧、走吧,快走吧,喂!说你呢。”
“哈哈,这可由不得你啦,我的孩子。你看看你呀,事到如今,您哪,恐怕也只能乖乖地服从,别无选择。‘我留下’这事儿,就这么敲定啦。”林先生的语气,那样的斩钉截铁,倒像是要存心活活儿地气死吉祥。因为吉祥的凶恶模样,让他觉得揪心,酸楚不已。
“啊?”吉祥当真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林文湛,生意人呀?一个以苦苦追逐利益好处为职业的家伙,眼下,他竟然表现得如此这般儿女情长,他简直情深谊长。看看他的眼睛,他可不像是在耍什么花招哟。林文湛先生,一个“阔佬”,他忽然变得这么样纯真可爱?难道是因为身临蜃城,出生入死,他从而饱受教育,他的思想境界取得长足进步?被我感化的吧,呵呵。暗自琢磨他这号人,吉祥不由得小声嘀咕:“哼,你留下?”
毫不迟疑,林文湛立刻高声回答他,“是的,我留下。”
“你留下?”吉祥咬牙反问。
“当然,我留下。”林先生宽厚地笑了笑,他故意显得平和又从容。在吉祥眼中,他这微笑呀,分明便是刻意挑衅。哦,比较他,我是一个弱者。一闪念,吉祥更加恼火他,粗声粗气他又吼了他一句,说:“还敢说‘留下’。”
“我留下。”林先生深吸一口气,他干脆把那三个字呀,说了个字正腔圆,并且颇有几分京腔韵味儿。身为一个“香港佬”,任是把国语说到这份境界,真是难为他了。
瞧他那大义凛然的神气样子,吉祥真气死啦。脱口而出,反唇相讥,他冷冰冰地再追问他一句,说:“你若选择留下,那么,你儿子怎么办?”
“他?!嗯,我儿子么,他当然也留下。”在吉祥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挑衅之下,林先生的态度算是死硬到底。他下定决心,绝不回头。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缄默不语,心中倍感辛酸,却是束手无策,眼睁睁瞧着他们傻乎乎地怄气,彼此感情用事地激烈“斗法”。一双双亮眼睛反射月光,泪花儿点点晶莹,微微闪亮。“‘混蛋’,林文湛,你‘混蛋’!你果真是个‘大混蛋’,不可救药。”吉祥都被他气乐了,他转而温柔地小声斥责他。
吉祥心想,眼前这个人,几次三番帮助自己,就算是亲骨肉的兄弟,也未见得有他这么样的情义。比较那个薄情的表弟小福儿?唉,不提他也就罢了。林文湛,一个真心实意的男子汉,值得托付终生,戎蓉并没有看错人。此时他若抛下我,自当问心无愧。此时他若不弃我,自当是我问心有愧。
吉祥抬起头,望向货舱黑沉沉的角落,倾倒的货箱,掩埋了同学光标的遗体。透过白蒙蒙的雾气,借助皎洁的月光,光标那件简朴的白衬衣依稀可见。他扪心自问:吉祥啊吉祥,光标同学永远留在蜃城,为什么?还有舍生取义的好哥们陈炜,他为了什么?还有,还有“金鹿”,她决意放弃苦苦追逐得来的富贵荣华,最终为爱回头,为爱奉献,她为爱不惜舍生忘死,又是为了什么?一切的一切,明明白白都是因为我。
我,吉祥,使得他们逐一面临凶险的境地,直至失去年青宝贵的生命。吉祥哪吉祥,原来便是蜃城最不吉祥的一个人。想一想,再好好想一想,自当是我,问心有愧!问心有愧!问心有愧!
吉祥在臂膀间深深埋下头,惨痛的回忆,刹那间将他团团包围。那一幕幕的牺牲,最是令他苦苦追忆,痛悼不已,不堪回首,他是追悔莫及。他自觉无颜直视,内心深处的严厉拷问,为之心痛,为之心悸。重温血淋淋的事实,每每令他悲痛欲绝,他不由自主地寒颤,他只得吞声饮泣。透过朦胧的泪眼,他看见,湿漉漉的地面,铁链留下黑沉沉的影子,月华洁白,洁白的月华纯净一如霜雪。
黑色,它是蜃城的真实写照,死亡、恐怖和凶恶的标志。
白色,它是心灵的真实写照,生命、美好和热爱的标志。
凡人英雄的所作所为,在蜃城这座死亡之城,尤显壮丽,如同黑色愈加深沉,白色越发耀眼,黑白碰撞火星飞溅,反衬得光彩照人。
吉祥啊,这里便是归宿,在这永恒洁白的月华照耀下,安安静静等待,直至化作白骨。让灵魂如同百合花朵一般绽放于此,绚烂于此,了无牵挂,了无遗憾,长相陪伴亲人、爱人和挚友,永不离弃,永不分离。
吉星高照,相信未来,未来一定是美好的。看看慈爱的父亲怀里,娇嫩如同百合花朵的婴儿吧,他便是美好未来。他的未来如此美好,超越以往我曾经苦苦追逐的梦想,超越以往我曾经笃信不疑的信仰,超越以往我曾经深深热爱的爱人,超越以往我曾经经历的朴实无华而又短暂的人生。
来吧,吉祥?让心境就此平和,已经到了应该放弃逃生的时候。回头,回头,回头吧,吉祥!像一个光荣战斗的战士,爱的信念和承诺,正在我身后,静悄悄等候我回头,归来。
想到这儿,吉祥舔舔干裂的嘴唇,他马上转换态度,决心好言好语说服和哄骗林先生,好让他乖乖地带上儿子,离开这个险恶的地方。吉祥温和地对他说:“林先生,请你先行离开。我想一个人安静思考,请给我时间,让我和光标同学再一次告别,行不?我只是舍不得离开。我保证,有机会马上追赶你们。这样子安排,难道不是周到、适当,通情达理的吗?你们大家都走吧。再见了,朋友们,再见。”
望着笑嘻嘻满嘴疯话和谎言的吉祥,林先生一阵心酸,眼泪可又下来啦。一时间他无言以对,他真不知如何是好。他暗自叫苦,狠狠地奚落他自己:怎么样,林文湛,您比您儿子还能哭?不中用的“老东西”,真是一个“林混蛋”。
“林先生,你还是带‘贝贝’走吧。孩子这么小,不能没有父亲。这里我留下,由我全权负责保护吉祥先生。我选择留下,为我新婚的妻子玛丽报仇。总得有人,光荣战斗。等我收拾了该死的‘癞蛤蟆’,吉祥先生自然也就安全了,我们可以等待援救。放心吧,我可是美国人!我会打枪,会开炮,会驾驶汽车和游艇,我还有飞行执照呢。我的意思是说啊,我能干掉‘吃人天使’,懂吗?嘿嘿,你们别这样瞪着我呀,唉,唉,我这是怎么啦?”彼得望着目瞪口呆的众人,他用力眨巴眼睛,终于长叹一口气。
他刚才的这番话固然动听,却是比较吉祥所说的还要疯傻,居然说到后来,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对头。彼得沉默了,他连连摇头,长吁短叹,他是怀疑自己是否也“神经”起来,好像人妖那样。
听了“知识分子彼得”的慷慨陈词,吉祥忍俊不禁,他赶紧把脑袋枕在手臂上休息。其实他是故意回避,免得同“美国佬”对视,好不尴尬的。想想人家“老外”也是一片苦心,他认为这位热情善良的彼得先生,他还挺“好莱坞”的嘛。
水手双眉紧锁,安静地听完彼得先生的“美国版”长篇神话,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目光越来越明亮。厚厚嘴唇的边沿,大片稀稀疏疏的胡子茬儿,看似纷纷竖立。他始终一言不发。他蹲在货箱上,独自沉思,冥思苦想。耸着肩膀,耷拉脑袋,他竭力伸长双臂,张开粗黑的手掌,月光下的水手仿佛一只栖息的夜鹰。
“美国佬”果然有主意啊?真是笑话。“呵呵,”服务生先生发自内心的一声冷笑,彼得的不俗见解和表现,他是越听、越瞧、就越生气。思量再三,他还是感觉有话一定要讲清楚,他活像炮仗“天地响”猛地蹦起来,他再度活力四射。唾沫星子飞溅,他涨红一张脸,惊天动地般吼叫:“狗屎!醒醒吧,先生们,‘大天使’马上回来啦,咱们走着瞧?”
几乎是与此同时,低沉凶恶的蛙鸣声突然响起。蜃城的异兽大天使,它像是积极响应餐厅服务生的发言。当即收到“吃人天使”的回应,服务生先生震惊得直瞪眼,他束手呆立打寒战,“哧溜”一下慌忙缩进阴影深处,动作快得仿佛脚底抹油。
天哪,绝不能再犹豫,水手一下子蹦起来,他奋力打开货舱的门,一面高声催促大家说:“走!快走!没时间了,它来了。去碰碰运气,找到‘金龙’,回家吧?”水手的怒吼仿佛当场冷水浇头,彼得先生立即清醒,他的两只蓝眼睛,顿时闪闪发亮。
留下,还是继续等待?这问题终于迎刃而解,他们已经没有选择。命运,出招了。这就是命运给出的答案。最后通牒,不容反驳。这一刻,彼得分明嗅到死神的气味,它就藏匿在雪白缭绕的雾气深处,只要深呼吸就能够闻到。
彼得天生是个现实主义者。等到事件临头,他总是观察敏锐,判断准确,决策果断,并且立即开展行动,他从不拖泥带水。“枪,水手!枪啊?”他嚷道,随之一把夺过水手递上来的枪支和弹药,迅速武装起来。胸有成竹,不慌也不忙,他尽量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自信满满,他还是一个“老战士”嘛。
这位全副武装的美国人,英姿勃勃,昂首挺胸,站立在月光下,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活脱一艘整装待发的战列舰。“战列舰”目光炯炯,他望着大家,神情刚毅坚定,激励和感染了每一个人。他明白,即将开始的“逃亡之路”漫长而又凶险,时时刻刻都必须全神贯注,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坚持到最后的。
终于临近出发时刻,人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百感交集。“水手?”彼得先生一声轻唤,他深情地望着水手,说:“该出发了。嗯,船长不在了。水手先生,你就是船长,请说两句吧。”
水手也不推辞,他平静地说:“先生们,很荣幸,能与诸位在这蜃城之夜,并肩战斗。此时此刻,我望着你们大家。我知道,就在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当中,恐怕有一多半,将会成为幸存者永远的回忆。究竟谁能够逃离蜃城,把微笑带回到阳光下?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虔诚为你们每一个人祈祷,祝福你们好运气。再一次感谢你们,登临‘黄金’号,尽管它永远不再靠岸,但请记住今夜吧,如果你还活着。”
彼得睁大眼睛,热泪盈眶。水手的一席话,温厚,诚挚,饱含情谊,闻者无不动容。“让我们一起,把微笑带回到阳光下。先生们,出发吧。”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晓得已经不能够再迟疑,他小声对吉祥说了句,“祝你好运。”他赶紧抱起昏迷的少年,毅然决然,彼得率先冲出黑漆漆的门。
“小美人,该走啦。”餐厅服务生一把抱起小姑娘,人家可不乐意了,她在他怀中拼命挣扎,又踢又打,她哭喊着尖声嚷嚷:“放开我!我哪儿也不去。胆小鬼,一群胆小鬼。说了半天的好话,你们还是丢下了吉祥哥哥。我要留下保护他,放开我啊?”
服务生先生的脸上,一阵“噼噼啪啪”响,他挨了小姑娘狠狠的几巴掌。可他毫不在意,拼命搂紧她,他竭力哄骗她,说:“吉祥先生会来找我们的,他很快就能追上大家。嘿!相信我,我这人从来不说瞎话。我们去找‘金龙’!”说罢,他伸手捉住人妖的胳膊,人妖被他抓牢,依旧小声呢喃:“行行好,给我一枪吧?”服务生真是异常艰难,他低头看看吉祥,忍不住泪如泉涌,诀别时候,彼此默默地道别和祝福。就这样,他们三个拖拖拉拉地走出门。
林文湛泪眼朦胧,他望着吉祥,无言,无助,万般无奈,他久久地凝视他。“别犯傻了,”吉祥淡然一笑,他利落地一把扯下项链,扬手甩给他。
林先生接在手里,他把它摊在掌心细看,原来是一条牛皮绳索编织的项链。可能配戴它太久了,鲜艳的巧克力色的皮质,磨损得灰蒙蒙黯淡粗糙。硬币大小的“金鹿回头”挂件,仍然金灿灿的犹如洒满阳光。镀金的挂件,虽不值什么钱,显然为主人悉心爱护,擦拭得光洁溜溜,月光照耀下愈加光华闪烁。
“金鹿”挂件,多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到过的?林文湛仔细想了又想。啊,金鹿回头,这是鹿城三亚的城市标志,自己曾经无数次伫立在它的脚下,抬头仰望,虔诚祈祷。
“这是送给我的吗,吉祥?”他迟疑片刻,还是傻乎乎地问了一句。
“这是戎蓉的。给小宝宝吧。物归原主了。”吉祥温和地说:“文湛大哥,快走吧,带孩子回家。”
林文湛一把攥紧手中的“金鹿回头”,他的一颗心随之跳得小鹿飞奔一般激情澎湃。热泪盈眶时候,他再度深情回忆,三亚城古老的民间传说:金鹿回头,金鹿回头啊。
这一刻,彼此肝胆相照,洁白无瑕。
他用力擦拭眼泪,抱着儿子匆匆离去。父子刚刚闪身出门,水手就紧紧跟上。“等一下,”吉祥冲着他慌忙喊叫:“小顺子兄弟,请给我一支枪!枪,枪啊?”水手根本不理睬吉祥,他是一只认准目标的夜鹰,斗志昂扬,张开强有力的翅膀,他一路奋勇飞身猛扑。
望着水手决绝离去的背影,吉祥选择闭上眼睛,让心儿在如冰似雪的洁白之中沉没。黑暗迅速笼罩他,他误以为被异兽的血盆大口吞噬,恍惚间他听见“嘭”一声如雷的轰鸣,瞬间在他心底激起沉闷的回音,他不禁暗自长叹:唉哟,小顺子兄弟他呀,他把这扇门,关得如此震天动地的响,他这态度多么坚决?
第五十三章 坚守阵地
“嘭!”沉闷的关门声,沉甸甸撞击在吉祥心坎上,余音缭绕,层层叠叠在他耳畔轰鸣,如同涛声激荡。他紧闭双眼,屏气凝神,用心体会瞬间降临的死寂。门关上了,这里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他被人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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