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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004永恒(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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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大哥要是知道你拿这种指标来评判他,铁定吐血吐死!”或者哀怨地比出兰花指:哎哟,要死啦,我杜廷语的优点成千上万,岂是这小小的几条能够概括的?最最完美无瑕的代名词也不过“杜廷语”三个字啊!
是啊,完美无瑕。我想著这个词有些发愣,还有谁能比他更适合?为什麽江咏萱得到了这样的人还不知足?
“那为什麽?”逡语猜得累了,有些泄气。
我笑著搔搔他的头,他的发丝柔软的触感我很喜欢。“因为各花入各眼吧。”
“嗯?什麽意思?”
“真正喜欢上了一个人是没有所谓的标准的。就像如果要让我在你大哥和你之间选择,我也一样会选你啊。即使你在别人眼里不是最好,但在我心中你一样是最最英俊无匹温柔体贴最会甜言蜜语而且还──”
没等我说完那个人已经自动紧贴在我身上了:“非,真的吗?你真是这样想的?啊,好感动,我就知道你有眼光!”
“我只是──举个例子。”我无奈地拉开和他的一点距离,他又马上跟过来了。
“不管。我太感动了,到死都会记得你今天说的这些话!”
我忽然愣住了,他也愣了,我们同时静默在紧滞的气氛中。半天他才讪讪地笑:“哎呀,我们刚才说到哪里?各花入和眼是吧?”
我不答话,呆呆望他,一道冰冷滑下脸颊,他顿时慌了手脚:“怎麽了?我又说错话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随口说说……”
我一把把他搂进怀里,泪水像是从苦闷酸涩的胸腔中涌出来的,无法停歇。
在我还有泪的时候,让我哭个痛快吧!你这笨蛋!
“非,非,非,非──”
耳边听到他的呼唤,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听到了,叫这麽多遍干吗?”
“趁我现在还能叫,多叫几遍啊。非,非,非──”
“我总有一天会给你气死!”他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折磨我和自己?
“不行哦,你可不能这麽没用!你要好好地活著,连我的份一起。”他用一种天真的语调回答,似乎洞彻了什麽。
“杜逡语,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我大叫,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他没有追过来,只幽幽地在後面说:“下周二是个重要的日子,我想和你一起过。只有我们两个。”
“知道了。”我不耐地答,走进长长的回廊。
下周二,1月24日,他的十九岁生日,杜廷语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35
一踏进南苑,就见到古葭仪背对著我坐在桌前,手上端著东西似乎在喝。
当管家过来告诉我说她来了,并且指定要见我,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没有找逡语,却找了我。从来这里之後就再也没见过她,甚至连消息也只是上次杜夫人来时稍稍提了提。如果不出意外,杜浚语的落拓样与她绝对有关。顺带想起上次他的那番奇怪言辞,或许待会儿可以问问。
“曹非哥哥。”她听到脚步声,放下茶杯转过身来。无焦距的眼眸对著我的方向。
“来了来了。”快走几步,来到她的桌前,“蒙小姐传召,小人不敢怠慢从速赶来。小葭小姐有何吩咐?”
她还是那个娇俏晶莹白雪公主般的可人儿,依然是那样出水芙蓉般的眉目,可我却感到不知哪里有了些不同。
她捂著嘴“咯咯”地笑著,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不敢当,小女子我才是给人吩咐来的呢。看来公子在这边生活起居都相当适应,还有心情说俏皮话,真是我怀大慰啊。”
“哦,有谁这样大胆?敢差遣本门至宝冰雪聪明秀外慧中的小葭姑娘?难不成还是……”嘴巴慢了下来,看著她神色一变,一个从未想到会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极快地闪过,让我几乎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冷笑。透著寒气的冰冷笑容。在她微翘起的嘴角隐没。
全天下最有资格被称为“天真无邪”代言人的古葭仪竟会有那样的笑?一定是我看错了。
她灿烂的笑容渐渐落幕,代之一种我见尤怜的黯然。“不愧是曹非哥哥,果然聪明。不错,正是浚语让我来的。”
“怎麽了?你们吵架了吗?”她的小手握成拳,搁在桌上微微发抖,我轻轻地握住,就如我们以往一样。不想,却被她甩开了。看著慢慢後退的她,我疑惑且有了不祥的预感。“小葭,发生了什麽事?”
她退到一张石凳边,又坐下来。“曹非哥哥,别著急。你一急,我就讲不下去了。”
“好,我不急。你坐那麽远干吗?坐过来啊,我又不会打你。”
她慢慢摇头:“我还是坐这里好了,离你太近,我也讲不下去。”
我有点好笑地看著她莫名其妙的防备:“你不信我?”看著弱小女子在我面前躲成那样,真是我曹某人莫大的耻辱。而且我们还一向都处得那麽好。
她不理我,坐在那边,幽幽地开口:“我不信你。” 她这样温婉的语调说出来,很像被弃女子对无情郎的指控。上天明鉴我也不过是拉过她的小手而已,每次还只有一只。
“小葭。”我真的要生气了。
“你现在说不打,待会儿等我说完了,你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我不会打你。”我已经开始无力了。女人总是自以为是得让人要抓狂。
她的脸色暗下来:“浚语也说不打的,结果还不是一样?”
“浚语打你?怎麽可能?”我倒吸一口气,天,告诉我猴子都是人变的我还比较信。
她沈浸在一种悲伤的情绪中,没有理我:“你们都说话不算数,我再也不信你们了。还是逡语哥哥对我最好,从来不打我,不骂我,不管什麽事都护著我。”
等等,这个小女生不是现在突然发现了逡语的好,要做我的情敌吧?“你……不喜欢浚语了吗?”
这句话一出口,便像触了她的哪处机关,当场毫不客气地放声大哭起来。“谁说我不喜欢了?人家一直那麽喜欢他,他还打我,可是,可是就算他打我,我还是好喜欢他,呜呜,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哦,呜,所以,所以他让我来坦白,我,我也没说不来啊,他,他还生什麽气嘛?呜呜,好讨厌哦,只,只会欺负我……杜浚语是,是个大坏蛋~~~~~~”
“小葭,小葭,你别哭啊。” 我顿时手足无措,满世界地找手帕给她。“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嘛,不要哭了。小葭──”我最怕女孩子的哭泣,尤其是她的,无神的大眼睛像两个无底的空洞,泪珠不断地从里面涌出来,看得人心惊胆寒。“要不,我去叫逡语来好不好?”那家夥应该在书房吧?看现下的形势已是制她的唯一法宝。
“不要,呜呜,不要,叫他,呜~~~~~~”她摇著头,自己慢悠悠地从口袋里翻出包纸巾,抽出一张擦著,渐渐地哭停下来。“他知道我来跟你说这个,会骂我的。”
“你不是说他从来不打你,不骂你吗?”
“可是如果我惹的对象是你就不一样了嘛。”她还流著泪的眼睛竟对我一翻,如果里面有焦距的话,那一定是在无比清楚地传达“你好笨哦!”的不屑。
“你……惹到我了?”跟她讲话总让我觉得跟不上她的脚步。後知後觉得可怕。
“嗯。”难得她乖乖地点头,又很小女孩似的缩了缩脖子,很可怜的样子。
“什麽时候?”我有点白痴地问。
她低著头擦了好一会,都不答我。其实她那张小脸,两张纸巾早就擦完了,还在那一遍一遍地抹著,我就猜到她还在胆怯。但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乖巧得让人心疼的小女孩做过什麽能让我难过的。
又过了一会,她才拿定主意地抬起头,秀气的脸上尽是壮士断腕的悲壮。
“那个,《狂周刊》的那个,那个消息是我给他们的。你想骂就骂吧。”我好不容易听她“那个”完,轻笑了声後,才慢慢反应过来她在说什麽。笑容凝在脸上,如一层干粘的面皮。
“小葭……”竟然是她!数遍了所有的可能,甚至连黑巷里的人都想到了,却绝没想到是她!怎麽可能是她?不会的,是我听错了!“你在跟我开玩笑?”
她摇头,很果决,丝毫没有犹豫。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她点头,依然果决,没有犹豫。
“你给了他们的是哪些?”那麽多条,她不会条条有份吧?不是说爆料者皆不同吗?也许……并没有她看起来的那麽严重。我存著莫名的侥幸的希望。
“中间两条。”她说得极平静,反而显得从容镇定如同以正义之名。
我看著她那迷茫的眼睛,深黑得如同无底的死水,渐渐地呆滞成无知无觉的人偶。
那段灰色日子所经受的种种,电视里妈妈凄厉的哭喊闪电般地回到脑海里,怦然有声地击打著我的神经,顿时满腔怒火冲天而起。几乎就要冲过去揪起她大喊!可是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白玉般的脸庞满是强作镇定的倔强,怒吼在冲出嘴边时化作了无奈的叹息:“为什麽?”如果是别人还多多少少有些动机,那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到的她是为了什麽?
“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逡语哥哥。”这句话她说得不躲不闪,理直气壮。
“是吗?”终於又扯到他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地开始说:“曹非哥哥,你知道吗?自从他从你家搬回家住,他就过得不太好。只有有机会去看你的时候他才是最高兴的。他每次去看你回来,心情都特别好,如果我在,就拉著我不停地说这说那,你们一天都做了什麽,有什麽开心的事发生。如果不能出门,他就坐在阳台上发呆,一坐就是一天。整个人都没有精神。後来病情控制不了,不得不搬回这里,还被禁足,他更加郁闷。虽然有我陪在他身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说有笑,可是我知道已经不同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惦记著外面的世界,那个有你的世界。你知道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溜出去吗?前门的林道那麽长,他硬是可以一个人走完,而且还要避过巡查工的耳目,他都已经被抓回来不知多少次了,还不死心,一有机会就试。我们在这里住了这麽多年,我从没见过他那麽渴望出去。”
她停下来,嘴角又略略翘起,我终於可以肯定她刚才的那个表情果然是冷笑。她像是想要说些更让我难受的话,却不知为何,又忍住了,接著说:“如果一切顺利,他就翻过围墙。墙外不远的地方我们以前藏了一辆欧式微型两人车,他开著它到森林外的高速公路上,再叫出租车。我真的受不了他这样了,他的身体已经不好了,还这样不爱惜自己,那根本就是自寻……自寻……”“死路”两个字她硬是讲不下去,顿了顿,再说,“我劝过他,等他身体好了再搬到你那里住也不迟啊。可是他却笑著说,小葭,你对我还真有信心,我这个身体恐怕是要留在这个森林里了吧?我当时好想哭,只能又说,干脆让你也住进来就好了。他却答,因为你有很重要的工作啊,绝对不能放弃的工作。他不能那麽自私地打扰你。说实话,我就不明白到底有什麽工作是比一个人的生命更重要的?他已经拿自己的命来爱你,你却只顾著自己的工作,到底谁比较自私?曹非哥哥,我真的真的很看不起你!”
“我……”我想辩解,可是竟发现无话可说。过去的一切都不能再来了。
她却不等我说完,就自顾自地点点头:“我知道你当时什麽也不知道,但是,但是那样的心情我还是会有啊,你明白吗?我生气了,非常非常地生气!”
“所以?”
“所以──我想,为什麽不毁了你呢?他说过你没有什麽朋友,平时也只是忙著工作而已。那麽我想,如果连工作也抛弃了你,你这样一个孤僻的家夥无处可去,自然也就只能乖乖地回到他身边。”
她忽然露出一个如以往一样的天真的微笑,仿佛说的不过是小女孩儿最纯真的心思。我却被她那句掷地有声的“毁了你!”说得打了个冷战,森冷的表情如鬼魅般说出诅咒,阴寒的怨念在那双眼睛的催动下直达心底。
古葭仪,竟是这样一个谁都没看出来的恐怖存在!
原来我在他们眼里是个除了工作无人会要的“孤僻的家夥”?我只能头皮发麻地苦笑,她果然押对了宝!只除漏算一个“黑巷”。
她听到我的笑声,有些不解,不过很快便像想到了:“黑巷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那里疗伤。不过当时我想,那种地方你也不会久呆吧?只有白痴才会喜欢给人当玩物!曹非哥哥你这麽聪明,我可是一直在等你伤好後到这里来看我们哦。”
她显然还不知道我曾在杜老爷的引领下到此一游的经历,就算被所有人抛弃我也仍是不能来的。我不得不再次苦笑。
“逡语……他知道吗?”她做了这种事,该不会还敢乐颠颠地去找他领赏吧?
她张狂的气焰顿时委顿下去,黛眉微蹙,重又恢复小女孩般的胆怯和委屈。“我没有想过要告诉他的。可是……可是你出事之後他就没安心过。一直不停地对我说,他好担心你,不知道你会做出什麽傻事来。他说你什麽亲人都没有了,除了他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他怕你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到处打电话给可以帮忙的人,可是当时廷语哥哥在国外,浚语又有官司在身走不开。他在家里每天都坐立不安,又无法配合医生的静养要求,好几次要偷溜出去都被逮回来了。我当时就觉得好害怕,如果,如果他知道那个坏人是我,该怎麽办?他那麽爱你,宁愿自己受苦都不要你受一点委屈的,如果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他也许会杀了我的!”
“那你不是该感激我的救命之恩?”我的心跳随著她的话语越跳越烈,惟有不露声色地扯开话题。
她撇撇嘴:“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听我讲了这些,早就该上来掐我的脖子了。曹非哥哥,也只有你这麽没神经的人还能讲出这麽冷的笑话。难怪受了那麽大的打击还能若无其事地活著,天赋异禀啊!我就说逡语哥哥是白担心了。”
“上帝!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古大小姐这麽幸运被所有人捧在掌心呵护的。我妈给我这条命,无论受到什麽打击,就算沦落到街头跟野狗争食我也要活下去。这种事情是你这个千金大小姐绝对无法了解的吧?”
“是吗?”她冷冷地回我一句,忽然想起还没说完的,又换上悲戚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我记得那天是廷语哥哥刚回到家,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了。他对逡语哥哥保证绝对不会让那家报社好过,我从没听过平时嘻嘻哈哈的廷语哥哥会用那麽又冷又狠的语气说话,顿时吓坏了,赶紧跑回房里躲起来,後来就迷迷糊糊睡著了。等我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才听佣人说那天晚上逡语哥哥又偷跑出去,给廷语哥哥找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泥,失魂落魄惨到了极点。我就猜到他是去找了你。我开始有点担心,又怕他是已经知道了什麽,犹豫了好久才敢去敲他的门。结果敲了十几分锺都没有回应,我越来越害怕,赶紧叫来佣人踢开门,才发现他竟然……竟然……”
她忽然说不下去,捂著嘴又哭了起来,我的一颗心都快要冲出喉咙了,却还是不敢催。只耐著性子等她终於哭得告一段落,擤了擤鼻子,才说:“他病发倒在浴室的地板上,没有一个人发现,就这样躺了一夜。医生赶来的时候说连心跳都听不见了……急送到护理室,还是没反应。後来,总算是周医生来了……我被浚语带著等在门外,不知道里面究竟怎样,等得心急如焚,只听说强心针也打了,心脏复苏术也做了,还是醒不过来。我就知道你们是出事了!他每次看完你回来都开心得不得了的,怎麽这次会这样?”
我黯然,心底透亮,更是说不出半句话。
她擦擦眼睛,接著说:“还是周医生有办法,终於把他救过来了,即使这样他也还高烧到41度,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多星期。烧得迷糊的时候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不停地说,‘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好不容易他好得差不多了,我才敢问一下,才知道你竟然以那样的理由要跟他分手!”她两只黑黑的眼睛瞪著我,我的头皮一阵发麻,犹如面对蛇发女美杜莎。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原本,原本只是想让他高兴的。当时一内疚,我就把什麽都说了。他停了很久都不说话,我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会给他痛扁一顿,谁知道他竟只是摸著我的脸,叹著气说,‘小葭,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听到没?’我点头,又问他,‘你不怪我吗?’他答,‘怪你又有什麽用?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反正他也认定了是我,就当是我做的好了。二哥很爱你,但也很耿直,我也没有多少机会一直护著你了,你要做个乖女孩,别再这麽任性了,知道吗?’他说不怪我,其实心里还是怪我的,後来就再没跟我像以前那样轻松地说话了。我知道浚语来把我接走也是他让的,他心里一直不能原谅我。”她又哭,眼睛已经变得又红又肿。我无奈地,只能把那杯早已冷掉的茶递给她。补充一下水分也是好的。
“从那次以後他的身体就时好时坏,我来看他也被他拦在门外,说要休息就是不见我。早知道会这样,我费这麽大劲做那些事是为了什麽?我知道是我做错了,可是他连个让我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他昏迷的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如果他就这样走了,我会後悔一辈子的。有好几次我都想对你说,可是他已经说过不准,我不能又让他不高兴。我真的很想做些什麽,可是这件事上我已经没有人可以说了。”
“到底浚语还是知道了?”
“嗯。”她低低地应了声,委屈地摸著脸颊,“他气得打我……他第一次这麽生气,我以前把他上庭前所有的资料扔进湖里的时候,他都没打过我……”我吃惊地扬起了眉,她还赶紧细细声地分辩一下,“我,我平时很乖的。我不常闯祸,偶尔才会。我不是坏女孩。”是、是吗?
“逡语跟我生了很久的气,都半个月了还不理我。直到上次听说逡语哥哥又晕倒了,他回去以後就让我过来跟你坦白,免得你又跟逡语哥哥发脾气,把他气病了。”後面那句“免得”明摆著是她小女生硬接上去的,杜浚语说话向来条理清楚,怎会说出我把逡语气病的话来?想来她也是来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非要拖个杜浚语下水当垫背。
她终於全部说完,一口气喝光了手上茶,才有点紧张地说:“我现在已经全都说了,你要打要骂随便吧。”
我笑:“逡语不理你,浚语又打了你,你又在心里难受了这麽久,你都已经够可怜了,我怎麽忍心再打你骂你?”
听她说了这麽久,我只认清了一件事:清纯无邪美丽可爱的古葭仪大小姐是个既狡猾又任性的混世小魔女!
她明明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却又把自己编排成出师有名又饱受良心煎熬得不到众人谅解的小女子。以她行动不便的身体还能有做这种事的能力,这样的智慧想来也已经想到了事情暴露後要承担的後果。她知道她清纯无伪的表象是最有利的防护,即使大家知道了整件事也不见得会拿她怎麽样,这样的心理下歉意的程度实在可以想见会多有限。有杜浚语和杜老爷夫人做後盾,我一个小小的曹非又岂敢动她半根毫毛?
她一脸惊喜地笑:“那,曹非哥哥是原谅我咯?”
我低笑一声,阴冷地:“本来你对我怎样我都可以无所谓,偏偏这件事还打扰到了我母亲的安宁。如果这样都能原谅,我不是太不孝了吗?”
“那你到底要怎样嘛?”她这才紧张起来。
“小葭,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呢,总是想如果我有你这样天真又善良的妹妹就好了。可是,不行啊,”我换上最真挚温和的口气,“妈妈对我来说是个最重要的人,任何伤害了她的人我都不会原谅。即使是你也不行哦。”
“啊,我,可是我不知道他们会……会牵扯出这麽多事情来。”她慌了,紧紧地皱起了眉。
“很多事情在没发生前我们都是不知道的,”我温柔地安抚,“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我也知道了。这样就可以了。浚语还在家等你吧?快回去吧。”
“曹非哥哥……”她又要可怜兮兮地哭出来了,“你这样让我怎麽回去?”
“小葭,”我无比痛心地叹气,真心地为她担心,“你是个大姑娘了,要做浚语的新娘就要学著长大哦,否则以後也会让他为难的呀。”
她这回是真的给我吓到了,颤声说:“不会的,浚语不会嫌我的,他这麽爱我……”泪水终於又流了出来,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站起来不停地自言自语,“你不原谅我,逡语哥哥也不原谅我,浚语不理我,你们到底要我怎样?难道──难道你们要我死了才甘心?”
我倏地一惊,忽然又想起眼前的古葭仪需要重新认识,或者她从来都不是娇弱的。会随口就说出“死”字的人往往不会这麽轻易就舍得死的。这个小女生已经被宠坏了。
她见我不答话,气得一跺脚,转身就朝出口跑去。看她那样决绝的姿态,我倒真吓了一跳,赶紧跟过去。她好歹是个行动不便的人,这样跑,万一磕到碰到,一百个曹非都不够杜浚语砍。
就见她在花道里跑得跌跌撞撞,却也没怎麽障碍。才想到这里她住了七八年,要说熟门熟路,我哪能跟她比?正想著,出口闪出一个人影,古小美人刹车不及,直直撞了上去,我却终於松了口气。收拾摊子的人终於来了。
36
这回杜二少的样子虽还没完全恢复到正常时的十之八九,但起码眉目清爽衣著整洁,头发记得梳鞋带记得系,没有再扮鬼吓人。
“浚语!”古葭仪被抱满怀惊喜出声,和刚才的愁云惨淡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都跟曹非说了吗?”他低下头轻轻地问。
“嗯。”她乖巧地点点头,不敢看向我这边。
“曹非,”他恳切地对我,被折磨得有些无神的眼中尽是无奈,“是我的错。我没有好好管她,让她做出这种事来。我不敢要你原谅,只是,不要再怪逡语了。他当时什麽都不知道。”
我沈沈地点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那就好……”他深深地看我一眼,犹豫了一下,又说,“如果,你想起诉那家报社,可以来找我,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绝对能帮你打赢。”他自己吃政府的饭,不能随便帮人打官司。
我吃了一惊:“那样,不是会连……”古葭仪岂不是势必要被牵扯进去?不用我说出来,她已经在那边发抖了。
他也低头看她一眼,无奈却正色地说:“做了坏事就要有被惩罚的觉悟,如果这件事能让她长大一些,那麽牺牲就是必要的,也是无法逃避的。”
天,我想起古葭仪说的逡语对他二哥的评语,这个男人果然耿直到让人要为他流泪的地步。
“浚语!我不要──我不要坐牢──”她已经在哀号了。像永不会衰竭的泪水喷涌而出。
“乖,无论怎样我都会等你的。”他竟还敢用这麽深情款款的温柔的语调说这种话!
“牢里很恐怖──我的眼睛又不好,我会被欺负死的──”
“我有认识的人,我会让他们好好照顾你。”
“我会很想很想你──们,我不要去──”
“这也好办,我会经常去看你,给你带你喜欢吃的……”
我快要受不了了!“我,我,我没有打算追究这件事。浚语,谢谢你的好意,这件事到此为止。”
“这样好吗?你不後悔?”他还是用澄明的目光注视著我,我仿佛可以看到里面摆著司法女神手中的天秤。
“当然。”我的心肠要是够狠一点,开庭当天就可以看到凄惨哀绝的十八相送了。
“谢谢。”他诚挚地说了一声。带著还在哭哭啼啼的古葭仪走了。
我目送他们离去,终於舒口气。
逡语从後面走出来。
“你在?”
“一直都在。我跟二哥进来的。”他把手伸给我,我轻轻握住,由得他牵著我从侧门出去。
“那为什麽不出来?”
“小葭,我不想见她。”
我想起刚才她说的,低下头:“又何必。你们感情原来那麽好的。”第一次在南苑看到的两人美得如画,让我都有些嫉妒了。
“两回事。你跟她的感情也不差,不是也没原谅她吗?”
“你怎麽知道?”我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他转头对我笑了一下:“你以为我听你们的壁脚?”被猜中心思的某人脸红了一下。看他这样,应该不是。
“没错啊,我是在旁边听,二哥来的时候才走的。”他得意得看我被戏弄的表情,“本来想去找你。结果管家说她来了,我怕她又要做什麽事,就赶紧赶过去,还好她只是很乖地来承认错误。本来我自己还没觉得怎样的,可是听她说的那些,我好像真的爱惨了你。呵呵。”
“你这个没神经的家夥!还笑得出来?!”我被她说得都要哭了。
“被没神经的人说成没神经,还真是对我的侮辱哦!”他笑著躲开我要敲在他头顶的手,大叫。
他连这句也听到了?“你这个小人!”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又靠过来:“非,你向来闷声不响的,却想不到也是个狠角色。罚她罚地这样狠。唉,一辈子都得不到原谅的小葭,要一直遭受良心的谴责,也是很可怜的啊。”
“一辈子──未必吧?”她那样的人能记个三五年都算不错了。她的人生如此丰富多彩,我这段小插曲又算得了什麽。
“非,你以为她只是个娇纵的小女骇?”他忽然正色对我,不同意地摇头,“小葭她的人生,也是你绝想不到的。”
“哦?”也许是。没有一点经历哪来她那样或单纯或狠辣的诸多变化?
“她六岁的时候跟父母搭机从澳洲过来,结果中途发生空难,飞机栽进海里,所有人员只有她一个人生还。救援队发现她的时候,她坐在救生艇上,吃著条生鱼。她父母的浮尸就在她的小艇旁边。就这样过了两天。”我想象著那个场面,忽然胃里有翻涌的感觉。“她後来跟我说,那些鱼是过来吃尸体的时候被她抓住的,她一直一直在不停驱赶鱼群,包括用飞机的残片打跑过一条小鲨鱼。她是那种为了保护自己和关心的人可以用尽手段的人。所以这件事,对不起,我也没有立场责怪她。”
我停下来看他,他的眼中有晶亮的光芒在闪动。那个可怕的小女骇。
“这麽凶悍的女人也只有艺高人胆大的浚语敢要。”我笑,他看了我一会,也笑了。
“是啊,更悍的在後面。我们把她接回来,她看谁都是敌人,又不说话。大哥刚开始因为她长得可爱老喜欢逗她,後来脸上被她抓出一堆血印子,也不敢靠近她了。我看大哥那样,怕她怕得要死,尤其她的眼光凶得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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