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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落花无问处-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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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诊处电话大作,不一会便有年轻的小护士探出脑袋唤道:“李医生,有车祸的病人正送过来。”
  李念一边戴口罩一边问道:“具体情况怎么样?”
  小护士看了看记录本,道:“好像不是很严重,只是被公交车蹭了一下,家属非要送来。”
  李念点点头便准备起来。伤者很快就送了过来,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像是摔到水坑里,衣服破破烂烂的,还能看得见破旧的棉絮,浸水后分外的沉。裤子被刮出一条大口子,露出瘦弱无骨的小腿,被蹭破的地方被急救人员拿干净的敷巾包扎着,只是这一路下来也沾上了些许泥水。那人脸上有几块明显的淤青,削瘦的脸颊映得颧骨格外的突出。被抬下车的时候,仿佛是碰到了伤腿,男人发出了一声闷哼。
  李念仔细地检查了下男人,见他神志清晰,并没有太痛苦的表情,便一边开着X线检查单,一边叫来家属:“你们有没有衣服给他换上,大冷天的,非冻坏了不可。”
  一旁立即有人脱下大衣给伤者裹上。
  急诊优先检查,没一会儿片子便出来了。李念看了看片子,又看了看报告,说道:“骨头没事,只是皮外伤,缝合一下,打点消炎针和破伤风,定时换药,很快就能好的。”说着叫来护士准备输液,自己又拿了个缝合包,将伤者湿乎乎的裤子换了下来,拆开处理过的伤口,重新缝合起来。
  将病人送去输液后,李念趴在桌子上写病历。抬眼便看见病人的家属贼头贼脑的向四面张望着,手上拿着药不停地嘟囔着,似乎是嫌药太贵。还有几个人围着公交车的司机,嘴里不依不饶地要他赔偿,一脸“我讹上你”的表情。
  司机的脸都皱巴起来,不停地说着:“我的车都停稳了,是他自己窜出来的……”
  话音未落便被人揪住了衣领:“我大伯又不是要自杀,干嘛往你车上钻!你他妈就是嘴贱,欠打是不是!”
  情绪一激动,就差没打起来。
  李念白了一眼办公室外的一群人,抬起脚踢了一下大门,干净利落地关上了门,清静。
  很快便到了下班时间,李念刚解开白大衣的扣子,还没来得及脱下来,便看见大门被小护士急匆匆地推开。那帮人已经没在门外闹着,大概是被交警解决了吧。李念看着经过的交警的背影,心口一滞,竟愣住了。
  小护士满头大汗,顾不上形象气质,扑上来拉住李念的袖子:“李医生,下午那个车祸的病人不好了。”
  李念脑子都大了,在医院最怕听到便是“病人不行了”,意味着要抢救,要加班,要写一堆的病程,要应付家属的焦急烦躁以及没抢救过来的悲痛欲绝,抢救不活还要参与死亡讨论,一个不小心还会被拖进没完没了的医疗官司吧。
  李念叹了口气抓着听诊器便跟着小护士一路快步走到了输液室。一进门便看到输液室已经乱成一团,早就有护士拿过氧气和心电监护仪给病人戴上。但病人那急促的呼吸和发紫的脸色一眼便能看出是缺氧。李念走上去摸摸他的颈动脉,脸色都变了。幸亏是急诊留观,李念暗叹了一句,从床头抽屉里拿出气管插管包,又高声喝道:“加10毫克地米,2500的肝素。”
  小护士应了一声,跑着去配药。李念一边给病人插管,一边问道:“病人皮试有没有过敏?”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李念又叫护士将他的衣服解开。看着病人胸口前密密麻麻的红色出血点,李念不由地愣了愣,天,不会是脂肪栓塞吧!
  急诊室忙成了一团,连主任都闻讯赶来。火爆脾气的主任一见病人都这幅样子,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怎么搞的,跟肺梗死似的!”
  “小于上呼吸机,给ICU打个电话,这人大概是不行了。”
  “持续心外按压。小李,记录心电图。”
  “你们谁去给病人家属解释一下病情,看样子像是脂肪栓塞。”
  ……
  最终还是没抢救过来,家属一听这话,当场在地上坐了一片,哭天抢地的。主任抬眼看了看李念,又翻看着病历,不满地问道:“病历记录没有骨折,又没有大的创伤,怎么会栓塞?”
  李念摇摇头道:“我也奇怪呢。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片子也拍了,也没发现有骨折……”
  门外传来家属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你们还我大伯!他进来还好好的啊,你们给治死了!”
  主任扶额,翻了翻病历,眼神扫了一眼李念,一字一句地说着:“你去搞定。”
  李念痛不欲生。他宁愿做一天的手术,24小时不下手术台都行,叫他去解决病人家属,这简直是受罪啊!
  家属一见有医生出来,猛地冲上来抓着他的衣服:“你们怎么救人的,没本事不要当医生啊!”
  早有保安将家属拉开,李念揉揉跳痛的额头,叹道:“你们冷静点……”
  “死的不是你的亲人,怎么冷静!”
  李念道:“我们初步估计病人是死于脂肪栓塞,这个病很难治疗的……”
  “你明明说他没事的,现在又突然死了,你倒说的轻巧!”一旁脾气暴躁的小伙子跳起来就要动手起来,李念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保安牢牢地拦着小伙子,没让他继续冲过来。李念叹道:“这个是骨折的并发症,但我们初诊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骨折……”
  “那就是你们漏诊了!”另有人怒气冲冲地指着李念,双眼通红,一副悲伤的表情。旁边早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个个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我们大伯只不过被公交车蹭了一下,送过来,反而让你们给治死了。大伯失踪好几年,我们最近才找到他,让他认祖归宗,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团聚一下就让你们给害死了。你们这是什么医生,什么医院,你还我大伯啊!”坐在一旁的中年妇女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早有心肠软的围观者叹气摇头,一个劲儿地指责李念。
  李念听不太懂他们的方言,也找不到什么话去反驳,只是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直到主任看完病历出来才将他从困窘中解脱出来。
  李念缩回办公室翻看X线,那几张片子翻来覆去看好几遍,报告单也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却始终找不到骨折的地方。他想去检查下尸体,却发现早有好几个人围着尸体不让工作人员靠近,偌大的输液室因为停放着一个尸体,其他的病人早就避之不及的躲开了。
  主任和护士长在努力地安抚着他们的情绪,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解释着什么。李念听不太清楚,便拿起病历填死亡病程和抢救记录。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才逐渐听到门外安静下来,只有几声啜泣。主任铁青着脸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又狠狠地摔上门:“一帮医闹!”
  李念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平日里跟弥勒佛似的温顺主任气得脸都红了,紧接着又听跟在旁边的护士长怒气冲冲地说道:“什么大伯,大概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流浪汉,你看他衣服,哪有亲子侄跟大伯穿得那么破烂的!”
  李念这才想起病人身上破破烂烂的棉衣。
  护士长又冲李念开火:“谁叫你跟他们说他没事的?!现在好了,死了,你看怎么办!”
  李念脸都涨得通红,连个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主任也叹道:“右腿股骨骨折,李念,你怎么没诊断出来?”
  “股骨?”李念闻言几乎要站不住了,他抽出X线片子放到主任面前,指着片子,声音都颤抖起来,“不可能啊,骨折的话X线怎么会拍不出来,放射科的报告也清楚的写着双下肢没事,怎么又突然骨折了?”
  主任揉揉太阳穴,叹道:“片子我也看了,确实没有骨折的表现。但是刚才我们检查了尸体,股骨中下段肿胀、变形,还有异常活动,确实是断了。”
  “这太没道理了,不可能的啊!”李念抓抓头发,只念叨着这句话。
  主任苦笑起来:“还不是要钱么,一开口就是20万,搞得真像是我们的错似的。”
  李念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可从来都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外头挤在一起暗暗算计着什么的病人家属们,心里头一阵烦闷。他没有漏诊,接诊的时候他检查的清清楚楚病人没有骨折,但是从他开了输液到死亡的那几个小时里,病人到底怎么突然骨折了,他一点都不知道。现在病人家属一口咬定是他的错,让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
  事情太突然,李念措手不及。
  第 24 章
  
  
  处理结果让李念格外的不知所措。家属不让尸检,于是死亡原因便写着骨折并发症、脂肪栓塞综合征。主任说并发症是病情本身导致的,不是我们所能预料的结果。护士长说我们可以提供补偿,但20万绝对不可能。院长说检查单认定病人之前没有骨折,我们并没有漏诊……如此这般折腾了几天后,医院开出了5万的数字,那帮之前还哭得伤心欲绝的家属们私下里一商议,拿着钱欢天喜地的走了。
  李念越发的怀疑起来,只是他没有证据。
  在一次交班后主任将他叫到了办公室,暴雨前的低气压让每个人都格外的压抑。李念仿佛看到了置身与狂风中的自己,如同草芥一般四处飘零。
  主任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看着面前提心吊胆的李念,叹道:“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你的情绪起伏很大,但是我不希望这影响到你的工作。”
  李念不知道主任指的是什么,他咬了咬唇,轻声的应答着:“我不认为那件事是我的错。”
  主任紧紧地看着他,良久才轻轻地说道:“我不是指前几天的事。李念,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叶警官的事我很抱歉,但是……”
  听到对方提起叶岚成的名字,李念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主任。后者轻叹一声,道:“但是因为他导致你心绪不宁,工作上频频出现差错,这是不允许的。”
  “我没有……”李念慌忙辩解起来。
  主任却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仔细一看竟是医政科的投诉材料:“这是这几个月来医政科收到的投诉,急诊科的大多数是关于你的。”
  李念看着那堆材料,蠕动着嘴唇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这几个月来自己的工作竟这样的糟糕,以至于到了被许多人投诉的地步,更可悲的是他居然不知道。
  主任接着说道:“我都压了下来,我跟医政科说是病人无理取闹。但是李念,你是该反省一下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投诉。工作的时候是不是心不在焉,是不是脾气暴躁,是不是让你的病人不满!”
  李念拿起材料看了看,无非是忘了打麻药,缝合时心不在焉,病人提问爱理不理。但是厚厚的资料拿在手里,看起来却格外的触目惊心。他从来不知道这些日子他的状态会这样糟糕。他以为他每天都微笑着面对每个人,却没想到他的表情竟从来没有笑过。
  “主任……”李念小声地叫着,努力想说些什么,却茫然不知到底要怎么开口,“对不起,我……”
  “李念啊,你还年轻!”主任的话有些意味深长,李念听在耳里,却格外的不知什么滋味,“如果你觉得有困难,可以好好休息或者出去走一走换个心情。”
  “不要!”李念猛地叫了起来,拿着纸张的手也不住的抖动,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央求的意思,“主任,我不要休息,我……”
  只要一停下来脑子里全部都是叶岚成,他的笑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们甚至连一张合影都没有,他只能暗暗地想着他,只能对着交通队的网上看他的工作照。那时的叶岚成还只是个20出头的毛头小子,剃着短短的头发,小刺猬一般的树在脑袋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露着年少的轻狂。
  他想着他,第一眼见到不过是个混迹在欢场中的浪荡子,没想到□愉后还会再有纠葛。再见他时,那人腆着一张厚脸皮将他圈在怀里。时间一长竟像是被他套牢了一般,只是一起吃顿饭都会觉得满足。
  他恍惚了一阵子,抬起眼看到主任一脸惋惜的表情,不觉连心里都紧缩起来,他明白主任说的休息,只怕是离职的意思吧。他捏紧了手里的纸张,眉眼都有几分凄苦:“主任,我以后不会了……”
  主任轻叹起来,他整理着桌子上的东西,道:“李念,你要知道,若不处理,医政科那边是不好交差的。”
  李念脑子一片空白,猛地将纸张扔在桌子上,声音都大了起来:“不过是找不到人定罪,拉我填坑么!”
  主任听得直皱眉头,不由地也动了怒:“什么叫填坑!你出的纰漏还要我们给处理。李念我告诉你,医院可不是你开的,由不得你胡闹!
  “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知道!难不成还要我们为你做的错事负责吗?!”
  李念沉默下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许久才小声地说着:“主任,我知道错了。工作不认真,本应该承担责任。只是,我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主任盯着他仔细看了看,终于只是叹了叹气,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张通知递到李念眼前:“下级医院请我们医院各科出些医生支援,我们急诊科本来是想让陈医生去的,他老家在这个县城,听说是他母亲病了,调他过去的话,也正好可以照顾一下他母亲。现在看来,你跟他一起过去,算是对那些投诉有个交代,也算是多长长经验。”
  李念看着那通知,知道这是主任最后的让步了,他捏在手里,看在眼里,心里却一阵阵的痛。他轻叹一声,点点头,转过身来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办公室。
  出了门便看见于心惠站在门口,一脸焦急地看着这边,见他出来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李念冲她笑笑,拉着凳子坐了下来:“什么怎么样,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还有心事说笑。医政科这些天天天叫人过来,猜都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你又遇上那种事情,你还没签正式合同,不会……”于心惠突然说不下去了,猛地捂住了嘴。
  李念淡淡一笑道:“我没那么倒霉。”
  说着又笑道:“如果是沈羲和,他会怎么办?”
  于心惠想了想,歪着头笑了起来:“沈医生那么生猛的人,才不会让自己惹上这等麻烦。我跟他工作了那么久,还从没见过他出点差错呢。”
  “那是自然。”李念浅浅地笑着,算是认了。
  走之前又去看了看叶妈妈。小区有一处大花园,老人端着摇椅坐在太阳底下摇摇晃晃,手里还抱着佳乐。小家伙趴在她怀里安静的睡着,叶爸爸坐在旁边摘着豆角,王笑媛陪在旁边浅浅地说着话。李念透着树枝看着他们,心里越发的酸楚。王笑媛是好媳妇,又漂亮又贤惠,本跟叶岚成是佳偶;佳乐白白胖胖的如同瓷娃娃般,格外招人疼。这才是一家人吧,若不是横生的变故,这一家人本会开开心心幸福地过下去吧。
  李念揉揉发酸的眼睛,自嘲地笑了笑,看了看远处,小声地说着:叶岚成,你看,樱园的樱花都开了,你还说要陪我去看的。
  你那房子那么久没人住,还不知道有几层灰。你妈妈都不敢去打扫,去一次都要伤心一次。
  你看佳乐那么可爱,明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娃娃,却格外的懂事,知道陪着老人。你再不回来,佳乐都要记不住你的脸了。
  ……
  你再不回来,我都要等不下去了。
  第 25 章
  
  
  大水,泥石流,劫持,空难……这个夏天注定多灾多难,新闻主持人始终如一的沉痛口气。李念看着新闻上都快要背烂了的词语,不由沉沉地叹了口气。
  来到这个小县城不知不觉已经4个多月了,李念在急诊科闲得都快要长草了。小地方毕竟不像大城市,每天都有千奇百怪的病例。市区内的还知道定时体检,而那些乡村的人不到痛不可忍,肯定不会来医院体检,这也就多了不少隐形胆结石和肾结石。
  上班下班,李念从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开始了两点一线的生活。租的房间格外的简陋,一张床一个柜子,虽说有狭小的厨房,但李念并不打算自己做些什么。电脑在过来的第二个星期便被顺手牵羊,李念一边庆幸自己没有别的值钱东西,一边心疼电脑里丢失的文件。唯一的消遣便是看书,黄家驷外科学已经翻出了边角。
  窗外呼呼作响的风声和敲打在窗户上的雨声格外的清晰。李念揉揉乱糟糟的头发跳起来,他忘记了晾在窗外的衣服。李念扑上去将衣服收了回来,又关上窗户,无奈地看着已经湿透了的衣服,微微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老了,记忆力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他将湿漉漉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甩一甩,脑子里空荡荡的,只好坐在小凳子上发呆。
  他想起早上在医院侧门看到的男人,那个人摇晃着手上崭新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机,他笑得露出满口的黄牙:“这他妈的太好发财了。我还以为医院有多了不起,还不是被老子狠敲了一笔。”当被人问到去哪里发财的时候,黄牙晃了晃手指一脸的神秘,声音也压低了几分:“随便在街上找个流浪汉,搞进医院再让他死在医院……嘿嘿,为了息事宁人,医院可补救得赔钱。”
  李念捏紧了拳头看着那个眼熟的男人,那个几个月前还在医院里指责李念害死他叔叔的男人,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上前狠狠地揍他一顿。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看着医院大门。李念厌恶地别开脸去,他甚至不想再去想当时的真相,过去了的事情,就算他搞清楚那突然出现的骨折是怎样造成的又有什么用,对他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有一点改变。
  笔记本里滑出一张照片,蓝底白衬衣的证件照。李念看了看相片上那个年轻的还带着一丝邪笑的男人,随手将照片夹在本子里不再看它。
  “啊——啊——”薄薄的墙外传来了高亢的叫喊声。李念揉揉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隔壁搬来了一对小情侣,年轻人不懂节制,激烈的声响吵得他格外地想撞墙。李念看了看手机,10点半,再这么听下去,他肯定会先发疯掉的。
  李念抓起钥匙,披上外套跑了出去。他漫无目的地在雨中闲逛着,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生活总是一塌糊涂。他以为他工作得很好,但没想到他最终被踢到这个小镇。他以为他跟叶岚成能好好的在一起,结果他享受到的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温暖。如果知道温暖后会冰凉如此,他宁愿不要。
  李念靠在公交站牌上小声地喘息着,脸上身上全部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格外的别扭。
  “叶岚成,你是个混蛋。”李念小声地说着,伸手将衣服拉开一些,身体将锈迹斑斑的站牌压得有一些倾斜,“都是你的错,你的错……”
  雨大得有些离谱,却不能浇灭李念浑身的燥热。他闭着眼睛,握着身下的坚硬,想象着那个人柔软的唇舌包裹着他,湿滑柔腻如同小蛇一般钻进他的五脏六腑。
  那个人的手很大,总是趁他无法动弹的时候狠狠地用力。
  他忘记了痛疼的感觉,现在想起来心里仿佛空出了一大块,怎么也填补不满。
  “呼——”李念长出一口气,恍惚地看着手上黏稠的液体在雨水中冲散。
  长那么大,他第一次想着一个人□。
  “呃,那个,先生……”黑暗中突然传来的声响让李念猛地睁大了双眼,居然有人!李念狼狈地擦擦手心,站直了身体看着慢慢走出来的身影。
  男人打着一把黑色的伞,这么大的雨水下几乎没有半点作用,但总是聊胜于无。他似乎很困扰地抓抓头发,叹道:“你是不是没有伞,我送你回去吧。”
  奔驰而过的汽车溅起一地的水花,刺眼的车灯几乎照亮了整个街角。
  李念看着男人的面容,几乎要站不稳。他只觉浑身冰凉,上下牙关也不住地打颤,他想叫他的名字,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多想这不是幻觉,他是真的见到了他,站在他面前的真的就是他。李念不断地揉搓着脸颊想要让僵硬的肌肉能挤出一丝笑容来,他伸出手想抓住眼前的男人,紧接着他便看到眼前的一切都在快速地转动,他轻轻地叫着那个名字,怵然倒地。
  白色的墙上写着鲜红的“静”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道,白色的被单上印着蓝色的编号,铁架子上挂着袋装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不停地摇晃。李念刚睁开眼睛便知道自己躺在了医院里,他伸出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揉揉胀痛的脑袋,嗓子里干得要命,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李念看着光溜溜的手臂又一阵的晃神,他猛地掀开身上的被子,看着仅穿了一条内裤的身体,不由地傻了眼。
  “你醒了。”身边传来男人温润的声音,见李念发呆的样子不由地抓抓头发,“呃,你的衣服都湿透了,我给你换了下来。衣服我拿回家洗了,我拿了干净的衣服过来,不过看起来好像大了……”
  说着像献宝一般拿出几件衣服。
  “叶岚成……”
  李念呆呆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忘记了手上还挂着盐水,猛地坐起身来抱住男人的脖子:“我不是做梦吧。”
  “呃,先生,我……”男人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伸手去掰着李念的手指,“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李念这才松了手,他揉揉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瘦了很多,下巴都尖了下去,露出高深的颧骨,眉眼间一道十字形的伤疤,如同一把利剑。
  李念伸手狠狠地打了一下他的脑袋,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别开玩笑了行吗?”
  男人愣愣地看着他,露出一丝勉强的笑,道:“先生,我真的不认识你啊。昨天才第一次见到你,你就……那个样子……你是不是……?”
  男人尴尬地挠挠头没有说下去,李念仿佛被打了一记闷棍子,脑子里嗡嗡作响,看向男人的眼睛也逐渐地发愣起来。
  “先生?”
  听到男人欲言又止的叫他,李念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男人那张熟悉的面孔,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人会长得一模一样,也不相信叶岚成私下里还有个双生兄弟,他揉揉发胀的眼睛,叹道:“叶岚成,你是不是失忆了?或者PTSD?”
  “啊?”男人眼睛几乎瞪成了铜铃,一脸惊讶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离奇的故事,“我……我没有啊!”
  见根本无法说通,男人几乎跳起来就往外走。
  李念眯起眼,细长的眼眸如尖刀一般闪过,他皱紧了眉,沉声道:“叫什么?”、
  “李明。”
  “多大?”
  “30。”
  “家在哪儿?”
  “解放大道。”
  “叶岚成!”
  “嗯。”
  李念捏了捏拳,狠狠地砸在床沿上,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叶岚成,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男人见穿帮了,立刻转了个脸,一双眼笑成一弯月牙儿,“哎呀,还真是瞒不过你。”
  李念挥着拳头就砸了上去,怒气冲冲地仿佛要将屋顶掀翻了一般。
  拳头轻轻地碰在眉骨上,那道伤疤看上去格外刺眼,李念几乎下不去手了。
  叶岚成握着他的手,将他拉进怀里,单手圈着他,笑道:“跟你逗着玩的呢。”
  “玩!玩你个大头鬼!!”李念狠狠地骂着,咬咬唇,眼圈都红了,“你是要气死我吗?”
  叶岚成揉揉他的头发,细长的指尖描着他的眉眼,“怎么舍得啊,想你还来不及。”说着又搂着李念坐到床上,“我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突然想起来我要就这么死了,你还不把我家给拆了,所以一着急就回来了。”
  “你还说!”李念瞪着叶岚成,看着他削瘦的脸型,生气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得软下声音,叹道,“你到底去哪儿了?”
  叶岚成苦笑着叹道:“我也不知道被水冲到了哪儿,被人捞了上来送医院躺了大半个月。醒来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还真让你说对了,PTSD啊失忆什么的,别提过得多辛苦了……”说着还摆出一张苦大仇深的悲痛表情,李念拿手肘撞了过去:“说正经的。”
  叶岚成笑了笑,道:“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来了。然后就去了公安局,然后就把我送回去了。”
  李念低头不语,他几乎可以想象叶家人喜极而泣的模样。
  “我去找你,谁知道你都不在医院。手机换了也不告诉别人一声,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
  李念撇撇嘴,郁闷地吐了口气:“我郁闷!”
  “我明白。”叶岚成抱着李念,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轻叹道:“对不起。”
  辗转反侧地回到家里,却发现空荡荡的格外清冷,所有那个人的痕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医院里都没有他的身影。
  叶岚成不由有些慌了神。
  本来打算立刻奔来找他,却被叶妈妈紧紧地拉住不让他走,说是要养好身体。之后佳乐又生了肺炎住了大半个月的院。拖拖拉拉便到了现在这个时候。
  叶岚成看着李念瘦得又只剩一把骨头的样子,心疼得只恨不得把这人放在心坎里护着。他轻叹道:“委屈你了。”
  李念看看掌心,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被人误解的时候委屈吗?被冤枉误诊的时候委屈吗?被别人怨恨的时候委屈吗?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恨不得咬死眼前这个祸害,以解心头之恨。
  事实上他也是那么做的,他恶狠狠地瞪着叶岚成一眼,紧紧地咬住他的唇:“以后不许你玩失踪!”
  “好——”
  拔开云雾见天明,总算也是雨过天晴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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