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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径爱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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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 一年?这太短了吧?」
「我只是缺钱而已,就这样。」咖嚓一声,他挂了电话,轻轻啜起咖啡。
其实,他并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只有一个例外。
为了,岳影。
不过甫钮开钥匙锁,便听见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推门而入,迎面就是炽满是欣慰的笑容,「太好了,我怕你不回来。」
不知道怎么响应的岳影,只有平缓地说,「我,没地方可去。」
「不会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炽伸手拍拍他的发,岳影一抬头,只看见他那么宽容而坦适的笑。有些许迟疑去面对摊呈眼前的亲切,岳影稍稍向后挪了一步。
「怎么了吗?」炽依旧很温和地问。
「为什么…。」原本想探问对方收留自己的原因,但想想还是作罢。他并没有太多了解他人内心的意愿,于是掠过了炽身侧,径自进了屋里。
客厅桌上堆栈了崭新的高中课本以及若干文具和衣物,岳影先是愣了一下,别过头,炽正微笑着解释,「我想你还要念书,而且天气冷了,也该添衣服。不过,没办法帮你买到制服。学校不让我进去。」
「学校不让你进去?」岳影厉落地扫视炽,警觉地询问,「我不记得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当然还有学校?这是怎么回事?」
炽忘了,这是段水寒告诉过他的。
然而炽只是一派坦然地回以笑容,舒缓地说,「我在酒吧看过一次,你应该是迟到吧?穿著制服匆匆忙忙跑进来的样子。」
「嗯?」被这么毫不犹豫的回答,岳影反而弄不清楚是真是伪了。仔细想想,他到底有没有工作迟到过?真的不记得。
「你调酒的样子,真的非常漂亮。」炽顺势转了话题,一面回想着说。岳影的身形高挑,穿上调酒师制服便亦显潇洒特出。他的短发微向后梳,一双较南极冰层更冰寒的双瞳就这么投注在摇酒器上,上下摇动后由右手拋出,空翻两圈再反手接住,凌空一尺注入高脚杯,「这样拋上拋下比较好喝是吗?」
「咦?」岳影愣了一下,「这个…。应该没有关系吧。只是纯粹好玩,而且小费也较多吧。」
「这样呀。」炽理解地微笑,一面将桌上的苹果派递给他,「不过是为什么在酒吧工作?」
「很奇怪?」岳影环着膝坐下,啃着派皮问。
「不,只是好奇…。」好奇如此冷漠的岳影,何以选择了一个热闹过度的角落栖身?
「喔?」岳影微挑了眉,不打算回答,「这么说,你常去那里?」
「嗯…可以这么说吧…」炽犹疑地答复。此刻若脱口而出自己长久的关注,怕是会毁坏这难能可贵的命运交会。
炽顿了半晌,才又淡淡地启口,「只不过热闹的地方不会让人更加孤寂吗…。」
「孤寂…也没么不好…」反射性地脱口,随即错愕着自己意外泄露的心境。
他应是,不会与人提起自身的感受的?
「也许吧…」炽会心地笑笑,「…或多或少可以了解你的想法…」
「嗄?为…为什么?」岳影愣愣着,不明究理。
为什么?这么一瞬间,明明是初相识的两人,却流淌着似曾相逢的温度。
心里有个一触即发的感动,应该是能够被了解的,是吗?
究竟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出现得太过奇幻而不似真切。
「原因吗?」炽好象越来越能摸透岳影的性格了。纵使有重重的冷漠包裹着他,但内心深处,必然还是同以前一般的率真,「或许,悲伤是一样深吧!」
然而,纵使悲伤是如此令人痛心疾首,他仍要感激,感激这样的伤痛让他们俩的命运得以串联。那么,就为这个理由,炽或者可以原谅命运。
「悲伤?你?」岳影征询地望着他。也不是有哪里不对?搞不好这才是真正的正确?只是从他们相识以来,他应该不曾睹见他的感伤吧?
「如果是岳影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的。」温温柔柔地笑了,意外挑起了岳影的兴趣吗?
「不,算了。当我没问。」岳影摇摇手,避去更深的谈话可能。
「你不愿了解任何人?也不愿意被了解,是这样吗?」
岳影瞥了他一眼,咬了下唇,「了解有什么用?再怎么了解,也永远不是对方不是吗?我永远都只是我自己而已…。」
啪啦一声,像是整个天际都支离破碎一般,雨,开始降下。
永远无法理解另一个人的痛苦,因为我们终究,只是我们自己。
于是,关于另一个人内心的苦痛,我们终究什么也无能为力。
其实,岳影是记得的。在父亲外遇的那段时日,那种无止尽的消沉和哀愁。如同陷落无底的流沙,再也无法复反。
他真的试过了,想要好好地支持亲爱的母亲,但妈噙着泪水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根本什么都不懂!」
没错,无论眼前的人有多么重要、多么痛苦,无奈的是,我们永远无法明了。
那么,我们究竟还能做些什么?除了眼睁睁看着悲剧降临?
或者,如果我们无法明了另一人的感受,我们有什么权利要求对方活下去?
其实,是这样的吧?岳影如此绝望地相信。
「…我们甚至连请求对方活下去的权利也没有,不是吗?」岳影兀立在落地窗前,无奈地吞叹了口气,「根本没有任何理由…。」
「也许…只是岳影,如果有人死去,就会带来难过吧?也许我们没有权利要求对方活下去,却也没有被伤害的义务,不是吗?」炽伸手温和地按住他的肩膀说,「所以,纵使不能完全了解对方的想法,就算是一点点也好,在生命结束之前,都要好好珍惜。」
「在活着的一生中,只要有一个稍微理解自己的人存在过,就足够了。」炽由衷地这么认为。
我们总是奢求了太多,因此失落了更多。忘了在生命当中,只要一点点,就足以感动。
对于不曾拥有过什么的炽而言,岳影是第一个给予他生之光彩的人,也将是最后一个倾生守护的人。
岳影没有回答,他的心绪随着炽的话语飘荡到一个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他说的,岳影似乎有些明了,矛盾的明了。
炽吗?真是个非常奇特的人。
「带你去个地方。」炽想起什么地说。
「哎?现在在下雨不是吗?」岳影疑惑。
「就是下雨呀。」炽咧齿笑着,就这么伸手,拉出了岳影。
大直桥,跨越了烟雨蒙蒙的基隆河。河畔是灰茫一片的河堤公园,在兜泄如网的雨雾里,遥遥探视,那亮晃晃的圆山饭店便隔着川流隐隐映现。若干灯光倒影河内,为此起彼落的雨丝打散,而漂浮着不曾稳定过的光华。
夜的十点,仅剩下零星的车行匆匆经过,在广旷川流与无边雨息中,人的心被搁置到一个非常超脱的境地,所有思绪与世界融合,化成单一而满足的信念。
「好美!」岳影由衷地感叹。
「嗯。」炽凝望着他的侧颜,轻轻点头,「我常会来这里…。」
「总觉得…有种非常辽阔的感受。悲伤,似乎可以像流水一样永恒地遗忘。」
「…」岳影同意着。是默契吗?对于炽意图表达的意念,他似乎可以明了。
不由地思揣,也许存在于彼此间的,会是一个无法探测的联系?
风,夹着雨丝阵阵扑来。他环着手臂,微微打了个寒颤。
「拿一下伞。」炽将伞递给他,解下外套。
「不用的,我…。」岳影习惯性地推辞,然而瞳里的炽却那么恳切温柔,他轻轻为岳影披上外套,留下满满的暖意。
「着凉就不好了。」炽疼惜着说,「不是要准备联考?身体要照顾好。」
「哎…。谢…谢谢。」岳影是真的不懂吧?为了什么他会这么温柔?为什么对于陌生的自己如此亲切?这么做,他会手足无措的。
岳影,真的已经不会面对关心的感动了。
「不…应该道谢或许是我也说不定。」
「嗄?」侧过头,睹见炽那纷飞的发丝中,有一双冷凝而苍茫的眼。
「谢谢让我遇见你…」炽静静看着岳影,由衷地说,「相信,我们以后一定能好好相处的。」
「以后?」岳影瞥了眼炽轻轻问,「我…。真的可以留下吗?我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炽扯开唇,微微笑,「如果你离开,也许…。才是我的麻烦吧?」
「嗄?」岳影不解地发出困惑。
「不,没什么。」炽摇了摇头,悠悠地说,「我想…。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有一天?」岳影静默地咀嚼这么一个语汇。
回过神时,才留意到,距离那么近的炽在陡然沉静之后,竟然是如此沧凉孤独而遥不可及。
他终于明白,炽给予他的不协调,来自于那么不可能的温柔。
这个人的孤寂如同沙漠般荒凉,那吹拂其上的风息席卷起漫天沙尘,是没有任何回顾可能的苍茫。在无可排拒的烈日之后,会连一丝希冀的甘露也亡佚。
所以,炽才会说,他俩的了解,来自同样的悲伤。
所以,岳影才会想起,遍巡不着的火,是为了什么挽救他的性命?就像,那么孤寂的炽何以以温暖收留他一般?
岳影,不明白。
第三章
为丛丛云朵游移而筛落的稀薄日光轻轻地滑淌入办公室内,在长久沉静之后响起了微微敲门声。校长甫应了声,即睹见推门而进,那温文儒雅的段水寒。
「啊?段,段先生?」匆忙迎上,却掩饰不了眼中的惊讶。
「您好。不好意思打搅了。」淡淡的阳光为段水寒的身形加上道金边,模模糊糊有种迷离之美。
「啊,是为了岳影同学的事吧?」校长迅速反应了过来,征询地问。
段水寒是学校重要的资金来源之一,而岳影更是段先生特别交代的学生,尽管始终不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还是不得不多加关注。
「是这样的,自从岳影住所失火后,对于他的现况始终没有消息。」段水寒深怕这么下去会辜负炽当初的委托,「倘若可能的话,希望校方提供我一些必要信息。」
「嗯,这方面的事情我之前问过岳影的导师,」校长颇为困扰地说,「不过,岳影同学好象不肯多说什么,只说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
「已经有住所了吗?」段水寒思索着,稍微不怎么明白。没有错的话,岳影除却父亲已无其余亲人?然而,他应是不会求助于父亲才是?
「嗯,他什么也不肯多说…。」
不肯多说是吗?段水寒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忘了,这是岳影的性格,这是岳影所追寻的自由。
自由,以及孤寂,是一种害怕信任的无可奈何。
不知何故地,水寒想起了炽。
炽,以及岳影,他们有着他无法掌握的行踪。
无法掌握的自由,是种,极限无望的孤独。
录音室里,炽正按着耳机专心配唱。他罕有这种认真,因而更有种不可思议的迷离感。制作人和作曲家时而关注时而颔首称赏,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真的不错哪!音质好得没话说,加上这种外形,要不红也很难。」制作人啧啧称赞,面容上不由露出欣喜笑靥。
「可不是吗?这可花了我好大功夫才让他签下合约的。」经纪人斜倚着沙发,洋洋得意,「这家伙的脾气可不好惹唷!」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企划凝视着录音室里的炽,有些犹豫和迟疑,「北川炽…。如果没记错的话,好象有传言说是日本北川实业已故总裁的私生子,不是吗?」
「咦?这,这是真的吗?」摄影师一脸未曾有闻的惊诧表情,「北川实业?那不是赫赫有名的金融企业吗?」
「嗯,好象是和方琪小姐的私生子吧?」发型设计师瞥了瞥炽说,「仔细看还真的很像,大概是那种美得一塌糊涂的人吧。」
「方…方琪小姐?她不是那个一线女星?」
「哎,所以才说,不会有问题吗?」企划偏着头喃喃,「像这种乱七八糟的身世,不被媒体紧追不放才稀奇。再说,如果把北川实业和方小姐扯进来的话,一定会没完没了…。到时候…。」
「就是这样精采呀。」经纪人终于启口,他笑得十分笃定,「你以为我们在做普通的偶像吗?北川炽,可是大大传奇性的流行教主,如果是那种简简单单的身世,怎么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这…这…真的没问题吗?」企划瞠目结舌,「流唏那种个性,不会毁约不认人吧?」
「而且也太残忍了吧?」摄影师摇头,不能茍同,「这种事情怎么说都-」
碰的一声巨响,录音室的门板被狠狠甩开,在陡然的寂静里,炽一手还持着耳机,冷漠地扫视众人。
「…炽?」
「吵死人了!你们闲得发慌吗?」炽的目光有种威胁性的恐怖,他一松手,把耳机重重摔落,「我要休息了。」
「休…休息?」制作人先是一愣,接着紧张起来,「等,等等。你不是录到一半,怎么?这专辑很赶的,你不能-」
「我.说.我.要.休.息。」炽的心情大大不好,他不太友善地说,「你有什么意见吗?」
「这…这…。」没等制作人支支吾吾结束,炽碰的一声扬长而去。
他都听到了,关于自己被议论的身世。
真的不是在乎,也不知从何在乎起。而是强烈的窒郁感、强烈的怅惘与空寂。
当一个人会连追念的机会也沦丧时,也许是更大的悲凉吧?
炽叹了口气,漫无目标地,离开。
如果不是因为回忆,人的心也许不会这么容易受伤?
只是,倘若连任何一丝回忆的拥有都是奢求,那么,是否会是一种更深的失落与怅惘?
倚靠着玻璃窗,眺望灰蒙一片的街市,炽深沉地叹吐了一口烟息。淡淡的尼古丁溢散而开的瞬间,没由来地回想起很多事情。他常常想起父亲,还有那个永远无法融入的家,却是第一次地,想起一件几乎不存在于记忆的事。
那是一岁前所居处的育幼院,在斑阑铁杆所围绕的婴儿床中,泛滥着不止息的哭啼声。炽不会哭,由脐带截断之初便已沦丧哭泣的能力。他只是站着,永远凝视那暗灰色天花板上残留下的水渍痕迹,还有叮叮作响的旋转吊饰。
是个最寻常不过的日子,育幼院里吵吵闹闹地来了些人。他们不时交谈并争论不休,唯独冷眼旁观的只有伫立一旁不发一语的少女。她交着臂,彷佛眼前一切极为遥远而不为所动,她的眼透过了炽,直到一个无从探究的境地。
「我说方琪,你好歹也说句话呀?」少女身旁的男人推了推他,催促道,「好歹这小孩是你的儿子吧。」
「你不会当真让北川家给带走吧?…。方琪…。」
「你们有完没完?和你们没有关系吧?」少女挑了眉,不友善地说,「我说过了,我痛恨小鬼,这家伙跟我没关系。北川家高兴怎么做是他们的事。」
「可是方琪呀-」
「说够了没有?不然你要我这个玉女偶像怎么生存下去?难不成你们赚钱养我?拜托,那连塞牙缝都不够好不好?」少女,原来是他的母亲,「我说过了,小鬼给他爸养。条件也谈好了,你们还想怎样?」
「可,可是方琪?」
那是炽第一次也是最近的一次,看见眼前的母亲。
十六岁的母亲,如此美丽,如此绝情,如此地不容接近。
之后,他被带进了北川家。在那个极度奢华也极度冷淡的世界里,父亲是一个空泛的名词,而父亲的元配更是鲜少见面,他仅能追溯的只有,同父异母的哥哥,北川朔。
哥哥,怨恶着他。怨恨之深,了无终止。
「这都是你的错,是你介入我的家,把全部通通抢走。所以,我不会放过你,永远不会…。既然是你夺走我所爱的,你也就永远不可能拥有什么。」哥哥是这么说的,在一个美丽而无以附加的天气,他亲手摧毁父亲赠与炽的玩偶时,冷冷拋下。
这是哥哥给予他的,预言。
自此,炽不曾拥有过什么。只要是一点点的关切,仆役们便会遭受解雇的命运。无论喜爱什么、珍惜什么,最后都将走上破灭的道路。
而真正促使自己决心离开的,是为了一只捡来的小狗。不舍得牠再遭受欺凌,炽暗自决定加以照顾,于是小小的狗,摇动着尾巴,探吐着舌头,那么忠诚地展现牠的感激。
但他遗忘了,哥哥是不会谅解的。
终于,在一个暴风雨的夜,当炽被狠狠殴打反锁于玻璃温室时,亲眼睹见哥哥将小狗由三楼掷下,鲜血四溢,不复更还。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逼我的。」哥哥是这么说的。
他被反锁着,一天又一天。只能看着摊呈于玻璃另一端的小狗,腐败、生蛆、流出混杂汁液、散发令人做恶的气息。炽,甚至连为牠安葬的可能也沦丧。
这么一个家,又怎么会有继续下去的理由?
炽奋力击碎了强化玻璃,带着斑斑血迹,开始流浪。
流浪,便已经根绝返回的意义。
所以吧?炽捻熄了指尖的香烟,深深叹吐了口气。倘若连一丝美好的回忆都不存在,我们拥有的,是不是更无可奈何的怅惘?
钟声在阴沉的午后拖移而开,讲台上,老师才刚结束机率问题讲述,岳影拎起书包,便向外走。不过是几步的距离,身后旋即追上群吱喳不止的女孩。'
「岳影,要直接回家吗?」
「哎。」他点点头,脑子里还在思揣今晚的菜单该如何安排,终究是寄人篱下,也应该是工作的时候了。
「岳影现在住哪里呀?我们可以去玩吗?」
「对呀岳影,你现在住哪里?告诉我们嘛!」
「我住的地方,不太方便。」岳影委婉地拒绝,实在不愿意让什么人知晓目前景况。毕竟特立独行的自己早已倍受注目,加上这解释不清的同居现况,怕是会令资助自己的段水寒深感困扰的。
「啊-怎么会不方便?岳影,告诉我们嘛!」一路的喧喧吵吵直教人疲于面对。
岳影有时候会想,自己表现的冷漠还不足以驱离围绕身边的众多女子吗?或者,即便这样伪装的自己还是有着隐藏不了的温柔?
温柔?或者应该说是残存下的善良吗?
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岳影在一片吵闹声中走出校门。思绪尚未整理清楚,耳畔即传响来嘹亮的汽车喇叭声,回过神,眼前的跑车正缓缓降下车窗。
「回家吧。」炽洒脱的笑容中包含了浅浅的残缺之可能。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岳影便察觉身旁同伴弥漫着诡谲私语。
怎么了吗?岳影看着他们,又扫过炽。
「那个人,那个人不是…。」
「岳影,你和他一起住…。吗?」
「咦?怎么了吗?」气氛好象有点奇怪,岳影不安地询问。
「嗄?不,没什么啦…。呵呵。」
「是吗?」岳影怀疑地注视了同伴半晌,总觉得对方的回答有些牵强。正想再问些什么,却见同学另有隐情地匆促离开,一哄而散。
「怎么?」不清楚状况的炽探身轻问。岳影耸耸肩,一样不明白地钻进车中。
踩了油门,避去烦扰车阵,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地,穿越了城市,遥遥离去。
车行如风,景物的翦影啪啦啪啦着呼啸而过,感觉像超越引力极限般,凌空飞驰。
「要去哪里?」岳影怀疑着抱着胸,没有多大意义地问。
「先吃个饭,然后,带你去个地方。」炽以手指敲着方向盘说。
「吃饭?你不是要我帮忙煮的吗?」
「今天就放假吧…。想要去个地方。」炽的嘴角有着薄弱的笑容,灯光削过他的颜面,留下一种模糊的哀愁。
「你…。没问题吧?」不由自主地,他脱口问。今天的炽,感觉有哪里不太一样?
「嗄?你是指工作吗?不要紧的,一切还上轨道。」
「不是。我是问…你怎么了?」岳影的问句里隐约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心,炽不由会心微笑。
「没事,我很好。」炽以右手拍拍岳影的手臂,像告诉自己地这么说。
「是吗?」岳影凝望着他,不以为然,「…还真虚假…。」
「岳影?」侧目将他的嘲讽收纳入眼,炽无言以对。
「想装坚强吗…?」岳影的声音散溢在静谧的车箱里,就随着呼啸的风息远远回响。
没有回答,炽按开了音响,就让狂肆的重金属音乐延续着逃脱的速度。放下车窗,听任狂风撕扯一头长发,从这里开始,要找寻全新的道路。
再也,没有什么应该惧怕的了?
沿着长长防波堤走下去,黑蓝色的浪潮扑卷而来,激化为细碎泡沫,又隐隐退去。呼噜噜的波浪声息,撼动着整个天地,亦如台风夜的风雨声息,如此壮阔无涯。狂肆的海风夹杂着几许咸味扑袭而来,像经过千万里冰冷旅行后,尽数倾泄寒意。
冬的海,彻底冰寒,冷到连心也无处躲藏。
炽在防波堤的终点倚坐而下,侧身点了跟香烟。
岳影只是兀立着,遥视那海与天的交界,一抹淡淡月色如金色亮粉般粼粼闪烁。海水拍打石岸,在稀疏的星光下,涣散着银白光华。他敞开双臂,环抱住冰霜似的风息。
「很美吧?」炽倒卧了下来,仰望着黑蓝色的苍穹,悠悠地说。
「很美。」岳影抬仰起头,任狂风舞弄他一缕青丝。他深吸了口气,漫不经心地开口,「可以说了吧?…你心里的事?」
「我的事?」炽侧过头,不自觉莞尔一笑,「我以为…你不想知道的。不是吗?」
岳影避开了他的目光,不想去承认什么而不在意地说,「是你一脸郁闷,我才随口问问。不想说就算了。」
「这样吗?」炽拨了拨发,叼着香烟微笑,「只是今天工作时,想起了一些事…。你要听吗?」
有点难得吗?岳影竟然愿意倾听别人的心声?想起前几天,他还不以为然地拒人于外,是否一切正有改善?
「你说吧。」确实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岳影只是急着对自己澄清,刚才的话语非关情感,纯属应酬话。
「是我母亲的事…。」炽吐了口烟,看着它被狂风吹拂而开,「也分不清楚是真实,或是时空与记忆的扭曲…。都已经好久了…。」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由海堤可以眺望到大河对岸灯光明灿的城市翦影,岳影从来也没有想过,他们已经离开这么远了。在这么遥远的地方,回想那些遥远的人事物,会有种陡然晕眩的不真实感。
原来,真的已经很久远了。
「她吗?」炽即使闭阖上眼,也只有朦朦胧胧的影像动荡,「怎么样的人…也许我也不清楚吧?」
「嗄?」岳影不了解地注视他。
「只见过一次面,之后就没有了。」炽睁开眼,可以睹见岳影的眼眸流转过些微黯淡,那算是同情吗?
「我的存在,对她而言,或许是种阻碍吧。就只见了一次…在把我交还生父那天。」
「是吗?」从防波堤上可以看见河岸摇曳的灯塔火光,在狂风里动荡不止。岳影轻轻地应,那声音被吹散到非常遥远的地方。
「所以吧,我一直没有机会明白,『家』的真正意义…。那种,无论犯了什么过错,遭遇了什么挫折,也一心一意想奔回去的家庭,总觉得像神话一般,不真实。」炽叹了口气,以手臂撑起上身,「不知道…。也许是有点悲凉…。」
「?」岳影似乎能够明了这种孤寂,在没有任何爱的可能,没有任何重视的机会下,我们的存在会陡然地益加空洞。只是,「我以为…如果不曾拥有,也永远不会懂得失落的悲伤…。」
「你真的,这么相信吗?」
岳影蹲低了下身,掬起一杯细石。风息太强,把砂石纷乱吹开,「不知道…。只是,那种由幸福到什么都不剩的心情,是非常痛苦的。…。与其这样,我倒情愿…。」
「我情愿拥有过再失落,然后,用一生的时间记忆那些美好,忘掉那些痛苦。因为,只要拥有过,就已经很多了。」接续岳影的话语,炽站起身,衷心地说。
岳影的情绪被截断了,他仰起头,看着兀立在海风中的炽,心坎里,有什么一点一点灌注进来的温度。
倘若记忆那些美好,忘却那些悲伤,那么拥有过,也许就该知足了,是吗?
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是个什么也未曾拥有过的人,不是吗?像这样把受挫的心汇集起来,或许就可以变得幸福,也说不定。而当这样的思绪流淌过心板时,不知不觉地,岳影也感到希望的可能。
北川炽,真是个非常神奇的人。
他似乎,有一点接纳他了。
「不过,想想都不重要了。」炽别过头,注视着瞳中的岳影,柔柔地浮现一抹微笑,「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最重要的东西了。」
「嗄?」岳影愣了半晌,没反应过来。只见炽单手一抵,唰的一声跃下防波堤,落在崎岖的石子路上,他由汽车后车箱提了袋啤酒,再攀爬回来。
「这种天气再吹风下去一定会生病的。」炽的脸上回复了坦率,开启了罐啤酒递给岳影。
「不,你喝就好。」岳影以双手环着膝,回拒。
「咦?调酒师不喝酒吗?」炽怀疑地揪着他看。
「不是,」看见炽又恢复先前的天真,岳影不晓得应当欣慰或无奈,「如果我也喝了,那谁开车回去?你不会都这样开车的吧?」
「哎?我?」炽结舌,一会儿才笑着接口,「你是担心我吗?」
「当,当然不是。」他匆匆忙忙地否认道,「我是为我自己着想,跟你没有关系。」
「是吗?那还真叫人失望」炽促挟地笑笑,就这么抱胸而立,闲适地灌下啤酒。
终于,那内心的世界已逐渐交叠,于是终于,他们能够稍微信赖了彼此一些。是否他也能够期待在不久之后的将来,他们要一起,创造出许许多多明灿的回忆?在不久之后,他们会由挫折中成长,由苦难里升华,变成一个温柔而坚强的人。
「什,什么呀。」岳影睨了炽一眼,当作胡言乱语而不与理会。
在短暂平和的沉默里,一架飞机闪着灯火无声地划开云端而过,遥远地,直至海平面的另一端,消逝。
不期然,岳影想起背弃他们的父亲。
父亲,总爱带他在松山机场外草坪看着起降的班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夹着肆意的狂风倾覆,浩大壮阔。
父亲说,岳影的名字是在一个空无人息的机场外,当银白月光映洒于起架班机时,他所取下的。
岳影,月影,那是希望他能够成为一个温柔体贴如月之光影的孩子。
父亲是曾经,这么亲爱的。
所以也许,让记忆保留下那些美好,既已足够。
也许吧?岳影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长久沉默。
朔伫立着窗边,冬季的风呼噜噜地直灌而入。他只是敞开衣襟,面无表情地张望那浓得化不开的夜幕。无止尽的夜,总令那纷乱的思绪难以收拾,他还来不及自回忆抽身,轻微的敲门声便截断而来。
「进来。」朔交着臂,无情无续地应。
「少爷,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管家恭敬地说。
「是吗?都准备好了?」朔的目光一转,变得冷静而深不可测。
「嗯。北川炽的现况,同居对象及照片都准备妥了。至于他生母的状况也已经清楚掌握。」
「很好,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朔点点头,略表满意,「那家伙以为逃离北川家就一切没事了吗?真是太天真了…。当初,他是怎么摧毁我的幸福,现在,我就要完整地,回报他。」
「北川炽…。我亲爱的弟弟。」
「少爷?」管家轻唤他。
「你说,那家伙和唱片公司签了合约,在筹备发片是吗?」朔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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