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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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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一口甜酿,猪脚很油,都是催胖的吃食,然后边吃边想象着自己体型膨胀的样子,真正别有一番风味。
午后小睡片刻,回府合帐,路过光耀大街,竟又见米三米七,他正与个年长的嬷嬷模样的老妇寒暄,手里满满都是卷轴。
文三郎有些纳闷,他在此处已生活了五年,却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还有个米三米七,怎么只短短几天间,这个人就能够在自己的视线中随意出现。
…… ……
文三郎的一天,通常都会从头至尾地忙碌,他刚在厅堂坐下,屁股还没有捂热的时候,就有管事送来天高的帐册,小厮在旁煮杯斟茶,仍是那股呛人心扉的发情雄虎的气息。
东边的土地,西边的太阳,夹杂着愈来愈近的女子声浪。
文声容抬起头,合上帐册,挥退管事,他四平八稳坐在原处,“大姐,二姐,当心花瓶。”
下一刻,文家两朵倾城名花便随着狂风轰轰然卷了进来,连带香气,连带暴力。
文大小姐站在左边。
文二小姐站在右边。
中间是目前文家唯一的男丁————文声容看着面前碎裂的瓷器尸体,喟然惋惜。
“三郎!”
“大姐。”
“三郎!”
“二姐。”
文大小姐凑了上来,“三郎,我听说哦,你雇了个男媒婆?”
文二小姐则另有其版本:“三郎,听说,你喜欢上一头猪似的胖女人?”
文声容思考了片刻,对大姐点点头,对二姐摇摇头。
文大抚着下巴,颇不赞同,“媒婆自然是越多越好,你盯牢一个做什么!”
那头文二立刻反驳,“哼,三郎找倒的,自然是精英中的精英,”她媚眼半抛,“是不是啊,三郎?”
文三郎突然笑了,想起米三米七满头大汗滔滔不绝地用些稀奇古怪的措词向他引荐姻缘的样子。
精英么?
他愈是笑愈是开心。
文大文二面面相觑,想必是个顶好顶好的媒婆,她们想。
好媒婆=好姑娘=好姻缘=成亲拜堂=娘子=小娃娃……
两人对视。
“叫文武!”
“叫文明!”
“文武!”
“文明!”
“文武文武文武文武文武文武!
“文明文明文明文明文明文明文明!”呼!呼!比你多一个。
于是,信仰之争又重新开始,在这两名女子心目中,仿佛一有了媒婆,就马上会有娃娃,这样偷工减料的因果递近,就算是媒婆亲自为文家生娃娃,也不会快速到如此程度吧。
文三郎扶住疼痛欲裂的额际,烦恼铺天盖地,直希望化身烟雾,随风遁去。
天上多颗星星……
地上少个人精。
文三公子下意识去喝虎鞭汤提神,向激战中的两位姐姐告罪,然后下令备马,说自己临时想起必须去拜访几个大客户,他最后看一眼厅内幸存的古董花瓶,咬牙振衣而出。
…… ……
客户们自然都非常欢迎文三郎,他们互相寒暄问礼,烫酒设宴以待,间或有貌美舞姬腿长腰细,席间讨论货源与路途安全。
客户们非常庆幸,说耐重几山的强盗们最近似乎在修身养性,极少出动,于是或多或少追加了些款项。
文三郎一一记录在案。
之后说起各自私事。
客户们无不对文三公子寻媒之举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有姊有妹,女眷贤惠的立刻被拱到了话题中央。
文三郎马上表示自己已寻到了个极为可靠的媒家,所以只好多谢列位美意。
于是,讨论的焦点自然而然很快便转到了那位据说很可靠的媒家身上。
有客户揭露这位米三米七在媒界并非翘楚,通常只能牵些赵五王六杀猪的配打鱼的姻缘。
有客户声称姓米一家门都是来历不明身世诡异,好像四、五年前才凭空出现。
当然,也有说文三公子什么眼光,又岂会被哄骗蒙蔽云云。
总之,米三米七漂浮在话语的浓雾中,忽而清晰,忽而迷离。
文三公子打马回府时仍在想,好像四五年前,文家也刚迁入细眉县。
一路无话,拐过巷角,前头便是近路出口,米三米七一闪而逝。
文三郎勒马,他不轻不重叫了一声,“米三米七。”
米三米七却并没有听见,因为他正一心一意急吼吼向着猪肉摊狂奔。
日西月东,收市前的猪肉摊只余些拣剩卖不完的下脚肉,又不好吃,又容易发胖。
小厮不解,公子踩到香蕉皮了么,上前提醒,“三少爷?”
文三郎蓦然回神,他轻轻一挥马鞭,转向而去。
那头米三米七气喘吁吁与猪屠赵五打招呼,然后牵了一长串下脚肉兴高采烈心满意足回家去。
两人背道。
…… ……
傍晚的文府灯火通明。
文三郎褪衣至肩,回头挑眉,“米三米七来过?”
管事哈腰回报:“是,他等了三少爷两个时辰,留下五卷画轴。”
文三郎沉吟。
管事又说,“最后我同他讲,少爷您不定什么时候回府,问他要不要明日请早。”
“他说什么?”
管事搔了搔头,仿佛颇不理解,“他突然跳起来,大叫着什么‘不好猪肉’,就跑了。”
文三郎一愣,忽而大笑。
于是管事的便愈发难以理解。
不好猪肉?
到底是姑娘的名字?还是某种暗语连珠?
文三郎摆手挥退喃喃自语的管事,来到桌边摊开画轴。
一张画轴一个姑娘,每张上头还另外钉了条黄纸,歪歪扭扭标着生辰八字、籍贯家世,有何才艺,有何过人的本事等等。
他眯起眼。
这个太瘦,掼到一边。
这个过于矜持,掼到一边。
这个嘛……似乎年幼无知。
还有这个,眉眼虚浮,竟隐约有种淫荡的感觉!
文三郎叹口气,提笔蘸墨在黄纸上点涂,认认真真将米三米七所写的错别字一一标出改正,少了横竖撇捺,多了点提弯勾。
他哭笑不得。
精英么?
这精英,到底有没有读过书!
…… ……
终于,文三郎繁忙的一天接近尾声,他散掉长发,掀开被角,几乎是沾枕即眠。
睡意弥漫间,五年前的斑斓虎重入梦境,打虎英雄弯弓搭箭,正中猛虎,猛虎长啸,却向梦中的文三郎嚎叫着扑来。
文三郎大惊,微一闪神,欺在自己身上钉牢自己双手的却赫然变成了米三米七,他看着他的虎目虎牙,看着他由远及近的嘴唇,胸腔滚烫。
大力回春虎鞭汤的功效姗姗来迟,却铺天盖地。
文三郎于睡梦中无力挣扎,苦恼呻吟,不知不觉中,他的一天,已被米三米七全然湮没……
第3章
第五章.米三米七的秘密
只要有呼吸,
就有秘密。
文三郎的秘密,
是某年某月某日某夜间,
与某人在某场春梦中的缠绵。
而对于米三米七来说,
他的整个人,
就是一个谜。
由春入夏,衣衫渐薄。
站在细眉县所有精英男性顶端的文声容,却依然没有姑娘相伴。
御用媒人米三米七四处奔忙,频频于文府穿梭,如入无人之境,虽毫无建树成果,众家媒婆也只敢怒不敢言,因为文三公子亲口放出话来,说他文声容的终身大事,以后只与米家人相干。
滔天烦恼下,米三米七日渐消瘦,他很疑惑,于是不只一次与大客户文家公子长谈。
“三公子。”
“小米,你可以叫我三郎。”
“三郎公子。”
“…… ……”
“您到底觉得钱家小姐有何处不妥?”
文声容绞尽脑汁想了想,“嗯……大概是因为她笑起来没有酒窝,不妥!”
米三米七闻言大喜,酒窝乍现,“有!有!有!刘家小姐就有酒窝!”连忙抽出张画轴摊开,眼见为实指给了文三郎看。
挑剔的大客户却只看一眼,便撇了撇嘴角,“头发太少。”
“啊?”米三米七耙了耙满头浓发,跺足长叹,而后继续努力,埋首于画轴间眼光奔走。
“小米……”
“啊?”
“不……没什么……”
“这个如何?”
“太瘦。”
“哦……”
“小米。”
“啊?”
“听说……嗯……听说令尊令堂前年染病故去,这个……留下你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呃……是不是真的?”
“灵堂?”米三米七得空发愣,忽而合掌恍然,“您是问区区不才小人的干爹干娘吧……”他点头,微微有些伤感。
“干爹干娘?”文三郎不动声色,无怪乎米家兄妹并不相像。
“当年我受了重伤,跌入耐重几山,为人所救……”米三米七突然噤声,看了看文声容,眼神复杂,“罗家小姐如何?头发又多,有些肉,又有酒窝。”
文声容仍是不动声色,微微眯着双目,“太矮了。”
后者便莫名其妙脸红心跳,结结巴巴干笑。
话题就此中断。
秘密,还是秘密。
…… ……
日子一天天流淌,好奇与兴趣便一天天增长。
文府小厮训练有素,端个善解主意,于是摇身化为霹雳无敌包打听,耳长目长舌头长。
“报告少爷,文家是四年半才迁至细眉县,当时文老汉鸡瘟也似,他逢人便说自己是耐重几山的猎户,年纪大了,才下山养老。”
“报告少爷,两年零五个月前,文老汉与他媳妇文大娘忽染急病,没几日便都死了,米三米七就是从那个时候出门求营生。”
“报告少爷,刚开始,米三米七好像干的是卖大饼,不过听说他不会吆喝也不会算帐,人家买一个大饼,他会还给人家十个大饼的钱,买卖自然败的快。”
“后来,他打出招牌为人讲媒,不过前半年内都没说成过一桩,最后好容易才把卖鱼的大嘴姑娘与个杀猪的赵五凑成双,自那天起,赵五答应,每日歇市,就将没人买的下脚肉送给米家作为酬劳。”
文三郎挑眉。
小厮乘隙喘了口气,再接再厉,“大概是由于下脚肉吃多了的关系,米三米七在短短几月间成了大胖子,不过人越胖,生意倒是越好,许是他圆滚滚的看上去老实诚恳又会办事。”
文三郎点头,他当然知道,英俊,对于一个长年牵线做媒的人来说,是多么要不得的特质,正因为这样,瘦下来的米三米七才会愁上了天,处心积虑使自己重新发胖,这也难怪,如今的媒人米,走到哪里,哪里便有尖叫脸红痴痴尾随的姑娘,这副尊容,谁敢托他做媒!
“三少爷……”
“还有什么?”
小厮咽下口水,左右探了探头,“三少爷,您看这米家会不会是耐重几山里头的鬼怪?”
文声容啼笑皆非,“胡说。”
小厮委屈,“少爷,不是小人说的,是米三米七自己承认的。”
“哦?”他一惊,“讲!”
“回三少爷的话,以前也有姑娘主动像他……那个……呃……就是那个……”
文三郎脸色一沉。
“示爱!示爱!”小厮心惊胆战,忙接着道:“不过他都拒绝了。”
文三郎冷哼,“重点!”
小厮擦了擦汗,“他总同姑娘们说什么人鬼殊途,注定无缘……”
人鬼殊途?
文三郎头痛,还真不是普通的谜。而且,愈是接近,他愈是发现,这米三米七藏着的超乎寻常数量的秘密————
例如,他说自己叫做米三米七,却并非他的真名,只因为他的大妹妹叫米三,小妹妹叫米七,所以做大哥的才叫米三米七,简直莫名其妙本末倒置。
他说做媒利润微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存够妹妹们的嫁妆,却从没有想过利用职务之便稍稍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且有意无意躲避充满爱慕的女子的眼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总是隔三叉五坐在文府门口,抱了一大堆新鲜姑娘的图像,满头大汗等着文三郎的拨冗接见,他一进厅堂便仔仔细细为大客户讲解各个女子的优势,却再不敢喝文府的一滴水,一口茶,有时文三郎也不免奇怪,他从未见过如此敬业的媒婆,好似情愿把腿跑断,也要为他寻到好姻缘。
对于这个古怪的米三米七来说,消瘦如一道无法抑止的斜坡,他愈来愈瘦同时,也愈来愈英俊。
后来,逐渐混得更熟悉了,文公子也开始频繁光临米家寒舍。
通常是在有月光的晚上;通常带着不同口味的小点心轻轻扣门;通常,米家大哥都奔波在外,穿梭于各个储存有待字闺中少女的府第,为别人的天下无双奔忙;
通常,文三郎都会坐等到米大归家,同他说一两句话。
后来,文三郎还自娱自乐发明了一个顶有意思的游戏,他会吸足一口气迅速叫“米三米七米三米七米三米七……”
这个时候,米家兄妹三人,便会闻声而动,齐刷刷举手回答,转脸看他,那三张面孔,真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日子这么一天天地过着,当米三米七终于在不经意间叫他“三郎”时,文声容简直欣喜若狂,仿佛努力间,忘了谁与谁的天下无双,却又有什么东西含苞待放。
…… ……
第4(完)章
…… ……
夏夜闷热如常,那日,文公子照例踏月相访,他缓步行来,却忽然在米家门口惊见三匹高头骏马。
那绝非普通的良马,而是马中的强盗,久经战炼的神驹在嘶嘶低鸣中,竟咧开一种流氓的表情。
屋内似乎热闹非凡,正有把子嚣张的声音在嚷,“来不来做我的人!”
文声容大惊,未及深思便抬腿,大力将门踢开,纵身而入,眼中没有旁的,只见一个肌肉纵横的魁梧男子正拎着米三米七,浑身剽悍的血腥气。
“放开他!!!!”文三公子动了真怒,打虎英雄的身手瞬息而起,发动凌厉攻势。
小姑娘米三兴奋尖叫。
小姑娘米七跟着尖叫。
何处更小的孩子咕咕在笑。
间或有人道:“胆大包天天包胆!”
米三米七不可思议,忽而大急:“小心!三郎!”
文三郎疾纵疾退,耳旁射过一把钢针,堪堪钉在破败摇荡的门旁。
屋内桌边,一个胸部奇异突出的年轻瘦子冷笑,五指间夹着六根钢针,一个秃脑肥肠的年轻胖子正盯着碗内油闪闪的红烧下脚猪肉摇头晃脑。
魁梧汉子看了看拎在左手的米三米七,又看了看眼前怒火滔天的贵公子,“小虎,你认识他?”
秘密!
秘密!
文三郎皱眉喘息,理智逐渐让怒火蒙蔽。
米三米七苦笑,轻轻挣扎,“捏老大,你……你先放我下来。”
被叫做老大的魁梧男子立刻放开左手,同时将右手以同样姿势拎着的小婴儿也向后一抛,口里道:“喂,扁豆,帮我抱着儿子!”
鸡胸瘦子妈呀惨叫,当场扔了钢针,手忙脚乱扑上来,堪堪将半空旋转着落下的小婴儿抱了个满怀,“我底天!老大!您也知道这是您儿子,不是肉包子么!”
文声容看牢米三米七,“你说,他们是谁!!!!”贵气的面庞隐隐现出狰狞,那神情,就仿佛杀人见伤,擒贼见赃,捉奸见双……
“都是朋友!都是朋友!”米三米七强笑,指住方才凶神恶煞撒出钢针,如今手忙脚乱哄着孩子爷爷奶奶没口子乱叫的瘦子说:“这位是扁豆娘娘!”
指住鸡胸男怀中双手乱舞如扇,似未满月的可爱婴儿说:“这位是捏捏红少爷。”
指住垂涎三尺盯牢下脚肉留涎的秃胖子说:“这位是肉菜大师。”
最后终于指到了气质剽悍的阳刚男子,“这……这位是捏老大。”
文三郎重重哼气,眼光如矢如刀。
捏老大觉得有趣,抱胸而立,似笑非笑。
“这位是文家三公子,天下无双的姑娘!”一旁米七学着哥哥的口气,指住文三郎。
扁豆娘娘得空稀奇,“哦?就是那打死老虎的主?”
捏老大看了一眼米三米七,意犹未尽。
后者立刻脸红。
秘密!
秘密!!
又是天杀的秘密!
文三郎恨恨磨牙。
那头肉菜和尚仿佛已忍无可忍,他砰然击桌,“老大!再不走俺可真就守不住了!”
捏老大回头,照样拎过儿子,姿势照样像拎着个肉包子。
扁豆娘娘弯腰抱起米三。
米七自力更生呜吱呜吱爬到肉菜和尚肩头,兴奋大叫:“回山寨!回山寨!”
肉菜起立,大步向门口走去,好像桌上的猪肉长脚,会追他,打他,扭他,强Jian他似的。
捏老大看着米三米七,“小虎,你来不来?”
米三米七瞄了眼文声容,他敢肯定,只要他点头,这人一定会扑上来咬死他!所以他很机灵很聪明地摇了摇头。
捏老大仰天笑了一阵,“回山!”拎着儿子捏捏红少爷头也不回出门而去。
扁豆娘娘紧随其后,路过摇摇欲坠的木门,顺便拔下钢针。
一瞬间,原先热闹的小屋安静如墓。
有什么人忍无可忍在磨牙。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文三郎怒火膨胀,自己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秘密,他知道他的喜好,知道他的烦恼,知道他内心深处的孤独与骄傲……
可是,他又知道他什么!
除了秘密!
还是秘密!
…… ……
米三米七心惊胆战,“三……三郎……”
文声容冷笑转身,拂袖欲去。
米三米七大急,“三郎,我说我说,他们是耐重几山上的强盗!不过不过,三郎,他们都不是坏人!真的!”
文声容停下来,“那么,接下来你就想告诉我,你也是强盗?”
哼,那个男人亲热地叫他小虎。
小虎?可是他的绰号?自己怎么不知道!
米三米七咬牙,他烦恼地皱着眉,“不……三……三郎,其实,我是虎精……”
“可恶!还想瞒我!”文三郎突然纵身上前,一手擒住米三米七的肩,一手捉牢他的下巴,张嘴便咬了下去。
米三米七捂颈痛叫。
咽喉三寸上,鲜红鲜红一排牙印,就像文氏商铺的印章,啪得盖在身上,货物售出,概不退换。
“虎精?”文三郎露出一口牙,“别忘了,我可是打虎英雄,若你是虎精,便更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米三米七轰轰脸红。
“好了,虎精,把你的秘密都讲出来,”三郎冷笑,“不然,我咬死你!”说着,他真欺上前,含住虎目男子的下巴。
“我说我说!”米三米七立即投降,左右躲闪,“你……你……你先走开,这样我怎么说!”
“你到底从何而来!”
米三米七浑身僵硬,“哎哟!”蓦然捂住耳朵。
“说啊!”
“我说我说,五年前,你弯弓搭箭射中的老虎,口里叼着的人就是我,当时我随着虎尸跌下耐重几山涧,多亏捏老大拣到我,带我回搓搓峰山寨治疗,我在强盗窝里生活了两年,后来,文老二夫妇,就是米三和米七的父母,在一次火并中受了重伤,于是举家迁回细眉县,想过一段最后的平静生活……”他扭了扭脸,他都这么老实说了,怎么三郎还不停咬他!
“然后呢?你为什么也跟着他们下山?继续说啊!”
米三米七喘息,“我……我……我来见你!”
“见我?”
“无论如何,三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米三米七叹息,“如果没有你,我早就被老虎吃尽。”
“所以你费尽心机,想替我寻门好亲?”
米三米七懊恼,“你太挑剔了。”
文三郎眯目,对牢他的耳垂就是一口。
米三米七立刻雪雪呼痛。
“下个问题,你怎会被恶虎盯上?”
“…… ……”
“…… ……”
有人不耐,唇舌齿三管齐下,同时出力。
有人呻吟,完全不知南北东西。
“我……我也不晓得,只是和同学去野生动物园,一不留神在猛兽区下了车,一不留神被只雄虎盯上,一不留神就……哎哟!”
一不留神就从虎背跌入铁器时代的深海。
文三郎皱眉,这个人的话,稀奇古怪,他竟完全无法理解。
正想再行逼问,米三米七虎目中却突然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真诚与苦恼,“也许终其一生,再也回不去了。”
于是文三郎隐约明白,这人,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骑着虎,出现在他面前,然后被自己一箭射下,就再也无法回头,他笑了。
“那么……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在这里,我只有这一个名字!”米三米七道,虽然有些稀奇古怪,不过,却是他最珍惜的名字,可爱的妹妹们,以及给他无微不至关怀的干爹与干娘。
两人对视良久。
文三郎盯着米三米七满面咬痕,心情大好。
“那个姓捏的,与你什么关系?”
“你说捏老大?哎哟!”
“说!”
“他……他也是我救命恩人!若非捏老大在虎旁拣到我,恐怕我早就伤重而死了。”
“哼,你恩人倒多!”
“捏老大的夫人,就是我给介绍的!”米三米七天大得意,“我来这里后的第一笔生意!”
“所以你也打算给我找一个?”
米三米七愣住,原先,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原先,他的确真的在为他的天下无双费劲神魂……
原先……
原先……
却不知从何时起,就没有原先了。
文三郎贴着米三米七的唇微笑叹息。
好了,好了,这个人的秘密,终于都在他的手里了。
“喂,”文声容低声道:“别回山寨了,留在这里。”
米三米七嗫嚅,“这个……我……我……我……我没什么积蓄。
“没关系,我有积蓄。”
“我不太认识你们的字。”
“没关系,我教你。”
“没有米三和米七,我不太会梳头。”
“没关系,我帮你梳。”
“我讨厌老虎!”
“没关系,我一有空闲便上山打老虎!”
米三米七烦恼地搔了搔鬓角,“你想我做你的小厮?”
文三郎笑着摇头,“不……我从不缺小厮!”
米三米七想了想,突然大怒,他一把推开文三郎,磨了磨虎牙,“老子可不做你的男宠!”
文三郎愣了愣,除了“在下区区不才小人”之外,这人竟又多了个自称,于是他纵声大笑,一把掳过虎虎生气的男子,“好!好!好!我做你的男宠。”
…… ……
后来,打虎英雄文三郎还真的乖乖做了米三米七的男宠。
虽然还是有烦恼,虽然再不可能生下可爱的文姓小娃娃,虽然时常天下大乱,不过,文三郎一直很快乐。
他想,他一定是找到了自己的天下无双。
尾声。虎媒
当陈亮走出封闭式观光车,站到危险的猛兽区内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有的异变,只发生在瞬间。
还未来得及警觉,一头蛰伏暗处的斑斓虎便破空而出,叼住了陈亮。
立刻,天下大乱,无数麻醉枪围成条条高科技的末路。
陈亮颠簸在虎口,浮浮沉沉,半死半活,他只感到前方无底的黑暗与黑暗深处中无底的光亮。
当时,那虎,正挟着他,毫不犹豫跃入铁器时代的深海。
于是,二十岁的陈亮尸骨无存。
而在另一个世界中,十八岁的文三郎弯弓搭箭,轰然间,米三米七就此诞生。
…… ……
渡过了最先一段地狱也似的适应期后,米三米七也常常会想,这是否就是网上书中MM们尖叫热衷的穿越时空?好像别人都说,这是顶浪漫顶浪漫的事情,不过,他倒不觉得。
他只觉得愁天愁地。
不会写字,不懂礼仪,没有专业知识,堂堂计算机系的大学生,连卖个大饼,也能卖到倾家荡产。
他日也发愁,夜也发愁。
他怕老虎,怕老鼠,怕半夜起身如厕时跌入深谷。
他怕自己不能为米三与米七备足嫁妆,找到如意郎。
他也好害怕把持不住,就像言情小说中演的那样,爱上古代的某个姑娘,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乱仑,会不会生下怪胎异种!
然而,他最怕的却是,有生之年,能不能报答打虎英雄的救命之恩;
直到文府贴出寻媒告示,米三米七才如释重负,因为他终于看到了报恩的那条路。
…… ……
文三郎玉树临风,文三郎的古董花瓶玉树临风,文三郎请他喝的汤也是玉树临风,浑身上下无处不玉树临风的文三郎竟然在层层媒婆的汹涌大浪中单单选中了他。
种种一切让米三米七昏然欲醉,事实上,他也真的是醉了。
第二日醒在陋室,妹妹们兴致勃勃说是文府的马车将哥哥抬回,米三米七悔恨交加,那个打虎英雄,一定会将自己看成个麻烦的,莫名其妙的怪胖子。
但是,他却又来了,于某个月夜。
他掀帘看见他站在屋子中间时,竟有种触电的感觉。
虽然后来简直就是灾难,他的小厮透露,说当天的汤是虎鞭制成。
只要一想到世上最可怕的生物的生殖器曾经滑入自己的肠道,米三米七便再也无法畅怀吃肉,于是,他便止不住消瘦。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只老虎。
米三米七常常于睡梦中惊起,为着所有同虎有关的一切瑟瑟发抖,然后再也无法入眠,直到有一天,文三郎说了句,“如果没有那只老虎,我们便永远都不知道对方,就这样老去,就这样入土。”
于是,米三米七自梦魇中涅槃,地府瞬间成了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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