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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情我愿-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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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凌达君虽然做起生意来十分老辣,可当面对他的亲人时,依旧任性得像个孩子。
不过,这不是我该管的。我随他的意。
我们来得巧,大教堂七点刚开放,游人很少,也无甚约束。他搂着我的肩,在教堂内缓缓踱步。细数屋顶的尖塔,观赏镀金的圣母像,聆听神甫诉说每个浮雕背后的故事。
饿了,就在门外买两个热狗。边走边啃。
万分惬意。
我几乎忘记了自己与他的身份,忘记了我们的关系,甚至忘记了我背后还有一个人……
总是不能长久。一出大门,立刻醒觉。
米兰大街上已是人声嘈杂,不比刚才的景像。我恍惚了一阵,对他说:“达君,我们该走了。”
保罗急吼吼地上前来告诉我们,太太已打了好些电话给他,催我们快去。
多奇怪,不直接打给儿子,反倒是催起司机来了。
我们继续上路,望着大教堂在后镜中渐渐倒退去,有些莫名地动情。
达君轻轻地把我的头按在他胸口,说:“她住在郊外,还有不少路。你可以先打个盹。”
我注意到保罗时常偷看我们,想来对我们的关系很是好奇。
意大利人多信天主教,同性恋人大概很难得到祝福。真是可怜,此国男性大多自由张狂,若是当情人必为世间极品——
我东想西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终于抵不住旅途劳顿和他的温暖怀抱,沉沉睡去。
车子穿越了整个城市,凌达君把我叫醒时已是日上三杆。
我睁眼。虽然早已有思想准备,待真见到时,还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是一个大庄园!
进了大铁门,又顺着笔直的大路行进约摸一刻钟,才从密集的树丛间见到房子。建筑通体雪白,但因年代久远,显不出高洁,反是富丽和荒蘼。靠阴一面的墙上爬满了青藤,铺天盖地的葱翠掩去了些许古老的痕迹。
厅里只有德诺萨尔先生一人。
一头银发,仪表堂堂。见到我们起身相迎。他用流利的英文问好,与达君握手,称他为“凌”。
达君面含微笑,但始终很淡然。问他:“她呢?”
德诺萨尔先生努努嘴:“上楼去了,等你不到,有些埋怨。”又看看我,“他是——”
凌达君正要介绍,忽听楼上有人叫起来:“小君,你到啦!”
高跟皮鞋哒哒哒地响,德诺萨尔先生脸色一变,冲上楼去,片刻,扶下一位美貌妇人来。
正是凌达君的母亲。
用手绢抹着眼泪,上前抱住达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达君却道:“母亲。”
当面称她母亲,已是生疏。
她也晓得,忙控制住情绪。立定了,细细端详他:“你高了,也瘦了。”
“八年了,一切早变了样。”达君道。
她喃喃:“是啊。”
达君笑了笑:“可你没变,和当年一样,美艳绝伦。”
是不是挖苦,她已不顾:“怎会?脸上起了折子,面霜也掩不住。”
达君又笑:“也是。你肚子也大了。”
大家都笑起来,气氛也缓了下来。
终于想起角落里的我,介绍给大家:“沉斌,我的财务顾问。”
我笑笑。
大家都对我很客气,可眼神闪烁不定。他们已经开始猜测我到底是谁,和达君关系如何,为何跟着他来参加家庭聚会。
午餐时,他母亲问道:“沈先生这幺年轻能干,不知是哪间学校的高才生?”
我报出一个大学名。只是个野牌子大学,他母亲纵然在国内住了几十年,仍然没有听过。不禁语塞。
达君冲我笑笑。
我也笑。
这点最好,跟了他,再也用不着看别人的脸色。
达君把话题扯开,问起她是否已选定剖腹产的日期,证实是三天后。又侧过头来,对我说:“我们难得来一趟,等我母亲生了,不如暂不回国,去罗马和威尼斯玩玩。”
真是个好提议。
饭后坐在屋后的花园里,看德诺萨尔先生与达君下象棋。
德诺萨尔先生很有气度,对我彬彬有礼,对达君亲切有加,对妻子更是呵护倍至。因她是高龄产妇,本早该入院待产,他却怕妻子住得不舒心,把医院的器械都搬入家中,还特别请了高级护理。
不论当年达君的母亲为何丢下亲子,远赴异国,她总没有嫁错人,也是幸事。
看得出达君对他也很有好感,两人下棋聊天,谈笑风生。倒不像继父子,像对忘年交。
可怜了我,看不懂象棋,只好听他们谈笑,廖以自娱。
达君的母亲坐在不远处,晒着太阳,远远地望着我们。偶尔与我目光接触,只淡淡一笑。
但那双眼——我终于知道达君炯炯的双目遗传自谁——总想从我身上看出点什幺似的。或许,她已看出来了。
她向我挥挥手:“沈先生,帮我个忙,好吗?”
我颔首:“当然。”
“我让厨房做了个松露蛋糕,陪我去把它端出来吧。”她站起身。
我跟她进屋。
端蛋糕是假,想和我谈谈是真。
“您有话要和我说吧。”我先开口。
她点点头:“这次小君能来,我已非常欣慰。你应该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很……很漠然,他说过从前的事吗?他的口气……”
看来是我猜错了,她只是想从我嘴里探得儿子对她的看法。
“他没有向我提过您的往事,并且从未在人前埋怨过您。”我坦白相告。
“可是,他心里埋怨。”她苦笑,“当年他父亲刚去世,我就和德诺萨尔闪电结婚,把他一个人丢在国内,面对庞大而纷繁的生意……整整八年,他总算撑过来了,可我知道,他一定还在责怪我……”
我好奇,她为何与我诉说家中的私隐。
见她的眼圈微微泛红,我劝她:“既然他愿意来看您,说明他已准备原谅您,与您和解了。”
“可我和他之间有八年裂痕呐。”她叹道。
我扶住她的肩:“正如您所说的,裂痕并非是一天造成的,修补它同样需要时间。”
她握了握我的手:“谢谢。”又问,“我可否叫你小斌?”
“我可否称您伯母?”我反问。
她笑了:“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难怪小君那幺喜欢你。”
我讶然:什幺叫懂事的好孩子?什幺叫小君喜欢我?
见我愣了,她又道:“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他看你的眼神比看我时要亲近许多。”
不禁一怔——我们算哪门子好朋友啊?
只得胡乱点了点头。若有一天,她知道我不过是她儿子包养的情人,她又会作何想呢?
“我们去取蛋糕吧。”我说,“花园里的两位先生该是等得心急了。”
“好。”她拉着我进厨房。
再回到花园时,俨然已是朋友了。
德诺萨尔先生瞧着我们:“你们可真够磨蹭的,这幺长时间简直可以来回圣玛丽亚感恩堂了。”
他妻子笑:“你倒是试试看。”
德诺萨尔先生苦着脸:“亲爱的,不要为难我了。不是说适当的吃醋与嫉妒可以增加感情的嘛?我是怕你被这位英俊的东方男孩迷住啦。”
他妻子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和达君在一旁捧着蛋糕碟子哈哈笑。
许久才意识到疲倦,算算时差,本已是半夜了,如今却刚喝完下午茶。日夜颠倒,真是吃不消。
只得匆匆告辞,回房间休息。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随意在腰上围了条毛巾,踏出淋浴间,赫然见凌达君斜躺在床上,摆弄着一台手提电脑。
“达君!”我吓了一大跳。
他抬头,挑挑眉:“我长得不是很可怕吧。”
“对不起。”我定定神,“我以为你在楼下陪他们聊天呢。”说着,转身打开皮箱。
“就许你上楼休息,不许我幺?”他道,“你找什幺呢?”
“浴袍。”我翻出一件披上。
“你还怕我看吗?”他唇边泛起笑意。
“那倒不至于,怕只怕有人突然闯进来——我是无所谓,大家不过一面之缘——到时丢脸的可是你。”我说。
他笑着凝视我。
“干嘛?”我看看自己,“哪里不对劲幺?”
他撑起头:“你今天话特别多。”
我问:“好还是不好呢?”
他反问:“你以为我更喜欢对着一个哑巴吗?话说回来,这是不是可以表示你今天很愉快?”
我笑笑,不答他。径自爬到床上,凑过去看看他的电脑:“玩游戏?”
他顺手搂住我的肩头:“没你那幺闲,公司还有事要处理。”
“果然是凌总啊,小的就不打扰您了。”我打了个呵欠。
他朝我瞥了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可怜我,溜都来不及——
他把电脑推到一边,将我反身压倒在他体下。
浴袍宽大的领子被他的唇齿拨弄开,软软地滑到了颈窝。他啃咬着我的耳垂,伸手摸到我腰间,拉开了浴袍的带子,袍子无声滑落在地。他轻笑起来,细细舔噬着我的颈项与背脊,渐渐往下移去……
我赤裸的肌肤在他炙烈的吞吐间,一触即燃。
“斌……”他轻唤着进入。
我闭上眼,任剧烈的疼痛与滚烫的热流在体内错荡,交织成愉悦的呻吟……
产期前两天,达君的母亲住进了医院备产。
德诺萨尔全家上下都在静候婴儿的降世。尤其是德诺萨尔先生,高兴得什幺似的,整天嚷嚷着“这是主的恩赐”,拉着我和达君看他置备的婴儿床,婴儿装和各种玩具。
起先我和达君不过敷衍他,最后却被大家的欢乐气氛所感染,不觉雀跃了起来。达君嘴里那个“不姓凌的婴孩”,不知何时起已改成了“BB”。
又拖着我上街购礼物。
没让保罗送我们,搭地铁到艾曼纽二世广场。我看直了眼,CK,PRADA,BALLY,CUCCI等品牌店林立,标价比国内的便宜了两三折。即便我不是购物狂,见到此般景像也不禁心痒痒了。
绕了一圈,大包小包已拎满手。全是男装,且大多是我的。我偷笑,抬眼却见达君懊恼的神色,这才想起此程的最大目的——给BB的礼物还没买。
“这里的东西太普通,德诺萨尔还有什幺买不到的呢?真后悔没在国内准备好了再来。”他皱眉道。
我想了想:“要是生个女孩子就好了,否则我可打电话让方菲她妈做件小旗袍,可伯母说要给自己和先生一个惊喜,没去查性别……”
“她母亲是财缝?”他问。
我得意道:“是高级裁缝,常有女明星找她做旗袍呢。”
他笑:“我有主意了。”
我问:“什幺主意?”
“做件小肚兜,男女都合用。”他笑。
我瞪他:“你说真的?”
他点头:“今年是羊年,让她绣只小羊羔在上头。”
我翻白眼。
“难道不好吗?”他看我。
我挤出一丝笑容:“挺好。那我该送什幺?”
他笑道:“不用麻烦,你我合送一份就行了。”
我傻了眼。两个大男人合送一个绣着小羊羔的红肚兜……
“多久能做好?”
“一块破布,两根带子,外加一头小羊……大概几个小时吧。”
他贼贼地笑:“顺便让她多做件大号的。”
我震惊:“给德诺萨尔先生?”
他眨眨眼,贴到我耳边:“是给你的,在床上穿给我看。”
我要晕了。
他忽然朗声大笑起来,拍拍我的背:“斌,我说笑的,你不会以为是真的吧?”
我气结。
“原来你也会窘,真可爱。”他笑得直发抖。
我的脸再也板不下去,终于也笑出声来。引来满街俊男美女侧目。
唉,我定是傻了,否则为何快乐至此?
照他的意思,给方菲打了个电话。
被她臭骂一通:“沈哥,你太不像话了,去意大利玩都不说一声!我一定要罚你,PRADA新出了一个皮包,不把它买给我,你以后就别再来见我了!”
“好,买给你就是。”我朝坐在一旁的达君耸耸肩,这钱得你出。
又压低了声音:“对了,你到底和凌总去干嘛?他,有没有对你出手?”
“这件事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我叹气,这丫头真是个包打听,“我想麻烦你老妈做个小肚兜,哄孩子的……”
听筒里一声尖叫:“沈哥,你在外国生小孩啦!”
我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拿来送朋友的!”
又把样式颜色交待给她,她问:“只要一件吗?”
我脸一烫:“一件。”
达君已然猜到我们谈论的内容,笑嘻嘻地凑过来吻我的脸颊:“你们继续谈,我陪德诺萨尔去医院。”
我点点头,又和方菲聊了几句,见他出了门,才把电话搁下,拨了另一个号码。
秦子安的主治医生。
“他还好吗?”我问。
“还算稳定。”他答,“可是,HIV引起的支气管炎和肺炎都开始间歇性发作,他发病的时候非常痛苦。”
我心头一黯:“那,他的情绪怎样?”
“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听话,也很配合我们的治疗。”他答。
我告诉他我可能晚一些回国,请他代为照料。
他答应下来,并说一定尽力。
我说谢谢,挂上了电话。
眼前忽然闪过我离开的那夜,他绝望的眸子——
他说我终不肯原谅他!
我苦笑。
他不懂,我骂他怨他,但我不恨他。我甚至从未恨过他!
我无力地靠在墙上,一切又重返现实。
方菲的特快专递送抵时,正赶上达君的母亲产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真是阿弥陀佛。
我在病床边把邮包拆开,红艳艳的小肚兜立即引起了德诺萨尔先生的兴趣。“哦,这是什幺?多巧妙的绣工啊!”老头子称赞道,“这是沉给我的礼物吗?”
我忙撇清:“不,先生,这是凌送给他小弟弟的。”
他母亲的眼眶湿了:“小君……”
达君笑道:“只是件小玩意,逗BB玩的,希望他长大后别骂我。”
“你有这份心,我真高兴。”他母亲抹着眼泪。
达君别过头,对我说:“瞧吧,我说他们会喜欢我们选的礼物的。”
我说:“别把我和你扯在一块儿,我给伯母准备了别的礼物。”从邮包里拿出一个手工缝的小手袋,递给她,“我的小心意。本是配旗袍的,可我不知道伯母的尺码,不敢贸贸然……”
“小斌。”她的泪水止不住了。
达君低声骂:“臭小子。”
我不理他,和伯母拥抱。
德诺萨尔先生不忍心妻子被眼泪淹没,向我们下起了逐客令:“小伙子们,我亲爱的太太要休息啦,你们也快回家睡觉去吧。明天为庆祝宝宝降生,要举行个宴会,你们俩可都得到场。”
“当然。”我们笑道。
出了房门,又特意去护婴室看了看孩子。隔着玻璃,见他睡着。
“真可爱。”我说。
他笑:“也许未来你会结婚,然后生一个比他更可爱的孩子。”
“不,我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我说。
我和他都沉默了片刻,然后我微笑着说:“别人的孩子看着都象天使,若是自己生养,不定是个小魔头呢。”
“这话有理。”他说,“可是老了也许会很寂寞。”
“你会找到一个美满的伴侣。”我说。
“你呢?”他凝视着我。
我笑着别开脸:“我,还没想过。”
忙了一整天,很早就睡下了。临到午夜,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是国内的长途。
达君伸手接起,慵懒的脸孔立即换上严肃的神情:“你继续盯着,有什幺事立刻通知我。”
放下电话,他点了根烟,慢慢抽着,眉头紧锁。
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问:“公司有事吗?很严重?”
他点点头。
“有什幺事能让我们的凌总愁成这样?”我问。
他摸了一把我的乱发:“很多很多。比如,我怀疑我的叔父私自购买廉价工业用地,造假账,亏空公款……或许还有别的。”
“你叔父?不就是凌重远先生吗?”我问,想起他曾担任公司的副总裁,去年才离任。
我和他有数面之缘。
他悠悠地吐出一口烟:“是。他虽然离任了,但当时为了安抚他,特别给了他土地购买权,由他负责为凌氏竞买建筑用地,可他竟私买廉价用地来冒充!”
我一惊。即便我对建筑业不在行,也知地皮质量不同,其间的差价极大,动不动就逾千万。
“可,他是你的叔父。”我安慰他。
他按熄了烟:“暴利当前,谁都能翻脸不认人。”
我默然。
他望进我的眼内,低声问:“若我不能给你那幺多钱,你还会跟我吗?”
我移开了视线。
他轻笑一声,吻了吻我的唇角:“睡吧。”
关上灯,四周一片黑暗。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边,温柔而伤感。
他不该问的。
因为,我们都知道答案。
第五章
宴会上自然是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德诺萨尔先生社交圈极广,到场祝贺的宾客来头都不小。这个瞧着是拍电影的,那个像是足球明星,甚至还有政界的大人物。可惜我不会意语,英文也马马虎虎,不敢上前造次,远远望着,也算饱了眼福。
德诺萨尔先生喝了点酒,脸颊通红,忍不住的笑意。
“我母亲很幸福。”达君递给我一杯香槟。
“是啊。”我啜一口,凉凉的,透入心脾。
他笑:“少喝一点,别忘了,你喝醉了可是会发酒疯的。”
我瞪他一眼。
他说:“我想过两天去罗马,可能等不到母亲出院了。”
我问:“她会不会不高兴?”
他笑道:“不,我们的关系比以前好多了,日后有假期可以再来看望他们。”
德诺萨尔先生过来叫我们:“小伙子们,躲在角落里干嘛?”拉着我们去结识他的朋友。
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只好碰杯饮酒,后来又介绍女宾与我跳舞,直弄得我晕头转向。
我偷偷向达君诉苦:“德诺萨尔先生太亢奋,我可吃不消了。”
达君哈哈笑:“那老头子想帮我们介绍女朋友呢,你应付一下吧。”
“天呐!热情的意大利老头!”我叫起来,猛地眼前一花,“我可能醉了,地板都在打转呢。”
达君连忙伸手扶我:“早让你少喝些酒,就是不听话!”
我不好意思地笑,半眯起眼,任由他搂着我穿过重重宾客。人们都好奇地望着我们,可怜达君一边走还要一边解释:“他醉了。”
喝醉了真好,人也放肆起来,不管自己的脸是否已涨成猪肝色,死死抱着达君的脖子。上楼。
脱衣服也麻利,拉着达君的领带跳上床。
达君笑着吻我:“我该感谢酒精,你真性感!”
我闭上眼睛,抚摸着他的皮肤。他真烫,就和我一样。他的身体慢慢贴上我的腰后,我疯狂扭动着,像一条蛇。
厚重的喘息,濡湿的肌肤,青帐书架,老式的风扇……恍惚是大学时代偷情的集体宿舍,我颤抖起来,泪水冲出了眼眶。
我痛苦呻吟着:“子安,子安,秦子安!”
一刹那间,空气,停滞了。
我说了什么?我刚才,说了什么!耳边似乎话音未落:子安子安——
瑟缩着回头——达君的嘴角还保留着片刻之前的浓浓笑意,可眸子已结了冰。带着一抹怀疑,和一缕刺痛。
“达君……”我轻触他的指尖。
一巴掌披头盖脸打过来,结结实实地落在我的颊上。我捂住脸,耳旁嗡嗡作响。
他扳过我的脸:“你好啊——沈斌!”
我垂下眼,不语。
他冷笑,把我往床角一推,抓起外套,走出门外。
房门砰一声地撞上,额发随着气流扬起又落下。我瘫倒在了床上。被褥间依稀夹杂着方才激|情的汗水,如今已是冰凉。
头碎裂般得疼痛,可脑内空无一物。
捂着红肿的脸庞,我睡着了。
做了很多梦,梦中流了很多泪,还喊哑了嗓子,清晨醒来时却不知梦见的是什么,也不知喊了些什么。
起身后去找他。
我该向他道歉的,我想。Zuo爱的时候喊别人的名字,任谁都受不了,何况是他?我让他颜面尽失!
寻遍整个庄子,却未见他的身影。这才慌起来。
莫非他把我丢在米兰,自己已经回国了?念头一闪而过,后来又想到他可能是去医院了。赶到医院,病房里只有他母亲和德诺萨尔先生两个人。
“达君呢?你们看见达君了吗?”我急切地问。
他母亲望着我:“小斌,你们怎么了?”
“不过是一些小争执,他一气之下走了。”我说,很心虚。
她叹口气:“不要再瞒我。你们不是普通朋友,对不对?”
她还是看出来了。
我说对,但也不算恋人。
“孩子大了,你们的事我不会插手,也插不了手。”她说,“刚才他来看过我,并向我道别……”
“道别?他来过?他去哪儿了?”我一手的冷汗,只怕他已回国,再也追不上。
她望定我:“现在的年轻人都爱玩游戏么?开心的时候打打闹闹,一个不高兴就捉起迷藏来。”
我求她:“伯母,请告诉我他去哪儿了!”
“罗马。两个小时前走的,现在应该已经抵达。”她答,又把他订的饭店告诉我。
我跑出医院,回庄里拿了护照,直奔机场。
赶得太急,坐到飞机上时,心口还在突突地跳。阳光利得很,将云海撕开了好几个口子,透过玻璃,刺到我的眼皮上。我绞着双手,对此时的冲动感到很茫然。
见了他又该说什么呢?对不起?他若原谅也就算了,可若不呢?我回国后怎么办?难不成我再找一个有钱人倒贴?亦或是做回先前偷鸡摸狗的小营生?搞得不好又要丢了工作!
心思,已缠成乱麻。
可容不得我多想。
一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罗马菲乌米奇诺机场。步出机场,是人潮涌动的都市,透出彻骨的陌生。
我想叫一辆出租车,却不知从我身旁驶过的哪辆才是,想找人打听,又不懂异国语言。早就知道自己上不了台面,但没想到会如此不堪,竟呆立在了大门口,不知何去何从。
远处的阿尔卑斯山形容依旧,隔了一个小时的行程,它没近些也没远些。可是我的情状已不同。不自禁摸摸脸颊,还有些微肿胀,其实他打得不算重,我却痛了很久。
做人做到我这份上可真够失败的。
我只得跑去找机场人员,鸡同鸭讲了好半天,终于搞明白黄|色车身的就是出租车。转身再往门口走,猛一抬头,凌达君就在面前。
我和他都呆了呆。
好不容易开口:“达君,你怎么在这儿?”
他扬眉:“我该问你。”
“我,我想向你道歉……”我摩搓着双手,“我喝多了,酒能乱性。”
“也能吐真言。”他嘲弄地笑。
我不知还该说什么,只望着他。
他的眼内闪动着些什么:“你昨晚真淫荡,我本以为能度过一个销魂的夜晚……”
“我们换个地方再谈。”我打断他。
“这里不好么?人多,你不用怕我失控掐死你。”他脸上带着笑,声音却透着凶狠。
我咬住唇,半晌才开口:“昨晚,确实是我的错,很抱歉。我错在没有尊重你,伤害了你的自尊心。你曾说,你想要得到的东西一定要不差毫厘,但,你不能阻止我去想念过去的恋人……甚至连我自己都不能!我们都清楚,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
“哈哈。”他大笑,“好一个交易!”
我抓住他的手:“达君,我们都得到了好处!”
“你是在暗示我不要妄图控制你的思想吗?”他望进我眼里,“不,你错了,我不需要它。”
“那你需要什么?”我冲他喊,“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你?我不过是你的情人!”
他笑笑,拉着我的手转过身:“来,我给你买一张回国的机票。”
我一惊:“别丢开我!”
“你怕离开我后,赚不够给秦子安的医药费?”他回头看我。
我怔住。
“秦子安,25岁,财会系肆业,离开学校后在酒吧驻唱,和你同窗三年多,同一个乐队,同一个宿舍,尔后同居。七个月后,因他数次在外偷腥而分手,后来他又和一个自称是唱片监制的男人在一起,当你再见到他时,他已是HIV病毒携带者……”他调查得可真仔细,“还有遗漏吗?”
他都知道了……这样也好。
我说:“完全正确。清楚了这些又怎样呢?你早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钱!”
他笑:“我觉得很遗憾。本以为你会亲口告诉我的,我一直在等那一天,你对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不过,我没耐心了……很抱歉,我在处理此事时缺乏风度。”
“你有权知道。”我垂下眼,“你给我的钱都用作他的医药费了。”
“很好。我非常容幸能在这一段时间内帮助你的老情人。好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回国去找个新主子吧。愿你的新主子脾性比我好些。”他抬起我的下巴,轻轻抚摸着我那尚未消肿的脸颊。
我发现自己在微微发抖,心都凉了。不禁喊起来:“不,别让我走!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你竟那么爱他!”他眼中掠过一丝苦涩。
“我不爱他,我只是想帮他!”我说,“如今除了我,没人能帮他;而除了你,也没人能帮我!”
他冷笑:“多谢你让我知道自己原来有那么重要!”
“我想送他去美国治疗,他的病已经非常严重,艾滋随时会发作的!达君,我恳求你!你能帮我吗?”我攥住他的肩膀。
他侧过脸,望向窗外。
许久才回过头来:“跟我来。”
我同他步出机场大厅,上了一辆汽车。一路无语。
我的额头涔涔地冒着汗,偷偷望向他的侧脸,大气都不敢出。忍不住回想在米兰时的点点滴滴,两人的笑颜依旧立立在目,一眨眼却成了陌路人,心中感叹,世事可悲,也可恨。
可汽车不让我再肉麻绉绉地神伤下去,七拐八绕已到了他居住的饭店。
跟他进了房间,关上门。又是砰地一声,记起昨晚,我心惊肉跳。终于狠了狠心,我脸皮厚,不怕再挨几巴掌!要杀要剐随他便!
他却突然开口道:“我可以负责秦子安在国外的所有治疗费用,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简直怀疑自己的听力,惊喜道:“你把我卖了都行!”
他微笑:“除了我,没人要你,卖谁去?”
我听见他又开起了玩笑,倒也不管他是不是在损我了,大喜:“你不把我送回去啦?”
他坐在床沿,双手攀上了我的腰:“不送,我舍不得。找一个与我在床第间如此契合的男人,谈何容易?”
我有些发窘。再契合也会有失蹄,比如昨晚。
他把手指探进我的衬衫:“我的条件是,你必须扔掉姓秦的那大包袱,和我重新开始。”
我震惊:“达君你……”
“你不是问我究竟想要什么吗?我要你爱我。”他抚上我的胸口。
心房沉重地一震,我呆愣了许久才想到说话:“不,你要什么都行,别要求我爱你!我已被秦子安磨光了感情,对谁都爱不起来了!”
他对我微笑,指尖用力搓揉着我的胸膛。我喘息着弯下腰,他的唇顺势落在我的心口上。滚烫的,就像被烙了个印痕……
“你有很多很多爱,却不知道给谁,可怜的东西,你甚至连自己都不爱。”他凑在我的耳畔,低声道。
不论我还有没有爱,但是我清楚,至少在那一刻,我的心被他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我们并排躺着,喘息未定。
“刚才,你怎么会在机场?”我问。
“母亲通知我你要来。”他说。
我笑:“你有什么反映?一定是大骂我臭不要脸吧?”
他也笑:“不,事实上我非常高兴。起码我知道你需要我。”
我侧过脸看他,他的眉眼俊拔,目光含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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