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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4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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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份书奏先后到了朝廷。

诸多官员不约而同看着郑朗。

夔峡路乃是郑朗未完成的心愿,而且他有经营南方经验。

郑朗说道:“可以派一重臣下去察访,准备经制。”

这一次居然没有任何反对声音,郑朗不由地看着冯京等人,最后一笑。与经营河湟不同,那是开边,这些蛮区是宋境,一直不臣服朝廷,时叛时归,又有诸多不好的现象,而且力量弱小,还有,若经营南方,朝廷很有可能无法分心河湟,因此大家一个个没有反对。

但皆想错了,经营南方就不能同时经营河湟吗?

下诏让章惇察访湖北路,暂时不可能南北江与夔峡蛮一口气全部吃下的,先是准备经制峡蛮。

郑朗推荐的人选。

诸人一起狐疑地看着章惇,非是开玩笑的,你南下能成么?难道你与你堂兄弟一样,也是一个军事家?

章惇额首道:“郑公,我一定不负朝廷重托。”

郑朗又是一笑,这乃是一个猛人,郑朗十分欣赏的,那怕他就是一个小人。章惇很快骑马南下,不是去荆湖北路,而是去了四川,先来到南川县,峡州蛮包括的就是四川东南部、重庆与湖北西部的广大地区,对此章惇也不熟悉,因此要找一名熟悉,有能力的官员进行指导,孙构!前面章惇到了南川,后面就象朝廷推荐一人,张商英。

据说章惇南下后,因为才情,气高绝顶,狎侮郡县,吏无敢与共语,南川知县张商英负气倜偿,豪礼一世,著道士服,与章惇从容落落,侃侃而谈,章惇大奇,以为能人,延为上宾,又随着推荐给了朝廷,乃是一个大才,放在我身边用都委屈了,朝廷得大用。

看到这个名字,郑朗有些苦笑。

确实是一个大才,哲宗亲政后,第一个召回的就是张商英,张商英对付的第一个人就是苏东坡。但他一个人还不行,资望太浅了,随着另一人回来,章惇,范纯仁、吕大防等人一听章惇回来,一个个吓得写辞呈,然后率全体群臣象哈巴狗一样,跑到城门迎接。绍圣清算开始,苏东坡子瞻,去岭南儋州,苏辙子由,没有由州,但有一个田字,去雷州,刘挚字莘老,去新州,传说刘安世一生命好,那么再往南去,昭州,罩死你这个命好的。还有吕大防、梁焘等等。

而这一切的一切,却是由司马光开始的。

不顾一切疯狂地将所有新法推翻,不顾一切将占领的西夏城池一一交还,不顾一切的打压,甚至让蔡确生生病死在岭南也不赦。

其实自这时起,党争已经很疯狂了,高滔滔盼望儿子赵顼早死早投胎,小赵煦盼望着亲奶奶早点见冤罗王,甚至高滔滔坐视大臣抹黑儿子,赵煦坐视大臣抹黑奶奶。

但抛开这一切之外,章惇与张商英这两人,那一个不是栋梁之材?

而且才开始也非是这样的,张商英到了朝堂,第一件事就是上疏,说:陛下即位以来,更张改造者数十百事,其最大者三事:一曰免役,二曰保甲,三曰市易。三者,得其人,缓而讲之,则为利:非其人,急而成之,则为害。愿陛下与大臣安静休息,择人而行之。苟一事未已,一事复兴,虽使裨谌适野而谋,墨翟持筹而算,终莫见其成也。

直接就说出王安石变法最关健的两条,一是没有得人,二是未得人,反而兴之急,因此有诸多争议,许多改革未得利反为害。

王安石还有机会的,对王安石变法,史书多写富弼是反对者,其实是不对的,富弼不是反对,而是反对太急了,让王安石稳重一点,由是让王安石打压下去。这是挡在王安石前面的棵参天大树,可以为王安石赵顼,可以为改革遮风蔽雨。富弼一去,所有温和派一起失望,王安石只能用“小人”了。

而这一切,现在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连,章惇非是王安石提拨上来的,是自己一手亲自提拨上去的,再看司马光、王安石、大小苏、吕公著、范纯仁,皆是自己的学生。

现在章惇又将张商英弄上来,这一大伙儿,想想就头痛了。

俺没有免役保甲市易,看看这一回张商英说什么。还真说了,张商英一来到朝堂,就上疏说隐田之事,朝廷大肆清查隐田,规模与祖宗相当也,操之甚急,民得益怨也多,当徐而图之。

一下子说到问题的重心。

这个民指两种民,前者为普通百姓,后者为豪强。

原来史上宋朝耕地面积在户册上只有两亿来亩,抛去官田与免税田,真正交纳两税的不足两亿亩,却要完成四千余万的两税,再加上各种杂税与附加税,一亩地相当于要交五斗粮。原来产量只有两石多一点儿。五斗粮交上去,还能余下什么?

现在产量增加,渐渐超出两石半,大肆清查隐田,使户册耕地面积达到六亿四千多万亩,张商英说与祖宗相当,就是指宋真宗时的五亿两千五百万亩,虽增加了一亿两千万亩,然而这些年南方与江东圩开发,农田水利法带来的耕地,几乎也达到一亿两千万亩,因此与祖宗相当。并未高出,仅是持平。但其进步意义非同小可。两税今年很高,整整达到五千四百万,然而完税的却是六亿多亩耕地,抛去官田与隐田,当然豪强的田查出来,多半不指望他们分摊附加税,但两税必须交纳的,等于是四亿亩分摊,再加上附加税,老百姓一亩地平均起来,完税仅需不足三斗。但从今年冬末蝗灾过后,每年都在徐降,大旱过后,朝廷两税也没有增加多少,渐渐仅维持在四千五百万,实际最后百姓亩摊税务只有两斗多一点。从这时,理论上的十交一已经达到。老百姓生活负担轻松了一半。若是一个拥有四十亩耕地的四等户人家,原来勉强维持温饱,现在能积余十几石粮食,就能实现真正温饱了。

老百姓开心了,可是豪强一直不开心,就是不交附加税,两税要交的,若是拥有几千亩的耕地,往往一年损失几百石粮食。无论朝廷做多大的谦让,天下仍然因为这次大清查,而汹涌澎湃。大肆清查隐田所带来的争议声,不亚于史上王安石青苗法,若没有诸监诱惑,此时郑朗仅是因为清查隐田,就开始众叛亲离。

郑朗做得太狠也太急了。

看到书奏后,郑朗苦笑,是狠了,也是急了,可逼不得己啊。马上大灾到来,谁敢动?只能抢在前面,借着银行带来的利好消息,将隐田落实。事实春天清查后,郑朗以后也不准备大寻清查隐田,查,也不过查一个三四州,不会象现在这样,一查几十州府。

赵顼看到后十分满意,立授监察御史。

张商英也立即上书:“判刑部王庭筠立法,凡蝗蝻为害,须捕尽乃得闻奏。今大名府,祁、保、邢、莫州、顺安、保定军所奏,凡四十九状,而三十九状除捕未尽,进奏院以不应法,不敢通奏。夫蝗蝻几遍河朔,而邸吏拘文,封还奏牍,必俟其扑尽方许上闻。陛下即欲于此时恐惧修省,以上答天戒而下恤民隐,亦晚矣。”

赵顼御批,进奏院遍指挥诸路转运、安抚司,今后有灾伤,令所在画时奏闻。

王安石发出怀疑:“陛下,虽有蝗灾,仍不重,诸路安抚司事务繁重,又有何空暇管句轻微灾状?”

赵顼笑而不答。

蝗灾年底真的来了,不过郑朗也没有办法,不是在宋境兴起的,乃是从辽国飞过来的,郑朗难道有权利命令辽国百姓去杀蝗?这才真正的是郁闷。

诸相通过,可是文彦博在洛阳带头,又让朝廷为是否出兵河湟产生争执。

郑朗气不过,说了一个故事:“牛李二人党争,李德裕贬到四川,川西维州悉怛谋仰慕李德裕,举族连同维州城一道来投,牛僧孺不顾一切后果,为不让李德裕有功绩,在文宗面前蛊惑,为一城池与吐蕃人交恶,小心对方出兵,从前茹川直入平凉孤,不到三天就可以到达咸阳城下。三天从前茹川到咸阳城?吐蕃难道是天兵神将?文宗居然相信,将悉怛谋交还给吐蕃人,维州也重新还给吐蕃,结果悉怛谋全家在边境被斩,自此以后,再没有吐蕃人敢向唐朝投降。贻害唐朝,甚至还贻害了我们大宋!”

赵顼误会,道:“朕虽下诏,准西夏被俘之人返回西夏,乃是自愿者才让他们返回,非自愿者一律收留,山遇惟亮惨案,朕绝不会让它发生在朕手中。”

“陛下,臣不是指这个,而是指河湟。前方将士马上为了我们大宋安全浴血奋战,后方却多有掣肘,情形类似牛李党争,为了反对而反对,颠倒是非黑白,岂不是前线将士心寒乎?”

这个问题可严重了。

经郑朗反复讲,赵顼对党争愤恨情绪越来越重,多次在朝会都堂会上说诸臣工不得结党。

仅一句,冯京、吕大防等人一个个皆不敢作声。

这也是郑朗第二次用恶劣的语言评价文彦博了。对改革指手画脚没有事,可以慢慢来,但前方马上就要开打,后面在抽梯子,那可是致命的。

战争开始。

王韶先是将古渭城重新修葺扩大,这里才是唐朝的原来渭州城址,地势十分重要。十几年前,范祥为夺古渭城,与当地蕃人发生了冲突,牺牲惨重,遭到丢官贬职的下场。

如今古渭城终于发挥了重要作用,然后王韶一边上书朝廷,在古渭城建军,这里的军非是军队的军,乃是州军的军,与怀德军那个军性质一样,也就是自此以后,朝廷正式以古渭州为中心,开始经营。包括包顺,直接变成了宋朝真正的子民。

一边又将大量武器物资粮食一起运向古渭城,郑朗开出一张大清单,八百万缗钱与一千万缗钱之间,王韶,你自己看着要。但王韶要的很少,最感兴趣一是盔甲,二是神臂弓。

原来宋朝盔甲很悲催,标准盔甲重量能超过五十斤,枪手甲若是按照标准打造,能重达五十三斤,弓箭手甲重四十七斤,轻重的弩手甲重量还达到了三十七斤。不过还有更笨重的,中世纪欧洲的板甲,能重达九十斤,虽然块头大,穿着这个盔甲,成吉思汗一来,只能等着送死。

造成这结果,主要还是冶炼技术跟不上去,到了清朝,技术跟上去了,却换成绵甲,也就是铁叶甲。欧洲那边技术上去,热武器渐渐兴起,盔甲先是发展为全身甲,随后也消失在历史长河,变成局部的钢制胸甲与头盔。总之,因为郑朗出现,整个技术进化一起乱了套。

冶炼技术提高,也不能再用原来的盔甲,经过匠师试验,加上郑朗那些格物学的指导,宋甲的样子也随着材料不同,出现一些细微的变化,比如铠甲出现大量棱角状设计,这种设计可以改变箭石的弹道,避免直接撞击。但非是欧洲那种笨重的全身板甲,更类似于软甲,防御力没有加强,但重量减轻了十斤有余,成本也进一步下降,成本多少王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重量下降后,兵士的速度能得到提高。

其实技术还能提高,郑朗只记得十七世纪欧洲盔甲渐渐消失时,意大利全身板甲重量仅有四十五磅,远比宋明盔甲轻,但防御力量能抵消原始火枪子弹的攻击。

那么按照现在宋军盔甲的要求,与防御强度,盔甲重量能下降到三十磅以下,不足十四公斤。

与盔甲设计无关,乃是冶炼技术还没有达到十七世纪欧洲的水平。

这是他的想法,但对于宋朝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至少种种事物出现,让学格物学的学生渐渐增加到近千人。不但朝廷越来越重视,一些豪强也重视起来。过程王韶不知道,他只知道新盔甲的作用,并且才出来不久,要求郑朗给他帮助,要求换装。

郑朗答应了。

随后又提供大量的神臂弓。

其他的,王韶只不过要求调动几员大将,从泾原路稍稍调几千兵士过来,然后再没有了。要钱,如今秦州有钱,要粮,八十多万亩营田,还差粮食吗?不过要求一旦收复河湟后,朝廷出一部分钱帛,替河湟兴修道路。只有道路通达,才能进行有效的管理,郑朗一一答应。

但在一开始,王韶与诸将发生了争执,王韶非是出兵武胜军,而是攻打武胜军东南方向的羌人蒙罗角、抹耳水巴等族,景思立不解,道:“王抚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为什么不进军武胜军,而去进攻羌人,而且山多林茂……”

“景将军,若是攻打武胜军城,羌人作为吐蕃的走狗,会不会前去营救?若是进攻羌人,能有几个主人会为狗拼命?说不定他们还要看一看我军的真正实力,不断其手足,如何拿下武胜军城?”

景思立与诸将忽信忽疑,宋军出发,折向武胜军城东南洮水一带的抹邦山(狄道县东南),这一带地势险恶,山不但高大险嵬,而且因为临近洮水,水气充沛,林子也十分茂盛。

闻听宋军前来,诸羌聚集在抹邦山一处险恶所在,竹牛岭,居高临下,严阵以待。

宋军到了。

看到山上的羌兵,宋朝将士再次犹豫,苗授说道:“王将军,当时应多向朝廷讨要火炮。”

王韶冷哼道:“羌敌伏于岩石后,火炮能击碎岩石吗?如今敌人占据险恶所在不出,我们只能徒劳而回,大军已入险地,就要攻取险要。”

说完命令所有大军翻过抹邦山,来到竹牛岭下。站在岭上,看着岭上,王韶说道:“兵置死地,敢言退者斩。”

宋朝兵士穿着沉重的盔甲,向岭上攀登,一开始羌人没有动静,直到爬到岭中间,让岭上形成了陡度,羌人这才檑石箭雨一起落了下来。顿时宋军队伍响起一片片惨叫声。没办法进攻了,宋军只好撤了下来。

有的人看着王韶,不敢说话,否则会怨怼王韶,王大人,不能这样硬攻,牺牲会很重的。这时候王韶看了一眼东方,说道:“陛下对臣万分信任,臣死有何足惜。”

他想到的更多,一旦河湟惨败,不仅是他,包括皇上会为难,郑朗以及改革都会受到牵连,甚至撬动整个国家大势皆去。然后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将官服脱下,露出郑朗赠送给他的那副盔甲,拿着一杆长枪,第一个带着向竹牛岭冲上去。

王韶是什么人,乃是进士,国家的文臣,又有葫芦川大捷之功,前途无限的光亮,作为一个文人,居然带头往上冲,几乎刹那间,所有将士热血沸腾,血往脑门子上翻涌了,不要命的往岭上冲去。

尽管不时地有将士中箭倒下,也有将士将檑石砸中,卷到山脚,惨叫连连,宋军没有停下脚步,一个个发疯似的向岭上攀援。有的羌人看到宋军如此凶猛,都吓傻了。

田琼第一个冒死冲上岭头,手中大刀挥舞,后面的人还没有上来呢,一个田琼就将所有羌人吓呆了,看到田琼一刀下去,人头飞起,羌人放下手中武器,不要命地向岭后逃窜。

宋军随后追赶,毙敌无数,此战获得无数首领,以及器甲,焚其族帐,整个洮西大震。真正的敌人来了,一来还是两个。河州方向的木征闻听宋朝出兵,让手下大首领瞎夔出兵援助,带着武胜军城首领瞎药以及大首领曲撒四王阿珂出兵抹邦山,准备利用地形熟悉偷袭宋军。

另一个敌人则是很隐蔽,西夏人。宋朝得到古渭城,吐蕃坚守武胜军城,西夏南下之路阻断,汉奸景询献策,让梁氏谋取其地。正好王韶平戎策传到西夏,西夏派斥候潜入秦州关注。当宋朝准备出兵时,西夏聚集军队于夏蕃边境处,不是援助西夏的,同样也没有安好心。宋军出兵,夏兵潜师于东谷,准备乘两国交战之时,乘虚拿下武胜军城。

眼下王韶仅知道木征的人马,还不知道西夏的军马。

王韶听到斥候来报,思考片刻,令景思立、王存率领泾原路支援的兵马,在竹牛岭虚张声势,示其不疑。王韶本人也从东谷路小道直趋武胜城,两股军队皆在东谷,不过西夏军队此时在东谷路北边的远方,才出马衔山,并不相知晓。

行军未十里,遇到瞎夔大军,这一战很险,第一吐蕃皆是劲骑,那是让西夏人都害怕的剽悍骑兵,第二若是截不到,吐蕃抵到竹牛岭下,景思立少量张声势的宋军必灭,整个大军会崩塌性的失败,第三后方就有武胜军城,若是行动不诡秘,两相夹攻,宋军必败。

结果是两军相遇,宋军突然杀出,先是弓弩兵将神臂弓拨出,劲弩如雨下,随后宋军跟上,兵骑夹击。在王韶亲自带领下,宋军一个个不要命似的。若是西夏人不要命,军纪松散,威力还小一点,关健这是军纪严明的宋军,交战了一会儿,吐蕃大军迅速被杀得落花流水。

瞎夔见势不妙,不顾手下了,拨马向河州方向逃去。瞎药匆匆忙忙想逃向武胜军城,曲撒四王阿南珂在大败之下更是六神无主,不逃向他的族帐地(在武胜军城东面)。同样随着瞎药向武胜军城中奔去,族帐地无墙可守,不安全,大约就是他的想法。可没有想到宋军骑兵生猛无比,瞎药进了城,宋朝骑兵也跟随着他进了城。连带着城中的吐蕃人四散逃跑,还不知道有多少宋军杀了进来。

这个仗没法打了,瞎药与曲撒四王阿南珂不顾手下,飞速打开西城门,想向河州逃去,然而宋军还在后面拼命地追赶。这时候西夏人杀到,听到城中的喊杀声,一个个莫明奇妙。

王韶也接到这个消息,下令宋军停止追赶,突然调过头来,向城东扑去。他手中只有数千宋骑,而西夏人兵马达到好七八千人,是宋军的两倍。

就是这几千名秦凤路官兵,凶悍地以少对多,冲了上去。

不知是王韶的生猛,还是西夏军队素质真不怎么样,西夏军队仅坚持了一会儿,败得比吐蕃人还要快。王韶留下少量兵马,守护武胜军城,其余军马一路追杀,直追到一百里外的马衔山,这才停下脚步。这一战真将西夏人杀惨了,宋军停下追杀,西夏人还在亡命逃跑,直到翻过马衔山,来到康古,方才定下来神,一个个欲哭无泪。

阿南珂与瞎药两人呆在武胜军城西,瞎药的大本营在武胜军城,阿南珂的大本营在武胜军城东,仅剩下几百个光杆司令,怎么办呢?很快手下就传出西夏人又被宋朝击败的消息。

两人也想哭了,敢情我们是大鱼大肉,宋朝想吃,西夏也想吃。

现在只有两条道路可选择,一条逃向河州投奔木征,失去族人,他们手中还能有什么让木征看中的,要么投降宋朝,不可能是西夏的,没有族人,到了西夏更惨。

商量了一会儿,得,不跑了,骑着马带着散兵败卒,来到武胜军城下,有气无力的喊道:“城上的宋军听好了,我们是瞎药,曲撒四王阿南珂,我们投降啦。”

第八百七十四章 河湟(七)

王韶战场上生猛,这时又表现出睿智的一面,拉着俞龙珂的手,一道迎出城来。

俞龙珂也派兵参战了,但不多,仅是几百人,于其说是参战,不如说是观战。他也不会参战,瞎药就是他的兄弟。不过因为一个归宋一个不愿归宋,兄弟俩闹出了矛盾。当然,王韶兵力更不多,除了从泾原路调来的一点儿兵力,整个秦凤路皆不是宋朝的重兵区,不过有兵三四万人,还要留守各地,还有后勤因素的掣肘,就是有兵力,西蕃道路险阻,兵力越多,所携带的后勤越多,以秦凤路之力,根本就无法满足大规模军队的后勤运输。王韶所带的战士不足一万人,一半骑兵,一半步兵。

两人共同迎了出来,王韶并没有因为二人是败兵之将,耻笑之,十分客气。

包顺没有那么客气,毕竟是兄弟,直接指着瞎药的鼻子笑骂道:“你这个瞎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我喊来归顺中国,你偏不听,还痛哭我,看看,今天景象很好受吧?”

“包供奉(俞龙珂授为西头供奉官),瞎药与曲撒四王阿南珂即归顺我朝,以后就是我大宋的子民,过去已往,就不用再提了。”

说得多客气啊,瞎药道:“王抚使,罪民有愧。”

“说不提了嘛,来,来,借你的府邸,我们畅饮如何?”王韶挽着瞎药与阿南珂的手腕,一道进了原来瞎药的府邸。财富未动,瞎药女人未动,就连家俱都象是原来的样子。瞎药更是愧疚。

王韶又将高遵裕请来,做了介绍,高遵裕本身也就那么一回事,可他身份独特,身后还有一高贵的侄女,二人投降了,看到高遵裕,立即拜伏,高遵裕也是哈哈一笑,将他们扶起来,开始喝酒。

王韶种种做法让瞎药很感动,但一点失落没有也是假的,酒过三巡,就问了一件事:“王抚使,我有一事不明。”

“说吧。”

“中国军队太强大了,为何坐视西夏猖獗?”瞎药被宋军杀蒙了头,很不解,以这样的宋军,休说西夏,就是契丹人也不是对手啊。

这时候宋军真的很强大。

有几个原因,西北养了十万余匹战马,提供了大量骑兵,在郑朗带动下,境内蕃羌比以前对宋朝更忠心,两相结合,再也不象史上王韶那样,几乎全部是步兵作战,一半骑兵一半步兵,盔甲质量的减轻,使得宋朝军队速度带了上去。

还有许多是京城里的禁军,不过郊外农村兵增加了,至少农村兵家庭负担轻,性格淳朴,再加上每三年的大比,将一些真正强悍的厢兵、乡兵、保丁、壮丁与弓箭手填入禁军,使宋朝禁军整体战斗力提高。

朝廷对军队的改制,从上到下的甄别铨选,使得将校素质得以提高,自基层起,进一步带动了军队强大。

这才是真正的厚积薄发。

当然,是王韶率领,若是让高遵裕率领,又是两样。

因此可以说它是此时四国中最强的军队,即便契丹也不及之,瞎药遇到这样的宋军悲催了,在史上他还能来得及逃回武胜军城,但当天夜晚让高遵裕将武胜军城轻松地拿下,不过还能来得及带走家人与许多部下,最后成了流浪的人在天涯,熬到冬天到来,受不了,这才投降宋朝的。但此次不行,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将宋军丢下来,无路可去,家人又在武胜军城,不得不投降。

但是想不通啊。

想到战场上宋军的凶悍,他两腿仍在憟憟发抖。这样的宋军,怎么可能连一个西夏都拿不下来呢,他与西夏人打过多次,也就那么一回事,还不如自己部下。越想郁闷,忍不住发问。

王韶哈哈一乐,道:“不久矣,瞎药,要么带着人马随我一道立功,做我大宋的阿史那社尔?”

“这个。”可是瞎药又看到边上的苗授等将,特别是苗授,他亲眼看到苗授如何屠杀自己手下,抹邦山上有虎,似乎猛虎也不如这个面色黝黑的大汉,自己凭什么做人家的阿史那社尔?

“喝酒,喝酒。”瞎药郁闷之下,喝得酩酊大醉。

消息很快送到京城。

还是都堂会,这是郑朗带来的美好传统。

邸报传了下去,苏辙看到后,差一点爆了粗口:“王韶才是薛仁贵啊。”

皇上夸向宝是薛仁贵,与王韶相比,向宝算个球啊。

郑朗道:“他是什么薛仁贵,能拉开六石弓吗?”

苏辙翻眼睛,不要说王韶拉开六石弓,宋朝有能拉开四石多弓的猛人,六石弓一个都没有出现,王韶虽猛能拉二三石弓就不错了。

赵顼会意,道:“苏卿,他仅是一个文臣,何如薛仁贵相比,再说,也不吉利。”

薛仁贵一生无敌,就败给吐蕃人了。王韶正在打吐蕃人呢。

这都是假的,主要是不想让王韶戴上武臣的名义。

又喃喃道:“乃忠臣啊。”

王韶带头向竹牛岭上冲,临冲前只说了一句话,陛下对臣信任万分,死又何足惜,能不让赵顼感动么?能不让赵顼喜欢么?但赵顼也想爆粗口,真的很生猛,只带了几千兵士,深入到武胜军,前后多场恶战,总共击败了四万多敌人,西夏那几千替死鬼就不算了,吐蕃骑兵有多生猛,这还是在人家门口将人家打败的,打得瞎药走投无路,自动跑回来投降。

薛仁贵也不过如此。

然后看着郑朗,在他心中郑朗够猛的了,然与这个王韶相比,似乎还差了一点。他站起来,红光满面,兴奋地走来走去,走得一干大臣眼睛都发花。又将奏折接过来看,估计今天晚上多半他都睡不好觉。

郑朗说道:“陛下,王韶请求朝廷对一些有功将士赏赐,又请求朝廷出一些钱帛修建道路,利于管辖,请陛下恩准。”

“准,准。”

冯京等大臣翻白眼,可是王韶胜得太光彩,无话可说。

郑朗心中却在想四个字,孺子可教。王韶在史上大捷后,忘乎所以,俺们一切包了,钱帛粮草赏赐,都是俺经营赚来的。但经自己提醒后,知道讨要了,不能说自己一人的功劳,得说大家的功劳。就象自己当初在西北一样,俺无功,皇上功劳,宰相功劳,将士功劳。但那一个不清楚,于是赢来一片喝彩声。王韶还是做不来,不过比史上强项令要好得多。

郑朗又说道:“陛下,自从准西夏求岁赐钱后,军民士气低落,请陛下将武胜军战役前后登于报纸,以涨我大宋民心士气。”

复准西夏岁赐钱,乃是换取西北另一边安宁,包括郑朗刻意不顾罗兀城在内,不然南方章惇马上动手开打,王韶开打,绥州那边再度打得热火朝天,今年财政又要出现黑窟窿。

但郑朗有一个私心。

史书抹黑王安石与王韶,象这样的大捷,居然淡淡一笔扫过,无论续资或者长编,皆找不出几段文字记录,奇怪来哉。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曹玮,也未曾取得王韶的功绩。

现在十几家报纸详细刊登,看史书以后怎么抹杀。

冯京却冷不丁地说道:“为何西夏也出了兵?”

“我朝想拿下河湟,对西夏形成合围,西夏也想拿下武胜军,将势力南下,对我朝形成包围,甚至能威胁我朝四川。有何奇怪?”郑朗淡淡说道。

冯京意思语塞,他不是指西夏出兵,而是指西夏会与吐蕃联手。

不过大捷面前,一切都是空白,冯京不敢多说。

赵顼又下旨,以武胜军为镇洮军,高遵裕为知军,王韶还要打呢,不能留在武胜军城。这个镇洮军,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熙州!

王韶将武胜军城整顿,对百姓安抚,然后又发出宣告,朝廷不久就会发来大批钱帛,对你们赏赐,还替你们兴修道路,派人教导你们种植苜蓿,甚至在几处开办学校,教导你们孩子读书识字。

这就是郑朗嘱咐的话。

种植苜蓿,就能让流动的游牧民族安定下来,不安定,到处游牧就难以管理,一安定,渐渐配合一些措施,比如教其读书识字礼仪,渐渐就重新汉化了。道路更是必须的,有道路就能轻易将兵力送到各处,后勤运输就会方便,也利于繁荣当地的经济,改善百姓生活,说千道万,百姓日子过得不好,无论怎么拉拢,最终还是会反叛。

然后王韶带着军队再次出发,瞎夔败北,逃回河州,王韶派人打听,其兵不仅有河州之兵,还有玛尔晋族吐蕃兵。玛尔晋族乃是唃氏族人,居住在熙州南面,洮州以北,露骨山两侧。

这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部族,好几万人。

王韶于是兵出巩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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