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32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黄小五眼睛快要黑了。

直到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进了圈套。为什么这些人要选择在此地,因为地形开阔,而自己傻呼呼的不知道,居然修建一道栅栏将对方营地包围,又傻呼呼地将所有人集中在空地中央。从这里,逃向密林最少有近两里路远,人能跑过这些高大的战马吗?这两里地就成了一个不归地。

突然他尖厉的大叫着:“兄弟们,想要活命,杀到营地里,让敌人的马跑不起来。”

谁听他的?全乱了套,有的往后逃,有的往前冲。还有的人不要命,继续向营地发起进攻。可这一回情况不同,宋军所穿的皆是步人甲,还是最精良的步人甲,全身上下,那怕连脸面都在面甲包裹之中,只留着嘴巴与鼻子、眼睛在外面。弓箭射程远,或者弓弦拉不到位,箭根本穿不进盔甲。短矛亦是如此。进去换盔甲的士兵有动作快的,已经出了帐蓬,重新加入战斗。

郑肃与郑黠没有冲进战斗圈,各自率领一百蕃骑在外围游戈,斩杀逃出来的蛮兵,将这些人逼回去。高大的西北马在这个开阔地将速度优势无限地发挥,直到战斗结束,仅只有二十几人侥幸逃出,其他的人全部截留下来。

迅速地,战场变成人间炼狱,然而才是开始。

当所有兵士一起将盔甲穿戴整齐,郑朗从身后拿起一面红旗,狠狠一挥。总攻开始。

随着郑肃与郑黠二人各自分出二十骑,冲进战场。营地里留下几人保护郑朗三名官员,其他兵士也一起放下手中的弓弩,手拿着刀枪杀了出去。失去密林优势,这些穿着单薄麻衣的蛮人什么也不是。特别是四十铁骑,在这个开阔地上如鱼得水,加上生女真的骁勇,一个个就象是恶魔一样。一次次的截杀践踏,有些人吓哭了,伏在地上动都不敢动。有的人拼命地向不远处密林逃,又遭到六十铁骑来回斩杀,将他们重新逼回血腥的战场。

步兵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牺牲部分骑兵冲击力,却将这些蛮人生生阻在这块土地上,不需要步兵追击。

另一个好处就展现出来,不是手中精良的武器,而是步人甲。

沉重的步人甲穿在身上是行动的累赘,往往导致宋军胜不能大胜,败则会全军覆没。但要看,看用在什么地方。比如现在,不负责任何追击行动,只负责战斗,步人甲的保护作用被无限地放大。

特别是这些步人甲,全是郑朗从京城带来的,绝对没有任何偷工减料,蛮人吓破了胆,手发软,刀砍在上面,只留下一道白痕,对宋兵产生不了任何伤害。即便短矛戳上去,也无法将步人甲洞穿。

相反的,几百名宋兵就象一个个人形坦克,在两个指使,两名都虞候的率领下,分成四组,在蛮人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不是冲过去的,几乎是一路路辗压过去。

战斗规模远不及归仁铺一役,那是几万人的大兵团作战,可郑朗比狄青更狠,连逃跑的机会都不给,甚至迟迟不发出让他们投降的信号。这种血腥结果不是郑朗喜欢的,为了让身后这些蛮人代表看到,狠心刻意如此。

人数仍然没有对方多,但几百名步兵与四十名骑兵就象一把把魔鬼手中的镰刀,在反复地收割着敌人生命。一次又一次!渐渐地上尸体越来越多,敌人数量却越来越少。

完全成了一场一面倒的战斗,虐杀,真正的虐杀。

郑朗这才迟迟地发出一道命令,看着身后被血腥战场吓得两腿憟憟,甚至有人在呕吐的蛮人代表们说道:“你们替某喊话吧,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喏。”一起答道。

这时郑朗那怕让他们吃屎,估计都没有人敢违抗,有的人胆子小,吓得在裤裆里尿尿了。

全部用蛮语大声喊起来。

效果良好,喊了几次,敌人全部将手中武器扔掉,一起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一下。连同真正的生蛮在内,一个个让刚才血腥的屠杀吓怕了。

开始拿出绳索捆绑俘虏。

还有一些宋兵不服气地在这些俘虏身上恨恨地用脚踢。

前后两战,导致七十一名兵士死亡,近百名兵士受了轻重不等的伤。让将士对这些人痛恨不已。若不是郑朗让人喊话投降不杀,这些兵士在暴怒之下,能做出杀俘的举动。

打扫战场,主要是武器与一些证据,少量贵重物资,以及牺牲士兵的尸体一起放在马背上,重伤兵士也扶上了战马。然后一把火将营地烧了,几十顶帐蓬、近三百辆车子、大大小小上千个箱子、一些干粮与行李辎重一起不要,虽说这一战过后,循虔道上再无危胁,毕竟是在密林里,而这群人胆大妄为,小心为妙,不值得为这些小小的物资耽搁行军速度。地上还有许多敌人的尸体,爱来领任他们领回去,不爱来领过几天派人过来掩埋。

做完这些事,天还没有黑,再次准备火把,开始踏上归程。

走在路上,郑朗与田瑜、周沆没有说话,田周二人/‘文/是被刚才/人‘/血战震惊,郑朗/‘书/心中却有些/屋‘/压抑,本来不需要牺牲这么多兵士,但为了取舍,让这些兵士不能平安回去了。这才是一个开始呢,若想要两广安定,还要死多少人?

天黑了下来,兵士点燃火把,有的俘虏畏惧,走得不快,立即有士兵用兵器往他们身上狠狠地敲打。郑朗还是不阻止,若不是想要这些活口的口供,连他看到马背上兵士的尸体,都产生杀俘这种狂暴的念头。

还是无法快起来。天黑下来,山道崎岖,行军速度很慢,七十几里的道路,从天未黑走起,一直走到第二天天亮,才筋疲力尽地走回码头。

郑肃先去看了营地。

里面还有一些物资,不能浪费。

郑朗看着他的背影,露出满意的笑容。

西北战役过去很久,这些女真兵们出现三极“进化”,一部分人如他所想的那样,开始堕落,泯然众人矣,已经不能当成劲旅。一部分人仍然保持着原来朴实野蛮的风格,这些人还是悍卒。进化最好的仅是少数人,军事水平提高,也学习了一些宋朝礼仪文明,产生对宋朝的忠诚度,但战斗力并没有下降。后者皆能重用了,郑肃算是后者。

郑肃来到营门口,对哨所的十几个兵痞子委实不大放心。出忽他意料,在营地门口看到几名兵痞子在守值,有一个兵痞子在打磕睡,嘴角还流着哈拉子。

郑肃低估了这些兵痞子的畏惧,知道他们是郑朗的侍卫,那个敢马虎。看到他们离开,扑入山道,隐隐觉得不妙。心头有苦难言,却不敢大意,商议后派人轮流在此将营地看守。

不是畏惧女真人,是畏惧郑朗。

大队人马将哨所里所有兵痞子一起惊动,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

这一战收获巨大,俘获近八百名俘虏,斩杀九百余人,敌人参战人数达到一千七百余人。老底子是真的掏出来了。郑朗需要他们的口供,否则这些人还会有大半被击毙。

十几个兵痞子紧张地看着这些战俘,有的人他们认识的,情形又是如此微妙,一个个不知如何是好。

郑朗走过来,对江求瑟说道:“先将这些战俘押上船吧。”

“喏。”

田瑜脸色依然很难看,昨天一幕将他吓住了。但忽然兴奋起来,说道:“郑相公,时间还来得及。”

来的时候顺水路共花了两天时间,返回的时候却是顺水而下,速度会提高五六倍,也就是说下午便可抵达循州城,那么如同郑朗说的,十几天便将这件事搞掂。

至于后续,那得慢慢来,大局却定下来。

“郑相公,郑相……公。”十几个兵痞子嘴角直抽搐,一个个跪下,狠抽自己嘴巴:“郑相公,小的有眼无珠,请饶过我们吧。”

不提他们不干净的底子,郑朗来的时候,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敲诈敲到当朝首相头上。全部吓得面如土色,全身哆嗦。

“刘以沫,也将他们带回循州。”

“喏。”

“郑相公,郑相公,你高抬贵手,大人不计小人过吧。”十几个兵痞子哀嚎起来。

郑朗知道他们不干净,也不值得计较,这次案子发作,不知得挖出多少人,何必与十几个兵痞子过不去。将他们带回循州是有用意的,因此用了带,而不是用抓。郑朗也没有解释,让侍卫将十几个兵痞子强行揪到船上。

这才坐下来,写第二份奏折。

交待了此战前因后果,不过作战过程写得很简洁,他冒充商人做诱饵的事也没有做交待,只是说自己前去平蛮,数州豪强闻讯后,雇佣大量凶悍的手下,与当地生蛮联手,将他们围在山林,想要全部击杀,被自己打败。

这可是很要命的。

郑朗并没有撒谎,也不能撒谎,但漏了这个关健的事,会让人产生很大误会。就象诗句羌笛何须怨扬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若省略几个字,变成羌笛怨杨柳,春度玉门关,优美不提,懂都未必懂,甚至会让人产生不好的遐想。或者再来一个颠倒,变成风何怨杨柳,笛度玉门关,整成了一句暧昧无比,低调下流的诗句。

这一省,句句属实,但性质变得截然不同。

郑朗将哨所的兵士一起押走,因为他们清楚这件事,怕被某些人用重金收买,提前将真相揭露。

田瑜与周沆开始还盯着郑朗写字。

都是文人出身,皆喜欢书法,郑朗写得一手好字,站在边上观摩呢。过了好一会,才想起看奏折的内容。看后田瑜色变,讷讷道:“郑相公……”

“我知道,看看这些牺牲的战士,资忠,糜烂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不借机将这些害虫一起铲除?”

兵士正在将牺牲士兵的尸体往船上抬,有的是好朋友,激战过后,天也亮了,看到昔日战友闭上双目,再也不能说话,不由地伏在尸体上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田瑜与周沆全部叹了一口气,这些人也太嚣张了,既然郑朗一心想要用霹雳手段,那就用吧。

写好奏折,两道奏折一道,用快马送上京城。

省略的作用立即看到。

郑朗也要等王鼎到来,他的职权在两广,福建那边不怕,有杨紘,这是一个不怕有事,就怕没事的主。虔州那边郑朗却有些担心,蔡襄经过几年磨难后,锐角渐平,说不定还能从宽处理这件事。那么这陀烂肉就拨不干净。

于是奏折用最快的速度递向京城的,仅是十天不到,便送到两府。

朝廷正在等郑朗的消息,看到这份奏折后,两府宰相全部大惊失色,不敢怠慢,立即将奏折交给赵祯。仅是通过一份奏折,赵祯也想不到真相,看后大怒,一下子将信狠狠地扔在地上。

循虔道上发生的特大命案,已经越出赵祯忍受底线,现在这些人居然想杀害当朝的首相,头号治世能臣,外加两个体量安抚使,王则也未必有这个胆量。

何谓底线!此事远远超出赵祯忍受的底线。

不要说一些地方上的豪强,就是曹高二家做出的事,也不能饶恕。

几个宰相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心里说道,捅天大案了。天高皇帝远哪,这些人胆子大得快要登天了。

只有一个人的心思,与其他人不同,他看到了机会。

梁适看着赵祯铁青着脸,气得走来走去,嘴里还骂道:“反了,反了,无法无天了。”

他是皇帝,不能骂娘,否则在暴怒之下,能骂这些人的娘。

梁适头却低了下去,嘴角暗中露出笑意,郑朗这小子不错,很给力。自己计划又走向成功坚实的一步,就看狄青那小子在特磨道上给不给力。若是狄青再给力,自己完全能如愿以偿。想到这里,他眼睛盯着庞籍背后的椅子。这一刻,感觉那张椅子的距离离他好近……

忽然听到咣当一声,惊讶地抬起头,看到赵祯在狂怒之下,一下子将桌子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建黑瓷杯迅速化成一块块碎片,闪着阴冷的油黑光亮。

梁适正襟危坐,皇上真的动怒了,从来没看到赵祯做过这样失态动怒的举动。

其他数位宰相同样盯着这些碎片,略略失神。富弼叹了一口气,这一下那八州的豪强们麻烦可大啦。

第六百六十六章 战后(中)

太阳低垂,接近傍晚时分了,郑肃小心地走进船舱,在郑朗耳边喊道:“郑相公,到了。”

他成长越快,对郑朗越发恭维,不但知道自己一身富贵系在郑朗身上,也看到郑朗的智慧。平时郑肃与郑黠可是什么人都不服的,但郑朗哼一声,二人便不敢作声。

“到哪。”郑朗一骨碌爬起来,上了船后,睡得很香,这几天过得并不舒服,浓密的树林让他不太习惯,扎营的地方潮气也重,到船上后人就倒下去了。

看到郑朗来到船头上,所有士兵一个个挺直了腰杆子。不仅是佩服郑朗的智慧,更是佩服郑朗的勇气,民间有许多传言,说西北几战这个相公就顶在第一线,在箭林弩雨中从不退一步。多半相信的,毕竟孤身敢深入契丹,但想不明白,人家可是宰相,皇上的心腹宠臣,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一战过去,明白了。郑朗没有杀敌,可他就往身后一站,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勇气。

田瑜与周沆也走出来。

周沆说道:“郑相公,我忽然明白了。”

“季贞,明白什么?”

“郑相公说的战前,战中,与战后。”

“说来听听。”

“战前先斟酌,再谋划,战中灵活机变,指挥有方,战后扩大利益。”

郑朗大笑,几乎笑弯了腰,宋朝好啊,可以公开谈利益,放在唐朝不行,放在明朝不行,什么利,利在民,敢与民争利。其实是狗屁!看人家周沆就敢直接说出来。

“不行吗?”

“中的,中的也。”郑朗直点头。

心中大慰,别看宋朝许多地方官场糜烂,但好官也不少,后人往往记住的人,例如欧阳修等,仅是文章写得好。真正的好官不是出自这些文章大家。说官场糜烂,中国从古到今,再往后,只要立国四五十年后,那一朝那一代都会官场糜烂,这是中国特色。不能讥笑宋朝,相对于其他朝代,认真地分析一下,赵祯朝的官场,在中国上下五千里,算是佼佼者了。

“真说对了?”周沆这一战启发良多,正准备写一篇文章,战后感,不自信地复问一句。

“说对了,基本方向就是这样,不能穷兵黜武,汉武帝虽然击败匈奴人,意义重大,却犯了穷兵黜武的毛病,适当的时候我们要战争,不然国家养这么多兵做什么?但每次发起战争,要考虑它的意义。两广战争仅是辅,扫除障碍,主要还是治。你们来的时候,我打听了你们的事迹,以前为官官风皆是不错,所以我殷切期盼。一个好汉三个帮,让我们共同给两广一个美好的明天。”郑朗伸出手来,与周沆、田瑜击了一掌。

后面一句让田周二人心潮澎湃。

其实郑朗心中起了载培之意。

两广面积太大了,不是太平州与杭州,想要它有起色,最少得五年时间,仅是起色,若想欣欣向荣,最少得十年时间。自己在两广不要说五年,有可能两三年时间都没有,只能规划一个蓝图,后继者尤为关健。看看自己离开后,能不能将两广托于这两人手中。

船徐徐靠在岸边。

郑朗走下船,广南东路转运使元绦、提点刑狱鲍轲带着循州官员已经恭候多时。

看到诸多的战俘被推搡着,下了船,一个个目瞪口呆。

以前朝廷也取得过类似的战例,但那用了多少兵士?又花了多长时间?此战用了多少兵士,仅九百人,此战用了多长时间,不足七天,用在行路的时间几乎占了大半。交战的地点,还是在生蛮的核心区域。

无疑是一场奇迹。

但想想郑朗以前的履历,又不奇怪了,与元昊相比,这些生蛮什么都不是。

寒喧几句,郑朗转过身来,对那些蛮人代表说道:“这几天,你们也累了,可以回去休息。顺便对你们的酋长说,明天继续开会。”

“喏。”两百多人小心地散去。

昨天下午的战斗,到现在还成了他们的恶梦,刚才在船上小憩时,都被恶梦吓醒。有的人在船上问宋兵,象这样的蕃骑有多少人,答案让他们更害怕,回答说蕃骑最少有五万人,至于战斗力,这些禁军在宋朝禁军中只算中等的,而宋朝有六十万禁军。说得倒也不假,蕃骑有五万人,可有多少人有这一百蕃骑的战斗力?战斗力算是中等,但在这个南方丛林中,又有多少禁兵能适应。这正是郑朗的交待,还是为了一点,战后。

与郑朗奏折一样,后面的不说,于是让这些蛮人产生严重的误解,一个个吓坏了。

各自找到各自的主人,得将这些情况汇报,不能得罪这个宰相,太狠了,若是让这个宰相产生恶感,随时会有灭族之灾。

这些人回去说什么,郑朗没有管。

开始下令,就在城外扎营。

循州城规模不大,也没有那么多牢房看押犯人,郑朗本身也不喜欢扰民,因此没有进城。

又让刘以沫与江求瑟请大夫过来,替伤兵医治伤势,牺牲的战士准备棺木,明天隆重下葬。另外将战俘区别开来。蛮人归蛮人,汉人归汉人,熟蛮归熟蛮,此次牵连的人会有很多,得迅速审问,正好鲍轲在此,可以作为主审官。生蛮要审问他们部族的情况,熟蛮也要询问他们部族有没有参与,以作区别对待。汉人更重要,他们与生蛮一样,仅是一把刀,仅少数人是穷凶极恶之辈,大多数人因为生活所逼,挺而走险,可怜又可恨的一个群体。刀能杀人,但真正杀人的是握刀的手。通过他们,就能将这只手挖出来。顺着这根线挖下去,就能将八州这块烂肉连根拨掉。

草草吃过晚饭,郑朗将元绦与田瑜、周沆喊到大帐。

大帐里点着几个粗大的油灯。

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张地图,是广南东路的地图。

地图很大,上面标注着广南东路的所有州县、重要道路以及重要的山川河流,画得很详细。实际郑朗对这张地图不喜欢,画得不标准,自己的记忆,以及从广南东路各州县拿来的地图对照,再加工后绘制的。但现在制图就没有标准二字,连带着自己绘制的地图同样不标准。

郑朗说道:“资忠、季贞、元运使,循虔道问题算是解决了。”

三人点了一下头。

没有真正解决,后续的事还有很多,不过主要的解决了。马上一一提审,幕后的人就能揪出来。这些人有家有业,还是大家大业,想逃都无法逃走,除非逃到生蛮居住区。失去家业,他们到生蛮居住区里带着家人做奴隶?

只要将这些人抓住,余下的豪强地主大贾这么长时间不打虔州盐政主意,以后更不会打新盐政的主意。

生蛮问题也不大,漫长的五岭,从大武夷山南端到广南西路的九万大山、凤凰山,生蛮能达到几十万之数,人数看似不少,但相对于这么广大的面积,人数并不多。这也是刀耕火种的生活方式决定的,一个部族想要生存,必须拥有很大的地盘。整个两广与福建路、江南西路、荆湖南路的南北分界线能有几十万生蛮,但缩小到循虔道,只有大大小小十几个部族,不足一万人,身强力壮的也不过两三千人,加上一些剽悍的妇女,三四千人足矣。但这一战,击杀或者抓俘了一千多名最骁勇的生蛮壮士。对于这些生蛮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没有十几年时间是恢复不过来了。要么没有参与的,不参与的生蛮部族何必招惹他们?

具体的情况现在还不知道,要等鲍轲那边的口供。

郑朗又说道:“我们来谈两广大的发展。”

这才是正事,三人又再次点头。

“想要两广有美好的未来,必须解决瘴疠、蛮人、道路与水利。我来之前对瘴疠很关注,有的地区是可能有瘴疠,有的却是因为百姓落后,夸大了,如传言中的新州为大法场,英州是小法场,高州等半岛诸州生人勿近,广南西路的更严重,到处是杀地,大小法场。但有没有发现一点,这些法场百姓稀少,越少就越有可能成为法场,瘴疠盛行之所。”

元绦嘴张了张,郑朗止住了他,摇头说道:“再比如端州,唐朝名相魏元忠贬放于此为县尉,包拯在此政绩赫然,从未听说他们遭遇到瘴疠之事,然在传言中,端州也是法场之一。何也?传言使百姓望而生畏,越来越少,少了百姓居住,河谷、树林、沼泽地带腐积物越来越多,尸体腐烂,毒物猖行,更增加了传说,于是恶性循环。实际只要有人活动,有良吏治理,所有瘴疠地区都可以成为人间的天堂。对瘴疠我从来没有担心过,担心的却是疟疾。”

这才是真正要命的,除非到南美洲找到金鸡纳树,得到它,用它的树皮就可以治疗疟疾。最好的是青蒿素,青蒿到处有,但怎样才能从青蒿提炼出青蒿素,郑朗傻眼了。以现在的技术条件,就算格物学推广出去,没有两百年三百年时间,也弄不出这玩意。甚至蒸汽机与枪炮弄出来,这个玩意都弄不出来。因此他现在对大洋那边的大陆越来越感兴趣。

就算后者,同样鞭长莫及,郑朗迅速略过,又说道:“然后是蛮人,我在桂州连开两次会,又发起这场战役,便是对付蛮人的。这个我已在着手解决。再者便是道路与水利。想要发展主要还是百姓,没有百姓就无法发展。因此,我们先从广南东路着手。”

元绦与田瑜点头。

周沆有些不乐意,但没有办法,两广广东条件确实比广南西路条件好。只要带动得当,以这个宰相的本领,很快就能见效。广南西路条件太差了,纵然是圣人来,没有很长时间,也治理不好的。

郑朗继续说:“道路首先是驿道,朝廷主要的驿道是自广州起,到英州、韶州进入郴州,但是荆湖南路南边比广南东路更加落后,这条驿道除了传递情报外,用于商业价值不是很大,除非荆湖南路南边得到全部的开发,相互才能拉动。至少对广南东路经济促进意义不大。要么就是灵渠,那是广南西路的事,以后再说。然后便是几条私盐道路,东边是进入福建路汀漳地区的盐道,这两州也是福建路落后的地区,但有一条道路,自韩江而上,到达汀州,从汀州有一条道路到清流,自清流开始,有沙水直通闽江。然而沙水与韩江上游水流湍急,清流到汀州道路远,又全部是山道,运输成本高昂。除非全面浚通沙水与韩江上游,再重新修筑清汀道。”

说到这里,不由地揉脑袋。

有这个技术与条件扩充此道,福建路人口拥挤,也不缺少劳力。

问题是钱哪,这项工程若兴起,不但对广南东路发展起到重要作用,对福建路也会产生积极影响,但得多少钱帛?国库里看似有一些积余,若是随自己的手花,顶多两年就将它花光了。

呷了一口茶,让心情平静,说道:“花费太大了,另外还有两条道路,循虔道与建龙道,这两道水路发达,又是与经济发达的江南西路相连接,水路遥远,南直通郁水,沟连两广大部分地区,北连赣水,直抵长江,只要将两条山道拓展,即可以使这两路相连。循虔道此战过后,虔州盐政通商法再无阻拦了,大量广盐进入江南西路,也会带动商业发展。循虔道直通,建龙道那边没有私盐,再生是非也失去了意义,同样会顺利畅通。一旦修筑,用钱帛并不多,意义却很重大,不但是盐,商业也将贯通,因此,资忠你与元运使派人查看一下,现在就可以着手兴修,再计算一下,得花多少钱帛,我替你们向朝廷讨要去。”

“再者,各州县道路的通达,你们也要派官吏勘探,这段时间我本人就呆在广南东路,各州巡视,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

“巡视广南东路所有州?”周吭惊讶地问。

“嗯,不但所有州我要去看一看,做一个了解。最后连同四十几个县城我也要尽量逐一看一看,想要吏治有政绩,不做了解,闭门造车是办不到的。我不是夫子,一本易经便知天下事。”

三个人皆哑然失笑。

“季贞,你也别乐,广南西路问题更多,现在暂时不想动它,又有余靖坐镇,暂时会平安无事。你正好陪我一道,咱们一道积累一些经验。再来着手广南西路事宜。”

周沆脸立即皱得象苦瓜。说起来简单,若是将所有州县巡视一遭,会很辛苦的。有的地方还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大法场,小法场。

郑朗继续说道:“道路规划大约就是这样,我再来说水利。说水利必须说水势,如在太平州,从古代开始,长江向北推移,因此我去太平州时将港口设在芜湖,而非州城。广南东路水势变化最大的便是郁水三角洲,几个支流水量庞大,虽说江水多数时间清澈,泥沙量少。然而上游地区时间山洪暴发,在台风盛行的时候,也会带有一些泥沙自西向东而下。这些泥沙到了三角洲后,随着地势平坦,水流速度也逐步下降。一旦河水流速下降,泥沙便容易沉淀。我在来的时候,还刻意注意了郁水两岸这种沉淀的演化。”

田瑜与周沆听后先是惊讶,然后是惭愧,郑朗顺郁水到广州,再从广州进入龙川,到达循虔道,自己同样一路而来的,却根本就没有注意。

他们也想错了,现在对地质学根本就没有人注意,有人记录了地形的变化,但没有形成规模性的学说。

眼界不同,观察的事物也不同。

“这个泥沙带来好处,让三角洲平原地带形成发育,并且每一年在逐步扩大,韩江溪的下流恶溪,再到郁水,到钦州的钦江,皆形成一些冲积平原,淤积大量肥沃土地,随着上游百姓的耕种,对环境的破坏,泥沙流失量越大,平原扩张的速度越快。可是也有许多弊端,因为一个个冲积平原扩张,导致河道经常更改变迁,各个三角洲平原经常遭到洪水的袭击。”

“是啊,是啊。”元绦连连点头,又说道:“原来是这个道理,郑相公,你不说,我真想不到。”

说完后,又在心中想,是不是要弄一本郑朗写的格物学过来看一看。接着又想到,不对啊,儒家各个学说中并没有写过这样的学问。

郑朗压了压手,说道:“元运使,莫急,听我将话说完,但是百姓不懂,他们只知道追逐肥沃的土地,这些冲积平原土地十分肥沃,于是依河而耕而作,甚至海边也因为土壤肥沃,也有许多百姓前来耕种。百姓越多,水灾危害越大,特别是海边。两广水利皆很落后,海边许多地区都没有筑海堤。一旦有大型台风吹来,又再次形成灾害。一路南下时,我通过各种情报,又绘制了一幅地图,对广南东种进行一些水利规划。”

“图呢?”元绦惊喜地问。

若说水利,郑朗对水利的精通,无人能及。这张地图很有可能会是一个宝贝。

郑朗从后面又拿出一张厚厚的卷轴,没有打开,又在揉脑袋,叹息道:“如今有一个问题,钱哪。”

第六百六十七章 战后(下)

“会用很多钱吗?”元绦好奇地问道。

郑朗开头说了一个经费问题,不敢大清汀道,现在又叹息一个钱。元绦一直在地方辗转,从未进入中枢,对朝廷的情况不是很了解。要么邸报或者报纸,可那两样东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