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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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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到崔娴面前说道:“你们也要保重。”

“嗯,你这次要顺便去郑州看一看几个娘娘。”

“我知道了。”郑朗有些皱眉头,为了打击西夏,自己可是间接地害死了许多大和尚。并且因为清空没烟前峡川与石门川,导致须弥山上几个寺庙门可罗雀。传到后方,又生起一些谣言,不知道几个娘娘又要怎么骂自己。

“各位,回去吧,我去去就回,顶多一月时间!”郑朗说完,一拨马,带着一队侍卫飞快的向东驰去。

如今骑术高超,京城又不能耽搁,郑朗几乎是放马狂奔东去的,一眨眼间,一行人成了地平线上的一行黑线,黑点,最后不见,只剩下天边的白云在轻悠的徘徊。

……

离开不久,阿干城之战打响。

郑朗认真的将战争过程分成三个部分,一个是战前的准备,一个是战时,一个是战后的善后。三样那一样皆重要。元昊入侵龛谷,做得比较隐秘,只是建城,也没有其他。所以史上宋朝听闻后,宣瞎毡攻打阿干城,将这根钉子拨去。但瞎毡那有力量拨阿干城?更没有想到阿干城一完工,西夏人便进攻龛谷。

有了金手指,料敌机先,元昊今年会一再的悲催……

夜晚降临,中原春渐去,马衔山下却是春天最浓的时候。

五彩缤纷的春花开得如火似荼,虽是在夜色里,也象点点晶莹剔透的星星,闪着美丽的身影。

薰人的夜风吹来,香气袭人。

这是一片比较隐蔽的小山谷,侧面便是八门寺,周围除了一条小道外,便是高大苍茫的马衔山脉。

张岊将两千五百名蕃兵召集,盯着诸人说道:“伊实济噜仅一万人,在龛谷堡下与瞎毡鏖战三天,马上还有赵珣将军率一万余大军抄他们的后路,能分到我们手中的功劳并不多。能立多少战功,就看你们这一晚上的表现。”

做战前的动援。

张岊数次大捷,不仅是他个人勇猛,临战前的动援、战时的调度与观察能力也十分强悍,否则不可能一捷再捷。

赵保赵忠赵胜嗷嗷叫起来。

其他的不懂,郑朗对他们说,已经派人接他们的家人过来,但想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必须用战功来换。前后数战,这批人皆立下许多功劳,郑朗也给了许多赏赐,更给了他们积极性。

至于不知不觉的他们只剩下四百来人,有谁去想?也不是来自一个部族,虽是女真人,同样来自天南海北,不会产生兔死狐悲的念头。

又有立功机会,再加上张岊一句的激将,全部叫起来,充满对战斗的渴望。

张岊很喜欢,手下士兵越凶越好。

他还有一个用意,自己两千五百名最强的精军,对伤亡劳累的一万敌人,后方还有一万多宋军到来,这一战必胜无疑,无形中给了将士信心。

动援完毕,两千五百人骑马冲出。

郑朗看到手下骑兵数量增加,很有成就感。张岊更喜欢,有骑兵才能追敌,才能扩大战斗成果。

还没有指挥过全骑兵作战过呢。

两千多人,信心百倍的向谷外冲去,远处八门寺迅速消失在身后……

东北方向,这支军队有些复杂,有准备冲杀的骑兵,还有一些后勤军队,带着一些简易的攻城梯子与劲弩,悄无声息摸到清水河畔。

盯着小河,种师衡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挥手让军队停下来,一起坐在河边吃了干粮,休息一会,种师衡这才下令:“渡河。”

这里是清水河的上游,春天到来,雪水融化,清水河水始涨,但水位不深,一个个趟到河对岸。种师衡再次下令,让士兵停下来,这次不是为了休息,而是包扎马蹄,塞上马嚼。

做完这系列安排后,大队人马再次上马。

时有山路,不是很好走,磕磕碰碰的,象一群幽灵一样,向龛谷峪的后方摸去……

龛谷堡上的吐蕃人正在守值,瞎毡亲自走到城头上。

郑朗给他的指示,是想办法将这支军队拖上三天。不是拖,是坚持。他控制的区域实际不大,河州部分地区,其他地区全部是父亲的地盘,要么是清水河龛谷峪一带。手中拥有的兵力不多,又缺少将领指挥,在伊实济噜三天攻打下,龛谷堡已经摇摇欲坠。

倚着一处被西夏人撞断的断壁,看着对方大营,对方在休息,营寨里静悄悄一片。又看着远处,远处便是熙兰古道,越马衔山到黄坪,到八门寺、龛谷峪到阿干河,前往兰州。马衔山这一条道路最为凶险,但哪里有一支军队。

三更时分,四下里静悄悄一片。月亮大半圆,快到了四月中旬,夜风摇动着树木,发出细微沙沙的响声。

忽然一阵轰鸣声传出。

一支人马象闪电一样向西夏营寨袭来。

巡逻营寨的西夏士兵刚刚吹响警讯号角,这支人马已经冲到营寨前,两个高大的身影率先来到寨门,手起刀落,几声惨叫,营寨简易大门就被夺下,随后数千人马象怪兽一样,踏入惊慌失措的敌营。

张岊与王吉进入敌营后,将兵马迅速一分,一南一北象两群杀神,在敌营中折腾起来。

得到警讯,有部分敌人开始准备起来。

可他们面对的几乎可能是西北最强悍的军队之一。

张岊与王吉是两个猛虎,身后还有两千多大大小小的老虎,休说这支没有多少准备的杂牌军,就是元昊最强的铁鹞子在此,也会被冲垮掉。

陆续的有将领顽强的将手下组织起来,但很快又被冲散。

士伤的惨叫,火光的腾起,整个西夏营地变成人间地狱。

瞎毡说道:“准备出击。”

早就等着这一刻,所有士兵穿戴整齐,骑上马,打开堡门,杀了出来。实际所谓的穿戴整齐,也不过备上武器,穿上兽皮而己。包括宋军在内,全部是类似的穿戴。但是足矣。

伊实济噜也被惊醒,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看到自己手下开始溃败。

看了一眼,立即指挥,即便逃跑也要有组织的逃跑,否则一万人便丢在这里。

匆匆的组织一下,带着大部向阿干城逃了过去。

然而瞎毡的军队不停地在后面追击剿杀,将伊实济噜杀蒙了头,特别是袭营的那支军队很少,但就象魔鬼一样,如若无人之敌一般,不断地将自己后面的士兵格杀于马下。

继续狂奔,过了前方一片树林,便是阿干河畔,伊实济噜喘了一口气,到了阿干城中,有城池可守,就能逃出生天。

念头刚转完,树林里忽然涌出来更多的军队,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边,散成扇形狠扑过来。

这一刻里,几乎所有将士心中皆失望了,就传来对面的吐蕃语喊话:“投降不杀。”

完了,阿实济噜心里想到。

带着亲卫,冲出一个缺口,继续向西狂奔。将要趟过阿干河时,扭头看了一眼,看到自己手下大批大批的在黎明曙光中,下马举手投降。心中不解,瞎毡那来的那么多军队?

难道是宋军。想想又不象,宋朝的那个小宰相去了京城,许多百姓挽留,场面很大。况且这支军队中几乎看不到什么汉人的面孔。难道是唃厮啰派来的支援军队?

也来不及想,瞎毡手下没有放过他,仍然在后面追击。一直跑到阿干城,命仅守城将士将城门打开,伊实济噜率领残部仓惶的逃进去,迅速将城门关起。就在他下马登上城头时,后面已经赶来许多敌人,甚至连梯子准备好了,弓箭手对射,可是城中士兵数量太少,迅速让瞎毡军队杀到城墙下,搭上梯子,一个个奋不顾身上的冲了上去。

天光始亮,伊实济噜看着城头上瞎毡部越来越多,心中万分失望的打开北城门,向兰州逃去。

战斗没有结束,种师衡率军扑向马衔山西南的瓦川河,这里有西夏另一处寨堡,瓦川会城。城堡不大,但背倚着马衔山,临着瓦会川,十分险固。两城互为犄角,死死掐住龛谷峪的命门。既破阿干城,必破瓦川会城。

军队迅速来到瓦会川,此堡更要速战速决,兰州方向还有西夏一些军队,拖下去不符命这一次的战略。

经过一番血战,因为瞎毡软弱,守城西夏将士皆很松懈,根本没有想到瞎毡反败为胜,两部联军暴起发难,傍晚时分又将瓦川会城夺下。

两城悉数毁去,瓦会川城没有办法占领,地势不利。阿干城也是如此,它在阿干河西侧,容易遭到西夏人攻击。将一些建城材料拿下来,搬到阿干河东岸,重新建一座新城。

老种又留下五千名各族的士兵协助防守、筑城,其余人一起回去。

大戏终于上演。有心算无心,多数战少数,必胜。但下面的才更有意义。

这一战击毙三千多名西夏士兵,主要是兰州境内的羌人与吐蕃人,还有四千多名战俘,瞎毡将战俘集合起来,责问道:“昊贼势大,我被逼与他苟且偷安,保全大家。但我对你们可薄否?宋朝禁榷,我为了你们生活更好一点,冒着风险,偷偷的放你们交易。为什么攻打我?”

这些战俘们低下脑袋。

若是进攻宋朝还有道理,进攻瞎毡,他们同样心虚。战胜心中稍安一些,关健又战败了。

瞎毡来到一个重伤的俘虏面前,放声大哭,说道:“还有什么比手足自相残杀更悲惨的事吗?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多暖人心的话!

所有俘虏全部哭了。

大家一起在哭,瞎毡本来是按照郑朗吩咐的锦囊妙计去做的,这样才能收买更多的人心,开始是假哭,最后哭动了情,泣不成声。

抱头相哭大半天,瞎毡吩咐拿来药材,替伤兵包扎伤口,将他们一一释放回去,包括马匹都让他们牵走,并且嘱咐牺牲士兵的家属前来阿干河东岸认领尸体。

当时种师衡听到郑朗这个提议后,折服得五体投地。

这才是真正最完美的一场战役,会延伸出无数有利的操作空间,整个兰州六谷残部,心向着吐蕃的羌人,甚至远在甘州心向着宋朝的回鹘人,会有许多百姓对元昊产生反叛的心思。再与市易、元昊的横征暴敛结合起来,一举,便将箭头射到肃州以外的地域!

但这是局部的战役,更大的一场战役是在京城。

经过五天狂奔,郑朗终于抵达京城。还没来得及下马安息,便被赵祯派人带到皇宫。还是在御书房,赵祯与十几个大佬全部在等他。

行过礼后,赵祯说道:“郑卿,为何如此之快?”

“陛下,在西北呆了很长时间,经常骑马,骑术略涨。”

“一路辛苦。”

“是有点苦。”郑朗揉了揉大腿,实际是屁股磨破了,隐隐作痛,但不能失去礼仪。

忽然外面太监进来禀报道:“苗贵妃求见。”

这些天最担心的人便是她了,谁肯将亲生女儿嫁到遥远的契丹!

第三百九十一章 守护

赵祯不悦地说:“将她拖走。”

现在谈正事,重臣全部在场,你后宫的妃子跑来做什么?也失了风化礼教。

郑朗说道:“陛下,能不能让臣见公主殿下?”

苗贵妃心情郑朗懂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契丹两个使者僵持这么久,契丹三个条件,割地,和亲,自己出使,实际上是想将自己扣押在契丹,为他们所用。

若是平时,估计真有大臣将自己出卖,关健西北似乎又离不开自己,两难之下,若让某些人选,会将赵祯的女儿卖给契丹人。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苗贵妃担心,听到自己进宫,于是匆匆忙忙求见。

福康公主岁数很小,没有必须避讳,赵祯说道:“将福康公主带进来,贵妃拖下去。”

苗贵妃一听郑朗要见她女儿,也安静下来。只见过郑朗一面,但能感到郑朗的善意。略有些忐忑不安的退下。

福康公主带了进来,又长大一点,如今不再要人抱,能站着自己走路,用大眼睛盯着大家看。

郑朗走过去施了一个大礼,说道:“参见公主殿下。”

福康公主奶声奶气地说道:“平身。”

郑朗笑了笑,说道:“公主殿下,我在西北遇到胡人,说西方有一种职业,叫骑士。做为骑士必须有一种信念,忠诚、信仰、荣耀与勇气。荣耀即吾命,为了荣誉而战,不惜牺牲。骑士中还有一种特殊的骑士,叫守护骑士,终其一生的生命去守护某一个人安全、幸福,象保护国家一样来保护你。这叫守护骑士。公主殿下,能不能允许臣做你的守护骑士?”

说着施一个骑士礼。

君臣全部动容。

若是在平时,郑朗这么做,弹劾的奏子能铺到洛阳去。

但眼下不同,怎么样才能打发契丹人,满京城都在风雨飘摇中,宗室女子都舍得了,逼到最后,说不定就能将福康公主嫁到契丹。

郑朗这番话不是说给福康公主听的,福康公主也听不懂,这是说给诸位大佬听的。郑朗用生命守护公主的幸福安全,谁敢再提用公主和亲。如今郑朗在西北数次大捷,让全国百姓看到光明与希望、信心,而且低调的推卸功劳,拒绝授官授爵,若是盯着某一个人穷追猛打,为了平衡,就是吕夷简也能被郑朗闹得下台。

赵祯感激地说道:“郑卿,过了。”

“不过。”郑朗道:“陛下,诸位相公,我朝亿兆百姓,自古以来从未有过,我朝税赋收入也接近亿兆缗,自古以来未曾有过。我朝一年给官员发的薪酬,各种福祉,达到两千多万贯,超过唐朝一年的总收入,这种福祉自古以来又是从未有过。我朝养甲士一百多万,更是自古以来未尝有过。如今国家略略有难,便用宗室女子,甚至用陛下唯一的公主牺牲。我们还是大宋的子民吗?还能对得起朝廷一年发给我们几万贯的薪酬吗?”

不但公主不能和亲,宗室女子都不能动!

论调与富弼是一致的。

又说道:“若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耻辱的活着,臣宁肯去死,也不会答应!”

郑朗劈开说出这番话,不仅是因为尊严。赵祯活着的时候,不是很幸福,他死了妃子与几个女儿也没有得到善待,宋英宗将这些人全部撵出皇宫,做法很过份的。特别是这个公主,是赵祯活着的四个女儿中最有灵气的人,然而赵祯选婿错误,造成此女一生比赵祯更悲情。

郑朗想到时干涉。

与这个喊他平身的小公主无关,是为了赵祯,非是君臣之情,而是友情。

晏殊叹了一口气说:“郑朗,你对陛下忠心耿耿,豪情满怀是不错,可契丹使者拼命耍赖,终是国家之福。”

王贻永也在叹气。

晏殊说郑朗豪情满怀是褒义的说法,贬义的说法便是义气用事。

“陛下,臣恳请将富弼召到宫中,询问事情经过。”郑朗说道。本来不会发生这件事的,郑朗也不知道哪里出错,富弼一路相伴,应当听到什么风声。

问题不是出在半路上,那么情况就有些复杂了。不好说的,他此时隐隐想到太平州的命案。

赵祯让太监传富弼进宫,又问道:“郑卿,你先坐下说话。”

郑朗坐下。

赵祯冲女儿招了招手,福康公主小,不懂事,让郑朗一本正经吓得嘴扁啊扁的,要哭。赵祯将她揽在怀中,问道:“郑卿,你奏折上说的阿干城是怎么回事?”

郑朗详细的解释一遍。

吕夷简眼睛睁开,说道:“你是想……整个河西……”

打仗不懂,但吕夷简也是一个高智商的人,马上看出郑朗许多用意。

“吕相公,也能说是,但现在我不想染指河西,甚至不去碰它。河西诸族构成混乱,难以管理。有一些部族忠于吐蕃,一旦得到,问题多多。战线拉得越长,需驻扎的将士会越多。河西便是沙漠与戈壁,我朝将士于此难以生存,西夏人却可以从沙漠与戈壁对河西多处进行攻击。”

赵祯额首。

因为郑朗的奏折,君臣也关注了以前西夏与六谷部、甘州回鹘、沙州归义军曹家、沙州回鹘的情况,知道西夏一部分出击甘州回鹘的道路。

“我只是想让各部对西夏不满,暗中再做一些煽动,整个河西会发生多起暴动,动摇西夏在河西的根本。比如下棋,着一子,根据情况再去动。现在不问。”

吃下整个河西,郑朗牙齿可没有那么好。想办法削弱西夏的实力,才是郑朗期盼的。

“郑卿,你有文武才也。”赵祯说道。

“陛下,臣不敢受。论才华,西北范仲淹、庞籍、韩琦才华皆在臣之上。韩琦进取,但轻视武将。范庞爱护武将,却少了锐意进取精神。臣侥幸用平衡之道处之,多听从一些有军事天赋将领的建议,如种师衡、狄青、赵珣,后来的张岊、王吉等人建议,或者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让他们参考,补漏拾遗,才取得一些军功。不敢当文武才也。”

赵祯笑了笑,没有当真,问道:“你看昊贼可破乎?”

“昊贼势已大,想立即歼灭他不可能了,只能做长远打算,至少鏖战十年以上的时间,西夏才能真正瓦解,西北得安矣。”

吕夷简抬起头说:“郑朗,你有没有想过国家的财政?”

“想过,吕相公,就是与西夏议和,试问一下,财帛不重,元昊会不会同意议和?”

“他已经数战不利。”

“虽数战不利,我朝大军敢不敢扬长而入?在我境交战已是很吃力,深入敌境,天时地利人和皆利于敌人,能不能获胜?为什么我借元昊主力在麟府路而入韦州,随即撤回?我军不敢深入,他可以随时发起进攻。存不存在战不利逼得他要和解的情况?”

关健问题在于元昊想不想,宋朝不能控制主动权。

吕夷简无言。

“吕相公,与契丹人议和,赠送岁币买安,契丹疆域比我朝更广大,士兵勇敢,买安不丢什么国耻。西夏人以前是我朝的臣子,疆域仅是我朝一路之面积,也要买安,不知道以后后人与史书怎么看待陛下,看待我们这些大臣?”

吕夷简又不能回答。

“吕相公,就算我们不顾泱泱大国的尊严,花钱买安,得多少钱帛才能让元昊满足?我朝时运不济,两个邻居又穷又狠又无赖。契丹人开国时久,失去进取之心,是一头懒虎,有的吃就不想动。西夏人却是一群喂不饱的狼,看看这几十年他们的扩张。每一次议和,只是为了获得喘息机会,甚至还会利用我朝给予他们的厚报,更迅速的恢复,壮大自己实力。休息好了,又来侵犯,一点一滴的蚕食。我们花了无数钱帛,能不能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再侵犯我朝?”

这才是关健!

“算他们满足,以后不会侵犯我朝,可诸位放不放心?想要西北安全,和平了,也要派驻二十多万军队,缘边出一半兵力,那么剩下来一半,就会使中原百姓妻离子散。赡养近三十万军队,加上河北的驻军,会达到五十多万。薪饷,遥远路途物资运送的损耗,两边就会支出四五千万贯的费用。再看国内,兼并严重,官员冗杂,国政琐碎拖沓。我朝没有大臣有萧何曹参房杜姚宋的能力,侥幸几代人君英明,大臣也算是尽心尽职,兢兢业业,勉强渡过。两边弊端一生,就是陛下仁爱,各位齐心尽责,也比如用一绳纤细的绳索拖着万斤车子在崎岖山路里穿行。以陛下的英明与各位的贤能,小心翼翼,肯定会安然渡过。但能不能保证每一代人君都能做到陛下这样?只要有一代人君才干稍逊一筹,用这根小绳子拖着沉重的马车鲁莽行驶在山路上,能不能拖得,拖得动绳子能不能吃住?一旦国家困窘,百姓怨愤,两个邻居一北一西,竞相入侵。我朝还能不能保住。诸位,也许我们那时早就离开人世,但我们的子孙们能不能安全。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想一想五胡乱华,还剩下多少汉人子民吧。”

郑朗说完,垂目不语。

别苟和哪,想一想后果。

说得大家都有些沉重。

章得象小声地问道:“如今财政,你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郑朗想翻眼睛,我已经给你们想出许多办法,这些年替国家敛了多少钱?但你们生生将国家支出变成若大的黑窟窿,叫我怎么办?答道:“不管怎么说,先打发好契丹人。”

王贻永郁闷地说:“契丹人同样不讲信用。”

“王相公,唐太宗有没有向突厥人讲过信用?”

与敌人讲信用?傻不成!

国家弱小,便来欺负你,这个弱小不是富裕,与富裕没有关系,是指军事力量,是指领导人的自信。上面无能,说不定连南方蛋大的小国家也经常打一打脸。

但反过来,国家强大,领导人锐意进取,照样可以虐别的国家。

富弼到来。

参见诸人后,对郑朗惭愧地说道:“我想此次契丹人突然改变主意,多与我有关?”

“为何?”

富弼将经过说了一遍,为吓唬契丹,还请王德用做了一个配合。又夸大西北大捷,与郑朗的本事,这才导致契丹人改口要郑朗出使契丹的。

郑朗摇头,苦笑道:“错也,非是我之能。乃是陛下之功,若陛下不英明,不听臣的建议,对臣子不信任,休要说我,张良萧何在世,也无能为力。难道契丹还要将陛下也想请到契丹去?”

这个比喻虽过,但诸人皆莞尔一笑。

弄清楚来龙去脉,郑朗心定了。说道:“无妨,陛下可以宣那两个使者来见陛下议事。”

诸人忽信忽疑,但总得要谈的,于是赵祯传萧特默与刘六符进宫。

二使到来,见赵祯也跪下了,但神情十分倨傲。

赵祯苦恼地让他们坐下,介绍道:“这位便是我朝枢密副使郑朗。”

刘六符一拱手说道:“见过郑知州。”

不说相公,此时郑朗是使相,非是真正的宰相,再说道:“郑知州,你替宋朝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为什么仅是一个小小的知州?”

挑衅,赤裸裸的挑拨离间。

但休要怪他们嚣张,每次契丹使者来宋朝时,那怕是在京城的闹市区,也扬马奔腾,根本不顾会不会踩到百姓。

郑朗神情很平淡,问:“你们契丹真做好攻打我们宋朝的准备吗?”

“谈不成便开战?”

“能战胜我朝吗?”

“郑知州,你说呢?”

“你说澶渊之盟吧,那一次不是我朝先帝怜悯两国百姓,与你国约和,若听寇准建议,在澶渊城将你们契丹人拖住,后方我军包抄,你们契丹太后与圣宗皇帝能不能回去?或者听杨延昭的建议,出军攻打幽云十六州,逼你们军队撤退,等你们军队长途跋涉之后,半路伏击,又能有多少将士安全回国?不过这段历史你们契丹多遗忘了,我在路上将前后整理一遍,给你们看一看。”

扔过一个小册子。继续说道:“西北边事陡起,我朝没有防备,即便如此,刘平将军仅一千余部,却与元昊十万大军鏖战了数天。好水川一役,仅一万余人,与元昊十万军队激战一天一夜,全军覆没,无一人投降。府麟路张岊王凯将军仅九百人,大败元昊一万骑兵。随后兔毛川与王吉仅五六千押粮军队,再破元昊三万军队。接着张亢与张岊将军建宁寨以三千万破一万,再破元昊亲率的三万多铁骑。高继宣以数千百姓组成的边军,大败三万多西夏骑兵。在泾原路,又让我军将士击毙四万多士兵,俘获两万五千名俘虏。动用的人马仅是陕西三分之一兵马。不知道以我朝军队这样的战斗力,你们契丹有几份胜利把握?”

“郑知州,我朝军队非是西夏弱兵。”

郑朗冷笑:“拭目以待之。我再问你,我朝对李德明父子十分恩宠,每年给其赏赐,以及各种优惠政策,使其获利近十万贯财富,都不能让其诚服。你们契丹仅嫁了一个公主,每年还要试图从西夏勒索一番。就如你们契丹得偿心愿,大军南下,得到关南十县。我朝困弊,西夏借机得到陕西许多地区,包括府麟,一旦他们势大,会不会反咬你们契丹一口呢?二位使者,不要打诳语,我能否听一听你们真心的回答?”

“小小的西夏,我们契丹岂会怕他,只要他敢忘恩负义,我朝铁蹄一定会将他们西夏踩平。”

“真的吗?那么我能不能再问你们,昔日你们契丹阻止西夏吞并甘州回鹘,最后结果呢?为什么他们不听你们契丹的话?为什么你们契丹始终没将甘州回鹘彻底拿下,一摊到西夏,便将它们夺下。这真是弱兵吗?”

萧特默脸涨红了。

也不是西夏人厉害,西夏人运气好,契丹大破肃州,让甘州回鹘衰落,于是让西夏人捡了便宜。这是契丹政策的失误,萧特默怎能说出口。

“我再问两位贵使,兴平公主是怎么死在西夏的?若大的契丹,兵强马壮,泱泱大国,给李元昊天大面子,将你们尊贵的公主下嫁给了李元昊。居然莫明其妙被李元昊害死,对于你们契丹人不是一件羞侮的事吗?怎么不见你们一骑去踩一踩李元昊?”

妙啊。

君臣全部色霁。

这是另开蹊径的谈判方式,不提宋朝与契丹的关系,提也拧不清,俺要么带回你们的公主,要么赔款加上郑朗,要么关南十县,其他的俺不谈。怎的!

但郑朗不提,专门讲西夏与契丹的恩怨。

然后一起看着萧特默与刘六符,看他们是怎么回答的。

刘六符说道:“兴平公主之死,非是你想像,她是病死,我国已经派使者察问过。”

“当真?”

“郑知州有什么证据,证明公主殿下是李元昊害死?”

做为使者,刘六符并不是一无是处,反过来将郑朗一军。

“公道自在人心,你们契丹若不顾脸面,偏偏替自己改说,就当兴平公主是病死的。契丹啊契丹,怎么堕落到这种地步!”

第三百九十二章 约定

郑朗仅一句,刘六符无言。

谈判桌上不可能说多少真话,但契丹终是周围地区最强大的国度,甚至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国度。即便不要脸,也有不要脸的底限,有着大国尊严。

兴平公主死得不明不白,难道能一口否认么?

那么真成了郑朗嘴中堕落的契丹。

刘六符说道:“郑知州,此次陛下邀请你去契丹,也是为了两国友好。贵国皇帝与陛下相互通信来往,陛下多次称赞贵国皇帝的书法,因此十分喜爱书法。想邀请郑知州前去,学习观摩。”

兴平公主的事拧不清,赶紧换话题。

郑朗冷笑:“我朝书法大家很多,范仲淹、文彦博、欧阳修、蔡襄、苏舜钦,杜衍相公,为何仅选我一人?”

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杜衍心中悲怨,怎么我躺着也中了枪!

刘六符早有准备,从容答道:“郑知州,贵国有许多书法大家,但郑知州开创百家,独树字体,更适合交流学习。而且郑知州在少年时便对我们陛下表示仰慕,郑知州来我们契丹出谈,更能表达两国的友好。”

仰慕你们契丹那个辽兴宗?郑朗想放声大笑,休要说辽兴宗,辽圣宗他也没当作一回事,倒是那个萧太后若是活着,会让郑朗忌惮。不能说辽兴宗什么也不是,郑朗微微一笑,说道:“贵使,为什么我仰慕你们契丹皇帝?无他故,两国和好,几十年两国一直没有交战,千万百姓得到休生养息,更没有战争导致妻离子散。为什么我朝这么富裕,百姓安居乐业,是我朝从不盲目开疆拓土,追求武功也。为什么幽州出现旱情,我朝先真宗皇帝派出物资粮食支援,两国是兄弟之邦也。大家抛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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