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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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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郑朗的奏折也到了京城。

也没有说其他,献了竹纸,又说了盐的事,一切麻烦是私盐造成的,所以从江淮到两浙有许多官员上书弹劾,是因为这一举,妨碍他们收取私盐带来的好处。

朝廷若默视私盐,臣也同意石介回京,并且立即写州令,鼓励百姓全部走私私盐,以便让更多的人得到好处,对朝廷感恩戴德。

书奏是先到中书,几个宰相看了后脸上神情全部丰富多彩,什么样的表情也有。

再者,不纵容私盐,但为了大局,尽量将事态缩小,那么请下诏准许我与石介共同议大亭户的事宜,仅是大亭户,无他。

不要再搞了,针对的仅是大亭户。

赵祯看了奏折后,很不悦地对群臣说道:“为什么几百个为非作歹的大亭户,居然不能动!朕想不明白。”

这一句说出来,几乎下了一个定论,那一个大臣敢作声?

但是江钧的加急奏折也到了京城,两浙罢盐!

第三百零三章 杀鸡(中)

雨下得密集,白茫茫的从天而降,无休无止,黑夜转眼间怪异地被雨水淋淡墨汁,变得明亮。

两人打着油布雨伞,来到吴山下的吴宅,扣着铁门。咣咣的响声,在夜雨声中有些凄厉,吴家的门房将门打开,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忧烦你对你们家大郎通禀一声,梁都监有请他抵府一叙。”

“雨下得大……”

“休得罗嗦。”

“是。”门房走进去禀报。

吴畦南在客厅与他的家人说话,他是盐仓的主薄,又不是坚定的倒郑石派,事情闹得大,这几天神情一直很恍惚。听到门房的禀报,看了看门外,大雨倾盆,打在瓦愣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宛若玉盆儿一件件碎了,又宛若千军万马裹着铁蹄而来。

吴畦南喃喃道:“这么晚了,雨下得大,喊我有什么事?”

“小的也不知。”门房道。

“你当然不知……”吴畦南站了起来,穿起官服,又看了看娇妻,两个幼小的儿子,与长女,最后对长女说道:“杭州一触即发,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在家中最大,又明晓事理,两个弟弟你要照顾好……”

“爹爹。”

“就这样吧。”吴畦南摇了摇脑袋,叹息一声,幽幽的叹息声仿佛从黄泉地狱传来,然后披起蓑笠,冒着一把大雨冲出去。

到了门口,两人说道:“有请。”

“请。”

雨更密,连成了一道道无休无止的珠帘,三人行过,靴子踩在地面上,地面的积水不时溅起一些碎浪,水墨色的浪花又迅即倒覆下去,跟随着雨水流向远方。

前面就是一个岔路口,一条是闹市,一条从吴山上的石径直插而过,后者更近,其中一人道:“请吴主薄从这里走。”

“雨天路滑。”

四字说出,两人同时停下,看了看四周,四周除了一片黑漆漆的树木,茫茫的雨声外,再无一人,刚刚说话的人突然问道:“梁都监明天要罢市,问吴主薄怎么想?”

“罢市啊?”吴畦南再次喃喃道。

“是,罢市!”

“过了!”吴畦南道。

罢盐,已经是宋朝立国以来从未有过之事,时季又不同。

如今海盐是煮盐,煮盐一要浓度高的盐泥,二要枯萎的草木,所以出盐季节乃是冬天,也是私盐最猖獗的时季。五月份草木葳蕤,黄梅天雨天又多,乃是出盐最淡的季节,朝廷可以忍受。就是不能忍受,罢盐乃是各盐场盐监的职责,一旦罢市,自杭州起,数个盐仓发动,吴畦南也相信他们有这个能力,但老百姓买不到食用盐,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吴主薄,你不同意?”

“恕难从命。”吴畦南说完,看了看西方,西方住着千家万户,虽是一片茫茫的大雨,有许多人家点亮了油灯,点点亮光生生的破开雨幕,象星星在闪烁,哪里有一点星光,就是他的家,惨然一笑,道:“你们想要动手,就在这里动手吧,我不会喊叫,但请梁都监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请善待我的家人。”

“我们一定会转告。”一人沉声道,说着,将伞柄一抽,伞柄居然变成一把犀利的细剑,在一片雨幕中,细剑闪着妖异的光芒。

“好精巧的设制。”吴畦南失神的盯着它看。

“好大的胆量。”

“胆不大,我也不想死,但这几天盘算着,你们必定会杀我,虽留恋世间,不能两全,只好死,请动手吧。”吴畦南闭上了眼睛。

“对不住了!”说着,细剑刺向吴畦南的胸口。

忽然两声弦响,两支冷箭迅速射来。

……

燃的是巨烛。

郑朗不会吝啬地用油灯,在此他态度与岳父一样,奢侈的事不会去做,但也不会刻意做伪。

家中的收入加上薪酬,一年有一万五六千贯,为什么过着穷酸的生活?

烛光跳跃一下,郑朗落下一子。

富弼道:“为什么要在这里落子?”

“无子可落,走一着闲棋。”

“我有子可落。”富弼笑道。两人棋力相仿佛,皆是半斤八两,对了两局,各胜一盘。但富弼胜的一盘是赢了八子,郑朗胜的一盘赢了两子。不是比弹琴,儒学,书画,富弼信心爆满。

随着两子落下,双方各走了十几着,技艺差,想长考大约不能,所以子落得快,吃过晚饭起,居然只用了一个半时辰,下到第三盘。

门房走进来,道:“门外有一女子扮作男装,说要求见郑知府。”

“让她进来。”

一个二七少女带了进来,十四五岁,长段儿还没有长好,可是国色天香,虽穿了一身儒衫,也遮掩不住她的清秀姿色。

拿着一枚黑子,看着她,郑朗问:“你是什么人?这么晚见本官有何事?”

“小女子乃是盐仓主薄的长女。”

“你就是吴畦南那个漂亮的女儿。”

“是,不敢说漂亮。”

“不用作谦,我听说过,当初为了娶你,冯家花了三千匹绢,以及其他的,计达万贯的聘礼。”

“郑知府,不提冯家,请郑知府救我爹爹。”

“今天难得我与富通判下几盘棋,说这些,俗了俗了,娴儿,你带她下去休息。”郑朗又落下一子。

“郑知府,请你答应小女子吧,小女子愿意作牛作马侍候郑知府。”

“吴小娘子,这话不妥啊,你虽未婚嫁,但订了亲,怎么侍候我?”

“冯家,他,他……”

“看来你受了刺激,言语不清,真不行,你坐在这里息一会儿,等想好了再说。”

“我……”

“不用我了,你听一听,后院那些唱戏的是什么人,她们一个个姿色也很好,也想侍候我,但这个艳福本官却不解风情,更不要说你订了亲,争议良多。”

吴小娘子气苦,虽订了亲,但吴家所做所为,你既然对峙,不会不知道。怎么着我还是一个良家子,怎好与那些妓子相比。但看着站在边上侍候的江杏儿,这句话生生咽了下去。

继续落子。

吴家小娘子再次跪了下去:“郑知府,时间紧迫,再不救,我爹爹就有凶险了,请你答应吧。”

“唉,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进来。你能不能等我将这盘棋下完了再说?”

“不能等。”

“我与富通判是臭棋,下棋很快的,请稍等片刻。”

“真的不能等。”

“大俗,大俗,如此良辰美景,后院时有美妙歌喉若天际传来,又有天簌般的雨声,若是金戈铁马的琵琶曲声,却被你扰了。请坐,再不坐下,本官就派人将你赶出去。”

“你就是这样的好官吗!”吴家小娘子气愤的说。

后院那声歌喉,她知道,自从这个知府将案件交给三位知县审理后,事情就闹大了。

对于盐场与盐仓官员,三个知县只有监督权,不大好查,但那一夜他们带了一些随从,随从却好查好刑讯的,让三个知县抓了,迅速取得口供。将案件转到杭州府。

杭州府也不好审查此案,必须要与转运使合作。但眼下有一个最大的机会,石介清查亭户,有权酌情处理盐监事务,于是这个知府与石介合作,将权利合二为一,将几名官吏全部抓了起来。

然后两个转运使强行插手。

杭州府不放人,他们强行来监督问案。在这种情况下,几名官吏一概不承认。然而这个知府说了一句话:“朝廷不杀士大夫,是文官,但可以流放到岭南,到了岭南生不如死。不杀文官,但可以杀吏。按照宋律,牵案的人概无生机,但是牵连的人太多,纵然是朝廷,也不会全部杀,杀不起,大部分罪行轻的人会一率释放。释放了大部分的罪犯,剩下的罪犯朝廷会严惩以待,以便警告后来人。不但你们会死的死,活得艰难,连你们的家人也会流放,或者做为官妓,任人凌侮。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们保全了性命,也保全了你们的家人。进一步,你,你们全家全落入悬崖,永无翻身之日。”

决口从这句话说出后,全部打开。

但另一边也没有等死,上书朝廷,还有其他的,包括赎出秦凤娘等行首。都知道他们用意,赎出来做为家妓婢女,为了报复,她们会马上生不如死。让这个知府用感化百姓排练戏曲的名义,将这些女子扣在家中不放,拒绝不放人。

连十几名妓女也要救,为什么不救我爹爹?

“你知道什么是好官?”富弼说,但冲她挤了两下眼睛。

“富通判……”

“郑知府让你坐,你就坐,为什么不坐!”

“是。”吴家小娘子应了一声,焦急地坐下。

又落了几子,富弼说道:“哈哈,我又要赢了。”

吴家小娘子瞅了瞅,富弼白棋在左上角眼看要形成一条大龙,十几个黑子在中间苦苦挣扎,却毫无生机。一旦让白子将这十几粒黑子吃下去,这盘棋白子就要大胜了。但是她眼睛往下瞅去,说道:“下面那粒黑子。”

“万金娘子,俗啊俗,岂不知观棋不语!”

富弼还在棋盘上找那枚黑子,郑朗落下一子,刚才那着闲棋与左上角棋子立即呼应起来。若强行将这十几粒黑子吃下,有可能反被外围的黑子包围,将上角这好大片的白子反吞下去。

也不算高明的下法,郑朗能想起来提起布这枚黑子,再诱白棋一步步跳入这个陷阱,属于他的超常发挥。

富弼伏在桌子上沉思,过了好一会才沉重的落了一子,郑朗立即跟了一子。

富弼又沉思,艰难的落了一子,郑朗又跟进一子。

双方各落五子后,富弼当断不断,左上角的大片白棋全部被隔绝,大输是眨眼之间。富弼不服气地说:“郑知府,你是故意如此?”

“你喜欢吃子啊,我索性让你吃个够。”

富弼也不气,本来他棋下得不好,输便输了,一推棋子说道:“看来人不能太贪婪啊。”

“自是,知足常乐,不知足就会一错成千古恨。”郑朗说着,看了看坐立不安的吴家小娘子,又道:“有这个俗人在此,不下了。”

将棋子往坛里装。

富弼又冲吴家小娘子挤了挤眼色,那意思别往心里去。

吴小娘子哪里忍得住,又跪下说:“郑知府,你的棋下完了。”

富弼叹息一声道:“你救父心切,孝心可嘉,但象这样沉不住气,不要侍候,这个家你恐怕连门槛也没资格迈进来。”

非是他想做媒人,是妾,没有保媒的说法,士大夫养几个小妾颇为正常,富弼自己也有好几个小妾家妓,郑朗除一妻三妾外,什么都没有,富弼冒出这想法,十分正常不过。

“胡说八道。”郑朗道。

富弼微微一笑,这个小女子居然看到那个棋子的妙用,再加上长相,虽是小官宦的女儿。这场劫难过后,吴畦南必然被罢官,做郑朗小妾倒也可以。于是道:“要解风情的。”

“娴儿,杏儿,以后富兄过来,只给他水喝,茶不用给了。”

“喏,官人。”两女不约而同齐声答道。

“好酸,好酸。”富弼用手扇着空气。

“好俗好俗。”郑朗也扇着空气,但手的方向是冲着吴小娘子与富弼扇的,仿佛嫌不够,又道:“四儿,拿琴来。”

四儿拿出琴,郑朗抚弦弹奏,曲子很古怪,弹了一会郑朗道:“我倒底没有本事用瑶琴将十面埋伏弹好,不知道越州法华山那个大和尚能不能弹好?”

“那个大和尚?”

“知日的师弟义海,听说他还收了一个弟子叫则全,又是一个琴家高手。”

“他若听到你的那几出戏本,生气都来不及,你还指望能请他到杭州?”

“错也错也,不知道罢了,若明白我的用意,他来得会更快。”

“为什么啊?”四儿不解地问。

“我这是净化佛教,他们是真正的避世高僧,会不会看到佛门变成眼下这辰光?”

富弼细想了一下,义海没有听说过,但知日的事迹则听说过一些,似乎确实是这种人。再细想,这对师兄弟的秉性不由让他悠然向往。

“四儿,你来学琴吧。”

“我?”四儿指着自己鼻子说。

“就是你,你心性简单,简单就容易干净,我心中藏了太多的事,想要琴声出神入化,大约不成了。”郑朗叹息道。

“官人,奴很笨的。”

“不笨,不笨,比起那些贪货,你聪明了十倍。”

郑朗扯东拉西,吴家小娘子却是如坐针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就在这时,门房又进来禀报:“韩知县与吕知县押了几个人,要求谒见。”

“让他们进来吧。”

人被带进来,除了韩绛与吕公著和十几名衙役外,还有六人,四个大汉吴家小娘子不认识,但有两人她认识,一个也是盐仓的一名小吏,非官,乃是吏,差前应征到盐仓管事的,还有一个人,吴家小娘子已经扑过去,大声喊道:“爹爹。”

“吕知县,韩知县,让你的人替他们松绑。”

衙役将四个大汉的绳索解开,郑朗说道:“你们坐。”

让他们坐下来,又对韩绛与吕公弼说道:“你们也坐。”

几人落坐,郑朗说道:“韩知县,吕知县,你们有没有收到家信?”

“收到了。”两人同时答道。

“你们的父亲大人有没有说过什么?”

韩吕二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很正常,当初他们安排你们过来,是为了政绩,以为我会象在太平州那样兼顾各方,你们能力也有之,那么政绩也会有之。本来我是打算象在太平州那样做,至于私盐,我知道得比你们清楚,但没打算过问。原因相信吕相公与韩相公也对你们说了。虽然我来杭州之前,看了盐官的盐场,仅是看一看亭户的生活。有可能会进谏改善一些小亭户悲惨的境地,其他想法没有,太深,不便插手。不是妥协,盐茶酒矾香,朝廷专营,利润太厚,动心的人太多,无奈之。但也不是不做,一旦海外的事成功,会用契股做一些约束。在这之前,我不会动。我出去巡查,你们查了,我没有办法干涉。我听到你们前来,有两个担心,怕你们做不好,怕你们看不惯我的种种做法,没有想到这方面。”郑朗叹息道。

宋朝制度如此,层层重叠,下面的官员要查私盐,他能奈何,就象两个转运使又怎么阻挡自己?

又道:“我也错了,当时应当快刀斩乱麻的,不能拖。多起命案发生,案子结不下去,一直将人犯拖在监狱里,我也说出我的心意,但不敢公开说我不查,有违朝廷律法,因此狐疑的人还会有之。正巧两位品性不好的转运使赴任,其实说人不好,我也不好,以前读春秋,讥郑庄公养共叔段,不想有一天我居然使出这一策……”

韩绛道:“郑知府,你说是罢盐之事……”

“我说了什么?此次我养了好几个共叔段,你知道我说的那个共叔段?”

韩绛不能作声,即便罢盐是郑朗有意为之,郑朗也不会承认的。

郑朗转过头来看着四个大汉,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刘三奇。”

“小的叫何四八。”

“小的叫戚家正。”

“小的邹清。”

“刘三奇,何四八,戚家正,邹清,你们可知你们犯下什么律条?”

四个面如土色的伏下,说道:“郑知府,饶命。”

“我也不要你们招供,你们供词对本官意义不大。”

“是,是。”几人哆嗦地说道。自己人这边动手杀人,人还没有杀呢,人家埋伏的人就杀出来,说明早有了准备。郑庄公养共叔段他们不懂,但大约意思知道,敢情人家早就知道了,挖了坑让上面那些大人物们往下跳的。

“是死罪,但能活命,你们想不想活。”

“我们想活。”

“那好,你们回去对你们梁都监说,吴畦南与解方严不答应共事,让你们杀了。当然,你们也可以将实情通知他们,本官不担心,大不了以后多割几个人头。”

“是。”

“去吧,动作快点,否则他们起疑,本官给你们生路,但他们会杀你们灭口。”

“是,是。”四人拨腿就跑。

郑朗这才看着吴畦南,道:“盐仓里的盐有多少,别人不清楚,你清楚。大约今天前面发生的事,你也能猜测出来,这几天过得不大安心吧。”

吴畦南不答。

郑朗玩味地抚着古琴的岳山,又道:“虽然你受贿,但不会死,此次牵连的人太多,若你有功,朝廷必然赦之。”

然后又看着吴小娘子,万贯女子啊,仅是订一个亲就出手一万贯聘礼,成亲会值几何?虽姿色不错,不亚于后院那些行首,然而当真仅是聘礼,就值这么多?

吴畦南还是不答。

“刚才与阎罗王会了一面,他还没有点醒你?我明白了,本官早迟会调任,可杭州无论怎么查,一些人还存在,你呆在杭州危险,不仅你危险,你家人也危险。不说朝廷顶多让你流放,家人却能保平安。错也,你是本官盐仓的账册,他们不放过你,本官也不会放过你。本官救你性命,是本官职责所在,也不要你感谢。但你继续执迷不悟,拒不交待,案件轻重是在本官一念一笔之间,到时候你的家人还想呆在杭州?你的两个儿子将会到岭南,你的妻子与你的女儿,将会到青楼。吴小娘子,到时候你不是侍候我……”

“侍候你……”吴畦南哑着嗓子问。

外面的夜雨更大了。

第三百零四章 杀鸡(下)

“不是我说的,是你女儿说的。但你放心,本官不是那种人。”郑朗道。

“我,我……”

“你好好想一想,本官不逼你。”

吴家小娘子伏下,道:“小女子刚才冤枉了郑知府。”

“没有事,我不怕别人冤枉我。”

吴家小娘子俏脸一红,伏在地上说道:“小女子说的话算数。”

“休得胡说,你难道没有听到富通判刚才那句,我家门槛虽破,可它很高。”郑朗扭头对衙役说道:“你们将石介喊来。”

两个衙役冒着一把大雨冲出去。

韩绛问:“郑知府,我有一不解之处,你给了他们海外矿藏的契股,还有竹纸,以及其他的,收入颇丰,为什么不知足?”

“韩知县,全国有多少百姓?户部在册的就有一千多万户,还有匿户,许多蛮人夷人不在户册当中,实际人口已隐隐超过唐天宝年间。都盐院说年产盐四百万石,正盐平盐平均一下一石只有两百来斤,以这个盐量只够腌咸菜的,但我们腌咸菜有了盐,炒菜也有了盐,它是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

富弼哑然失笑,这个比喻妙。

“私盐情况远比你我想像的更严重。杭州过路的私盐不问,本地所出私盐一年最少会有三十万石,仅此一项,一年能流失一百多万贯。顾忌到朝廷律法,不是所有大户官吏参与进去,能参与的仅是盐监各个官吏、相关商贾、有背景的大户、大亭户、一些不要命的船夫力夫,财富更集中。我是给了利,但对这一群体而言,我给的利还是少了啊,你说如何杜绝?”

“人心太贪婪了。”

“不对,是人就会贪,有人贪财富,有人贪美色,贪才学,贪名位,你与吕知县贪的是政绩。与贪婪无关,即便贪也是朝廷在贪,若朝廷不专营,象唐初,会不会有私盐现象存在?我在太平州实施盐水选种,是官府选的种,没有向民间推广,为何?盐太贵,选一选种最少要二十斤的盐,才能使盐水浓度达到选种的目标,可太平州最次的一种粗盐一斤也要三十文钱,有几个百姓舍得?不但盐,茶、酒、矾与香,都有走私现象。利太厚了,伸手的人必然多。算少一点,一年六百万石,抛去给亭户的钱,运输成本,官吏薪酬,一斤食盐也能为朝廷带来二十文的收入,那么仅盐一项,就为朝廷带来三千多万贯,但朝廷得到几何?”

韩绛不能回答。

“故我进谏让石介过来,只查大亭户,没有大亭户,会少一道重要的桥梁,但只会减少私盐数量,不会杜绝,杀十万人也杜绝不了。想要杜绝,除非朝廷取消专营,你认为可不可能?”

韩绛又不能回答。

“岂止杭州,还有两浙,这个利织成了一道巨大的网络,我们只有数位官员,以及石介。但他们呢?两浙的转运使,是我们的上司。盐监的官吏,我们辖管力度不足。下面更多的大户、大亭户、私盐贩子,沆瀣一气的官吏,船夫力夫,江湖走卒。所以他们罢盐,也好罢。盐场诸多官吏绝对不想我们查下去,大亭户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况且上面还有转运使撑腰。即便有小亭户不愿意参与,在这个大背景下,他们敢不敢开盐?闹大起来,说我与石介滋事生非,官逼民愤,听说还有人组织了亭户签名上书抗议,虽闹得大,然法不责众。我是不会调走的,石介能调走,石介调走了,我怎么办?但他们也想错了,我还有一个力量。”

“朝廷?”

“朝廷?除了陛下……”郑朗不想回答了,其实查不查私盐,与老百姓没有多大关系,郑朗关心的是小亭户生活,对私盐兴趣一直也不大。不是闹将起来,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至于朝廷,更不能指望了,若不是有几位厉害的爹与岳父,甚至朝廷早下诏书召石介回去。说:“不是朝廷。这支力量也在杭州,朝廷给我们的支持仅是律法与制度。对方力量强大,受私盐之利的人很多,但有更多的人没有受私盐之益,偏偏我又掀了海外矿藏,就是我不召回京城,处处受两位转运使掣肘,他们又贪,那些契股如何作想?他们的地让我还成湖溪,分给了贫困百姓,他们的钱让我送到朝廷。他们又如何去做?”

不可能向朝廷将这些地与钱要回来的,只有帮助郑朗渡过这次危机。

韩绛眼睛亮起来。

但只是一方面,岂止。

从去年起,郑朗就在布局,那支力量才是他真正的倚靠,但不能说出来。

郑朗对四儿说:“到后面将张大亮与宜儿喊出来。”

“张大善人?”吴畦南狐疑问了一句。

“嗯。”

张大亮早年航海,积攒了大量金钱,但与私盐无关。这次契股时,他拿出近十万贯的财产,也属于郑朗所说的力量之一。不止张大亮一个人,还有其他人陆续相助,只是做得隐秘,没有几人知道。今天晚上是过来看着宜娘的,不管怎么说,是他的“义女”,刚才要办事,索性让张大亮留在后院看十几个行首排戏。

两人带出,郑朗对他们说道:“坐。”

两人坐下,郑朗又说:“杨八望,你带几个人,将街西那两个老鼠抓来吧。”

不是真老鼠,但今天晚上的安排对郑朗来说,同样很重要。有的必须到了断的时候,比如斜对面那两个新来的租客,至少不能让他们将吴畦南活着的消息带回去。

杨八望领命出去。

郑朗看着宜娘,说:“本官弹一首曲子,你听一听,看能不能听出它是什么曲子。”

“奴不敢。”

“无妨,今天我处理一大堆不想做的事务,遇到了一群俗人,一个俗女子,一个不开窍的主簿,只想弹琴,谈谈琴,静一静心灵。”说着开始抚弦。

不是刚才乱蓬蓬的一团,随着双手在弦上舞动,一组美妙的串音迸出,但再一听,却是很醇厚古雅。真是这样想,郑朗会气疯的,此曲弹得好,是在平淡中求跌宕,简朴中求醇厚雄奇,不是在跌宕中求平淡。

造成这结果是曲子表达了多个场景,第一二段天在酿雪,冬日昏晦,然而很宁静,所以乐符是慢轻,但在慢轻中要弹出那种涩重的韵味。第三段是大雪纷飞,于是有诸多切音与浮点,以及快速泛音。第四五段雪过天晴,节奏又是一变。

听到这里,宜娘正襟危坐。

下面到了第六段,凌厉的北风吹过琼林,使挂满了厚厚冰凌积雪的枯枝也吹得乱舞,不时有雪花落了下来。因此有许多双绰、双撞弹法,有时加大高音,连用五六次猱手法表达北风的凌厉。指法难度与烦琐在所有古琴曲中,也是难得一见的。

一曲终了,宜娘抚起手掌道:“妙哉,吹风,妙哉,落雪。”

精萃所在,也就在第六段。

郑朗略略有些得色,问:“你也妙,能弹否?”

“中间那段奴弹不好。”

郑朗笑了笑,闭上眼睛。

富弼低声问宜娘:“什么曲子?”

“《长清》。”

一听名字富弼就知道了。这首曲子很有名气,与它与短清、长侧、短侧合称为嵇康四弄,还有一个蔡邕的蔡氏五弄,游春,渌水,幽居,坐愁,秋思,曾经作为隋炀帝择士时考六艺中的乐的条件,必须会弹九弄,才会录用你。宋朝不考六艺了,于是九弄渐渐为人们淡忘。

会弹会听是雅,不会弹也不碍事。

并且与《白雪》不同,它描述的不是白雪的高洁,仅是一场冬天雪景,有不同的时间,有古雅之意,但不是高洁。因为第六段,它也是最难弹的古琴曲之一。

或者好弹,第六段蒙混过关,换其他的乐符代替……

郑朗闭上眼睛,手搭在古琴的岳山上,不停的抚摸着。

屋内诸人全部安静下来,各自想着心思,从这一夜起,决战开始了。

雨渐渐小了,杨八望带着几个手下,将两个穿着锦袍的人揪进府中,道:“郑知府,人抓住了。”

全部看着这两人,锦袍华美,但在外面淋了雨,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脸上皮扶白净,显然平时没有做过多少粗活,郑朗道:“将他们押下去,刑讯。”

不是审问,是刑讯。

又揪到里屋去,一会儿传出鬼哭狼嚎的喊叫。

郑朗皱了皱眉头,对环儿说道:“你进去,对杨八望说,用布将他们嘴塞上。”

又扭过头,看着吴畦南,喝道:“吴主薄,你还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

罢市开始。

不是工人的罢市,来个游行示威,要求公正的啥。

也不是真正的罢市。

胆子再大,也没有人敢做到那种地步。然而操作起来,十分方便,盐提前调运,运到他州,即便在杭州,也不在盐仓里,经过几天的罢盐,然后盐仓官吏喊盐仓里没有盐了。

于是杭州市面上也没有盐出售。

有盐,但成了天价,仅过了三天,一斤盐就炒成了三百多文钱。

第四天,江钧与张从革来到州衙。

来得正巧,几乎所有杭州的重要官员与石介全部坐在公堂。江钧喝道:“郑朗,石介,你们打算胡闹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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