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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浮华 第一部玉蝴蝶 by:无幽-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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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脑子!从二楼跳下来又死不了,最多跌个缺胳膊少腿罢了。下次找高一点的楼去跳,最好找悬崖之类,可别再跳到我身上了。”秦酩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忿忿然地拍着自己衣衫上的泥土。不过说实话,当那人满头乌黑的长发散在他身上、脸上以及手指上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好凉,柔滑得仿佛能叫人觉出盛夏清凉的山涧。呆愣地注视着自己的手指,颇有些不是滋味的,他发现了自己指间的眷恋。 

这个人很有趣。 

秦君术拉起他,将他拽进西楼的时候,苏夜宴回头看向那人。看见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看见了那一脸愤愤不平的表情以及过后那一脸的别扭。好率真,像是什么心思都明明白白地自他的脸上透露了出来。原来是酒楼前的那个少年。 

像被一道阳光闪闪照亮的面容,多少年了,不曾再有过如此叫人轻松的感觉了。这个有趣的人叫他想起那年呆呆的苏济,一样脑袋里少根筋呐。 

瞧瞧,他现在的表情好像更可笑呢,大大圆睁的眼,活象是见了鬼的样子。真的是……很有趣。 

“二哥……苏觉!”那座木雕终于反映了过来,直愣愣地瞪着被二哥拽着的苏夜宴,好半天方才惊叫了起来。 

“你倒真是出人意料。”秦君术将他扔进太师椅,微眯起原本就很细长的眼凌厉地看着他的眼睛,随后拂袖而去。 

是明白他原本就没有寻死的念头,还是不怕他寻死?不得而知。可是苏夜宴依旧很惊讶,秦君术居然没有将窗钉死,难道竟然不怕他设法逃走吗? 

自从来到此地之后,他还未曾好好地看过自己被困的地方,只是想当然地认为外间定是有人把守的,自己当然没有这个必要去和那些人盲目地硬拚。更何况这几日秦君术极少离开他,总是想尽了办法来折辱他。直到今日跳出了窗外,方才发现原来外间竟然没有一人。 

推开西窗望去。典型的江南园林,窗下水榭之外便是数从茂盛的荷花,稍远些便显出了养着这几从荷花的,是人工开凿的长湖。湖不大,源头是活水,少少的几蔟飘萍懒懒地在湖面上浮动着。湖的对岸是假山,砌得很巧,颇有些山势。淙淙的,依稀听得见有水声。那假山上想来是有瀑布。脱离陆地,湖中孤立着一方小小的岛屿,岛真的很小,只能紧凑地建上一栋带院小楼和院外的九曲长廊。这西楼正是建在这岛屿之上,一面向水,一面临院,植竹傍柳。九曲长廊连着岛边的九曲桥一直延伸出岛却只筑到了半湖。要想上岛,除了脚下的轻功了得之外,一般的平常人非船不可。 

好美的景致。好一个囚人的牢笼。 

和衣躺上窗边的美人榻,苏夜宴觉得很冷。 

透过窗棂望去,岸边柳树的绿绦正一动不动地垂在湖面上。阳光明媚,将满湖的叶、花、水上都洒了一片耀眼的碎金箔。 

慵懒的盛夏,午后的荷花有些干涩。 

出得西楼,瞧见了秦酩竟还在原处发楞。抬着脸,茫茫然地看着二楼微微敞开的木窗,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酩。”秦君术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感情,只是看着。 

“没什么,二哥。你先走,我随后就来。”没有说什么,秦君术转身离去。他知道,一时半会儿里秦酩是暂时缓不过神来的。一抬头,却发现原来魏言回正在另一头。同样茫然的表情,同样若有所思的神色,眼睛瞧着那飘着薄纱的窗口,痴痴然。 

走到魏言回身边的时候,秦君术也转了身,陪着他一同默默地看着那栋远远的小楼。 

“他的性子就是这样。”魏言回没有指名道姓,可是秦君术明白他是在说谁,“识苏觉数载,道他性子温良如水,却总叫人在偶尔疏忽的时候发现了被他灼伤的痕迹;道他性子如老僧,有时却似是经不得一激。明明知道他是故意入计装出孩子气来,可是却总被他眼里的讥讽气得不轻。” 

“大弟。”秦君术的脸色突然间凝重了起来,“你此来为何?” 

“大哥,赵家看来气数未尽。前日探得消息,数年前随军出征蛮夷的沭王爷——赵泱居然没死,已经带着当初出征的十万大军赶回来了。似乎是已经有不少手下潜进了皇城。” 

秦君术愣了一下。 

“怎么宫里从来没有他生还的消息?年前那昏君不是还给他弟弟办了国丧,说是得到可靠消息全军覆没了吗?” 

“是的,而且消息说他还带了数万北方援军。” 

秦君术冷冷一笑,顿时了然于胸:“看来,我们漏算了一招。这位沭王爷恐怕也是心在上位,等了多年,就为了这一个契机。今天终于等到了,哪里还有放过的道理。以他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来说,的确比他的兄长强多了。你主子怎么说?” 

“他说听大哥你的。”魏言回心里清楚,叛军里真正主事的,其实是秦君术,根本轮不到那个傀儡说话。 

“魏更又如何?”“小弟也是意思。” 

秦君术挑了挑眉,有些不以为然:“这时候他倒变得乖了。” 

“大哥,你知道,爹临终时才告诉老三和小弟:白芷山庄的庄主是他们的亲大哥。秦家向来是我们魏家的世仇……。” 

“是吗。”秦君术略一思索道,“叫他们先撤出皇城。如今武林人都盯着我们白芷山庄。若再占着皇城。没有后援,也是敌不住那赵泱的大军的。不如早退,免得损失惨重。” 

“二哥。”远远的,秦酩的声音传了过来。缓过脸色,转身看着那个正向他飞奔而来的人影,眼神里有着一丝怪异。 

“魏哥哥怎么还没有走?”秦酩疑惑地看着魏言回一脸的尴尬,脸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突然间竟然觉得他和二哥之间有问题。可是,有什么问题? 

抓抓脑袋,他觉得自己很笨,一点都不像二哥的睿智、沉稳。 

“你看完了?”秦君术岔开话题,观秦酩的神色,他知道他起疑了。 

“二哥那是……苏觉吧。”秦酩想起了自己要找二哥的理由,脸上的凝重顿时烟消云散。反倒是将惊惶的目光投了过来。 

“……别去接近他。”秦酩愣愣地看着二哥带着魏言回走了开去,却越发不知所谓了。 

究竟是不是啊? 

“喂,听说你已经有两天没进过水米了?”苏夜宴从二楼的窗口望下去,瞧见了站在院子里的秦酩。 

一身狼狈,怀里紧紧抱着什么。他的样子有点可笑,连帽冠也歪在了一边。苏夜宴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吗不说话?拿,我可是送点心来的。我上去了?”收回停伫在他身上的目光,苏夜宴没有闲心去理会那个呆瓜。 

他会走的。 

“不要这么无情吗!”下一秒,一张傻傻的脸正在窗口冲他傻笑,着实吓了苏夜宴一大跳,“我可是差点就被二哥逮住了。” 

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点心放下,看见那上面还沾有的少许细细的树枝和树叶。顿时秦酩的脸垮了。 

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是弄脏了!对了……一定是跳到树上的时候弄脏的! 

沮丧的目光调向了苏夜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内疚。 

坐在太师椅里,苏夜宴看着秦酩的一举一动,看不出他究竟是在想什么。他没有说话,目光却渐渐移向了那一碟糕点。 

“你不高兴?那我……”秦酩的眼角瞥见了一张棋盘,立时眼睛一亮,“我陪你一起摆弄那些圆圆的黑白石头好了。每次我都瞧见大哥和二哥在碎湖亭里摆弄这东西,大哥就很高兴。你和大哥好像,一定也喜欢。” 

“你大哥是谁?” 

苏夜宴开口问道,前几日听他叫秦君术二哥,隔着门也从佣人的私语里知道了此地是什么白芷山庄。那么这山庄里究竟还有什么人呢? 

“秦荻,字关阙。大哥人好,可是身子骨差。常年歇在流云榭,老也不出来。” 

原来是前任浙州府。 

苏夜宴顿时了然,心中却愈加好奇了起来。他知道秦荻当年原是补的京官外放的肥缺,却因为生性太过亲民和善,人又不懂得变通。数次忤逆了皇帝的宠臣,结果惹祸上身,被随便编排个罪名,好像是行为不检,有伤风化加之拖延军饷妨碍军务之类的,结果给下了大牢。幸亏有其弟上下打点,却还是撤了他的功名,然后将之折磨了个半死才放他回返。想来,他的病根就是如此落下的。 

“大哥是个顶好的大哥。小时候起,二哥就不大理会我,大概是我太笨的缘故。可是大哥就不会。大哥拿很多东西给我,记得第一次吃到的糖葫芦就是大哥给的,我还傻乎乎地把它藏在袖里带回去给娘,结果都粘在了一起,洗都洗不掉。因为大娘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娘,所以那时我们的衣服都是娘自己洗的,那天娘好气,把我撵出了小院,不许我回去睡。大哥看我哭得伤心就叫我和他一起住了一晚。大哥和二哥都是大娘生的,大娘好像更偏爱二哥一点,可我从没见大哥嫉妒过,反倒是他待我极好。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大哥的被子是暖暖的,香香的,大哥看我的眼神也是像你现在这样,柔柔的。” 

秦酩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心思也飘了很远。可是苏夜宴觉得他其实很近,好像是那时和苏济在一起的感觉。 

“大哥很少生气,不像二哥。他笑起来很好看,很温和。不知道你笑起来是不是也这样。可是自从那年大哥奄奄一息地回来之后,便很少笑了。真的,我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为难大哥。听我说话是不是很烦?”秦酩挠挠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苏夜宴微微摇了摇头。 

“原来你喜欢听大哥的事啊!那我知道的可清楚了。”秦酩大大咧咧地笑了一个,自动自发地拿起桌上的茶水牛饮了下去。 

苏夜宴承认,对于秦荻,他是好奇的。听说当年秦荻很受皇上的赏识,原本是要做京官的。可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居然自请外放。虽然人人都知道京官外放是肥缺,可是一个刚刚在官场上崭露头角的年轻人竟嚣张到自请却也是前所未有的,而且更可疑的是,皇上答应了。如果皇上真的很喜欢他的才华,对他很信任的话,又为什么在两年之后看见弹劾的奏折时想也不想地将他革职查办?莫非真是伴君如伴虎?决不会如此简单,皇帝尽管不是很英明,可是基本的治国之道还是得心应手的。 

“从小大哥念书就用功,懂的也最多,可是二哥却从来不和大哥亲近,他好像大哥会什么他就一定要会,大哥不会什么他也要会。唯独我,不喜欢念书,整天就舞刀弄枪,爹不理我,娘骂我,大娘嘲笑我,二哥则是管我叫白痴。只有大哥,大哥总是喜欢摸摸我的脑袋,然后对我说,只要喜欢就好……对了,有一回,爹逼着我去见西席,先生考我背书,结果我夜里贪着练功,书倒是一个字都没背。先生大发雷霆,罚我抄书,是怎么都抄不完的,可是大哥夜里偷着跑来,给我送了一叠他替我抄的书来。大哥那时还对我说:要是字再丑些便好了。还有……” 

午后有些闷热,闷得叫人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蜷缩在宽大的太师椅里,苏夜宴觉得头开始发晕,直犯困。一旁,秦酩还在反反复复地诉说着秦荻幼时的作为,细致得几乎把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拿出来喋喋不休了一番。终于生生地将苏夜宴赶进了梦乡,不复知觉。 

真的好累! 

不觉暗自苦笑。他是见过秦荻的。迷迷糊糊间,苏夜宴想起了那一年的在沭王府花园里的偶见。 

远远的,火红的枫树下,那一抹苍白的幽魂。风过时,枫叶坠落到了他的发上、肩上,醒目得好似雪白剑刃上滑落的鲜血。 

猎猎风吹,幽幽箫响,忘记不了那握着一管玉箫的细瘦的指节以及那回眸一顾间漠然的神色。幽暗的眼睛里,骨子里渗出的无奈和心碎倒映其中,一点点,一滴滴,摧折在了彼此对视的目光中。那一刻,曾经有过的惺惺相惜的感觉是如此熟悉。 

是梦吧。也只有在梦里,才会在这恼人的炎夏感觉到秋日的萧索微寒。 







第四章:凝望 



距离那日午后安然休憩的日子并不多,可是却已经忘记了这是第几次见到了眼前的这个像苏济的人。没有心计,率直的好像是邻家的小弟弟。 

池里的莲蓬已经熟了,里面饱实的莲子包着青翠的外壳,荷花调残了不少,却掩盖不了悠悠荷香。半敛双目,苏夜宴依旧无法忽视鼻尖处缭绕的淡香。枕着自己细腻的手腕,他同样无法忽视眼前正擎着两支莲蓬上下窜跳的呆瓜。 

“瞧,瞧。”慵懒地瞥了眼那兴奋得跟个呆子似的秦酩,苏夜宴背转了身体,决意继续休息,“看看,看吗!一支给你,一支给大哥,我挑了两支最好的哦。” 

秦酩使劲扳动着他,硬是将他扳回了身子。看着苏夜宴略显恼怒的眼睛,秦酩突然间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深深的,好像一汪潭水,望不见底。波澜不动的水面此时却像是有了生气,恼怒的火光跃动着,却是夜晚湖面上月光的倒影,鳞鳞波光,散发着叫人心醉的气息。稍稍吊高的丹凤眼,将一丝清爽的娇媚晕开在了他的眼角眉梢。 

不该是这样的一双眼睛。 

记忆里那一层烟水茫茫依然如故,温暖平和的眼睛里有着似海的包容。那是一双如何教人不能相忘的眼睛,渐渐隐匿在了时间的刻痕之下。 

噗哧一下,苏夜宴微微笑了起来。刹那间一种柔和的气韵散布了他的整个面庞。软软的和煦,四下飘荡了开来。 

“呆子看上去果然很呆。”他笑吟吟地看着他,伸手将秦酩手里的两支莲蓬左右贴到了对方的耳上,再用一指将秦酩的鼻子向上一摁,“看,现在更像了。” 

秦酩的脑海一片空白,凝视着苏夜宴明媚的双眼以及那突然间生动起来的面庞,他觉得好熟悉。那几乎教他遗忘的笑容,软软的,柔柔的,似春日和风,真的太熟悉了。 

苏夜宴吃惊地看着秦酩像是突然间被什么给蜇了一下似地抽离了身体,苦涩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飞身而去。 

地上遗落的莲蓬静静地躺在那里,可是却已然没有人再顾及到它。 

—— —— —— —— —— —— —— —— —— — 

第一眼爱上你温和的笑容,第二眼爱上你温暖的眼睛。 

有多么爱你,你不知道。 

远远的看着你,看着你低垂的眼帘。颤动的眼睫下,你在想什么? 

忍不住默默地凝望,于是在每一次的凝望里发现爱情已经变得如此深刻。 

—— —— —— —— —— —— —— —— 
      —— —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秦君术背依着房门站在了那里。冷冷地看着苏夜宴的眼睛,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静默的仆佣走过他的身边,尽职地点起了房里的熏香,手指轻挥间,细细的香屑密密地撒在了微寒的空气里。 

天色,已经是傍晚了。 

没有意识地趴在床褥里,光裸着身体,长长的软发被撩在一侧的方枕上,露出了曲线优美的颈部。苏夜宴的眼里满是空乏。 

窗外隐隐传来的箫声很美,可是却有些凄楚的感觉在内。似辗转悲啼,绵长而没有尽头。 

静谧的空间里,昏暗的灯火燃烧着,香炉里的淡淡清烟悠悠地婉转飘散。披散了及肩的发丝,秦君术将蜂蜜轻轻点在了苏夜宴的身上。 

取脂粉轻叩,再缓缓晕开那红腻。指间的紫毫沾染了满满的绛红。描、点、勾、画,深深浅浅的胭脂在他的笔下慢慢化成了一幅花卉图。伸手换过一支紫毫,沾上掺了蜂蜜的金粉,浓浓地在花瓣的边沿描上细细的金线。 

甩开手中紫毫的时候,秦君术的眉尖一挑,俯下身,拂过苏夜宴的红唇,渐渐下移,将濡湿的唇印在了苏夜宴的腰际。好冷,一种抑止不了的战栗感顿时惊醒了他的失神。颤抖中,他觉得整个房间似乎都已经是湿漉漉的了。 

“还我画来。”苏夜宴顿时一惊,抬眼望向敞开的窗口。 

素净的青衣一袭,白色的腰带上驳着一条约有小半指粗细的红丝。好诡异的配色,好熟悉的穿着。温和的面容下,眼里藏不住的冷冽,极端得一如他的穿着。半敛眼帘,掩去不和谐的冷冽,那人不再言语。 

秦君术淡淡地笑了,从苏夜宴的身上爬起来。似乎他很早就知道这个人,会来。 

“褚师兄,你来得有些迟了。” 

“不迟,不迟。”那人从容地走了几步,站定在了床榻前。此时,他方才注意到了床榻上那横陈的躯体。映衬着妖诒的胭脂,肌肤光滑如斯竟隐隐泛着丝绸的光泽,几乎教人忍不住想上前细细地握上一把。目光上移,突然间,他对那妙人儿的容貌产生了些许好奇。见状,秦君术立刻扣住手里的一枚先前散落在床榻上的云子,轻轻一弹,振开了床头的银勾。顿时,雪白的纱幔如云一般层层倾泻了下来,顺势挡去了对方窥探的目光。但是,对方却是褚和。尽管看不清那张掩藏在纱幔后的面容,他心下却有几分的不以为然,“恰好知道了令兄对沭王爷的重要性。” 

“该死的,你居然去通风报信!”秦君术猛地跳起,一把攥住了青衣人的衣襟。牢牢地对视着,似乎谁都没有先别开脸的打算。良久,秦君术松开了对方的衣襟,冷笑着垂下了眼,“褚师兄果然精明,不费吹灰之力便完成了小弟的要求。既然如此,小弟也不便再为难褚师兄。画轴是不能给了……。” 

装作没有看见褚和眼里骤然间激射出来的杀气,从容地走到床头,他伸手撩开床头层层的纱幔,让在一边。慢慢地,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就作为小弟的谢礼如何?” 

温和的面容瞬间有了波动,伸手碰触着眼前虚幻而冰冷的容颜,褚和想要问什么。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喉咙里却只是微微发出了一种“格格”的声音,最终还是渐渐地从唇齿间溢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取过一旁的被单,将那光裸的躯体层层地裹了起来。褚和的眼睛沉默着,目光却阴沉地投在了他的颈部,并在触及那几个浅浅的红痕时,猛烈收缩着漆黑的瞳孔。 

没有挣扎,没有想法,甚至没有表情的波动,苏夜宴伸手纠住了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单,牢牢地,不曾放开。感觉着自己的身体横空腾起,以及那跃出窗外时,迎面而来的冷风,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再看见那个傻傻的,镇日似个呆瓜般活蹦乱跳的秦酩了。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好想苏济。那是一种深深的想念,一种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消弭的思念。 

“大哥。”注视褚和横抱着苏夜宴而去,魏言回自屏风后踌躇着走了出来。看着秦君术脸上首次流露出来的迷茫表情,一阵痛楚涌上了他的心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闻言,秦君术回了头,定定地凝视着魏言回的眼睛,他眼里有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黯然,一闪而逝,快得没人抓住那一点隐约的思绪。 

“因为,他是苏觉,这世上唯一能教褚和明知却不能避免的阴谋。”回过头去,窗外的月亮很明亮可是依旧掩藏不住那远方空气里飘来的空洞箫声,淡淡得,系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轻愁。 

“把画轴给沭王爷送去吧。” 
      对魏言回吐出了这么一句话,看着他唯唯诺诺地离开。他漠然地走近窗前,将整个身体都投进那冷冽的月光中。沉默地仰望着黑漆漆的天际,几乎连魂灵都要随着那悠悠的箫声去了。 

背地里操纵叛军的事在偶然的疏忽之下被叛徒捅了出去。于是一群平日里道貌昂然的白道中人,一时躁动。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一双双贪婪的眼睛都瞄准了此刻锋芒最露的白芷山庄。相约屠庄已经不再是秘密,似乎每个人都觉得只要除去了白芷山庄,天下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褚和的这一招确实是最好的办法,而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是不忍再放那人入火坑吧?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褚和的辣手竟然还是把所有人推上了既定的命运。 

很快的,沭王的军队就要到了。这支强悍的军队虽然保得住白芷山庄不糟白道的屠杀,却保不住秋瑟楼里的幽魂。枫叶荻花秋瑟瑟。秦荻,面对赵泱,你当如何自处? 

是不是,还如当年的痴痴凝望?远远的,在残酷折磨的刑罚里追念着那个从来不把你放在心上的人?当年隔着厚厚的土墙,我默默聆听着你凄厉的呼号,知道你承受的屈辱,直到你的声音渐渐嘶哑,你的喘息渐渐微弱。没有来得及啊,哪里想得到那人竟将你独自抛下。 

没有忘记他吗?即使在每每被旧疾反复折磨的现在,你依然渴望着他的眷顾。 

当年一直没有告诉你,他的死讯。而之所以仍然死死咬住那个秘密,是因为发现了你的生存使我平静。望着你眼里一日日堆积起来的失望,觉得胸口的什么东西也渐渐碎裂了。 

他没有死。多年来骗尽天下,却累我反反复复,日日在你的眼睛里感觉着煎熬。 

我不曾后悔。然而时间,终究是到了。 

也不后悔将苏觉送出,只因为他是他最深的眷恋,是将你深深伤害的罪人。 

要你快乐,要你幸福。 

轻轻地拥住你,捧你在我的掌心。却知道了走得越近,却离你越远的寂寞。久远得似自发初覆额起,多少年,为什么你竟从来没有发现过我默默凝望的眼睛? 



忍住咽喉里的一阵叹息,夜凉如水的时候,他到了目的地。 

轻叩陋巷深处的一叶小门,午夜里雪白的月光照亮了人风尘仆仆的棉布衣衫。 

翻手为云覆手雨。掌握着权利的感觉很好;身穿布衣,勒马在蓬户的门前讨碗水喝的感觉本也不错。然而多年不见,什么都已经变了。沧海桑田。一路策马而来,沿路的萧条几乎教他认不出这便是他的生长之处。 

风中摇曳的油灯如豆,云髻半偏的妇人立在门后谨慎地轻声相问。 

“苏子长可在?北疆故友来访。”男子背手言道,眼底闪过了一丝久不见故人的兴奋。 

屋里顿时起了一片兵荒马乱,杯盏跌碎的声音脆生生的,伴着门扉开启的吱哑声。主人惊喜的叠声大唤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响亮。 

祁阳?原来是祁阳来了! 

举盏更添一杯酒,不笑太白笑自家。 

苏济懒懒地触摸着怀里深藏着的玉骨扇,手指细细地描绘着扇骨温润的曲线,似乎是想把身上微醺的酒意也沾染上扇子的主人。荆钗布衣的紫湘微垂着脸自灶间又取了些下酒之物出来,却也不介意明日再也揭不开锅的窘状。 

“这位是?” 

“拙荆。” 

“啊,子长。你原来已经成家了。”怅然若失地,来人复又不甘心地问道,“如今京里大乱,皇族中人已然多数被俘。老百姓流离失所,纷纷逃难去了。子长,你为何不走?” 

苏济默然不语,抬头看了眼立在一旁的紫湘,看见她脸上同样的一抹焦虑。遂长长地叹了口气:“何必多此一问呢?你自是知道这其中因由的。” 

“乱世之中要寻一人已是难之又难的了。”那人赞同地点了点头,自己伸手持签将桌旁油灯的灯心又小心地往上挑了些许。 

“子长可还记得数年前在醉仙楼的初次相会否?” 

“记得。” 

“当时我要你随我回返北疆,你说有过命的兄弟在此地,离不得。” 

“是。” 

半月前,我要你来帮我做事,你说,你的兄弟失了踪影,生死不明,必须等。 

“是。” 

“子长怕是从来没有想过在下的身份吧?” 

“朋友贵在交心,身家却在其次。在这世上只有一种人做不得我的朋友,乃对我兄弟意图不轨者也。”苏济的脸隐没在阴影里,抖动的烛火耀得他的眼睛时不时地反射出了些微紧张的光芒。 

那人浅浅的笑了,脸上有了一丝莫名的动容。朋友……。 

“鄙姓赵,名泱,字祁阳。” 

“你不是……”苏济手一颤,将掌中的杯盏震到了地上,立时摔了个粉碎。 

沭王爷自幼聪慧过人,举国皆知。成年后更是锋芒毕露,光芒直压当朝。可是先帝甚是疼爱这个同母的么弟,惯得是手握重兵。就是太子也不如其权倾一世。 

于是天下的聪明人都知道,这个任性的王爷若无篡位之心,便迟早会惹祸上身。 

果不其然,先帝方崩,当今便开始了明显压制他的举措。然因着这位王爷手里的权势太盛,朝廷终是对他无可奈何。 

自这日起,犹如骨哽在喉,赵泱终成了朝中暗箭的众矢之的。在当今日日处心积虑、不曾稍有间断的努力找借口削他手里兵权的情况之下,不多日,他终于找到了个契机请战边陲。原本,皇帝是万万不敢将更多军权交到他手里的,可是却不料边陲来犯的蛮夷来势汹汹,一时之间竟无将可挡。万般无奈之下,赵家的皇帝终是放他这个小皇弟前往御敌。一是国难当头,谁还顾得了私人恩怨,总要先保住自己安逸奢华的生活才是。而另一层则是纯粹的私心:巴望着,他一个生来锦衣玉食、不知艰辛的王爷死在混战之中,此后永不回朝。 

天下人中,不乏冰雪聪明之辈,何人猜不透这嫉贤妒能又资质平平的中年君主心底的那一点点秘密。 

倒是沭王赵泱领着大军去边陲这日,出了“翰林院秦荻自请外放,得准。”一事,才得天下共震,旁人无不为之侧目。 

秦荻出京述职这日,各酒楼茶馆硬是废了“莫谈国事”的古训,任人议论此事。一时间,竟与当时千城郡王苏觉由中正门被正式抬进来仪殿中这桩奇事成了市井间茶余饭后闲谈的两大京都“惊闻”。 

两年之后,敌军大败,同时边关传信,中有一言道:战况极其惨烈。终沭王薨,师十万尽数同归。且不论百姓心中如何试想,战果却终是如了当今的冀望,内忧外患并除,当真是其人生的一大快事。 

尝有方外贤士叹曰: 

贵胄天生落王家,四爪神蟒披金甲。 

手握虎符分天下,尽享荣宠第一人。 

骨肉兄弟天有定,人心莫测却无影。 

千骑北去军令下,浩浩烟尘掩腥风。 

相看白刃纷纷血,但笑敌寇尔尔势。 

更忆帐下醉压酒,战前将士半生死。 

万里疆域万里空,百世英雄百世梦。 

无尽江山谁人定?青黄蒿草没荒冢。 



他确实没有想到,当初诏告天下已经死去的沭王居然还活着,甚至在数年以前就已经潜回京城打探过消息。 

如今这纷乱的局势里,沭王之所以回来是为了什么?这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了。 

看来麻烦找上门来了!苏济支着额头,显得很苦恼。了然沭王那略带威胁的语气,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再等下去了。 

“王爷。”门外有人低声地唤道。赵泱微一皱眉,正待训斥,只听见那人复又说道。 

城外的人送来一只匣子,说是黄昏的时候有人送来给王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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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藏七尺有男儿,空怀凌云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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