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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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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蜗牛仍然向前爬著,不一会,爬上了鹰足,顺著鹰足,向上爬去,没有多久,竟爬上了鹰背。

这时,那鹰的恐惧更甚,身子剧烈的发著抖,可是仍然怪眼圆睁,显然是鼓足了勇气。

而蓝丝在这时,也开始安慰鼓励它:“再过一会就好了,自此之后,你再也不会受它的气味引诱,自此可以不必再害怕会遇到它,在你的万千同类之中,能有你这样幸运的,不超过十头。”

蓝丝说到后来,那蜗牛又已沿著鹰身的另一边,爬了下来,那鹰的身子,陡然剧抖,同时,颈也扭了过来,颈部形成了一个非常古怪的角度。看它的神情,分明是想啄吃那蜗牛了!

也就在这时,蓝丝陡然一声大喝,伸手在鹰头之上,轻轻一拍。那鹰的全身羽毛,条张倏合,那蜗牛也从鹰身上爬了下来。

蓝丝手臂一振,那鹰双翅展开,一阵劲风过处,已经飞到了梁上,发出了三下长鸣。

我们都去注意那鹰,没有看到蓝丝如何把那蜗牛收起来的,也不知道她把蜗牛收到了何处。

那鹰在梁上大叫了三声之后,又飞了下来,落到了红绫的肩头,神情和刚才大不相同,一副劫难已过,自此天下太平的神气。

红绫虽然和那鹰已可以心意相通,可是看它的神情,也不知发生了甚么事。她望向蓝丝:“你作了甚么法?”

蓝丝笑道:“没有,是这鹰自己克服了一道难关,免去了一个凶险。”

红绫摇头:“我不相信那蜗牛会把鹰儿吃了!”

蓝丝笑:“当然不是,是怕鹰儿会把小绿吃了──小绿这种蜗牛,并非稀世奇种,在沼泽森森之中,多有生长,它们都是鹰隼一类猛禽的克星。”

蓝丝刚才说过“天敌”,这时又说“克星”,可是我们听到这里,仍然不明白,小小一只蜗牛,何以会成为猛禽的克星!

就算这蜗牛含有剧毒,算来,也绝克不到翱翔万里的鹰隼身上。

我正在疑惑间,蓝丝已然道:“这种蜗牛,含有剧毒,一只之毒,可以毒死十头牛。”

果然是有毒,温宝裕首先忍不住:“有毒,又和猛禽有什么关系?”

蓝丝吸了一口气:“对于鹰隼类的猛禽来说,这种蜗牛,有一股异味,一闻到了它的气味,便忍不住要把它啄食,视为天地间第一美味。但一经吞食,不多久,就毒发身亡了!”

温宝裕大声道:“禽鸟虽钝,但知何者有毒,何者无毒,怎会去吞吃有毒之物?”

蓝丝叹了一声:“禽鸟明知它有毒,但是它的气味,吸引力实在太大,大到了绝非禽鸟所能抗拒的程度。一遇到,必然全力以赴,把它吞进肚中,等到毒发已深,再想吐出来,已来不及了。苗疆深山大壑之中,不知有多少一日千里,翱翔九天的大鹰,逃不过这种气味的诱惑而毒发身死的,所以它是大鹰的天敌。”

我到这里,已听出点名堂来了,可是温宝裕仍然不服,红绫更是瞪大了眼睛,不相信会有这种情形。

温宝裕道:“真玄,明知有毒,还要吞它。”

蓝丝道:“一般鹰隼,只怕连它有毒,都未必知道。一旦发现,争相追逐,甚至伤了同类,也要把它吞进肚中去,像这头鹰儿,由于早已通灵,所以知道有毒,这才害怕之至。”

红绫道:“知道它有毒,不吃它便是,怕它何来?”

我叹了一声,代蓝丝道:“你没听说,这蜗牛的气味,对鹰隼来说,是绝大的诱惑,难以抗拒吗?刚才鹰儿,虽然害怕,可是忍不住要把它吞下去的神情,你也是看到了的!”

蓝丝道:“是,若不是重要关头,我轻拍它的头,帮它熬过了这难关,它虽然明知结果,但也是一样会将之啄食,享那一刹间的美好滋味。”

我骇然:“它明知结果如此,还是受不了引诱,那一般不知情的,岂不是更加前仆后继?”

蓝丝道:“正是如此,但经过刚才这一下考验之后,对它来说,生命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了!”

那鹰似乎同意蓝丝对它的评语,又发出了一下高亢的鸣叫声。

当时,我看到温宝裕和红绫,都像是对刚才发生的事,颇有感触,可是他们却也难以有深刻的理会,毕竟他们年纪还轻。

我当然感慨不已,可是在两个年轻人面前,也没有甚么好多说的,大家都只是对这种奇事,感叹了一阵,就放到一边了。

直到没多久之后,我遇见了白老大,和他老人家一说起这件事来,他老人家的感慨,又比我更深了一层,他长叹了一声:“别说禽鸟是畜类,难以忍受引诱,人,总算是万物之灵了吧,明知危险之至,却一样受不住引诱,前仆后继,用生命作代价,去追求的东西还少了么?鹰隼只是受不住蜗牛气味的引诱,明知是死,要去赴险。可是人呢,数数看,有多少引诱,是叫人犯死都要的?”

老人家长叹了一声,接著就数了起来:“名、利、情、义、权、势,没有的时候,拼命去追,告诉他,追到了要用生命作代价,还不是一样没有用。”

我也长叹:“你举的那些,还只是以他自己的生命作代价,追上追不上,付出生命代价的是他自己,与人无尤。最可怕的一种是甚么主义,甚么理想,硬要千千万万人赔上性命,wωw奇Qìsuu書còm网这才是劫数!”

我和白老大感叹良久,结论是:“像那头鹰那样,自此可以摆脱那一劫的人,不是没有,但是极少。而且,到了那种境界,也不再叫‘人’,而是仙、佛、神、鬼,是另一种生命形式了。”

这是题外话,表过不提,却说当下蓝丝望向那盆水,道:“还没开始?”

温宝裕急急道:“还没有──我们有一个朋友,叫陈长青,他说──”

蓝丝突然道:“他已对我说了!”

此言一出,我们都大是愕然,一起望向蓝丝,蓝丝呆了一下:“我就是为此而来的,这位陈先生,陈先生,他……他……好像……好像……”

她的话,忽然支吾起来,温宝裕道:“他好像已经不是人了,是不是?”

若不是我们都有过许多的奇怪的经过,听了小宝这样说,就足以把他当做神经病,但我们既可以接受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又经过小宝说起过他和陈长青之间沟通的情形,所以都很明白温宝裕这句话的意思。

蓝丝又迟疑了一下:“这一点……我还不能肯定,但肯定他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没有见到他的人。”

温宝裕“哼”了一声:“和我的经过一样。”

蓝丝道:“他一开始,就自我介绍,然后训斥了我一大顿。”

蓝丝说到这里,颇有小儿女受了委屈的娇态,温宝裕自然大是怜惜:“他这人,说话没有分寸,不分青红皂白,你别介意。”

蓝丝却又道:“不,他责斥得很有道理──他问了我几个问题,我都无法回答。”

温宝裕道:“他问了些甚么?”

蓝丝吸了一口气:“他先指出我对召集精灵之术,一知半解,我自然不服,但是他几个问题一问,我也不得不承认他指责是实。”

蓝丝虽然还没有说出陈长青问她的是甚么问题,但我们也可想而知,陈长青曾对召灵的后果,告诫过温宝裕,他责问蓝丝的,自然也是这些了。

蓝丝又道:“我又去问了师父,师父说,从来也没有人问过这些问题,从来没有人担心过召来了精灵之后送不走将会发生甚么事,因为在降头术之中,有关鬼魂、精灵,都为施术者所驱使利用,是施术者的工具。”

温宝裕“啊”的一声:“驱使精灵去行事,那……那会……那会……”

蓝丝瞪了温宝裕一眼,温宝裕没说出来,但我们都知道,精灵,既然是那种凶戾的凶煞,那自然做不出甚么好事来,若是利用它的凶戾残暴的冤气,去报仇害人,那才恰当不过!

温宝裕是为了怕蓝丝生气,所以才没有把话说完的。

蓝丝在瞪了温宝裕一眼之后,淡然道:“即使精灵去做甚么,那是施术者的事。”

我沉声道:“那也要施术者能绝对控制召来的精灵才行!”

蓝丝道:“是,陈长青就是问我,能不能绝对,百分之百控制召来的精灵,绝没有出错的机会,我就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这门降头术,绝少人施展,我问了师父,他说,太师父传给他之后,他也没有用过,只知道一代一代传下去,所以,实际情形如何,也要过后方知。”

我吸了一口气:“第二个问题,应该是:一旦失去了控制,如何处理?”

蓝丝点头:“这个问题,我自然也无法回答!”

她说到这里,望向温宝裕:“我并不怕有甚么意外,再有意外,我相信我还可以自保,但是你,你们并无降头术防身,只怕会有意想不到的……”

她也说不出会有甚么来,所以说到这里,就住了口,而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是要温宝裕不再施行这召集精灵之术。

温宝裕顿足道:“陈长青真可恶!”

六、困境

我道:“不能这样说他,他必定是知道些甚么,所以才阻止我们的。”

红绫和温宝裕两人,都有不以为然的神情。我提高了声音:“我也不愿意就此放弃,但是,我们至少应该尊重一个久未相见,下落生死不明,生存状况如谜的朋友的忠告。我们牺牲的,只不过是一些好奇心而已!”

一来是我说得十分郑重;二来,所说的也确然是道理,温宝裕首先举起双手来,大声道:“好,陈长青,就听你的话!”

他说了之后,又道:“不过你也是半吊子,你自己如今情形如何,也不对我们说!”

红绫立刻响应:“是啊!你竟然能随便来去,找自己要找的人,可是成了仙!”

对陈长青劝不动温宝裕,竟然可以立刻去找蓝丝一事,我也大是奇讶。当红绫这样说的时候,我留意到蓝丝有几分欲语又止的神情。

红绫又道:“我们来假设一下陈长青如今的处境。”

温宝裕叫好,蓝丝则已走近那盆水,只见她双手,伸进水中,在水中上下翻腾的那些粉末,竟然一下全都聚在她的手上。

再见她高举双手,搓动了几下,那些粉末,自她的双手之上脱落,一起落入她的衣袖之中,转眼之间,她手上再无一点粉末。

我常说:一流降头师的各种手法,比超流的魔术师更魔术,在蓝丝的行动上,又得到了证实。

蓝丝又从温宝裕的手中,接过剑盒来,伸手在盒上按了一按,再取过那柄大剑,伸手在剑上轻抚,然后,带著两把剑,走进了寒光阁。

我们都没有问她取了剑之后的那两下动作是甚么意思,猜想是在安抚剑上的精灵。

不一会,蓝丝出来,又伸手在不知甚么地方,取出了一节竹筒来。红绫一见就大喜,叫道:“你一来,我就知你身上藏著好酒,只是你身上古怪东西太多,我不敢出声!”

蓝丝把竹筒抛给了红绫,红绫接了过来,等不及待打开,才一口,便把竹筒中的酒,喝了个涓滴不剩,竟连那酒是甚么颜色的,也未曾看清!

红绫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蓝丝向红绫要回了那竹筒,温宝裕已推过几张瓷凳来,我先坐下,温宝裕已先就陈长青情形发表意见:“他现在已不是人。”

他这句话说得很是肯定,但是各人听了,并没有立刻同意的意思。

因为,若是肯定了这一点,接下来的推测,与不接受这一点,会有极大的差别。

温宝裕见我们没有立即同意,就强调道,如果是人,就不可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这话一出口,我、红绫和蓝丝三人,就一起叫了起来:“太可以了!”

温宝裕也知道自己说溜了嘴,忙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打了一下:“我的意思是,难以做到像他那样地闻声不见人,而且,事实上根本没有声音!”

他一面说,一面望著蓝丝,寻求她的支持。

蓝丝道:“如果他已学会了‘他心通’之类的神通,他就能做到这一点。”

温宝裕扬声:“所谓‘他心通’是双方面的,也就是说,要甲、乙两个人,都掌握了这神通,才能互相通讯,而我,虽然不会,也可以和他沟通。可知那是另一种方法,是他的一种能量在影响我的脑部活动,人,很难做到这一点。”

温宝裕说了半天,就是想证明陈长青“不是人”。我道:“别忘记,陈长青和我们分开,是去‘学道’,要是他学道有成,他自然可以有种种神通,而‘神游’,正是他学道的内容之一。”

温宝裕对我的说法,居然不反对,他道:“是啊,他若是学道有成,那他已不是人了。”

红绫笑了起来,“不是人的意思,不一定说他就是鬼,对不对?”

温宝裕跳了起来:“你到现在才明白啊!不是人,当然不一定就是鬼,可以是神仙妖怪精灵邪魔,何必一定是鬼,即使转了生命形式,也不可以说不是人。”

我举起手来:“这个问题不必争了,我同意,陈长青现在已不是人。”

我下了这个结论,温宝裕并不因为他的假设得到了确认而高兴,反倒很是忧虑,他道:“他已不是人,而且情形很不好。”

我吸了一口气:“这一点,也可以确定,但是,是一种甚么样的‘不好’呢?”

温宝裕又想说,但红绫伸手,拦住了他的手,蓝丝同时道:“让别人说几句。”

温宝裕抢说话的本事,天下第一,若不是红绫和蓝丝如此这般,我当然可以说上几句,她们两人,只怕就没有发表意见的机会了。

当下温宝裕鼓起了腮,表示不再说话,红绫道:“他以鬼魂的方式存在的可能性较大。”

这一点我也同意,因为他本来不想出声,是温宝裕的咒语,令他出了声的。

我望向蓝丝,蓝丝点了点头:“那咒语,是专对付鬼魂的──在念诵的时候,会产生一种力量,看念诵的人本身的能力而定,可以把鬼魂驱赶出一定的距离去。”

温宝裕急呼一口气:“是很不友好的驱赶?”

蓝丝笑了起来:“我不知道,我没有试过被赶的滋味,我不是鬼魂。”

我道:“被驱赶,总不会是愉快的经历,像某种超音波,可以赶走一些啮齿类的动物,被赶的动物,有时甚至会感到痛苦。”

温宝裕顿足:“如果知道他在,我也不会念那咒语!”

他说了之后,立时又道:“可是不念咒语,也不知道他在──他为甚么回来了,却又不让人知道呢?”

蓝丝说:“当然是他的处境,十分不好,给我们知道了,一定会帮他,可是又无从帮起,所以他就不想给我们带来为难”

我感叹:“对,这正是陈长青的性格,他很能为别人著想,尤其为朋友著想。”

温宝裕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帮他,只要有人肯为他死!”

我用力一挥手:“这种说法,我认为是他的夸大,他说话一贯十分夸张,哪有一个人死,可以解另一个人困境的情形!”

温宝裕的样子,突然变得很是神秘:“假设他……失去了身体,只是鬼魂的状态存在,那么,{奇}他就需要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书}那情形和黄老四的鬼魂进入小女孩的身体一样,{网}不然,鬼魂就一直是孤魂野鬼,而如果他要入某一个人的身体,那么,某一个人,自然就等于死了!”

温宝裕一口气说下来,我道:“他现在失去了身体,这一点听起来很可能,但那是最不成问题的问题──勒曼医院之中,有的是身体,他自己只要有一根头发留下来,立刻复制一个他自己,也容易之至!”

经我这样一说,各人也连连点头,都觉得陈长青目前如面临困境,那也必然不是失去了身体那么简单,而另外还有因素。

我提出了这一点,并且说:“我们对于人的身体和灵魂,虽然有了一定的认识,但是在身体和灵魂分离之后的情形,都几乎不了解。”

温宝裕纠正了我的话:“我们只是对身、灵分离之后的灵魂的情形不了解。”

我想了一想,向温宝裕嘉许地点头──他的修正,是科学的。在灵魂和身体分离之后,身体的情形能够了解,都被处理掉了,或烧成灰,或制成木乃伊,全身土葬的,奇Qīsūu。сom书也总归化为尘土,纵有千年不烂之身,也是毫无用处,古埃及坚信灵魂在离开身体之后,还会回来,但是至今为止,他们的信仰,似乎还没有甚么事实提供。

所以,灵魂和身体分开之后,对身体的情形,我们有足够的了解,所不了解的部分是灵魂部分。

红绫略有异议:“我们对灵魂,也不是一无所知。”

温宝裕道:“请举出所知的情形。”

红绫充满自信:“所知不少,第一种情形,灵魂到了‘阴间’──这‘阴间’,不止一个,都是由外来力量所建立的。”

她这样说的时候,向我望来,我点头表示支持她的说法。红绫又道:“另一种情形,灵魂独自存在,这一类的孤魂野鬼,为数也不少。”

温宝裕大声道:“对,这一类的处境,像是不很好,都急于再找身体,像黄老四的鬼魂,就这种情形──什么时候,我再去找他,好好问一问。”

红绫续道:“第三种情形,是投入了轮回──这似是灵魂寻找新身体的一个普遍而正常的程序。我们如今所理解的轮回,是宗教性的,但是诸神菩萨,来源都不是地球,那么,谁在控制轮回,也就不难推测。”

谁在控制轮回呢?当然是一种超越地球人的能理解的力量。

宗教传说中的生命轮回,并不空泛,而且相当具体,一只大转轮,轮上有六个入口,大轮在缓缓转动,等待获得新身体的灵魂,就在一种自己不能控制的力量下,投入这六个不同的入口之中。

六个入口中,只有一是可以获得人的身体的,其余获得的,可能是牛狗羊的身体,更等而下之,获得的可能是虫蚁蛇蛙的身体,这一切,全都要靠这个灵魂生前的行为来评定。

评定者,自然就是轮回的主宰者──他的决定,甚至是最后决定,不得有异议。

就算是获得了人的身体,他有各种各样境遇的不同。获得人的身体的过程,称之为“投胎”,这新的身体是健康是孱弱,是男是女,将来是富贵还是贫贱,是聪颖还是愚鲁,也就早已由主宰者作了决定,其分配的标准,也是依照生前的行为而定。

而生前的行为,应该如何,可获得最好的身体,也是有标准的,而且这个标准,绝不神秘,早已公开,人人可以遵循──世上尽管遵循的人不多,可是那标准是一直竖立在那里的。

宗教尽管有形式上的不同,但是在这个原则上,却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这可能就是诸神的原则。

比较起灵魂只聚集在阴间,或是自由游荡,卷入轮回,似乎有更复杂的意义,因为那是生命的一种延续方式。尽管这种生命延续方式,还有许多不可解之处,但那是灵魂离开了身体之后的一个动向,也应该获得肯定。

所以,我们对红绫的这个说法,也没有异议。

红绫又道:“至于第四种情形,那就是不在阴间,超越轮回,从此不再要身体,另一种生命形式,所谓与天地同寿,再也没有因需和身体结合生存而带来的苦痛,那就是成仙了。”

蓝丝点头:“神仙境界,就是如此。”

红绫道:“剩下来的一种,是灵魂就此消失,再也没有任何形式的存在──生命至此,也画上了句号,彻底结束了。”

大家都不出声──当然不是否定会有这种情形出现,而是都在想:这种情形是幸还是不幸,如果说宗教观念,灵魂和身体分开了,没有了身体所带来的种种苦痛,是谓之“超脱”。那么,灵魂的单独存在,难道就没有苦痛了吗?

当然不是。单独存在的灵魂,其苦痛不比和身体共存时为少,在我的经历之中,从“木炭”或“极刑”,从黄老四到附在剑上的精灵,只怕仍然在苦海之中浮沉,并未有甚么解脱。

那么,就只有连灵魂的彻底消灭,才能算是真正的大解脱了。

然则,灵魂又用甚么方法来进行大解脱呢?人可以很容易地把身体和灵魂分开,但是要使自己的灵魂消灭,不知该如何进行?

我思绪很是紊乱,事实上,讨论这样的问题,一定会产生一种令人虚荡的感觉,因为所讨论的一切,都不是脚踏实地,全凭想像的。

而且,有的情形,连想像都在所不能,像灵魂若是追求彻底的自我消失,就无法想像该如何进行!

想到这里,我先是发了一阵呆。接著,陡然捉摸到了一些头绪,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声低呼。

各人都向我望来,我先是无意义地挥著手,接著道:“陈长青他现在……是以鬼魂状态存在,如果他有极处的困扰,那么,应该就是他想摆脱这种形式。”

温宝裕把我的一番话,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了出来:“他不想做鬼!”

蓝丝道:“所以,他想找一个身体,或是加入轮回?”

红绫明白了我的意思,她道:“他也不想做人!”

大家都明白了。

一时之间,没有人出声,我双手握著拳,心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烦躁。

陈长青看破红尘,放下了荣华富贵,人间逍遥的生活,那种生活,是许许多多人梦寐以求的目标。

可是陈长青放弃了这样的生活,去参研生命的奥秘,那当然是为了追求一种解脱。

他要追求的解脱,是要超越生命的羁绊,不再受生命的约束,这是一种理想的境界。在想像之中,到了这种境界,生命才是真正的逍遥乐事。他追求的这种解脱,甚至可以说是生命形式的一种彻底的转换。

地球人之中,追求这种解脱的,当然不止他一个人,古今中外有许多人在追求。用的方法,各自不同,有很少成功的例子,极多没有下文。

假设陈长青追求成功了,他得到了解脱,灵魂和肉体分离了,生命形式转换,他以为解脱了。

但是,残酷的是,实际的情形,和想像的绝不相同,做到了这一点,并不能得到解脱──情形如何不得而知,但总之不是真的解脱!

他在未经过这一层解脱之后,是一个烦恼苦痛的人,在经过了如此难的过程之后,他“成功”了,不再是一个充满了生老病死苦痛烦恼的人,但却是一个情形更糟糕的灵魂!

由人变灵魂容易──至少可以想像,但是由灵魂要到达一切全都虚无的境界,却又该怎么做呢?

不但我们无法想像,陈长青也显然找不到方法,所以它如今是一个苦痛的灵魂。

他要追求更进一步的解脱,大解脱!

或许,那种解脱,才是真正的解脱,但是,那是人永远无法获得答案的事。人以为死了,灵魂和身体分开了,就得到了解脱,而无法知道分开了之后的情形。

灵魂和身体分开之后,身体已无知觉,有知觉有意识的是灵魂,所以到了那时,情形如何,也只有灵魂才知道,人是不知道的!

人要想知道那一部分的情形,必须把自己的存在形式,从人变成灵魂。

人认为放弃了身体,就可以得到解脱──对人来说,那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这种观念,很多时候,来自宗教概念的灌输,有一些宗教,特别强调这一点,强调人在不要肉体之后的种种情形,视为乐;而把人有身体的阶段,视为苦。

所谓生、老、病、死之苦,都是身体带来的,七情六欲,也全是为了满足身体的需要,所以造成了一种想法:不要身体,一切苦痛烦恼,也就随之烟消云散,自此得到了解脱。

确然,作为“人”这种生命形式,苦痛烦恼,都来自身体,由此便形成了不要身体便得解脱的观念。而实际上,若是没有了身体,也确然可以把生命从身体所造成的痛苦之中,释放出来。

当年释迦牟尼,看到了众生之苦,想拯救众生于苦海,就很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但是,在没有了身体所带来的苦痛之后,是不是就此没有苦痛了?

灵魂这种生命形式,难道就一无痛苦吗?

有不少例子,甚至是我的经历,都说明并非如此,灵魂一样会有苦痛,那么,要再进一步地寻求解脱,在身体的解脱之后,再要灵魂的大解脱,应该怎么做?像舍弃身体一样,舍弃灵魂?

舍弃身体容易,这灵魂,又如何舍弃法?

我一路想下去,思路虽然紊乱,但是却觉得,越想越接近陈长青的处境。

这时,我们几个人都各自在思索,我最先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假设──就是我刚才所想的,所以我举了手,再从红绫手中,取过酒瓶来,喝了一大口酒,才把我刚才所想到的,说了出来。

红绫、温宝裕和蓝丝,都有很高的领悟力,我说到了一半,他们便已知道了我所设想的内容。

等到我说完,温宝裕陡然怪叫起来:“我明白了。”

我们都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甚么,所以都向他望了过去,只是他又是顿足,又是捶胸,又叫了几遍“我明白了”,神情激动之至。

红绫不耐烦,一把将他拉住:“你明白了甚么?”

温宝裕道:“陈长青说过,有甚么人,若是能帮助他,除非是死!”

红绫和蓝丝听了,还是一脸的疑惑,但是我不禁“啊”地一声──我也明白了!

现在,陈长青若是处于一种困境之中,那么,他是处于一种灵魂的困境中。

灵魂的困境,是一种甚么样的困境,只有灵魂才知道,夏虫不可以语冰,人不可能了解灵魂的困境。之所以,要帮助在困境中的灵魂,人无能为力。

这情形,就像要帮助一在困境中的人,灵魂也无能为力一样──两种不同存在形式的生命,无法相互帮助。

举个实际一点的例子来说,一个人若是被困在网中,当然只有另一些人才能帮他脱困,灵魂是无能为力的。同样的,人也无法帮助灵魂。

只有灵魂才能帮助灵魂。

只有人死了,人才变成灵魂。

所以陈长青才说,若有人顾意帮助他,除非这个人愿意死。

由此可知,我的假设,接近事实!

我的假设,略作引伸,至少已证明了两点事实:其一,陈长青确实处于困境之中,需要帮助。其二,可以有力量帮助他,灵魂可以帮助他。

经我略一提点,红绫和蓝丝也明白了,蓝丝立刻抱住了温宝裕,温宝裕也反抱蓝丝,两人表现出了一副难分难舍的情状来。

那情形,就像是温宝裕要为友舍身,而蓝丝却大是不舍一样,看得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大喝一声:“你们别玩了,若是只有灵魂可以帮助他,也不必要我们亲自灵魂出窍。”

红绫一拍手:“是啊,‘阴间’有的是灵魂,和李宣宣联络一下,派几个能干的,去帮帮陈长青,就可以了。”

我当然不认为事情就这样可以解决,但是红绫的主意也不错。

七、生命规律

在一二三号的那个“阴间”中,有的是灵魂,若是只有灵魂才能帮助灵魂,那么,红绫的办法,确然可行。就算帮不了陈长青,那么,至少灵魂比较容易了解灵魂的处境,陈长青究竟是在一种甚么样的困境之中,通过灵魂去了解,也比较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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