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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偕行-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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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问绿茶:“刚才东儿说去请大夫去了,怎么还没有进来?”

绿茶忙道:“奴婢去二门上等着去。免得这群婆子不知道利害,误了齐三小姐的伤。”

顾夫人“嗯”了一声,让绿茶自去料理。自己亲自展开罗汉床旁边堆着的一床兰花袷纱被,给只身着中衣的齐意欣盖上,又让人拿了冰盆过来,浸了两块帕子在里面,绞干了,搭在齐意欣额头上给她降温。

顾远东来到外院,立刻去了顾家关押人犯的院子,问一直候在那里的顾平道:“有没有问出来是何人主使?”

顾平先前只留了一个活口王二,现下已经抓了过来问话。

顾平摇了摇头,有些垂头丧气地道:“没有。我们各种大刑都上了,王二还是说不出所以然。看起来他是真的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王二到底是怎么说的?”顾远东走进刑室,看了一眼绑在屋里柱子上,已经成了一个血人的王二。

顾平拿起一旁的口供签押本,指给顾远东看:“王二说,半个月前,有一家有钱人家的夫人,托中人寻他做这桩买卖。让他在七月十五,齐家三小姐去潭柘寺上香的时候,将轿子劫走,在外面过一夜,明日自然有人去他那里寻回齐三小姐,再大张旗鼓地送回齐府就是了。”

顾远东的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道:“肯定是那个女人!”

顾平挠了挠头,劝顾远东:“二少,话不能这么说。再说,王二后来还见过那位夫人一面,听王二说得,跟那个女人完全不相干。二少是太有偏见了。人家虽然是继母,可是对齐三小姐,向来比她亲生的女儿还要好。在这东阳城,人家的品行是有口皆碑的,就连齐三小姐也视她为亲娘。——都说后娘难做,人家做到这样,也仁至义尽了。”

顾远东没有说话,伸手取过一旁墙上挂着的步枪,对着柱子上绑着的人啪啪啪连开三枪,打死了王二。

“拖走,同妹妹的乳娘和贴身丫鬟的尸体放在一起,送给齐府的赵夫人。”赵夫人便是齐意欣的爹齐利坚后娶的填房,跟顾远东的奶奶顾赵氏,还是远房亲戚。

第4章 同气连枝 中

外面的天色逐渐昏暗,暮霭沉沉。

顾家大宅在东阳城西北面,是东阳城最大的朱雀大街的尽头拐弯的地方。

齐家大宅却是在东阳城的东南面,和顾家隔了半个东阳城,遥遥相望。

此时已到掌灯时分,正是各家各院吃晚饭的时候。

齐府的后院正房承平院里,齐大老爷齐利坚的继室夫人齐赵氏在屋里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不断地往窗外打量。

等了好半天,才看见一个婆子匆匆从院子的角门进来。

齐赵氏赶紧从内室绕出来,来到堂屋里坐下。

那婆子进到堂屋,给齐赵氏行了礼。

齐赵氏忙问她:“可知道三小姐回来了没有?”脸上的样子十分焦急:“这一大早就去上香,怎么都天黑了还没有回来?今儿可是十五,一大家子都要去老太太那里吃饭,她若不去,老太太那里不好交待啊!”

齐家人多,平日里只是初一、十五,一大家子人去齐老太太那里吃饭。旁的时候,都是各房领了饭菜,在自己屋里吃饭。

那婆子也跟着点头道:“太太说得是。若是平日里,就先瞒着老太太那里,等人回来了再说,也没什么不妥。可是今日正是一家大小一起吃饭的日子,三小姐本来就是老太太的心肝肉,怎么可能不问的?”

齐赵氏眼里急得流下泪来,对那婆子道:“你再找几个人,悄悄地出去寻一寻。千万不要声张,不要让旁人知道了。”大姑娘到晚上都不回家,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那婆子自然知道利害,忙道:“夫人放心,奴婢理会得。”

齐赵氏点点头,正要让她下去,外面又冲进来一个婆子,咄咄嗦嗦地跪在齐赵氏脚边回道:“太……太太……顾家的副将顾平顾大人,带了三具尸首……说要送给太太……”说得莫名其妙。

齐赵氏十分惊讶,忍不住嘀咕道:“怎么可能?顾二少不是去西大营练兵去了吗?顾平怎么会在东阳城里?”顾平和顾二少的关系,东阳城里的人都知道,一向是焦不离蒙,蒙不离焦的关系。

旁边垂手候着的婆子闻言,右眼微微跳了两下,便更深地低下了头。

齐赵氏闭了嘴,整了整发髻,道:“带我去看看。”

说着,伸出手来,一旁垂手侍立的婆子赶紧扶着齐赵氏的手,一起往外院去了。

外院的一个偏远院子的角落里,并排躺着三具盖了白布的尸首。

齐赵氏扶着婆子的手,对着一身戎装的顾平微微欠了欠身,问道:“顾副将贵脚临贱地,可是有事?”

顾平忙侧身避过,对齐赵氏拱手还了半礼,恭敬地道:“齐太太,您请看看这三个人,您可认得?”说着,让人揭开了盖着尸首的白布。

齐赵氏拿帕子捂着鼻子和嘴,借着廊下昏黄的灯光,匆匆扫了一眼。看见齐意欣的乳娘和贴身丫鬟的额头上,都有一个黑乎乎的弹孔,明显是被一枪爆头致命的,很是吃了一惊。

“这两位,是我们……家的下人。旁边的那个男子,我却不认得。”齐赵氏定了定神,对顾平回道。

顾平点点头,再问齐赵氏:“齐太太,这两个下人,到底是服侍谁的?”

齐赵氏却不肯说,不虞地道:“不过是做粗活儿的下人,哪里服侍过主子?”倒是不肯承认是齐三小姐的贴身侍婢,确实是真心为齐三小姐打算的。

顾平赞许地笑了笑,对齐赵氏道:“既然是府里头的下人就好。我们二少想跟太太转告一声,说这两个下人,今日下午在东阳城的大街上遇到劫匪,不幸身亡了。有人认得是齐家的下人,便让我送过来,齐太太也好处理后事。”

听了顾平的话,齐赵氏眼色沉了沉,试探着问:“二少回来了?”

顾平转身命人将王二的尸身抬走,又对齐赵氏道:“下午刚回来,遇到去潭柘寺上香的齐三小姐,就请到我们府里做客去了。——齐太太也知道,我们夫人一向视三小姐如同亲生,说了好几次,想接三小姐过去住几天,因二少事忙,都没有成行。今日遇到了,拣日不如撞日,就一起过去了。”

齐赵氏心领神会,心里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脸上又欣喜了几分,对顾平行了大礼,又道:“请代我向二少谢过。我们三小姐一向娇生惯养的,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二少海涵。”又吩咐自己的丫鬟:“去三小姐院子里说一声,让她们给三小姐收拾包袱,送到顾家去。”

顾平忙阻止道:“齐太太不用着忙。我们夫人给三小姐备得齐全,齐太太不用担心。”

齐赵氏嗔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你们夫人备得,是她的一片心。我备得,是我的一片心,这哪能一样呢?”言笑盈盈,艳丽的脸庞如同盛开的牡丹,美不胜收。

顾平看着一呆,有些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齐赵氏转身领了顾平去客院招待,又命一个婆子留下来处理齐意欣乳娘和贴身丫鬟的后事。

一路上齐赵氏对顾平推心置腹:“我们三小姐命苦,从小就没了亲娘。这府里的人也就多疼她一些,我自然也不例外。她妹妹和弟弟,我都命他们让着姐姐,不要惹姐姐生气。所幸三小姐是个懂事守礼的大家闺秀,并没有因此恃宠生娇,对弟弟、妹妹十分关照,实在是可人疼的孩子。——她祖母前些日子病了,三小姐去潭柘寺祈福许愿过。如今病好了,三小姐便执意要去潭柘寺还愿去。”

顾平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跟着齐赵氏来到客院上房坐下,喝了杯茶,便告辞离去。

等顾平走了,齐赵氏才叹了口气,起身带着丫鬟婆子回了内院。

正是要吃晚饭的时候,齐赵氏便带着人直接去了齐家老太太齐叶氏所住的荣养堂。

齐赵氏所出的两个孩子齐意娟和齐意诚已经带着各自的丫鬟婆子,早早地来到荣养堂,在祖母齐叶氏面前说笑凑趣。

第5章 同气连枝 下

齐叶氏眯着眼睛,看着两个小孙女小孙子在面前凑趣,胳膊里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不断摩索那毛,也不说话。

见齐赵氏带着两个丫鬟,一个婆子走进来,齐叶氏歪靠在罗汉床头的大迎枕上,问齐赵氏:“三丫头呢?怎么这早晚了,还不见人影?”

齐赵氏笑着福了一福,道:“回老太太的话,我们三小姐早上去潭柘寺给老太太还愿去了。回来的时候,恰好遇到顾家的二少爷,说顾夫人想我们三小姐想得紧,就接到顾家去住几天。”

齐赵氏走过来,坐到了齐叶氏边上,从丫鬟手里取过美人捶,帮齐叶氏捶腿,微偏了头,笑着道:“才刚顾家派了人过来传话,媳妇就赶着让三小姐的丫鬟收拾了她常用的物事,连人带东西,都送到顾家去了。——这次可得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大概才会回来。”

齐叶氏听了,脸上笑开了花,抱着怀里的波斯猫,低头拨弄着猫脖子上的细长软毛,道:“我们这三丫头,是投了顾夫人的缘。”

齐意娟见状,走过来拉着齐赵氏的衣袖,撒娇地道:“娘啊,我想姐姐了,送我去跟姐姐做伴吧!”

齐意诚也走过来,对齐叶氏大声道:“奶奶,我要去顾家,跟顾二少学枪法!——我们学里的同窗,都说顾二少百布穿杨,枪法如神呢!”

齐叶氏没有理会齐意娟,倒是对齐意诚笑着点头道:“想着学枪法,也不算是出格。也罢,等你三姐姐回来,你跟她说说,顾二少当你三姐姐是亲妹子一样疼,只要你三姐姐说句话,顾二少说不定就收了你这个徒弟的!”

齐赵氏忙起身给齐叶氏又行了一礼,道:“多谢老太太提点。三小姐对他们略好一些,他们姐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成日里粘着他们三姐姐,我会管着他们的。”说着,便转身收了笑容,对齐意娟道:“你今日的大字都写了没有,还有刺绣,厨艺,算术课,都学得如何?”

齐意娟嘟了嘴,扭到齐叶氏身边,半跪在脚踏上,低声道:“三姐姐从来不去上课,为什么就要逼我?”

齐叶氏睁开半闭的眼睛,笑了笑,抚着齐意娟的头,道:“好,好,我们娟儿也不去了。以后就跟着祖母,好不好?”

齐意娟大喜,鸡啄米似地狂点头:“奶奶说话算数?!”

齐赵氏也又惊又喜,看着齐叶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太太,可别太惯着她小人家……”

齐意娟拉着齐叶氏的手,冲着自己的娘和弟弟做了个鬼脸,十分得意。

齐叶氏笑得十分慈祥,只是瞥了齐赵氏一眼,便问道:“老二和老三怎么还没有来?”问得是齐家二老爷和三老爷。

齐赵氏正要使人去叫,二老爷和三老爷携着他们的一家大小都进来了。

齐家大老爷去了京城谈生意,不在家里面,此时家里的人都到齐了,齐赵氏便出去命厨房的人端菜上来开饭。

和齐家隔了半个东阳城的顾家,此时也正是晚饭时分。

顾家没有齐家那么多的人。顾老夫人赵氏原是东阳城里的后起之秀赵家的远房偏支,早年嫁入了顾家,生了一个儿子,便是如今江东十六郡的大都督顾为康。

顾为康的爹以前是个秀才,后来中了举之后,便一病不起了。顾为康由寡母拉扯长大,十分孝顺,只是不善文而喜武。后来从军之后,恰逢其会,升至将军,又娶了宗室之女范灵均为妻,更是官运亨通,如今是这江东十六郡的无冕之王。

赵家那么多女儿,反而只有这旁支的赵氏嫁得最好,所以赵家也顾不得前倨后恭,将顾赵氏硬是写入了赵家嫡支,为赵家撑门面。

顾赵氏求之不得,将赵家当作了娘家走动。孝顺的顾为康为了老娘高兴,自然对赵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赵家讨了不少便宜。

原本齐家才是江东十六郡的商业霸主,可是自从齐家的主母齐裴氏过世之后,齐家的生意便渐渐被赵家、叶家和李家蚕食,逐渐有分庭抗礼之势。

顾老夫人坐在饭厅里面,看见只有儿子顾为康的二房,自己的远房侄女赵氏,人称小赵姨娘的,带着她所出的一儿一女陪着自己吃饭,有些不高兴,耷拉着眼皮问道:“夫人呢?她如今越发托大了,不来吃饭,给我老婆子打个招呼总行吧?”

小赵姨娘站起来帮着布筷子,给顾老夫人盛汤,一边笑着帮顾夫人范氏解释:“姐姐管家事忙。今儿听说齐家的三小姐过来做客,想是耽搁了,一会儿就来。”

顾老夫人点点头,低头喝了一碗汤,对小赵姨娘叮嘱道:“既是齐家的三姑娘来了,你吃了饭,也带着两个孩子过去瞧一瞧,打个招呼,不能失了礼数,就让人笑话了。”

小赵姨娘知道顾老夫人出身寒微,自从儿子顾为康有了大出息之后,就特别注重礼数,忙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躬身应了声“是”。

顾老夫人笑着让她起身,道:“你呀,也太知礼了。这里就我们娘儿几个,你不要这样拘束,来,坐着咱们一处吃饭,也亲香些。”

正说着话,顾远东大步走了进来,对着顾老夫人行了礼,恭恭敬敬地叫了声“给奶奶请安。”

看见顾远东进来,顾老夫人皱纹密布的脸上乐开了花,伸手冲顾远东招手:“东儿,快过来!奶奶有半个月没有见到你了,不说要去一个月,怎么半个月就回来了?”

顾远东走到顾老夫人身边坐下,瞧了瞧桌上的饭菜,笑着道:“奶奶这里的饭菜就是香。”说着,转身对旁边伺候的丫鬟道:“给我拿一幅碗筷过来,我要陪奶奶吃饭。”

说得顾老夫人心花怒放,一迭声让人去给顾远东做他最喜欢的坛子肉去。

顾远东忙拦着顾老夫人,道:“上官夫人一会儿要带上官七少过来做客,孙子还要去陪客呢。奶奶就不用着忙了。”

顾老夫人知道,上官七少是齐家三小姐的未婚夫,笑着打趣道:“哟,还追到我们家里来了!”

第6章 兄妹异心

顾远东和上官七少上官铭也是从小就认识的,不过真正跟顾远东交好的,是上官铭的大哥,上官家的大少爷上官辉。上官铭的年岁比顾远东要小七岁,从小就崇拜这两位哥哥,是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尾巴。

听见顾老夫人揶揄上官铭,顾远东笑着猛点头:“奶奶是明眼人,可不就那点儿小心思?那上官小子还嘴硬不肯承认呢!”

听着顾远东说话,小赵姨娘所出的两个孩子面色各异。小赵姨娘的女儿顾远南,今年十五岁,和齐三小姐同岁。另一个是儿子顾远北,今年才十三岁。

顾远南平日里最崇拜自己的大哥顾远东。看着大哥顾远东顾盼神飞的样子,顾远南忍不住挪到顾远东身边的位置,伸了筷子夹了一筷子笋干炖肉放到顾远东的碗里,怯生生地道:“大哥,这个菜,和坛子肉一样好吃,又比坛子肉香甜,不腻味。”

顾远东依然偏着头看着顾赵氏说笑,似乎没有听见顾远南说话,也没有回头看顾远南一眼。

小赵姨娘看见顾远南泫然欲泣的样子,有些心疼地走过去,给顾远南夹了一筷子菜,道:“乖囡,多吃些,是不是功课太忙了?看你都瘦了。”

顾远南不再说话,默默地低头吃饭。

顾远东本来说是要过来陪顾老夫人吃饭,可是自从顾远南在他碗里放了一筷子菜之后,便再也没有动过筷子,只是陪着说说话,等顾老夫人吃完了,就告辞离去。桌子上给他盛的一碗饭,分毫未动。

顾远南咬着下唇看了那碗堆得山高的祥云龙纹冰瓷碗,默默地伸手端到自己面前,大口大口吃起里面的饭菜。

顾老夫人吃完饭,用茶漱了口,正躺到南墙底下的罗汉床上,由小赵姨娘服侍着吃水烟。

顾老夫人的水烟袋,是顾老夫人的儿子,江东十六郡的大都督顾为康孝敬的,十分讲究。一般的水烟袋,都是白铜或者青铜所制,顾老夫人的这个水烟袋,却是纯银所制。烟嘴部分是一块上好的老坑翡翠。袋身上嵌珐琅螺钿,装饰成南极仙翁的图案,栩栩如生。

顾老夫人打了个哈欠,明显烟瘾又犯了。

小赵姨娘轻轻含了一口茶水,从水烟袋的吸管部分吐入盛水斗,再吸一口气,听见盛水斗里发出咕噜的声音,便是装好了仓水。

顾老夫人嗜好水烟,顾为康的手下也都知晓,给顾为康送了不少各地的名贵水烟丝。

顾老夫人最爱吃的,是从外洋进口的一种水烟丝。这种水烟丝,是将晾晒过的烟叶用清水湿润之后,抽去烟叶上的筋脉,再喷上水,加入香麻油、盐、各种香料压制而成。外洋进口的这种水烟丝,有种特殊的香料,是本地没有的,让人吃了一次就再也放不下。

小赵姨娘从罗汉床靠墙的一排小柜子里抽出最顶上的抽屉,取了一撮顾老夫人最爱的水烟丝,手势熟练地装在了烟袋里。再取了一根纸煤过来,拿打火机点燃它,便燃起了一点红红的灰烬。再将暗红的火头送到嘴边,照准力道吹一吹,火头便随着气流跃上纸煤的端头。

本来自从顾为康给顾老夫人弄了个最新奇的外洋出品的打火机回来,吃水烟的时候,就不需要再吹纸煤了,可是顾老夫人就好这口,非得让小赵姨娘给她现吹不可。小赵姨娘对此技十分娴熟,吹起纸煤来火候掌握得很好,让人看起来也舒服。

给顾老夫人点燃了水烟,小赵姨娘便将水烟袋捧到顾老夫人手边,让顾老夫人抱了水烟袋,闭上眼睛,满足地吞云吐雾起来。

顾老夫人深吸了一口,又徐徐吐出,才满足地长叹一口气,对小赵姨娘道:“好了,你去吃饭吧。”

小赵姨娘方才笑着应了,坐到了桌前,却看见女儿顾远南捧着顾远东的碗,大口大口吃着里面的饭菜,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面,波光粼粼,和小赵姨娘一模一样。

小赵姨娘皱了皱眉头,对顾远南道:“南儿,放下碗。那是你大哥用过的。你又不是没有饭吃,何必吃人家的残羹剩饭?”

顾远南倔强地又快速扒了几口饭,道:“大哥一口都没有吃过,还是干干净净地,倒掉太可惜了。”

小赵姨娘给自己夹了些菜,顾不上再说话,赶紧吃起来。一会儿顾老夫人吃完水烟,就要沐浴了,小赵姨娘虽然不用亲自服侍她沐浴,可是要将顾老夫人换洗的衣裳都拿出来,还要换上干净的被褥。

顾老夫人有洁僻,被褥每日都要换洗。所幸都督府不缺下人,也不缺银子,不然还真是满足不了顾老夫人。

小赵姨娘的儿子顾远北吃完了饭,在旁边看着姐姐和姨娘,有些愣愣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齐姐姐?”

顾远南咽下口里的饭,拿筷子的另一头敲了顾远北的手一下,低声呵斥道:“她是你哪一门子的姐姐?——叫得这么亲热!”

顾远北的手被敲疼了,怪叫一声道:“齐姐姐人好,向来对我们和和气气的,为何不能叫她姐姐?!”

顾远南更是生气,还要敲顾远北的手。

小赵姨娘才招呼了一声:“别闹了。吃完饭赶紧去正院给大娘请安,再看看齐三小姐,就该回来洗洗睡了。”又叮嘱顾远南:“你别吃那么多,看你最近已经胖了,还不消停些,你大哥碗里都是肉,你吃得消吗?”

顾远南置若罔闻,吃完了顾远东碗里的饭菜,用清茶漱了漱口,便起身问偏了脑袋生气的顾远北一声:“你去不去?”

顾远北虽然生气,到底想去正院看哥哥姐姐,忙回头道:“去!怎么不去!”

姐弟俩便对顾老夫人招呼了一声,顾老夫人忙着吃水烟,只是摆了摆手,让他们自便。他们俩才跟着丫鬟婆子出了大门,顺着挂了玻璃风灯的抄手游廊,往前面的正院里去了。

顾夫人范氏的正院上房里,上官家的主母简氏,带着自己的嫡次子上官铭,正同顾范氏坐在里屋南窗下的长榻上,低声说着齐三小姐今日的事。

第7章 暖阁探病 上

“三丫头没事吧?”上官夫人简氏低声问顾夫人范氏。

顾夫人叹了口气,起身领着上官夫人进了暖阁,指着南窗的长榻上躺着的人道:“姐姐看,差点没了半条命,还晕着没有醒。”

上官夫人脸色沉了下去,快步走到齐意欣躺着的长榻边上坐下,轻轻拨了拨齐意欣缠着白纱布的脑袋,看见了白纱布上氤出来的点点暗红,眼里不由自主流出泪来:“这孩子,可让我们以后怎么去见你娘亲?!”

顾夫人想起早逝的齐裴氏,也落了泪,走到上官夫人身边,手扶着她的肩膀,哽咽着道:“三丫头只有我们了。姐姐不如早些娶她过门吧。”

齐三小姐从小就同上官家的七少爷上官铭定了亲的。两人青梅竹马,感情很好。

上官铭在外屋听见里面的暖阁里传来嘤嘤地哭声,不由大急,起身对着里面问道:“娘,顾姨,可是意欣有什么不妥?要不要我去请大夫?”居然是跟齐意欣一模一样的名字。

顾远东正一脚进了屋子,闻言诧异道:“这是怎么啦?大夫不是刚走吗?”顾远东先前早已差人请了留学外洋的大夫过来给齐意欣瞧过的,已经吃了药,让她出了一身汗,将高烧降了下来了。当时大夫说,如果晚上不再发烧的话,就没有大碍了,“难道又发烧了?”

顾远东匆匆忙忙对着上官铭点了点头,便掀开暖阁的帘子走了进去。

上官铭忙跟在后头,也跟了进去。

“意欣到底怎样了?”进了屋子,上官铭就抢在前头,将顾远东挤到后头去了。

看见上官铭扑到齐意欣榻前,单腿跪在那里,拉着齐意欣的手不断叫她的名字,顾远东额上的筋都爆起来了,一脸阴沉地大步走过去,将上官铭拎起来,扔到一旁,抵着他的脖子,低声警告他道:“妹妹后脑受了重击,大夫说要静养,不能挪动,更不能刺激她。”

顾夫人和上官夫人忙止了哭声,问顾远东和上官铭:“你们干什么呢?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顾远东放开上官铭的衣领,顺手在他身上擦了把手,笑着回身对上官夫人行了礼,道:“伯母来了。要不要来碗杏仁茶?”

上官夫人含笑应了声,道:“给我们铭儿来碗杏仁茶就行了,我就不用了。”

上官铭涨红了脸,连声道:“我不要杏仁茶。”又埋怨上官夫人:“娘,好好的,您哭什么?吓死我了,还以为意欣出了事。”

上官夫人拿帕子拭了拭泪,冲上官铭道:“你就知道羯羯嗷嗷的,我和你顾姨想着你裴姨,伤心了一会子而已。”

顾远东过来往齐意欣额头探了探,见并没有再发烧,松了一口气,吩咐屋里伺候的丫鬟:“拿一瓶烧酒过来。若是再发烧,就用烧酒给妹妹擦身子。”

上官铭也跟着过来探了探齐意欣的额头,便看见她头上的绷带和后脑渗出来的暗红,也红了眼,问顾远东:“这到底是谁干的?——齐家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意欣受这么重的伤!”

顾远东嗤笑一声,坐到暖阁东面的高低扶手椅上,道:“指望齐家那些人,还不如让妹妹早些嫁人算了。”又踢了跟着坐到他身边的上官铭一脚,道:“你什么时候把妹妹娶进门啊?再不娶,我把妹妹嫁给别人去了啊。——大把的人等着娶妹妹呢。”

上官铭忙叫屈:“我恨不得去年就娶。可是娘说不可以。”

上官夫人打断了上官铭的话,道:“去年意欣才十四岁,还未及笈呢。再说,你裴姨留有遗言,让她过了十八岁再嫁人的。”

上官铭便闭了嘴,看着顾远东不说话。

顾远东瞪了上官铭一眼:“看什么看?再看我真的把妹妹嫁给别人!”

上官铭再也忍不住,还了一句嘴:“你别妹妹、妹妹的,你正经的妹妹在西院里住着呢……”

上官夫人立时厉声呵止上官铭:“铭儿,再胡说八道,回去家法伺候!”

上官家家风严谨,偏生儿子又多,不像女儿需要顾忌三分,所以管起孩子就跟审贼似地,从不容情。

上官铭打了个寒战,不敢再说话,呆呆地看着躺在长榻上的齐意欣。

顾夫人神色未变,只是笑着对上官铭道:“铭儿,不是顾姨说句偏心的话。论对三丫头的好,你确实赶不上你东子哥。你东子哥,是连自己的媳妇儿都要排在三丫头后头的。”

上官铭嘟哝着还嘴:“他哪来的媳妇?——人家不是都躲到外洋去了,还要跟他退婚来着……”

“上官铭!你皮痒了是不是?!”上官夫人怒喝一声,已是满脸通红。

上官夫人知道刚才上官铭说错了话,十分愧疚,拉着顾夫人的手道:“妹妹,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他也大了,就要娶媳妇的人了,还这样着三不着俩,真应该让他大哥好好教训他一顿才是。”

上官铭的大哥上官辉,只比顾远东大两岁,却是真正的青年才俊,如今在京城里任政务总长,政务外交一把抓,也是上官铭除了自己的爹以外,最害怕的人。

顾远东却一点也不以为忤,对上官铭笑道:“七少,你帮着劝劝你顾姨,让她同意我退亲吧。——我都老大不小了,还不成亲,人家都以为我有毛病……”

说得顾夫人都忍不住笑了,笑骂了一声“贫嘴”,便将顾远东和上官铭都赶出了暖阁,吩咐道:“去外面守着,我和你简伯母要一起给三丫头擦擦身子,换身衣裳。——刚才又出了一身的汗。”

顾远东和上官铭出了暖阁,走到外屋的回廊里,各自燃起了一根烟,看着黑沉沉的夜空,都沉默了下来。

暖阁里面,顾夫人的大丫鬟绿茶用大铜盆打了温水过来,奉上雪白的毛巾,让顾夫人和上官夫人一起给齐意欣擦身子。

两人小心翼翼地解开齐意欣的中衣,帮她拭了汗,又拿了一套细棉布中衣,给齐意欣换上。

齐意欣刚送过来的时候,顾夫人已经亲自给她里外都换过衣裳了,此时悄悄对上官夫人道:“三丫头还好,没有被人占便宜……”

上官夫人知道顾夫人是什么意思,摇着头叹息道:“就算她被人占了便宜,我也不会介意。——又不是她的错,我心疼都来不及呢。”

第8章 暖阁探病 中

顾夫人范氏当年同齐夫人裴氏,和上官夫人简氏,在京城里做姑娘的时候,就是手帕交,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性子也十分投契。后来凑巧三人一起从京城远嫁东阳城,更是守望相助,情分比小时候还好,就连嫡亲的姐妹,也比不上她们之间的姐妹情谊。

裴家的姑娘原本都不太长寿,大部分都有胎里带来的毛病,齐裴氏也不例外。好在裴家早年得京城镇国公府简家的镇国公夫人贺宁馨所赐,得了一本失传以久的医书《百草集》,才将裴家姑娘们的宿疾得以改善。就算不能治本,也能治标。

齐裴氏久病成医,又是裴家这一辈唯一的姑娘,裴家就将那本医书抄录了一份,给她做了陪嫁带过来。

别人不知道,顾夫人和上官夫人都是知道得清清楚楚,齐裴氏的医术出神入化,实在了得。

顾夫人生顾远东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是齐裴氏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用针灸、药草和推拿将她和孩子都救了过来。顾夫人到死都不会忘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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