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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偕行-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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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东从黑暗里走出来,不紧不慢地跟在齐意欣后面不远的地方,一路跟着齐意欣往前行。

齐意欣浑然不觉,一路跟着蒙顶说说笑笑,来到了花厅的院门口。

一个婆子正在门口张望,看见齐意欣过来,忙行礼道:“三小姐可来了,夫人正等着呢。”

齐意欣笑着点点头,道:“就来了。”

那婆子仍然在门口东张西望。

齐意欣回过头,奇怪地问她:“你在找谁?”

那婆子对着外面张了张,问齐意欣:“三小姐可见到我们二少没有?”

齐意欣摇摇头,对着花厅那边扬了扬下巴:“不是在里面吗?”她记得顾远东早就从她的梧桐院里出去了的。难道没有回花厅?

顾远东从后面走上来,对那婆子淡淡地道:“别找了,进去吧。”

那婆子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对顾远东行礼道:“二少原来在这里。奴婢看走眼了。”说着,侧身让顾远东进去。

顾远东走上台阶,握住了齐意欣的胳膊,对她道:“进去吧。”

顾远东的手很有力,很温暖,稳稳地托着齐意欣往里面走去。

齐意欣觉得如同在云端行走,十分轻快。

快到花厅门口的时候,顾远东放开齐意欣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借着花厅外面回廊上的风灯看了看齐意欣,眉头又皱了起来,问她道:“怎么又换了衣裳了?难道穿着不合身?”问得是他送给齐意欣的那身衣裳。

齐意欣有些脸红,忙道:“没有没有很合身特别合身”

“那你怎么换下来了?不是今儿才上身的?”顾远东眉头舒展开来,又恢复了平淡的神情。

齐意欣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道:“我不小心,弄脏了,只好换了下来。”

顾远东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追问下去,对着花厅里面指了指:“进去吧,快开饭了。——你现下伤着,在吃药,别吃太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要是想吃,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吃。”

齐意欣连连点头:“我听东子哥的”

顾远东忍不住笑了,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催齐意欣道:“快进去吧。”

齐意欣走了两步,回头又问顾远东:“东子哥,你不一起进去吗?”

顾远东笑了笑,拿起手里的烟,“我抽根烟再进去。”

齐意欣转过身,一脸严肃地看着顾远东道:“东子哥,抽烟真的对身子不好,还是戒了吧。”

顾远东站在台阶下面,眯着眼,看见齐意欣的小脸崩得紧紧的,两只黑沉沉的大眼睛盯着他,像是会说话一样,总是让人心软,让人不想拂了她的意……

顾远东嘴里叼着一根烟,看着齐意欣不说话。

齐意欣等了半天,见顾远东还是没有反应,忍不住叫了一声:“东子哥”

顾远东笑了笑,将烟捏碎了,扔到台阶下的垃圾桶里:“好,听你的。”

齐意欣却不放过他,追问道:“你口袋里面别的烟呢?”

顾远东站在那里,看着她笑。

齐意欣咳嗽一声,做了个搜身的手势:“东子哥,是你自己拿出来呢,还是让我搜搜看?”

顾远东微笑道:“好了,别玩了,快进去吧。”一边将一盒烟从口袋里掏出来,揉成一团,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问齐意欣:“小管家婆,这样行了吧?”

齐意欣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对顾远东竖起大拇指:“识实务者为俊杰——东子哥,好样的”说完,齐意欣转身进了花厅。

顾远东看见齐意欣转身进去了,慢慢地收了脸上的笑容,站在原地出了一会神,才举步走到花厅里面。

叶碧缕在里面坐在阿喵身边,正跟阿喵低头说话,两人在船上就有交情,此时更是一见如故,叽里咕噜地说起女儿家的话题,自然滔滔不绝。

李绍林隔着一个位置,坐在叶碧缕的右手边。

齐意欣走进来,顾范氏忙笑着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齐意欣应了,坐在了顾范氏的左手边上。齐意欣的左手边,正是上官铭。上官铭的旁边,便是李绍林。

见齐意欣来了,顾范氏便吩咐厨房的人上菜,又对齐意欣道:“知道你不舒服,你祖母和你家太太,就没有去打搅你,让你好好歇着,等病好了再回去。”

这些话,叶碧缕刚才都对她说了的,齐意欣又应了一遍。

顾远东跟着上菜的婆子一起走进来,四处看了一眼,便坐在了顾范氏的右手边,他的左手边便是阿喵。

厨房的婆子将菜都上齐了,便对着桌上的人道:“各位慢用。”

顾范氏先举了筷子,笑着道:“今儿都是小辈,我就托个大,让阿喵和东子陪你们吃饭吧。”说着,顾范氏吃了一点粥,便起身道:“你们慢慢吃,我失陪了。”

桌上的人都站了起来,目送着顾范氏出去了。

阿喵看了一眼顾范氏出去的方向,撇了撇嘴,对顾远东道:“你不跟着过去?省得一会儿那个贱人又给娘难堪。”

顾远东站了起来,便要出去。

齐意欣忙道:“东子哥,吃点东西再走。”她早就看见,顾远东一点东西都没吃。

上官铭笑着拉了齐意欣一把,道:“二少哪里吃这些东西?”

李绍林也笑,道:“二少吃饭的地方多,就算不在这里吃,也不会饿着的。”意味深长的样子。

顾远东看了李绍林一眼,嘴角扯了扯,对着桌上的人道:“大家先吃,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又对齐意欣点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顾范氏果然是往顾老夫人住的春晖苑请安去了。

顾远东叹了口气,大步追上了顾范氏,挽着她的胳膊,轻声问:“娘,有必有每天都去吗?”

顾范氏笑着道:“这几天忙着照顾你爹,我都没有去给老夫人请安,今儿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顾远东没有再说话,跟着顾范氏一起来到了顾老夫人住的春晖苑。

顾远南下午在齐意欣的梧桐院不知招了什么东西,将一双眼睛弄得红通通的,刚刚请了宋大夫来看过了,说是有些上火,开了些败火的药,敷得满脸都是,正在屋里发脾气。

小赵姨娘看着顾远南的样子,心疼不已,在旁边低声劝她。

顾远北陪着顾老夫人在外面的厅上正吃晚饭。

看见顾范氏和顾远东一行人进来,顾老夫人忙问顾范氏:“为康的身子怎样了?”又嗔怪她:“你不去伺候他,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又赶着道:“行了,行了,你来请安我就高兴了,还是去照顾为康要紧。”

小赵姨娘在里面屋里听见,赶紧走了出来,对顾范氏跪了下来,楚楚可怜地道:“夫人,妾身想见一见大都督。”

第49章 落地凤凰

小赵姨娘今儿穿了一身竹叶青交领比肩短襦,系着月白色襦裙,襦裙上压着一枚淡蓝色宫绦,正是当年她在顾家做姑娘的时候,常穿得一身衣裳。

顾老夫人看着小赵姨娘跪在地上,眼里有几分诧异,站起身问她:“有事起来说话。——你怎么又穿上这身衣裳了?”

小赵姨娘满脸羞惭,仰着玉白的小脸,看了老夫人一眼,并不说话,只是低低地啜泣。

顾老夫人就又问了一遍。

小赵姨娘看向旁边的顾老夫人,张了张嘴,眼角的余光却向面前站着的顾范氏瞥去。

顾范氏脸色不变,往旁边让了一步,对顾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既然让媳妇伺候大都督,媳妇这就去了。”就当没看见小赵姨娘,自顾自地转身出门就走。

小赵姨娘大急,又在背后叫了一声,着急地道:“夫人请留步”

顾范氏脚步并无停顿,置若罔闻地往前走。

小赵姨娘无法,只好匆匆地爬起来,追到顾范氏身前,又跪了下来,挡住了顾范氏的去路。

顾范氏的眉头皱了皱,方才开口道:“是大都督自己要住在外院的,与我无关。”

自从小赵姨娘上一次在武备院门口闹过之后,顾为康便下令,除了夫人以外,别的内院的人都不许到他的武备院来,彻底断了小赵姨娘出来的路子。

小赵姨娘咬了咬唇,对顾范氏道:“既然是大都督所言,妾身不敢违拗。只是妾身有一事相求。”

“说吧。”顾范氏淡然地道。这个女人既然成了顾家的小妾,也算是自己的责任了,生老病死都要由自己来操持。

小赵姨娘哭着道:“妾身知道,妾身的爹爹,不算是顾家的正经亲戚。只是他毕竟是妾身的生身父亲。如今他意外身亡,妾身想带两个孩儿,回去给我爹守灵送葬。”

顾范氏摇了摇头,道:“你是我顾家的妾室,怎能再回赵家守灵送葬?”

顾远东却在旁边突然道:“既然小赵姨娘有这份孝心,娘不如成全小赵姨娘?”

小赵姨娘没想到顾远东居然帮着她说话,心下大喜,泪眼盈盈地往顾远东那边瞟了一眼,面露感激之色。

顾范氏看在眼里,沉吟着未说话。

顾远东轻轻推了顾范氏的胳膊一下。

顾范氏轻轻地叹了口气,对小赵姨娘道:“既然东子给你说情,我就给他这个面子。——你带着两个孩子回去给你爹送葬去吧。”

小赵姨娘脸上泪痕未干,赶紧给顾范氏磕了三个头,又要向顾远东磕头。

顾远东忙让在一旁,道:“不敢当。小赵姨娘收拾东西快回去吧。”便扶着顾范氏一径去了。

顾范氏低声责怪顾远东:“那个女人的事,你少管。”

顾远东笑了笑,对顾范氏低声道:“娘,她老实了这么久,也该出去走动走动。——她若是不犯错,娘也发作不了她。”

原来是想帮着顾范氏一了百了地解决这个麻烦。

顾范氏叹了口气,回身拍了拍顾远东的脸,笑着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对她没有好感,可也没有恶意。她到底给你爹生了两个孩子,已经是打断骨头扯着筋,再也赶不走了。再说,她是你爹的女人,你别惹上一身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顾远东挑了挑眉毛,没有再说话,跟着顾范氏来到外院,看见她进了武备院的院门,才回身去内院上房浮光院的花厅继续去吃晚饭去了。

小赵姨娘回到春晖苑屋里,一脸感激地对顾老夫人道:“娘,二少刚才帮我求情,夫人同意我带着远南和远北回娘家去给我爹送葬了。”

顾老夫人笑着连连点头,道:“远东从来就是个孝顺的,比他姐姐阿喵要识大体。”

“可不是”小赵姨娘擦了泪,过来帮顾老夫人乘了一碗饭,放到顾老夫人面前,“二少对我们向来就和和气气,不像大小姐,不仅正眼都不看我们娘儿俩,还动辄就打骂我们一顿。”说到最后,又红了眼圈,十分委屈。

顾老夫人想起阿喵,沉默了一会儿,道:“以后你也别在她面前晃悠。她心里也苦,不拿你们出气,拿谁出气?”

小赵姨娘低低地应了一声,夸顾老夫人:“娘真是菩萨心肠。大小姐对老夫人从来不假辞色,老夫人也没有放在心上,还是和疼我们南儿一样疼她。”

顾老夫人伸手夹了一筷子烤乳猪肉,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烂了咽了下去,才对小赵姨娘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打小就跟安郡王家的世子定了亲。后来老安郡王去得早,世子袭了王位,成了安郡王。本来阿喵十五岁及笈的时候就要出嫁的,可是那时候夷人已经开始在西北边境不安分起来,镇国公镇守京都,先皇舍不得将他派去西北。安郡王便主动请缨,前去西北对抗夷人。因了此事,安郡王担心自己有个闪失,误了阿喵的终身,便说,等赶走了夷人,再来风风光光地迎娶。谁知道……唉”顾老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小赵姨娘低着头,没有说话,听着顾老夫人又提起往事。

那是十二年前,阿喵十五岁,新任安郡王才二十岁,奉皇命出征西北。

八年前,夷人终于攻破了西北防线,安郡王战死。夷人得到大齐朝的内奸指引,抄近路往京城杀来。

一时京城告急。

镇国公得信,赶紧派了人出去,分别去往江东十六郡、江北八郡和江南十二郡的三位大都督那里求援,让他们派兵驰援京城。

结果大齐朝的三位大都督得到京城的求援信,只有江东十六郡的大都督顾为康赶紧派了自己的儿子,少都督顾远东带了五万火枪营,千里奔袭,驰援京城。

镇国公领着守卫京暨的军士在京城外围,面对十倍于己的夷人,苦战三天三夜,全军覆没,镇国公殉国。

大齐朝的最后一任皇帝泰昌帝命人打开四面的城门,让老百姓逃命。自己带着范氏皇族的所有男子,和留在京城的兵士一起,同攻入京城的夷人鏖战,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不愿被俘,在夷人面前自刎而死。

至此范氏皇族男子全部战死,家人全部自刎殉国。

镇国公简家的男子也全部战死,举家殉国。

顾远东带着五万火枪营赶到京城的时候,只来得及给他的皇帝外祖收殓。

看着满目疮痍的京城,顾远东杀红了眼睛,连投降的夷人都统统拉到京城的皇城前面,面对着皇城的方向,将他们尽皆处死,为大齐朝陪葬。

顾远东稳定了京城的局势之后,另外两位大都督才慢悠悠地带着军士过来摘桃子。

因了范氏皇族的男子全部战死,大齐朝后继无人。另外两位打着小算盘的大都督又各不相让,终于由江东十六郡的大都督顾为康出面,在京城同各方势力达成协议,成立新朝,改元共和,废除帝制。

本来江东十六郡的大都督顾为康是新朝里最有势力的一派,便被推举做第一任大总统。

顾为康为了夫人顾范氏,坚辞大总统一职,提议推举文官做大总统。

另外两位大都督正中下怀,满口赞同,三人便一致推举大齐朝最后一任刑部尚书,彼时正好在江南做钦差大臣,逃过了京城一劫的沈伯会,做新朝的第一任大总统,又约定大总统四年一换,每人只能做两届大总统。

八年过去,今年又到了大总统换届的时候了。

这些往事,顾家的人当然都了熟于心。

顾远南从里屋出来,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方才笑着道:“祖母也不必太过伤感。凡事都是有坏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若不是大齐朝没了,祖母还要给大娘晨昏定省,早晚请安呢”

顾范氏是宗室女,是大齐朝的最后一个公主。本来按照三百年前,大齐朝的宏宣帝在位时制定的驸马守则,凡是尚主的驸马,都不能担任实权职位。可是到了三百年后末代皇帝泰昌帝的时候,民心思变,大齐朝的统治大不如前。为了笼络朝臣,这条驸马守则已经名存实亡。

所以本来就是大将军的顾为康,能娶了宗室女范灵均,同时依然青云直上,做上了大齐朝最有实力的江东十六郡的大都督。

大齐朝覆灭之后,在新朝的治下,顾家的势力发展迅猛,不仅手握雄兵百万,而且掌控江东十六郡含量丰富的铁矿、铜矿和金矿,成为新朝里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

顾老夫人在顾范灵均这样出身高贵的媳妇面前依然能够直得起腰,跟她的儿子,大都督顾为康的地位不无关系。

而顾范氏下嫁的时候,范氏皇族已经逐渐开始没落了。

如今,谁指着谁吃饭,还不一定呢……

小赵姨娘在心底里暗暗冷笑。

顾远南的话,恰好说到顾老夫人的心坎里去了。

“南儿,你的眼睛好一些了吗?”顾老夫人将顾远南揽入怀里,仔细看她的脸上抹得药。

顾远南皱了皱鼻子,很是不高兴地道:“祖母,我不要去赵师爷家。”

小赵姨娘忙呵止道:“那是你外祖家”

顾远南很是不屑,低声嘟哝道:“我外祖家是前朝皇室,可不是赵师爷家那个破落户……”

听得小赵姨娘几乎气晕过去,刚才的喜悦一扫而空,伸了手就想将顾远南拽过来教训一顿。

顾老夫人忙拦着她道:“好了孩子不想去,你就不要为难她。——带着远北一起就行了。远南的眼睛病了,确实不好去的。”

小赵姨娘无法,只好应了,出去帮顾远北收拾东西去了。

顾远北一声不吭地坐在桌前吃完饭,跟顾老夫人说了一声,也回自己屋里去了。

顾远南想着刚才在门缝里看见的大哥顾远东的样子,似乎对自己这一房,还是很照顾的,便在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

跟顾家隔了大半个东阳城的齐家里,此时也到了晚上该洗漱歇息的时候了。

齐家的大太太齐赵氏打发两个吃完晚饭,又命他们去给齐老太太请了安,才回去各自安歇。

回到自己房里,齐赵氏一边坐在梳妆台前卸着钗环,一边问她的心腹婆子,今日都有些什么事。

那婆子絮絮叨叨说了些琐事之后,便又悄悄地道:“那翠袖,又被顾家的车送回来了。”

齐赵氏心里一动,对那婆子道:“把翠袖叫来,我有话要跟她说。”

那婆子应了,赶紧去三小姐齐意欣住的院子传话。

齐意欣在齐家有两个贴身大丫鬟。一个叫翠纹,另一个便是翠袖。

翠纹前几天已经死于非命,如今齐意欣的院子里,就是翠袖为大了。

那婆子过来传话的时候,翠袖正坐在桌前,由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服侍着吃饭。桌上摆着几样份例菜,比主子吃的,都差不离。

那婆子站在门口,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翠袖的行为举止,才走了进来,对翠袖笑眯眯地道:“翠袖姑娘,大太太有请。”

翠袖放下碗筷,不慌不忙地对旁边的小丫鬟道:“我吃完了,去端水过来。”

那两个小丫鬟忙去到一旁的耳房里。过了一会儿,一个丫鬟端着一个墨玉的茶盘出来,那茶盘上面放着一钟釉里红缠枝牡丹盖碗茶,旁边是一个青金石的小盂。另一个丫鬟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铜盆,走在后面。铜盆里面窝着小半盆水,盆边搭着一个雪白的毛巾。

两个丫鬟走到翠袖跟前,一个先将茶盘放到桌上,双手捧了茶碗,递到翠袖面前。

翠袖伸手接了茶,揭开盖子,往嘴里漱了一口。那小丫鬟赶紧跪了下来,将青金石的小盂双手捧着举在头顶。翠袖便将漱了口的茶吐到了青金石小盂里。

放下茶杯,翠袖又伸手到另一个小丫鬟捧着的铜盆那里,伸手进去洗了洗手,才用搭在铜盆边的毛巾擦了擦手。

这一连串的动作做下来,如同行云流水一样,没有丝毫的做作和停滞,显见得是从小就养尊处优,规矩比世人都大的。

那婆子在心里暗暗咋舌,不知道大太太在哪里给三小姐寻来这样一个丫鬟,一般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她的派头。——也就是三小姐,跟着顾家的大夫人学过一阵子规矩,才能不被她比下去。

“翠袖姑娘,可以走了吧?”那婆子等了半天,见翠袖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地整着手腕上的镯子,有些不耐烦了。

翠袖抬起头,看着那婆子微微一笑,起身道:“前面带路吧。”

那婆子被噎得差点栽个跟斗。

可是大太太着实器重翠袖,那婆子也拿不准翠袖到底是什么人,以后会是是什么身份,倒也不敢发作,只好撇了撇嘴,转身出去了。

翠袖跟在那婆子后头,来到齐赵氏的内室。

齐赵氏的屋子,翠袖来过很多次了。屋里的摆设虽然也是一等一的,但是跟齐意欣在顾家住的屋子就不能比。

翠袖将手放在腰间,对着齐赵氏行了个标标准准的福礼,启唇笑道:“大太太唤翠袖前来,可是有事?”不卑不亢,一点都没有身为丫鬟的自觉。

齐赵氏一点都不以为忤。——她就是要翠袖保持这个样子。

“你坐,我有话要跟你说。”齐赵氏指了指身旁的一个杌子。

翠袖坐了下来,两眼平视着齐赵氏,嘴角含笑,做出侧耳倾听的样子。

齐赵氏便笑着问她:“我不是送你去顾家照顾三小姐的,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我说今儿一大早去顾家,怎么没有看到你过来请安呢。还以为你这么快就攀了高枝,将我们都忘了”

翠袖笑了笑,诚恳地道:“大太太放心。翠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大太太对翠袖有再造之恩。翠袖日后若是有造化,头一个要报答的,就是大太太。”

齐赵氏满意地点点头,声音又和熙了几分:“我知道你是个好的,行事做人,都有大家风范。我将你买了来,特意给我们家三小姐做丫鬟,就是望你能帮我们三小姐一把。”

翠袖抿嘴笑了笑,道:“三小姐如今聪明着呢,哪里要我帮忙?”说着,就将今日在顾家的事,对齐赵氏说了一遍。

齐赵氏听了,默然半晌,对翠袖叹息道:“涂姑娘,真是委屈你了。”

一声“涂姑娘”叫出口,让翠袖百感交集,用帕子捂着脸,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齐赵氏满脸怜惜地拉了她的手,低声道:“你们涂家,祖上也是世家,还出过皇后的。先皇也是有你们涂家的血脉在里面的。可惜啊……”

翠袖哭得更厉害。

她是涂家女。涂家祖上,本是一介翰林。三百年前的宏宣帝的时候,涂家的嫡长女被选为大皇子妃,后来又做了太子妃。太子登位,是为承德帝,便封了涂氏为皇后。

涂氏的儿子后来还做了皇帝。只是这位涂氏皇后命却不长,儿子还没有长大,糊里糊涂地在宫里一病不起,不到而立之年就薨逝了,涂氏死了之后,承德帝赐死了李淑妃,将李淑妃生的儿子交给后宫的一位贵人抚养。

那之后,承德帝再也没有立后。

承德三十年的时候,东南道的宋良玉宋将军病死,死前遗言,不立坟冢,将她火化,骨灰撒入东南大海。宋将军一生未嫁,并无子女,都是她的子侄辈帮她操持后事。

宋将军死后不到一年,承德帝便也病逝了。死前留下遗言,将他火葬,一半的骨灰入皇家陵园,另一半,撒入东南大海。

承德帝薨逝之后,便是涂氏皇后所出的儿子继位。

涂家的满门富贵,这才真正兴盛起来,一直延续了三百年。直到八年前,京城被夷人攻破,涂家男人带着家小,装成老百姓出逃。结果在城外遇到一小撮夷人,被杀得杀,捉得捉。翠袖那时候才八岁,被娘亲死死按在身下,才躲过了那场浩劫。

后来她跟着家族里幸免于难的长辈,逃难来到东阳城,投奔在这里的涂家远亲。

以前涂家本家富贵的时候,来攀附的人当然多。

如今涂家本家败落了,这些攀附的人很快就狗眼看人低,打起了别的主意。

翠袖逐渐长大,出落得越发好了,那家亲戚便寻摸着,要将她卖了,多倒腾些银子回来贴补家用。

正好三年前,齐家的大太太齐赵氏在一户人牙子家里看见她,见她举止不凡,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女儿,便花大价钱将她买了过来。调教一年之后,给了齐意欣做贴身大丫鬟。

“翠袖,快别哭了。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如今跟了我们家三小姐,以后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比你那些被你家亲戚卖到别处的姐妹要好多了。”齐赵氏将翠袖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翠袖点了点头,忙止了哭,拿帕子擦了脸,对齐赵氏哽咽着道:“大太太,以前的事,也不用提了。如今我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只要能体体面面地活着,我就要给菩萨烧高香了。”

齐赵氏也拿帕子给翠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你可别这样自暴自弃。也许有一天,你又做回凤凰了呢?”说着,齐赵氏又道:“三小姐在顾家养病,虽说顾家什么都有,我们也不能太托大了。——庄子上又送了几笼竹丝乌骨鸡过来,你看着炖了,给三小姐送过去吧。”

翠袖起身应了,又给齐赵氏福了一福,便告辞出去了。

等翠袖走了,齐赵氏的婆子才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对齐赵氏道:“大老爷回来了,见夫人在跟翠袖说话,便在外面等着没有进来。”

齐赵氏赶紧站起来,让那婆子领了大老爷进来安歇。

到了第二天,翠袖早早地起身,花了一上午功夫,将竹丝乌骨鸡炖好,坐了齐家的大车,去给三小姐齐意欣送过去。

此时东阳城的码头上,赵素宁和连云一起下了船,正眯眼看着码头上,寻找过来接她们的赵家的马车。

第50章 迫不及待

赵素宁虽然是临时决定回来的,可是在船上的时候,还是给赵家发了电报。

过了这么几天了,他们应该已经收到了吧?

两个人站在东阳城的码头上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马车。

连云等不及了,对赵素宁道:“素宁姐,我去雇那边的车,先回去了。素宁姐还要等吗?”

赵素宁低头想了想,对连云道:“我们一起去吧。”

两个人便拎着小箱子,走了一段路,来到码头远一些的地方,雇了两辆车,坐了上去,各自回自己家里去了。

赵家的大宅,在东阳城外。连云的家,在东阳城里。所以两个人便一南一北,分道扬镳了。

赶车的听说赵素宁是要去郊外的赵家大宅,对她很是同情,道:“您是赵家的亲戚?是来奔丧的吧?”

赵家也是东阳的大户,赵家老太爷和三老爷同一天过世,在东阳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去赵家吊唁做客的东阳人士络绎不绝,还有很多是从外地赶来的。

那赶车的以为赵素宁也是这样的人。

赵素宁听了,心里一惊。怎么回事?她记得曾祖父和三老爷都不是今年过世的啊?

那赶车的见赵素宁脸色惊惶不定,不敢再说话,埋头赶车,将她送到了赵家大宅门口。

赵素宁站在自家大门前面,看见到处都是搭着丧棚,白汪汪的一片人来人往,一颗心直沉到谷底。

赵家一个穿着素衣,扎着白腰带的管事站在大门口,指挥一群小厮帮着给来客赶车,接礼物,又挨个让人领着到里面去,忙得满头大汗。

赵素宁拎着一个小皮箱,慢慢走到近前,看着那个管事叫了一声:“赵叔。”

那管事猛地抬头,看见一个身量娇小,眉目如画的女子,风姿绰约地站在面前,倒抽了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大小姐回来了?”

赵素宁微笑着点点头,又叫了一声“赵叔”。

赵管事是赵家的家生子,祖辈都在赵家做管事。赵素宁的娘亲将自己的贴身丫鬟嫁给了赵管事,便将这人笼络了过来。

“大小姐,老爷前一阵子派了人去外洋接大小姐回家,大小姐可见到他们没有?”赵管事往赵素宁身后张了一眼。

赵素宁摇摇头,不想再多说这个话题,对赵管事道:“我累了,赵管事带我进去吧。”

赵管事忙点头,亲自领着赵素宁进去了。

赵素宁的娘亲本是赵家嫡长孙的原配正室。不过现在赵老太爷过世了,大家就都升了一级。赵素宁的娘便成了赵家嫡长子的原配正式,从原来的赵大*奶,升级为赵大太太。赵素宁的祖母,便从原来的赵大太太,升级为赵老太太。

赵管事带着赵素宁去的,是如今的赵大太太,以前的赵大*奶的院子。

赵大太太在屋里听说是她的大女儿赵素宁回来了,一时惊喜交集,赶紧冲到大门前,正好看见赵素宁走上台阶。

“宁儿,你可回来了”赵大太太搂着赵素宁,又哭又笑。

赵素宁赶紧给赵大太太跪下,满脸含泪地道:“娘,女儿回来了。女儿以前都错了,是女儿自误了”扑到赵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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