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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清·清梦无痕-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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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男人没那么厉害,却也轮不到你受委屈。”四阿哥看我不语,揶揄道。

我心中一动,能坐在这确实是拜他所赐,可问题是,有人给我机会让我不要这份“赐”么?委屈的定义,人人不同。

“四爷,谢谢您。”我真诚冲他一笑,毕竟他没有义务照顾我。

四阿哥似笑非笑,“别谢我,”他靠近了点,“我又不是无所求。”

我没有表情的回望他,四阿哥盯着我看了一会,终还是移开目光。我不禁暗想,他的耐心到什么程度呢?

四阿哥又坐了会,和他聊天倒也颇有些意思,睿智幽默,句句切中要害。他是我的朋友甚至老板,我都会很喜欢他,可问题是,现在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却偏对我忽冷忽热,欲擒故纵,要我的真心。默叹一声,和他相处都要打起十二万分小心,怎么爱的起来。

碧云的事是他逼我知道,我们都有自己的底线。

“四爷,您今晚要歇在这?”天晚了,干脆自己说出来吧。

“你要留我?”他有些意外。

“房子是您的,人是您的,您要怎样自然就怎样。”我微微一笑。

四阿哥敛了笑意,站起身来,“有时我还真喜欢你这么赌,”他嘲讽似的一撇嘴,“不过可不是每次都能赢。”

我起身送他,的确,局是你开的,连输赢都是你说了算。

“衡儿,我不叫你你就不会登我的门了是不是?”八福晋笑盈盈的望着我。

我笑着抿了口茶,没有答。那次太后大宴后,我是真的不想和这些福晋接触,不过既然是八福晋叫我,也没有理由不来。

她在府里花园设宴,选一处幽静的凉亭,支开了所有人,说是要和我谈心。不由自主地,心里就多了层戒备。是要问我什么?桑桑和八阿哥?

聊了会家常,面对八福晋的笑脸,我不禁有些心怀愧疚,这是怎么了?连舒蕙姐都怀疑?正胡思乱想,却听八福晋说道,“毓诗最近可着急呢,她们家十四爷有些伤风一直没好。”

听到“十四爷”三个字,我心中一乱,脸上却还是微笑不变,“哪里就急成这样,还不就是关心则乱?”八福晋点头称是,我却在看眼中看到了一丝探究,那丝探究转瞬即逝,让我有些怀疑自己敏感。

可话题继续,八福晋却不停提到十四阿哥府上的事,他们夫妻恩爱,他们家的琐事,甚至碧云。

她这是为了什么?我一边不动声色的作答一边想着,却见八福晋眼中闪过笑意,好像放了心一样,突然转开话题,“你和洛洛这么好,可知道她心中有没有意中人?”

这也是今天的主题之一吧,我一笑,“她成天价就是吃吃喝喝的,有什么意中人呢。”

八福晋也是一笑,不再深问。

再聊下去,我却是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不自觉地想着十四阿哥和桑桑的事。

“那衡儿你先等会,我去去就来。”有小丫头过来耳语了几句,八福晋稍一皱眉,冲我笑道,就随她转身而去。

我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只感秋风吹来,阵阵凉意。

心不在焉的四处看着,不由得又一次感叹一下八阿哥的有钱加有品,深得我心的花园,精致的恰到好处。

正在抻着脖子看那个浑然天成一样的人工小溪,却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向这边走来,看到我好像愣了一下,还是走近凉亭。

“八爷吉祥。”我微笑着福了福身子。

“四嫂何必多礼。”八阿哥也微微笑了一下。

这一声四嫂叫得我浑身那叫一个不自在,“您快别这么叫,杜衡担不起。”

八阿哥也没答话,只是不着痕迹的一抿嘴,“在这等舒蕙?”

“舒蕙姐说是去去就来。”我答道,心里却本能的蹦出个念头,十四阿哥的事,是八阿哥授意八福晋问的。不禁把和八阿哥接触的事从头到尾回想一番,大婚时,狩猎时,还有什么时候?都是远远看见而已,他难道真的怀疑我们?是因为十四阿哥要了碧云不对劲?看八福晋的样子,应该都只是些凭空猜想。只觉得身子有些发凉,他打探这些,是为了劝诫十四阿哥,还是留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但愿只是我自己瞎想,可看着面前这个脸上波澜不兴的儒雅男人,不知为何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舒蕙倒是难得有你这么好的姐妹。”八阿哥说到八福晋,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

“我和舒蕙姐是从小就认识的。”即对舒蕙姐有情,和桑桑又纠缠的什么劲?想到桑桑和我说的那晚,心里不由得别扭。

果然寒暄几句,他就提到了桑桑,“总听洛洛提到你。”

我一笑,不接,等他继续。

“她最近可好?很久没见过。”他等了会,眼神看似不经意的瞟了我。

“我也是多日未见,不过都传最近要给她指婚,八爷可知会是谁?”我缓缓开口。

八阿哥微眯了下眼睛,“不知谁有这个福气。”,接着向我略一抱楫,就要告辞。

我四眼望去,这附近一个仆人也无,他可不是偶遇吧?心念一动,在后面轻轻说道,“八爷的灯真好看。”

八阿哥顿住身形,回头看我,嘴边居然浮现起一丝笑意,“倒真是好姐妹。”

“最好的姐妹。”我略一耸肩。

“那真是好。”他语气莫辨,转身而去。

剩我一人站在那,心乱成一团麻。

马车驶出八爷府,我却还是在回想刚才的一幕幕。八福晋对十四阿哥和我的刺探,他们夫妇对桑桑婚事的关心,一件件事的前因后果缠在一起,理也理不出个头绪。

十四暂且不管,不过是他们猜想。可是桑桑……这些日子她的事我一直堵在心里,会指给谁?太子,八阿哥都会插手吧?八阿哥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因为别的因素,抑或是两者皆有?

不论如何,桑桑是不能嫁八阿哥。看八福晋的架势,她会好过?如果八阿哥并不是纯粹喜欢她呢?突然很理解桑桑那时为何那么不喜欢十四阿哥,我们对对方,真是关心则乱,生怕有人造成一点威胁。

胡思乱想了会,突然想到桑桑喜欢的不是十三阿哥?脑里又猛地想到四阿哥说要桑桑来给我作伴,他虽是揶揄,但也是想过去不去要她,该要不该要吧。一时间只觉得气苦无比,打开窗子,探出头去。

想也没有用,论心计权谋,谁又比的过那些阿哥们。

窗外人流涌动,热闹非凡,我突然看到上元时十三阿哥带我去的那家酒楼。

“停车。”我掀开帘子,“我要下去喝杯茶。”不理那些跟来的人声声劝告,执意下了车。领头的仆人看酒楼很大时间也早我态度又那么坚决,只得答应喝杯茶再走。

走进酒楼,老板赔笑迎上来,看见我一愣,“这位姑娘看着面熟。”

“姑娘也是你叫的?”湘儿上前厉声道。

“噢,这位姑……您是上次上元和十三爷一块来的!”老板一拍脑门。

“你记性倒真是好。”我有些惊奇,一面之缘隔了这么久亏了他还记得。

“我们吃这行饭的,靠的就是这点眼力价,十三爷的带来的人我再不记得,这生意还做不做了。”老板面有得色,“十三爷已经在楼上等很久了,您这就上去?”

我一愣,十三阿哥也在?见见也好,正好有事想问他。于是顺势点了点头,随他上楼。

和老板七拐八拐到了包间门口,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就退了下去。

小丁子守在门外,看到我来了吃了一惊,一个千打了下去,我忙示意他别出声,“里面没有别人?”,轻声问道。

“回福晋的话,就爷一个人在里面。”他好像有些欲言又止,我也没顾这么多,推门而入。

十三阿哥临窗而坐,正握着酒杯沉思,听到响声抬起头来,看见是我,满脸诧异。

“你怎么会来?”他站起身来。

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刚才去看八福晋,顺路过来的,直接被老板让到这里。”

十三阿哥面色稍和,“还以为你又是偷跑出来呢。”

白了他一眼,“我哪敢啊。”

他微挑眉毛表示不以为然,随即向门口望了望。

“你在等人?有事要办?”我问道,“那我还是出去吧。”

他微一皱眉,“小事而已,不碍的,你还是在这坐吧,外面人太杂了。”

我刚要再说,却传来一阵敲门声,十三阿哥目光霍地一跳,把我拉到屏风后,这才发现后面还有个小屋。

“在这等会,没事。”他冲我一笑,把我送进去,带上了门。

到底什么事?我把耳朵紧贴在门上,却发现这门隔音效果极好,只能隐隐听见一点响声。好像有几个人进来了,接着就什么声音都没了,忽然十三阿哥怒吼了声,然后就听见有人咚咚的磕头,隐约又有些哭声,过了会才恢复安静。

等了会又有脚步声响起,我忙走到桌边坐好,果然马上十三阿哥就推门进来,脸色已如常,“好了,出来吧。”

喝了口茶,我抬头看十三阿哥懒懒地用手支着头,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由得想到了他的一声喊,刚才外面一定是暴风骤雨,现在却在他脸上半点痕迹也看不出。

“刚才是怎么回事?”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最近和四哥办差,我们年轻没有经验,今儿请那些老臣们过来好好讨教讨教。”他说的轻描淡写,目光却忽地一闪。

见惯了十三阿哥平时谈笑的样子,几乎忘了“拼命十三郎”以后可是生杀一语间,谋算多少事啊。

他见我愣着不说话,不由得一笑,“你别为这些男人的事操心。”

我点点头,还是有点缓不过劲来,索性给自己倒了杯酒,刚要喝,一双手突然拦住我,“今儿你一滴酒也不准喝。”

抬头看见十三阿哥面容严肃,我一愣,回想起上元那晚我喝醉了酒和他耍赖,不由得大笑起来。十三阿哥绷着脸撑了会,也憋不住和我一起乐开了。

“怎么你找机会就出来?”十三阿哥收了笑,“在家老老实实呆着就这么难?”

“哪有机会出来?我都快两个月没出门了。”最近不敢轻举妄动,怕被那拉福晋挑出毛病。

“好好在四哥那表现,让他去哪都带着你不就得了。”十三阿哥冲着我坏笑。

我不答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十三阿哥细细看我神色,敛了笑意,“四哥可没对那个女人这么上过心。”

再上心不也是个女人而已?女人对他们到底有重要呢,我不知道。突然想起我今天来是想问点什么,于是一笑;“不一定吧,他还准备要了洛洛呢。”

十三阿哥面色微微一变,“当真?怎么没听四哥说起过?”

我避开他的眼神,十三阿哥却直盯着我看,“要是四哥真要去要洛洛,你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他要谁我拦的住吗?”我撇撇嘴,却被十三阿哥的目光逼得有些不自在,“咳,好像四爷是在逗我玩。”吐了下舌头。

“他要谁也不会要洛洛的。”十三阿哥抿了抿嘴。

“为什么?洛洛哪不好?”我条件反射的接了句。

十三阿哥有些好笑,“我说她不好了?”他喝了口茶,“不是因为她不好,但不会要就对了。”

“那你呢?”这回换我逼视他。

有那么一瞬间,十三阿哥一愣,茶杯停在半空,随即回过神来冲我一笑,“她若愿跟我,我当然没什么说的。”

这算什么回答,我心里暗叹。八阿哥和十三阿哥,对桑桑都是有情吧,可这情,一个好像夹了利,一个又好像不到位。

女子在他们心中,到底能占多重?便是我和桑桑,这一辈子里也不是为情而生,何况他们。

“主子,这样。”湘儿第N次告诉我。

我望着手中的锦帕,万般无奈。唉,想当年我也就勉强绣过十字绣啊,现在要在这挑战高难度的还真……

哼,拼死也要绣好这十四片杜衡叶子,反正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一边穿针一边想,自己有多久没弄过这些玩意了?上了大学后就觉得两个人爱就爱了,弄这些虚的做什么,又不会多留他半分。

可今天才知道,这一针一线的思念,这思念经过这一针一线,刻骨铭心。

很久没见过十四阿哥了。想想也好笑,会这么喜欢上他,日日念着他。明知没有结果,明知虚无缥缈。也许正因为这样,才让我敢爱上他吧,在这份感情里,我们只是两个男女,如此而已。

既然决定把这感情藏在心里,我索性任它自生自灭,现在想他了,我要送这帕子给他。

也不知弄了几天,总算绣出一条满意的了,舒了口气,还好这是叫杜衡,要是叫杜鹃就要我命了……想想十四朵杜鹃花,苍天啊。

把锦帕平摊开来,十四朵碧绿的心状叶子星星点点的散在洁白的丝缎上,在我手上流动。

绣了是绣了,可是会有机会送给他吗?想象着他看到时的一脸惊喜,我情不自禁的一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一个声音响起,我手一抖,帕子掉到地上。

湘儿可真行,门也不关严,人进来都听不到。我看到四阿哥走进来,慌乱无比的行礼,又慌忙去捡帕子。

四阿哥却一步走过来,拾了帕子。

“杜衡,”他看了看,微微一笑,“给了我吧。”说着就要揣进怀里。

“四爷!”我急急伸手拦住他,触到他的手,我们都是一愣,“这条绣的不好,您要的话我再绣条好的给您。”

四阿哥抓住我的手没有放,嘴角带着丝微笑,“这条我先收着,绣好了再给我。”

我有些急了,自己都觉得自己脸开始发烫,“那条绣的真的不好,四爷拿出去让人笑话。”

四阿哥微微有些诧异,随即拉我靠近了点,“你也会脸红?”说着竟然伏下身子在我脸上轻轻一吻。

我本能往后一退,却感到手上多了条帕子,四阿哥已经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欠我条帕子可别忘了。”

心都快跳出来了,借出去端茶,好好藏了那帕子,深吸了口气进去。

“刚才什么事笑的那么开心?”四阿哥一句话又让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没事啊,就是想到和洛洛一起的事了。”我强作镇定,不过是真的好久没见过桑桑了,干脆问道,“四爷,您知道最近宫里有什么事可以好好玩呢?”

“呆腻了?”他向我看了一眼,“过一阵天再冷些,会有冰嬉,到时候倒是可以让你和芷洛格格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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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马甲”同志的长评,我们字字句句都看了,有些意见接受,有些意见保留~~~呵呵,谢谢你读的这么细

欢迎姐妹们来踊跃拍砖呵

汗,本来今天想写完这章然后早睡,人算不如天算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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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水稻的长评,亲一个~~~~我们爱长评,感觉好像情书一样

咳,小杜是没啥可说的了,不过洛洛她……我们在回北京的路上最后拍板了她的命运,嗯,绝对很……

居然这么晚,挑战极限,超越自我了……爬下去睡……

第一部 冰上

——芷洛篇——

车队浩浩荡荡地向太液池出发。

“不喜欢和我坐着啊?”十格格侧头看着向车外探头探脑的我。

我放下车帘,皱眉道:“好没良心,不喜欢和你坐着,谁会从太后娘娘哪儿拉了你来。”

十格格,恐怕是我在宫中唯一的知心人,在我看来,她就是我现代的女友,而不是清宫里的女人。

她轻声一笑,也扯开帘子作张望状:“那咱们洛洛这是在找谁呢?哪位郡马爷?”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扯回她:“我找的可是女人!”

“四哥府上那位衡福晋?听你说得久了,我倒也真是仰慕得紧。”十格格正色道:“洛洛,你们既如此相知,何不就此去做个伴?”

我低下头,沉声问:“在所有人看来,我是不是非嫁不可了?”

十格格的声音近乎冷酷:“非嫁不可。只是嫁谁的问题。”

嫁谁?我脑中出现了一张空白的男人的脸——一忽儿涂上这样的眉毛,一忽儿换成那样的眼睛,一忽儿儒雅,一忽儿英挺,一忽儿凶悍——只是,谁都一样,谁都不属于我,谁都只是陌生人。

从没有一刻如此想回到21世纪,在那里,无论是走进围城,还是走出围城,都可以由我自己决定。

十格格拉过我的手,柔声说:“以皇阿玛和你阿玛的交情,怕是舍不得让你远嫁。洛洛,你和哥哥们都相熟……若有打算,现下却还来得及。”

“要问我的打算,那只有一个,就是谁也不嫁;不过,既然非嫁不可,那么谁都无妨。”我冷笑地说。

十格格神色一凛:“你这是什么话?真真让人心惊肉跳。”停了半响,她轻轻问道:“心里真的没有个谱?十三哥都不成么?”

我歪着头看她,缓缓地说:“如儿,你提醒我了。”

她眼睛一亮,我接着续道:“只除了十三,其他人,嫁谁都可以。”

说完,心里已是酸涩得有些发胀。我宁可在一个我不爱甚至不认识的男人身边,随便他把我放在哪个角落,但那只是孤独的自由,却不是寂寞的心痛。

不禁想到,若是我问叶子,她是想做四阿哥的侧福晋,还是十四阿哥的,她又会怎么回答呢?

十格格的眼神从希望转为困惑,接着又有些恍然,轻叹了口气,揽过我的头靠在了她肩上,喃喃地说:“傻丫头。”

到西苑时已近傍晚,人们都是忙火火地下车进殿整顿,侍卫太监们也是跑来跑去为第二天要进行的八旗军冰上检阅作准备。

我和十格格一边随着后妃人群向广寒殿走去,一边仍是寻找叶子的身影。

却忽地见十三从殿中闪了出来,他左右打量一下,便冲到我们身边,只说声:“跟我来。”便拉住我就跑——我一个措手不及,差点被他拉个趔趄。

他却忽地停住脚步,笑着低声对被惊得愣愣的十格格道:“好妹妹,皇阿玛问起,只说我抱恙慢行一步。”说完仍是拉了我就走。

直跑到殿后的马厩,十三一跃上马,又拍拍马背后面,冲我歪歪头。

我心中乱跳,有些欢喜又有些忐忑,好多个问题在嗓子眼却一个也不想问——如果终究我要带着自己的感情,在另一个人的府里孤老一生,那么我一定要让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切都烙在我心里,伴着我慢慢变老……

搭着十三的手,我登上马背,他赞许地点点头,道:“不怕我把你卖了?”

我耸耸肩:“卖了好,不用嫁了。”

他一怔,随即哈哈一笑,拍马前行。

一路上,我一直只敢紧紧拽着他的衣襟保持平衡,感受着风声鼓动着他的袍子温柔地敲打着我的脸,只觉得心满意足。

“这是……”我跳下马,纳闷地看着眼前的颇为熟悉的建筑物,忽地想起大学时游过的北海,不禁叫道:“白塔?”

他微笑着点点头,拴好缰绳,率先走上了楼梯。

到了顶层,只见空荡荡的了无一物。我纳闷地看向十三,他挑挑眉,先向外面的栏杆走去。

我跟过去站在他身旁,只觉得心似乎要飞了起来——

好一个如血夕阳下的琉璃世界!

厚厚的一层雪铺在已冻结了的水面上,在晚照下熠熠生辉,整片染上了一层赤红而又泛着淡淡的白,红白参差间深深望去却又是无限的透明。远远的山峦间,落日正要慢慢藏起她妍丽的脸——

我一瞬不瞬地望着这美景,只怕一眨眼,夜幕就会将这一切卷走。缓缓地张开手,我尝试着拥抱这只有我、和我身边这个男人的二人世界。

落日沉没,黑暗渐渐降到身边,而我的心里仍是灿烂一片。

轻轻地转过头去,正对上十三颇为严肃的脸,我心中一跳。他却马上扯开笑脸,道:

“洛洛,送你的雪漠落日。你的生日,自己却都不记得。”

我只觉得喉头有些梗梗的说不出话,幸好夜色不会出卖我的表情和我的心。

他只慢慢地道:“我们都是一样。苍茫大漠,漫漫草原,越是到不了,越是放不下。所以送你,把它放在心里,带在身边。”

我渐渐看清了他的侧脸,低垂的眼睑里蕴藏着些许破碎的狂热和憧憬,些许郁结的伤感和无奈。我突然发觉,这才是我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我歪歪头看着他,微笑道:“十三,我们逃走吧!”逃开那些是是非非,逃开那些事与愿违,逃开从今以后你不得不选择的争夺倾轧,逃开那些你避无可避的人世浮沉……

他一凛,回过头静静地看着我。我渐渐冷却下来,笑道:

“痴人刚刚说了个梦,现在梦醒了,我们走吧。”

气氛略有些沉重。下了马,我们两人好半天没有说话。

夜风吹在脸上略有些刺痛,我却恍惚地想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而他却知道,却记得……即使他现在没有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我是不是也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用自己的未来,搏着赌一赌他全部的真心?

举头望去,已是满天星辰。我心中一动,正待开口要他也抬头看星星,却见他也似要说话,两个人同时“呃”了一声,又不禁同时一笑。

这时前面却走近一个青色的身影。十三只急急说了一句:“你快回吧。”

说着他抛下我,笑着迎上那人,我看到,那是十三福晋,她侧眼瞄了瞄我,偎向十三,眼神里没有张扬,没有得意,只是好似看到一只冬夜中的小猫般不屑而怜悯。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我霎时有些脑筋打结,待反应过来,心已经越来越痛,从钝钝的疼到尖锐的疼。我紧拽住衣角——突然发现那是十三的外袍,刚刚下马时为我披上的——而它现在好像也正讽刺地看着我:“你的感情耐不住寂寞,你没藏好自己的心,所以你注定要伤这第二次心!”

我一把抽下袍子,撒开脚步向前面的两人追去。

风不住地将我向后推去,好像永远不想让我赶上那两个人。我想喊住他们,却灌了一嘴的风沙,呛得我想哭。可是我必须往前走……

终于,十三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忽地转过头,快步迎了回来。

一看到他的脸,我突然间觉得自己那么委屈,拼命地咽回眼泪,急走几步,根本不敢看他,我低着头把衣服向他手里一递,扭身便走。忽地他大力地握住我的手腕,要迫我转过去,我死命背着身,使劲儿一甩,大步走开,眼泪已是喷涌而出——那是一只手重重地拧过心脏,滴出的泪水。

我不知道用了多久才走回两人合住的房间。推开门,可能今晚的宴会还未结束,十格格不在,却有一个眼生的男人背着手站在房中。

他回过头来,亲热地叫道:“洛洛!”是鄂伦岱。

我勉强笑笑:“叔叔。”

“洛洛,我刚听格格说你身子不大爽利,特地来看看你。”他笑道。接着又粗声粗气地道:“怎么自己不会照顾自己?”

我心里一暖,几乎又要滴下泪来。毕竟什么都比不过亲人,我上前搀住鄂伦岱在桌边坐下。

“你阿玛再过两个月就回京了。你的婚事……。”闲话了一会儿,鄂伦岱忽地转了话题。

我即刻敛了笑意。

“以你阿玛和万岁爷的关系,当今紫禁城里怕是所有的王公子弟都是等着与我们佟家结亲哩!”他捋着胡子笑道。

见我毫无反应,他又忽地压低声音道:“洛洛,你和太子爷……”见我诧异的反应,他靠回椅子,慢悠悠地说:“当然他是很好,不过……”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您放心,我和他如今半点关系也无。”

他笑逐颜开地说:“不错,不错,咱们佟家不攀龙附凤。”

说着让我好生歇着,便就告辞,临走时他拍拍我的肩,道:“八爷他…可对你很是上心。”

我关上门,不禁想起那个笼罩在雾气中的男人,看得见别人,别人却看不清他的男人,还在等着我的心么?他的感情,究竟是何时而起,因何而起呢?我只和衣躺在床上,脑里乱糟糟的又绕回到十三不带犹豫的“选择”。

忽地十格格推门而入,叫道:“你们两个,偷偷跑去哪里,竟也不带我……”

看到我的面色,她马上停住了嘴,扑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轻轻笑道:“人累了,心碎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道:

“多情的人,往往没想过什么是用情;所以,最有情的人,往往最无情。”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悄悄起身,又是一个几乎不眠的夜——到底关于十三的回忆,不能全是那缥缈的快乐,更应该有真实的痛楚,才算完整呵……

十格格也随我起身,默默地陪着我出去遛弯儿。

小太监们正忙着往太液池上浇水厚冰,我俩遂向万岁山上行去。

刚登上个小山坡,忽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大喝:“闪开!”

未待我俩反应,一个人影已经风驰电掣般向我们冲来,十格格将我向身边一推,自己却躲闪不及,和那人撞了个满怀。

我爬起身来,只见十格格满头满身都是雪,忙上前一步扶她起来。她歪着身子起身,一声不吭地,冷冷看向面前同样狼狈的男人。

说来奇怪,那男人虽是满身是雪,但仍自有一种独特的风度——他好似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狼狈,耸耸肩,对我们歉意一笑。我正要敛裾还礼,便被十格格一把拦住。

她平静地看了那男人一眼,突然独自大步向坡上走去。

我心里暗暗惊诧,而那男人只是抱着双肩看着十格格的背影。

不一会儿,只见一抹红色从坡上飘然而下,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时以为那是一个雪中的精灵。可只一眨眼的功夫,十格格已经稳稳地减速,在我们身前定定停下。

我不禁又惊又喜,上前问道:“如儿,你会打滑挞?”

她冲我轻轻一笑,道:“不会能乱滑么?我改日教你。”说着斜睨那嘴角噙笑的男子。

谁知,山坡后又传来一声召唤:“多尔济!人呢?”

一时我们两个都僵在原地,身边却传来懒洋洋的一声高声回应:“我在这儿!”说完,那男人——多尔济、、科尔沁部最有名的勇士、如儿的未婚夫婿眨眨眼,仍是微微笑着。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憋着笑看向十格格,她面色微红,紧咬着嘴唇,却仍是冷冷地道:“我回去换衣服。”说着也不管我,转身就走。多尔济冲我点了个头,大步追过去。

我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远,不禁有些失笑,可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惘然。

我慢慢地坐了下来,仰在雪中,闭上眼,早晨的日光醺人欲醉,这才知道即使被雪包围,也是一种别样温暖。

忽的眼前一黑,我奇怪地缓缓睁开眼,不禁愣住,模模糊糊看到的是八阿哥遥远的眸子,和逼近的脸。我心里一惊,忙推开他,站起身来。

他歪头看着我,摇头道:“这副野性难驯的样子!真不知道几个人能受得了。”

我不想和他周旋,只不答话。

他也不在意,缓缓地走在我身边,柔声道:

“你可知道,有个地方,绝不会拘了你的性子。”

我不禁看向他的眼睛,可却仍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他见我不答话,又笑着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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