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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鼓朝凰-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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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睁睁看着蔺姜跪在血泊里,胸口一把利刃,鲜红染了满身。

胸腔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痉 挛,她摁着心口匍在榻边止不住的干呕,直到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被惊动地宫人们掌灯拥上前来,吓得面无人色,急忙便要去寻御医。

“不要御医!去请蔺国老!我要见蔺国老……”她撑起身来疾呼,几乎要从榻上滚下来。

不一时,侍者传召了右仆射蔺谦前来,她却又胆怯起来。她要说什么呢?难道她要与蔺公说,她做了一个不祥的噩梦,梦见蔺姜……再也回不来了?“我……我不见了……”她躲在帷帐中静默半晌,吐出这话来,“请蔺公回府罢。我难受的厉害。明日再向国老赔不是。”

三更半夜里把人诏来,却又不见了。那侍人无奈,只得依言退去,片刻回来,却说:“国老递话进来,请妃主保重身体,造梦之事,多为忧思所致,不必太过介怀。”

帘帐微颤,她缩在被褥里,心头一阵暖,一阵凉。

一宿难成眠。

她从此日日挂记着边陲战事,却是杳无音讯。西北来的塘报只到大军北进就断了,空白的令人寝食难安。

她心中揣了这事,惶惶得几乎再也顾不上旁的了。

她再也经不起失去了。

蔺姜。阿显。还有……

心中陡然寒瑟,赫然发现,那胸口处的旧伤竟依然还会疼痛,仿佛随时都会裂开,再流淌出鲜红的血。

她忽然抓起妆台上一支金钗,猛向着自己左腕刺下。锋利钗尾穿刺了白玉皓腕,鲜血藤蔓一般攀爬蜿蜒。进来伺候的宫女发出惊恐地呼救声,跌跌撞撞打翻无数坛罐。她痛得唇瓣青白,满身冷汗,却低下头去,瑟瑟的笑了。

直到她终于再见到他,那个熟悉至刻骨铭心的男人。他站在那儿,衣不解甲,身后,一口四方漆黑的棺木躺得静默无声。

瞬间,心口炸裂般剧痛。

“为什么是你活着回来?”她几乎是扑下阶去,双拳在袖中紧攥得颤抖,指甲陷进肉里,鲜血成丹蔻。

“原来……你希望死的是我么?

“阿鸾,你若真如此恨我……大可以亲手杀了我。”

她听见他含哀的叹息,看见他阖目时眉梢落下的凄然惨色。她忽然像被灼伤了一般暴怒而起。

为何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为何还要露出这般神情?

骗子!

骗子!

骗子!

为何要这样逼我?

为何,连最后一个可以安心藏身的温暖角落,也不留给我?

好恨。

好恨。

为何无处可逃?(非凡“味书”手打)

为何这痛像是魂魄中生出的孽,永不消退,永无宁日?

杀了你。

杀了你是否便真的可以杀了过去,杀了这漫漫无期的奢华极刑?

猛出手,抽他腰间三尺寒锋,恨绝难消地用力刺去。'网罗电子书:。WRbook。'

是恨?是爱?是泪流满面时蜷缩的绝望?还是血染双手时颤抖地疯狂?

她不知道。

她宁愿不知道。

我恨你。

是的。

因为,我爱你。

卷五 丹凤朝凰始于飞

鸾说·于飞

我舍不得蔷薇的芬芳。

那醉人甜香,便是带着尖锐的刺,也叫我鲜血淋漓着甘之如饴。

然而,每每醉梦中惊起,茫然四顾,怅然怀伤。

十里平湖看鸳鸯,山巅仰止凤求凰。

于飞。

于飞。

可是岩缝里偷染唇边的莹白月光?

可是那水下屏息交错的沉溺缠绵?

羞与人见。

不与人言。

抑或是,我太贪婪?

玉杯金盏,浅尝一抹的缠毒微醺,总好过望穿了眼前秋水万世潋滟。

不足够。却又太奢华。

那稀薄的侈靡握不住啊,却似千斤担,肩扛不起,心奈若何?

我厌。厌那些人前目光,人后闲言。

给我烈火,烧他个痛快清白人间~

——墨鸾

章六七 蔷薇刺

西北大捷以后,西突厥归顺称臣,再尊李晗为天可汗。朝廷在西北设立都护府,封那西突厥二王子阿史那速鲁为汗,仍命其统领旧部,又派遣朝官都督。戈桑烈软禁神都,封了个闲散勋爵,无异人质。

大军还师初日,太极殿外,淑妃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刺了凤阳王个通透!惊煞几多人。

这一剑伤重,再稍偏半寸便是脾脏要害,绝无生还可能。凤阳王给人抬回府去已是不省人事,把个奔来大门前等阿爷回家的小女儿吓得当场嚎啕。御医在公主府上日夜看护,都说三日不醒,怕是难以回天。东阳公主亲手在府内挂招魂的风铃,亭台楼阁,一堂一院,满满的全是,风一摇,铃铃响起,回音不断,飞鸟惊旋,不敢停落,连过路拉车的马和牛也倔着蹄子不敢靠近。

直到第三日夜里,忽然天降大雨。狂风大作,风铃乱摆之声响彻了整个神都,连禁宫之内竟也清晰可闻。那声音,竟像是天唱起的吟诵。

电闪雷鸣中,有人说看见了一只金翅鸾,口衔一枚赤红的珠子,好似一团烈火,在云端时隐时现,忽然,将那珠子当空抛下。那珠子顿时化作炙火,随着电光井雷掣一起从苍穹贯下,竟如天龙临风,落在东阳公主府便不见了。公主府彻夜紫气金红,灵光激荡得不似凡尘物。

又有人说,那一夜,淑妃跪在雨里念了一宿的佛,呕出来的鲜血,把灵华殿里的荷池染得满满殷红。宫人们无论如何也拉她不动,哭喊着奔去启奏。闻讯而来的皇帝亲自将她拖回去,问她这是干什么?浑身雨水未干的淑妃,缓缓睁开眼,却露出一脸茫然,幽幽地吐出一句:“我……不记得了……”

但待到暴雨退去天光放明时,凤阳王竟醒了过来,神清智明,脉息平和。

御医们连连称奇,都惊叹这是天赐下的造化。

强撑了这许多日的公主婉仪,却再也忍不住,扑在夫君怀里大哭一场。“她怎么下得了手……她怎么下得了手……”她抱着白弈,泪水簌簌,全洒在尚未愈合的伤口上。

白弈一手揽住妻子,一手抱住缩在身边的小女儿,满腹叹息终作一句怅然:“我不是已经回来了么……”

有人终于回来,有人却至今未归。

本是获胜凯旋大喜,蔺姜的死讯却像一个巨大的阴影,压得所有人抬不起头来。

蔺国老膝下只此一独子,正当有为之年,怎不叫人唏嘘长叹。

为表英烈功勋,安息英魂,李晗命得道法师开坛超度,并亲自诵祷祭文,又欲追封蔺姜爵位。但蔺国老却执意不受,仿佛一旦接受了这身后荣耀便意味着儿子真的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恰逢凉州军中有一追随蔺姜奇袭三弥山的小将竟与淑妃容貌颇为相似,令皇帝也十分惊叹。淑妃与其一见如故,将之认作义弟,两人一同拜蔺公为父,要替蔺姜赡养老父,做一双来日披麻戴孝跪灵服丧的儿女。

如今的淑妃已然位同中宫,却有如此义举,朝野上下一片称颂。皇帝赞其义许其功,封授那小将姬显为勇义侯,大为表彰。为中更是纷纷效仿,竞相抚恤赡养阵亡将士家中孤老遗弱。战争消耗了国库钱粮,消耗了军民热血,却没有消耗人心中温暖的情义,反而将他们维系的愈发坚定紧密,所谓大难兴邦,莫过如是。

然而,这依然只是属于寻常人的圆满。

返回神都,将统军符节交还兵部,凤阳王便开始闭门养伤,清酒得好像全天下最清新之人。如今执掌神都兵马的是吴王李宏,交出兵符,他白弈什么都不是。

约摸一月,端敬敏皇后之父左仆射谢蕴告老,李晗顺水推舟,将这左仆射之职给了白弈。但人人都清楚明白,这不过是安抚人心的缓冲之举,不叫人说一辈子亏待功臣良将。皇家借这一场战争回收京畿兵权已做得干净利落,即使这左仆射仍是位高权重,一样意味着防范、戒备、不信任。

但白弈不在乎。又或者说,他早有预料。宦海沉浮,此一时,彼一时,他早看得透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是赢家,自然也未必是输家。他还有朝云,有阿显,有崇俭,有在凤阳根深蒂固的基业,就算他闲下来一阵,又有何关系?权作休息。他如今担心的,反而是白崇俭。

他知道,崇俭恨他杀了刺王妃胡氏,所以才挑起这许多事端。沟通谢后,害死了阿鸾的孩子,那是旧事,尔今端敬皇后之死,怕是件新事。太子与长沙郡王到底是两个不及束发的孩子,任修又是个不擅人脉往来的夫子,怎可能如此轻易混入禁宫?除非禁卫军之中有人援手。

这个崇俭,若是真与谢后之死有所牵连,阿鸾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果不出白弈所料,开春时,禁内忽然查起了寒食散,起因却是个吃寒食散吃得神智发狂的宫人,从楼阁上跌落下去,当场摔得面目全非。

这寒食散多食便会上瘾,令人无法自控,自前朝时便已是禁品,私自往内廷输送更是死罪一条。

淑妃立即下令彻查来源,一查之下,却查出几个监门卫,供称有人拿寒食散控制他们为已所用,若有不众,便不给药,其中一件事,便是当初帮着太子等人私入内廷。这等事攀不上太子的罪,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矛头所向,自是不言而喻。

如今只是少许宫人卫军受控,倘若发现得晚了,将些身居要职重位的关键臣工也卷入进去,岂不是亡国之虞?李晗得知此事,大为震惊,勒令三司严查。

白崇俭闻讯惊得坐立不安。他捣腾这寒食散,真实只是给淑妃,但那却不是他自己想到的,而是淑妃问他要的。如今这个女人却要用寒食散来治他,莫非竟是谋划已久只待良机?倒真亏得她煞费苦心。他立即命人将囤配之散销毁,不料竟还是慢了一步,被御史台先查到了证据,发下拘票,要拿他受审。他不得已,只好先逃了,留下那湖阳郡主正怀着四五个月身孕,又惊又怕,连忙去找太后,呆在庆慈殿上日夜哭诉哀求。

私贩寒食散之首魁竟是尚主的大将军、凤阳王的堂弟、皇帝的表妹夫,令三司着实震惊。刑部与大理寺唯恐有差,不敢声张,只想谨慎处置,不要闹得一众皇亲国戚面子难堪,偏御史大夫杜衡是个六亲不认的黑子,早朝时一本当殿捅上,搞得李晗顿时僵信,半晌下不来台。下旨严查的是他,君无戏言,难道如今能为了湖阳郡主,便不了了之么?群臣百官,天下子民,多少乌幽幽的眼在看着他。万般无奈,只得敕令即刻罢黜白崇俭职务,广发海捕文书,捉拿钦犯归案。

那湖阳郡主王妜一惊之下小产,抱着太后哭得死去活来。孩子没了,眼看着丈夫也要没了,当真是好不凄惨。太后心疼侄女儿,却也无可奈何。

但白崇俭自己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救他这一条命,还得要找淑妃。

然而,当他已做足打算,就要自去寻淑妃时,却被傅朝云截下。

“你别去。我去。她不会把我怎样,你去一定自投罗网。”朝云连捆带绑,把崇俭拖回自家去,扔在地上。

如今已是灰头土脸的白崇俭,神气却半点不减从前。“犯不着对我这般好,我自己的事,自己扛不住了大不了一死。”他依旧笑笑的,却是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朝云无语,懒得与他多说,两个麻核先塞进他嘴里,叫他乱喊乱叫也不行,转身便出去了。

灵华殿上不灭的长明灯,是为逝去的小皇子祈求长生的光。

朝云再见到墨鸾,她正对头一支灯,阖目仿佛沉睡。但她却仿佛冥冥中自有感应一般缓缓开了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见我?”

“我怕你直接把他下了刑部大牢。”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白崇俭。”墨鸾却忽然道。

闻言朝云怔了好一会儿,显出些不自在的窘意来。“是。是阿赫让我来的。他觉得……或许,你这会儿,不会那么想见到他。”他只得无奈。

“我如今该怎么称呼你?”墨鸾缓缓回身,双目中直白的探询与审视。许久未见,两人都不再如从前,身份变了,地位变了,人也变了。

朝云默然片刻,叹道:“随意罢……”

“那我喊你朝云大哥,你不会嫌弃罢?”墨鸾却浅浅一笑,眸色中瞬息的锋芒,便像是眉梢飞起的金色蝶纹,凌厉而妖魅。“我知道你要说叙。”她勾起唇角,语声却是凉的,“那你就与我说实话。我的孩儿,是不是白弈害死的?”她眼中忽然射出强悍的光来,便像一只痛苦的雌狮。

“他怎么可能会害你的孩子?”朝云的眉敛了起来,“你不该这么疑心他。”

“那好,你告诉我,是谁?”墨鸾截口质问。

朝云一窒,竟不能应话。

是呵,是谁?

“你们如今却还要替那人求情么?”墨鸾扬眉喝问。

朝云无言良久。赫然发现,当年那个柔弱的小姑娘竟已打磨出如此的锋利,着实令他说不出话来,唯有苦道:“你这么做,叫阿赫很为难。”

“他又何尝替我顾虑着想过?”墨鸾冷嗤。

“但如今郡主小产,崇俭又遭通缉,你总也算是叫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难道非要他一死,才能消你心头恨么?”朝云只觉得噪音干涩。

墨鸾却笑得愈发冰冷,满满的全是嘲讽。“是我害他这样的么?”她一步步逼上前来。

又是怔仲,朝云禁不住挫败地苦笑:“对。不是你。是他咎由自取。可是……你——”他忽然觉得再也不知还能与面前这个女人说些什么。他本就不是什么雄辩滔滔之人,如今却走投无路硬要来做这最不擅长的差事。

但墨鸾反而柔和下来。“爱与恨,朝云大哥,你可明白?”她眸中浮现出奇诡的颜色来,仿佛喃喃,犹带着瑰丽奇异的笑容:“被他杀死,又杀了他,爱也不能,恨也不能,这种感觉有多痛,你不能体会。否则,你不会来劝我。”

“没错,我是没法体会。”朝云长叹,“但我以为,正因为如此,你最应该了解他的苦。我只想请你给你们彼此留一条生路。”

“生路。”

墨鸾反反复复琢磨这两个字眼,终于懒懒抬头。“好啊,你让白弈亲自来见我。”她忽然显出一丝又狡黠又索然无辜的笑意,一切的交谈,竟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仿佛之前那些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命题氧气云烟,一挥而散。“过几日,我要去进香。”她盯着那一支跳动灯火,意味深长。

“妃主可是要往国安寺祈福?”朝云拧眉问道。

“不。”她却否认的斩杀截铁,挑眉睨看面前这饱受纠结的老实人,却像是要揭开游戏新启的花采,樱唇轻启,吐出带刺的芬芳:“不去国安寺。我喜欢清净的地方。我要去——卧云寺。”

一瞬,傅朝云只觉得,冰寒透彻,入骨三分。

章六八 卧云旖 作者: 沉佥  非凡TXT电子书论坛蝶梦上传

淑妃归省,与母亲、兄嫂同往京郊碧山里的卧云寺进香。依照往常,皇家进香祈福,每每的都在国安寺,富丽堂皇,伺应周全,又近便。这淑妃却偏要去个深山之中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无人知其缘故,皆有些莫名。

但沿途百姓却很是开心,浩浩荡荡的车马队过去,争相围观之人熙熙攘攘,竟比逢年过节的集市还要热闹。

人人都想看一看,今上这位淑妃究竟是何等的绝代风华。

关于这个女人的传闻有百千种模样:从太皇太后私宠溺爱的贵主,到遗落民间又重回天阙的沧海明珠;从蔺家将军的无猜檀卿,到吴王殿下的红颜知己;有人赞她是辅佐君王的淑良明妃,又有人骂她是白氏插在陛下枕边的刀,是倾帮祸国的狐妖,只手宫中,魅惑君主,谋害两位皇后……不论怎样都好,当那金屏翠描的车障映入视野,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凝神屏息。

那是怎样奢华的气象!

是的,奢华,却无一人敢对这奢华说半个不字。

那纯金雕琢的屏障上,竟能那样栩栩如生地描绘出雍容高贵的倩影,金身在内,金影两面,叫人瞧在眼里,似看清了,又似什么也没看见,不及细细回味,已先惊呆在当场。

帘幔随风微摆,沉香苏合精致,又仿佛还夹杂着什么别样花香,淡淡在空气中飘散,一撩而过,若有若无,浸得人痴醉。

待醒回神来,却只余车马远去背影,犹有灵光隐动,遥不可及,仿佛方才那一瞬的观望,也不过是水纹佛光,是天照下来的镜像。

那是不属于这红尘时间的景象。

抵达卧云寺外,早有女尼相迎,领三位贵妇往寺中进香拜佛。

这卧云寺果然是一处深远清幽去处,初入时只觉十分窄小,愈往里走,才发觉别有洞天,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一殿一堂,仿佛皆是静止的,却又有无限生气暗涌灵动,竟令人在瞬息之间便沉淀了心神思绪,只想安静感受,凝听魂髓深处传来的声响。

虔诚礼佛,一一进香,罢了,婉仪又说想抄诵一郑经文,祈福求子。她与白弈结为夫妇,一晃也快十载了,只得阿寐一个女儿,心中难免有些不安。若说刚成亲那会儿白弈常寡淡她,这几年来也并没有刻意亏待,但她却迟迟再不见动静。她一时疑心自己生阿寐时伤了元气,请御医却又诊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疑心是白弈做了什么手脚,可又想不通这人图什么……百思不得其解,道是命中无子,只好相求于神佛。

女尼们引了婉仪却净身沐浴以备焚香抄经。

墨鸾与谢夫人立在观音殿前。初春料峭风寒,吹在身上,瑟瑟的冷。

“你身子弱,找间清净禅房,歇息一会儿去罢。”谢夫人替墨鸾拢了拢披风,软语相劝。

墨鸾微微摇头,她看了看院落中长青的松柏,回身向寺中女尼问道:“敢问,贵寺中,可有一位带发修行的傅居士?”

此言甫出,谢夫人与女尼俱是一默。

“阿鸾……”谢夫人低唤一声,似想开劝。

但墨鸾却截口打断她。“我想再见姑姑一面。见不到,不回去。”虽是柔声细语,却已不容置辩。

谢夫人见之无奈,只得向那女尼点点头。

墨鸾也不许宫婢们跟随,叫尼人领着她独自走了好几进的深院,只入到一个极僻静的处所,推门入得禅房,见名灰衣女子正静坐持颂,果然是傅芸娘。

转眼七八年不见,再相对,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静立门畔,悄然无声。

但傅芸娘却放下了手中念珠。“过来坐,今年的新茶是还没有,旧冬的花雪、初春的雨水却是有的,将就也能沏。”她一面淡淡对墨鸾招呼,一面动手备茶,仿佛对面立下的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荣宠有加的皇妃,而只是个小姑娘。

那般亲切熟悉相唤,瞬间便叫墨鸾全身端起的架子塌了下来。“姑姑,你教我,怎么才能放下?”她垂了眉眼,喃喃地问。

芸娘却不理会她,只是细细煮了茶,斟一盏递与她,看着她饮罢将茶盏搁在案上,笑着反问:“你为什么放下这茶盏?”

墨鸾由不得双肩微震。

“因为你已喝过这盏茶了,不是么。”芸娘微笑叹息,“你个性太执著,若不将心事倒个通透明白,你永远也不会放下。”

“若是……不能呢?”墨鸾怔怔地问。

芸娘却又斟了一盏茶在她面前:“若我说,你不能喝这茶,你还会喝么?若有十人、百人、千万人如此说,你还会喝么?你为什么不能?”

墨鸾一时语塞。

芸娘却将那盏端起,扬手泼在地上:“我将这茶泼了,却叫你去擦干,你又会有如何感受?但若是你自己泼的呢?”

墨鸾呆望着芸娘,目光渐渐闪烁着虚了下去。“不,不,不是这样的。”她自语般反复念着。

芸娘看着墨鸾良久,轻叹:“你要如何选择,便要如何承受,这便是因果,只要你承受的起,你就能。能从心事从心,不能从心从自然,顺其自然,你便放下了。”

墨鸾又不由得怔住了,整个人仿佛被悬在了云端山巅,如隐冥思,忽然间,却又崩溃下来。“我好累……”她颤抖着掩了面。

   “累了就歇会儿罢。”芸娘执起她手,将她扶进内阁卧榻上躺下,一下下轻抚着她额发,忽然却落下泪来:“傻孩子,你成天的和自己较劲,怎么能不累呢……”

“姑姑……”莫名的,墨鸾只觉心中一酸,伸手去沾那泪水。

芸娘却自己抢先拭了,只是眼眶仍有些泛红。“若是夕风还在,本来不用你受这么多委屈。”

“那……究竟是谁?”墨鸾眸光一颤。

“别问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芸娘却将她摁回榻上去,“你睡罢,我去见见夫人。”她说着,替她盖好被,起身出去掩了门。

房中陡然空落,墨鸾呆倚着半晌,猛回神,竟觉心中空旷,千头万绪,却喊不出半点声响。

佛寺中的禅房,有着特殊的檀香气息,淡淡的,平静祥和。龛中精致的千手观音,凤眸蜂腰,敛眉慈悲,莲台前香烟舒卷,如在云雾中。

即便房门掩闭,玄关不开,依然能够听见,院落中脆生生的春鸟啼鸣,莺莺转转,胜过百样丝竹。

这里没有精致的榻中屏,被褥半点也不细滑,但却柔软而温暖,仿佛浸着阳光的甜香。

墨鸾躺在榻上,困意渐生,半睡半醒间,朦胧胧只觉似有人正立在榻旁看着她。那种被视线焦灼时对温度的触觉,便好似本能。她微微睁开眼,那一抹身影模糊投入灵台,立时惊得她清醒过来,一个激灵坐起身。

白弈。

对。是她叫他来,亲自来见她。

瞬间,剑拔弩张。

她下榻步上他面前去,只穿着薄袜。早春寒气从地面升起,刺得脚心酸麻。她将手贴在他腰上,缓缓游移,一言不发地寻找那个伤口。

指尖相触时,明显察觉了他的退缩。

她抬起头,目光瞬间凌厉,刹那,竟令人感到无处可逃的狼狈。

但她却忽然将脸帖在他胸口上。

心跳声。

鲜活,真实,触手可及。

她情不自禁地沉沉叹息,闭着双眼,忽然觉得不想动,什么也不想说。

原来,她想要的,只是这样么?

她忽然又很想嘲笑自己这没出息的嘴脸。

但她却听见他开口:“别这么站在地上。天凉。”

他的嗓音还是那样,仿佛深情流淌,却又平静沉缓得叫人愤恨。

只是仿佛罢,水深火热,疼痛挣扎,都是她一个人的。他却从头到尾自持旁观。凭什么?这分明满身罪孽的男人,竟还要扮作无辜纯良么?为何只有她活该卑微?

她陡然便恼怒起来,甩手推开他。“那你就抱我回榻上去呀。凉着的是我,与你何干?”她侧身挑起眉梢,扬唇挑衅地毫不掩饰。

她讨厌看他这般模样。这虚伪的行骗者!他不坦诚,他装模作样,她便偏要将他扒得通透精光,叫他无所遁形。

她弯腰俯身,褪去一双雪袜,跣足踩在地上,那冰冷的触觉,激得她只想蜷缩起脚趾。但她却习扬跋扈地笑起来,靥上花子或是在辗转睡卧中殒落了,斜红晕染,仿佛桃面。

“阿鸾……”

她看见他眼底饱涨的玄色,听见他低沉的吟唤。她知道,知道这一双莹润玉足落在他眼中是怎样甘冽的诱惑,这些贪心的男人,全都是一个模样,她知道。但还不够,不足够。

“你躲着我干什么?”她笑睨着他,纤手一抹,抽去封腰。对襟衣袍脱去束缚,轻盈滑落足下。香肩赤裸,抹胸长裙下,软玉圆润,绣着莲花的锦袴隐约可见。“这身子,不就是你换权牟利的一枚棋子么?不过是送上床第的莺燕,大王还见得少了?”她冷冷哂笑,摘下髻上凤钗,启齿轻咬,却用钗尾却挑身侧丝结。

“阿鸾……!”

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听见他嗓音开始颤抖。他一把将她揽起,塞进被褥里,努力裹得严严实实。那失手掉落的凤钗,坠在地上,状若羽落。

“你——”他将她摁在被褥里,盯着她,双眉紧锁,眸子里满清茶的全是疼痛,嗓音却见了沙哑。

她却快意起来,不待他话出口,一脚狠狠踹在他心口,将他踹在地上。

她听见他痛苦的低吟,看见他摁住伤处时略微发白的面色。

伤还没好利索罢?是呵,天寒地冻里,谁又好得了呢。

她将一条腿从被下伸出来,向他探过去。莹润足尖甚至可以触到他的面颊,戏耍一般轻轻地摩挲,勾勒着那叫她爱恨难名的轮廓。

“很疼么?”她颔首望着他,唇角泛起的笑容,闪烁着凄然的魅惑,那是和着剧毒的蜜糖。“有我心里疼么?”她忽然咬了牙,又要向他脸上踹去。

但他却一把将她捧在掌心里。

男人的手掌,坚硬,厚实,暖得像火炉一般,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些又温柔又粗糙的茧。

他将她一只玉足握在掌心,轻轻地搓揉,俯身,落下绵密的亲吻。

他亲吻她,从足心到脚趾,浅尝轻啄,虔诚犹如朝奉。

如雪羊脂称着锦绣莲华,媚态横陈,妍色无双。

酥麻的触感从那肌肤相亲的一点蔓延开去,血液里烧起了炽热的火,渐渐燎原。她抑不住轻吟一声,软了腰肢。

但他却忽然肩头一震,呆楞一刻,似想逃离。

他竟然,又要逃了?

她秀眉拧起,忽然,却扑身将他揽住。

不许逃!

你还想逃去哪里?

唇舌相接。她毫不犹豫地缠住他,放肆地抬腿厮磨他腰身,将所有的羞涩廉耻全抛在脑后。怀抱里暖如烈火,眉弯、眼角、指尖、发梢、鼻息、齿间……全是他的味道。贪恋至忘乎所以。

这才她想要的么?是么?

不。不够。仍然不够。

她的双眼水润起来,狂乱神色间泛起强悍,将唇瓣咬得嫣红见血,就去撕拉他的衣衫。

这不足够。她要彼此赤裸的坦诚以对,没有间隔,没有阻碍,相拥的再无罅隙!

“阿鸾!”

“阿鸾!”

她听见他颤抖而低哑地唤她,“不行……不能这么做……会出事的……”他挣起身来似想躲开,却又似醉酒了一般,连步子也走不稳,晕晕沉沉地跌在榻旁,衣襟凌乱,气喘得粗重。

“还能出什么事?”她闻之竟笑出妖色来。她将他的手拽来,紧贴在小腹,“挨了一刀,整日的吃药,御医说我今后恐怕都不能了……”她向他探身过去,散落青丝垂顺,双唇鲜红欲滴,妩媚得令人目眩。

她看见他无助地垂下头去。“阿鸾……你……你别这样……”她终于看见这个男人在她面前低头,看见他流露出那样痛苦的神情,却是如此的令她刺痛,愈发不甘。“口是心非的懦夫!”她扬手一个耳光扇过去,在他面颊烙下一道红痕,“你这样的人,你一只手也能掐死我罢?你可以推开我,甚至可以杀了我,对你而言不是很简单么?”她说着又是一巴掌。

但这一巴掌却被他截了下来。“阿鸾!”他扼住她皓腕。这般尖锐的诘问,逼得他无地自容。然而,不习惯解释,不知该如何解释。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从何时起,面前这个女子成了他唯一的软肋,是他背负不起却也不能放下的原罪。可是,他答应过,立过誓,他要对她解释。“我……”他望着她的眼,深深吐息,却终于还是颓然败下阵来,“抱歉……我不知该如何与你说……”

“做得出,为何说不出?”她却讥笑他的无能,“既没这个担当,何必要做?你连个交代也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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