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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不侍寝-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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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书离京的前一晚,我们在梅花下围着炭炉一边烤肉一边喝酒。相识已十六年,我们虽不能说形影不离,但真的极少分开。

肉香酒浓,两人喝得都有些醉。回忆起幼时在宫里的情景,半是好笑半是伤感。

年幼时,我们哭着哭着就笑了。

可如今,我们笑着笑着却哭了。

墨书红着眼说,他至今没做一件亏心事,惟独对不起依柳。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阿浅,端起酒杯,酒水清澈,宛如她盈盈欲诉的眸子。

我素来刚毅果断,可因着墨书的话,我却犹豫了好几天。腊月二十八那日,我让青剑联络了眉绣。

除夕夜,终于如愿以偿地拥她入怀,低头亲吻她的那刻,我就像未经人事的少年,一颗心怦怦乱跳,几乎要蹦出体外。

她的腰很细,身子极软,靠近了闻,隐隐有股花香。

她很大胆,勾着我的脖颈来质问顶撞我。

她又很害羞,我解她扣子时,几乎要哭出来。

明明我们相处的时间那么少,可感觉却如此亲昵熟稔。她俯在我胸前,吐气如兰。若非是在宫里,若非是冬夜,我真想不管不顾地——要了她。

握着她的手,凝望着她的眼睛,我郑重地问:“这条路,不好走,你确定要和我在一起?“

我们之间隔着宽阔的深壑,想并肩而立,真的不那么容易。这个距离,不单是王爷与宫女,还有凤身,还有沈相,还有其它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东西。

她犹豫着,她沉默着。

我确定她的答案必然是“是“,因为我们是有缘人。

可我想让她自己考虑清楚。

短暂却又漫长的等待之后,她有力地点头,“我喜欢你。“

我几乎喜极而泣,紧紧地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

阿浅,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必不负你!

☆、43受惊了

入了夜的街道极为安静;只有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而单调的“哒哒“声。

车壁上的油灯幽幽地亮,照着皇上绣着金色云纹的常服,反射出炫目的金光;与幽暗的车厢极不协调。皇上的脸一半明一半暗,看上去有些诡异。

许是察觉到我在偷看;他侧过头来,道:“若喜欢那炕屏,让内官监照样买了来。“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怎么回事来,忙道:“谢皇上。“

皇上没作声;沉默了片刻;怒叹一声;“真不叫人省心,朕怎么放心将江山交给他“,说罢倚在靠枕上,慢慢阖上了眼睛。

话说的没头没尾,可一想就明白,他是说不省心大抵是指庄王吧。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又换乘御辇,不多时便到了景泰殿。刚伺候皇上用完晚膳,杨成达就来了。

杨成达现统领京营,是皇上最信赖的几位大臣之一。

四月底的天气,尚不太热,杨成达已换上夏季的燕服,看样子赶得很急,束发的玉冠有点歪。

我很注意地看了看燕服上的补子,仍是我绣的那件。也不知顾兰是否告诉了他真相。

正思量着,皇上挥挥手道:“你退下吧。“

我急忙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听到皇上说:“先帝留下的追风剑现在何处?“

没听到杨成达如何回到,隐约觉得追风剑与平王被刺有着某种联系。

一整天折腾下来,疲乏得要命,晚饭也懒得吃,趴在床上胡思乱想。

眉绣却跟往常没什么不同,一边哼着不成曲的小调,一边铺开了薄被。

我犹豫片刻,问道:“你听说过追风剑吗?“

眉绣愣了一下,低声道:“是先帝之物,三年前皇上赐给了庄王,听说前年秋狝此剑作为彩头,不知被谁得了。“

秋狝时的彩头,想必皇上是知道的,他找杨成达前来询问,是想确认一下吧。

沈相与庄王是一伙的,难道平王被刺与庄王有关?可平王的微笑却让我觉得他是故意被刺的,或者说是故意夸大了伤情。

我承认自己确实愚笨,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其中盘根错节的联系。

可不管怎样,平王既让皇上与庄王生了嫌隙,又显露了自己为国尽忠的证据。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大概很少能有机会让皇上亲眼看见。

第二天一早,范公公就守在房门口,看到我不像以往那样随和,拘谨了很多,“阿浅,皇上吩咐你今日搬到纤云宫去,我去找两个宫女帮你收拾一下?“

我苦着脸道:“我不想去。死了那么多人,夜里会不会有鬼上门?“

范公公嗔道:“别乱说。国师已做了法事,单凭有什么恶鬼都能镇住。而且,又不是你一个人住,宫女太监都备好了。对了,这殿若有你想要的宫人,尽管说。“

他应是指朝云。

我是想带上朝云。至于眉绣,平王安插她在皇上身边必有他的用心,我不能乱了他的棋。

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纤云宫不是贤妃住的吗,我进去不合适吧?“皇宫里,各妃嫔的住所都是有例可循的,皇后有自己的宫殿,不应住在纤云宫。

范公公露出笑来,“合适不合适还不都是皇上的意思。我看你平常胆子不是挺大?“

我胆子是大,可我压根不想搬过去。

辰末时分,朝云替我倒了茶,叹道:“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老地方。“

我一时感叹着,环顾了下四周。宫殿还是以往的宫殿,摆设却完全变了。富丽奢靡的古董瓷器一概没有,倒摆了很多应季花卉。

不能不说,皇上很懂别人的心思。

喝过茶,朝云道:“宫人都在殿外等着了,姑娘不瞧瞧吗?“

我现在的身份够尴尬的,按编制还是宫女,可又自己独占一宫,朝云倒是聪明,又换回原先的称呼。

我笑笑,应了声“好“。

宫女与太监各站一排恭敬地立在门口,齐齐地行了礼,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朝云道:“还不拜见姑娘。“

那些人仿似松了口气,异口同声地说:“见过姑娘。“

我打量一下,基本都是生面孔,只有一个小太监看着有些面善,便指着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很是机灵,上前一步,半跪着答道:“奴才常忠叩见姑娘。“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当初领着李太医到宁翠院给徐姑姑看病的小太监,是张禄的徒弟。

笑着问:“让你当掌事太监,能行?“

他显然毫无心理准备,愣了下,很快便反应过来,道:“奴才谢姑娘提拔。“

我点点头,稍微扬了声音道:“以后这宫里,常忠是掌事太监,朝云是掌事宫女。你们听他二人调遣吧。“

朝云是沈清亲自调、教的大丫鬟,管教几个宫女完全没问题。

至于常忠,选张禄做师傅,可见他并非愚笨之人,加上张禄的提点,应该也能胜任。而且,张禄对皇上忠心耿耿,常忠的身后想来也是干净的。

目前,我不求他们忠心,只要他们没有异心,尽本分就好。

离八月初八还有三个多月,整个内府诸司忙得不亦乐乎。二十多年没有皇后之位,如今一切冠冕仪仗都要按着旧例准备起来。尚衣监更是隔三差五送了新衣让我试。

相比他们的忙碌,我倒是最清闲的一个。无需当值,不必请安,也没人前来骚扰我,由得我爱干什么干什么。

只是以前可以经常见到平王,如今却是不能了。搬到纤云宫十余天,我只远远地看过他的背影一次,依旧身姿挺拔,步履匆匆,剑伤应该是大好了。

听说庄王的一个侍妾没了,连带着她的全家尽被处死。那位小妾的兄长曾在五军都督府当佥事,据说功夫不错。

五月,正值一年最好的时节,草已尽绿,花始盛开,夏风习习,清香淡淡。我常携着新来的宫女水香与木香四处游玩。朝云如今管事,是个大忙人,已难得有机会出门了。

沿着月湖慢慢走,不知不觉竟走到松涛轩。松树上缠绕的天萝已发出无数淡紫的花苞,星星点点地缀在藤蔓上,想必到了秋日能结不少的天萝籽。

正在思量,瞧见有人自宁翠院出来,男的一袭宝蓝色直缀,清雅绝伦,女子粉衣俏丽,婀娜生辉,两人言笑晏晏风采翩然,竟是多日不见的六皇子刘成烨跟红玉。

他们到宁翠院干什么,看望徐姑姑?

这才想起,我也有段日子没见到徐姑姑了。

等他们两人走远了,我打发宫女们去尚衣监问话,一个人慢慢地踏进宁翠院。

徐姑姑蹲在墙角不知在干什么。我走近前,她才发觉,吓了一大跳,气道:“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还是跟往常一样没好声气。

我便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探头去看,地上种着四五棵小幼苗,不过半尺来高,瞧不出是何种草木。

徐姑姑道:“是柠檬草,南地来的,我种着看看能不能开花。“

我故意板着脸,“姑姑真是深藏不露,连我们都瞒着。“

徐姑姑起身往屋里走,“真想瞒,也就不送手脂给朝云了。“

我追上去问:“六皇子来干什么?“

徐姑姑笑道:“你倒是耳目灵通,他来问点事情。“随手指了椅子让我坐,自顾自倒了杯茶,喝了两口,“你如今的身份,我就不给你倒了。”

我试探着问:“是不是还生草的事?”

徐姑姑摇头,“他还带了个侍妾,怎么能问那个。”并未否认她确实知道还生草。

“还生草到底是怎样种法?”我取出仅存的两粒种子交给她。

徐姑姑看都没看,道:“这种子少说也有一二十年了,早没了灵性。还是算了吧。”话虽如此,可听她的语气并非毫无转圜之地。

我磨着她,“你说给我听听,我也好长点见识。”

徐姑姑正色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别犯傻去试。没用的。”

我笑着点头,“好了,知道。快说吧。”

“还生草能治病救人,除去它本身的药力外,主要还是依靠人的血。先用血浸泡半个时辰,然后种到土里,发芽后,每七天需得浇一次血,过上百天才能开花。花瓣捣碎取汁,汁水内服,花瓣外敷。”

竟然还有这样离奇古怪的方法,我从未听说过。难怪刘成烨三番两次问我是否怨恨他,难怪他见我没种出来并不意外。刘成烨应该是知道的,可他并没告诉我。

支吾着问,“可是……以前的花匠也如此种吗,为什么还是种不出来?”

徐姑姑叹息道:“所以才让你别试,只有通花性的人才能种出来。”说着,神色便有些古怪,“你去过玉清宫,你可看见过花木?”

我摇头,我只见过松柏,还真不曾见到花木。

徐姑姑又道:“贤妃先先后后为六殿下找了好几个花匠。”

听了此话,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到纤云宫时,纤云宫并无花匠,而玉清宫又不需花匠,那他们……

虽然极想知道答案,又隐隐不敢去听。

徐姑姑却王顾左右而言其他,“其实贤妃不怎么喜欢花,可纤云宫里的花每年都比御花园的还要好,据说土里施了特别的肥料。阿浅,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肥料……”

我撑大眼睛,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几乎坐不住。强压着恐惧,问道:“为什么,难道种不出草来就一定要死?”

徐姑姑哂笑,“贤妃觉得种不出草的原因是浇的人血太少,想多浇点,浇着浇着人就死了。”

胸口骤然发紧,闷闷地几乎喘不过起来。

原来我曾经摸过的泥土,施过的肥料,我种过的花,养过的草,都沾着人的血。

耳边突然想起刘成烨的话——

“我一直认为,倘若一个女子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会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任何事。”

“听说喜欢花的女子,都单纯又善良。”

以前想不通的谜团仿佛一下子解开了。贤妃从不曾阻止刘成烨与我接近,甚至宫里传出皇子争风的流言后,还让我教他养花。

在他们母子眼里,我单纯善良,爱上刘成烨后就会心甘情愿地以生命换取他的光明。

这才是贤妃让我进宫

☆、44徐姑姑

哆嗦着取过徐姑姑面前的茶杯;灌了一大口,才勉强止住了颤抖,挣扎着问:“这些事六殿下都知道吧?”

“早两年六殿下就死了心,可贤妃没有。去年选中了你;说最后试这一次,行就行;不行就拉倒。不过……六殿下放弃了。” 徐姑姑起身倒了杯热茶,塞进我手里。

温热的茶杯让我的心稍微安定下来,不禁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咬着唇;直盯着徐姑姑;“还生草的种法;是你告诉贤妃。”

“不错。”徐姑姑并未否认。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明知道还生草是要人血浇灌才能成活,为何平白无故地让那么多人丧命。

徐姑姑犹豫片刻,下定决心般,道:“因为六殿下所中的毒是我送给贤妃的。”

我惊讶地看着她。

她用的是“送”字,这意味着什么?

徐姑姑一字一顿,“六殿下的毒是贤妃亲手所下。”

“不可能!”我大惊失色,手里的茶杯差点脱手。

贤妃如此宠爱刘成烨,又费尽心思替他解毒,怎么可能是?

徐姑姑脸色却甚为平静,“我家本是名门望族,因得罪小人而没落,贤妃答应助我兄弟振兴门楣,我便将毒跟草籽一并交予她。我早就说过还生草籽并非任何人都能种得活,可贤妃坚信凭她的势力必能找到通花性之人……其实,还生草用不了太多的血,那些花匠不至于死。”

那就是说,贤妃故意不留活口。

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徐姑姑笑着摇头,“贤妃心思深沉,谁都看不透。六殿下年幼失明,固然可怜,我却认为平王最为无辜。”

是啊,这么多年来,他平白无故地背负着亲娘给他的弑弟之名,不受皇上待见,不被人喜欢。有此娘亲,是幸还是不幸?

隐隐地为他心痛,我不确定该不该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如果他知道了,又会怎样想?

徐姑姑叹着气,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就着茶水喝了。又起身找出昔日给我看的包裹,“你收着,若有机会替我送到江南回春堂,我兄弟名叫徐少辛。”

我疑惑地看着她。

“我恐怕没机会出宫了,想留给我弟弟,作个念想。”徐姑姑微笑着,打了个呵欠,神情有些疲倦,“我有点困,想睡会。你回去吧,宫女等在外面了。”

“好,过两天我再来看你。”辞了她便往外走。

徐姑姑却突然叫住我,“一切都是天意,阿浅。六殿下前脚刚走,你接着就来了。”

我诧异地回头。

徐姑姑倚在门框边,轻声道:“他来是警告我,不要把还生草的种法告诉你……可真相,总得有人知道。”

门哐当关上了。

我突然觉出不对劲来,便欲敲门,木香与水香已走上前来,“姑娘,前日说的衣服已做好了,尚衣监的宫人说这就送到纤云宫去。”

坚持着再要进去就有些不好解释了。

淡淡地说了句,“回去吧。”头也不回地出了宁翠院。

在纤云宫门口的石子小径上,迎面遇到了平王。他礼貌地欠身,闪在路旁,示意我先过。

徐姑姑的话中仍在我脑中回旋,此时见到他,眼眶便有点湿热,很注意地打量他一番,他精神还好,就是瘦了很多。

忍不住停在他面前,抬眸问道:“王爷自景泰殿出来?”

他答,“是。不知沈姑娘有何吩咐?”

眼泪唰地涌出来,蓄满了眼眶,面前的人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我没事,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想看看他好不好,想——抱抱他。

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压低了声音问:“许久不见皇上,他身子可好?”

“他很好,沈姑娘无需挂心。”

眨了眨眼睛,视线复又清晰,就看到面前那双关切的眼眸,盛满了不安与探询。

我却突然后悔自己的冲动,身边的宫女都是皇上派人安排的,若被她们看出来……状似无意地回头看了下,她们恭谨地垂首站着,并不敢直视主子容颜。

心稍微放松下来,浅浅笑道:“如此便好。多谢王爷。”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似是无奈,似是叹息,“若皇上知姑娘这样牵挂他,定是非常开心。”

他说得是“皇上”而不是“父皇”。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我牵挂的不是皇上,而是他。

差不多掌灯时分,朝云神情晦涩地告诉我,徐姑姑没了。

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了,我并未吃惊,两只手却攥得紧紧的。刘成烨让徐姑姑不要告诉我,只有死人才不能开口。徐姑姑怕是已做好了准备,不料,我竟然紧接着去了。

或者,真的是天意如此,教我知道事情的真相。

想了想,让朝云找人将后院的花草都拔了,原来搭的凉棚也一并拆掉。

纤云宫从此不再养花。

朝云惊讶地看着我,什么都没有问。

第二天,眉绣过纤云宫来,顺便将我以前放在窗台上的花盆带了来。

我一猜就知道,是平王让她来的。

昨日莫名其妙地流泪,他定是担心了。可我却无法将缘由说给眉绣听,我不太想让他知道真相。

花盆里发出的小苗大多移栽到景泰殿的空地上了,如今只余着两株逐蝇梅。我仍让朝云放到了东次间的窗台上。

眉绣见我只顾着花盆,未说别的,也不久待,很快就告辞回去了。

到了六月中,天气热得厉害,我的屋子里用了冰,稍微凉快些,下人房里就不同了,朝云连着好几天都没精打采的,显然夜里没睡好。

我便让她取些冰去用,或者睡在我床前的矮榻上。

朝云摇摇头,欲言又止好几次,开口道:“姑娘,再请国师来做个法事吧?”

我不解地望着她。

她极为犹豫,“纤云宫可能闹鬼?”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起徐姑姑说的花匠来,身子不由哆嗦了一下。

朝云忙道:“我就是说说而已,你别怕。”

可她并非随意说笑之人,我盯着她问:“怎么回事?”

朝云低声道:“最近天气热,我睡不踏实,夜里起来看到后院有人影晃动。”

“别是值夜的太监吧?”我猜测。

“不是,宫里的太监我怎会认不出来。”朝云急道,“昨晚那么大月亮,我看得很清楚,那些人穿着白衫子,面生得很,就在林子那边转悠。”

“那些人?”我重复。

“嗯,怕有三五人。”朝云说得斩钉截铁。

“那你明天找人去请国师,或者把那片林子也砍了。”我商量她。

朝云考虑一下,道:“还是做个法事吧,砍树挺可惜的,再说宫里总不能一点绿色都没有。”

做过三次法事后,后院果真清静了,夜里再没发现有人影晃动。

终于熬到了八月初八国师选定的吉时,经过繁琐复杂的册封典礼后,皇上隔着锦服托起我的手到大殿接受百官朝拜。

外地的王爷并没进京亲贺,只送了贺礼来。京内的四个皇子则一摆溜地跪在前面,齐声道:“参见父皇,母后。”个个面色平静,不见半点勉强,刘成烨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

接着百官同时行礼,“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声势浩大,震耳发聩。在朝贺的百官中,我看到了端方凝肃的沈相,看到了冷漠狠绝的杨成达,看到了目光阴鸷的张大人和无数以前我听说过却从不敢奢望见到的高官贵胄。

我成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受千人跪拜万民景仰,可心却在滴血。

过了今日,我便是平王的嫡母,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以前,甚至就在刚才,我还幻想着平王会骑着白马提着宝剑,义无反顾地带我走,可看到他恭顺跪拜的那一瞬间,奢望尽都成了绝望。

说好的一辈子,只是美丽的神话,遥远而不可及。

可我不恨他,也不怨他,他为我做的已经够多,恨就恨上天没给我们那份缘。

夜幕悄悄地降临,纤云宫内外挂了无数贴着囍字的红灯笼,灯光扑朔迷离摇摆不定。

雕着繁复的并蒂莲花的木床上,铺着大红的龙凤喜被,喜被上密密缝着的金丝线在烛光的照射下光彩夺目,熠熠生辉。一切摆设物品极尽奢靡华丽。

我端坐在床边,盯着闪耀的烛火出神。虽说从未跟男子同寝过,我却不害怕,亦不紧张,只有漠然,事不关已的漠然。

于我而言,既然所嫁之人平王,那么那个男人姓甚名谁、相貌美丑、年龄大小,都不重要。

恍惚中,朝云拿了帕子来,“大喜的日子,娘娘欢喜得都流泪。”

我这才察觉出双颊的湿冷,笑着接过帕子拭去眼泪。

我与她都心知肚明,我并非欢喜得哭,可我们却必须说欢喜。

门口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响起,朝云扶住我肩头的手猛地收紧。我拍拍她,轻敛衣袂站起来,等着行礼。

皇上盛装而入,面带欢喜,瞧着比往日精神了许多,也年轻了许多。

他环顾一下室内,沉声道:“都下去。”

屋内侍立的宫女齐齐应着出去了。

一时,只留下我与他。

他俯身,盯着我的眼睛细细地看,“哭了?”

“没有。”我摇头,“许是沙子迷了眼。”沙子真是个好借口,可屋里怎可能有沙子?

他并未追究,习惯性地伸开胳膊,道:“替朕更衣。”

我缓步上前,熟练地解他衣衫的带子。这样的事情我已做过无数遍,而这一次与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替他褪下外衣,只剩下亵衣,我卸下钗环,伺候他净了脸,自己也漱洗一番。

皇上淡淡道:“替朕暖床,朕稍后就来。”竟然推门走了出去。

我犹豫片刻,上床躺下。

☆、45洞房夜

被子上熏了香;说不出什么味道,是闻了令人昏昏欲睡的那种。

可我毫不困倦,全身心都绷得紧紧的,等待着皇上。

不知过了多久;不见有人进来,不由好奇;起身披了外衣,走出去。意外地,门口并没有侍立的宫人,事实上;四周静寂无声;放眼望去;只有暧昧的红灯笼沉默地照着空旷的长廊。

就好像这偌大的宫殿,只有我一个人。

恐惧渐渐笼上来,我想起朝云所说的鬼影,想起无故冤死的花匠,还有多年前被杖毙的宫人。阴恻恻的风自敞开的窗子处吹来,不觉遍体生寒,后心冰凉。

远远地,有值夜太监敲梆子的声音传来,已是二更天了。

就在此时,走廊深处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随后是压抑着的呻、吟。循着声音走去,可那呻、吟却嘎然而止,只有我白锻软鞋踏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的沙沙声,合着我急促的心跳声。

走过一道道门,长廊似乎没有尽头一般,就在我要放弃的时候,又有低低的喊叫声传来。

转过弯,看到两名虎卫神情戒备地站着挂着珠帘的门口两旁,见到我,一人唰一声抽出剑来。另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抬手拦住了他。

我静静地打量着他们,他们同样注视着我,谁都没有说话。

屋内的喊声打破了这份沉寂,一个年轻的声音低呼,“皇上,皇上……”因着没有房门,那声音愈加真切,似是极为痛苦,又似无尽的欢愉。

皇上老迈的声音响起,“把朕伺候舒服了,朕许你白日出去一个时辰。”

通过珠帘的缝隙,看到了屋内层层帘幕,却看不到人,只能听到轻轻的肉体撞击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呆呆地站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而身子却抖得厉害,根本不受控制。

似乎是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听到有人道:“娘娘,该走了。”

我如梦方醒,几乎小跑着闪到了一扇门后。几乎是同时,有脚步声自长廊尽头传来,一轻一重。透过门缝,看到那个拔剑的虎卫带着一个看上去很单薄的年轻男子缓缓走过。那男子面容清秀神情茫然,步履踉跄,白色的长袍散乱着,就像当日见到的楚蘅。

我忽然明白了楚蘅未说完的那半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有朝云说的闹鬼是什么。

死命咬着手背,抑制自己不要再颤抖。

等长廊重新恢复了沉寂,我才自门后出来,飞快回到寝室。 鞋也没脱就钻进被子里,将全身都包裹起来,过了好一会,才觉得身体有了温度,不再像冰那般冷。

起身倒了杯茶,喝了一大口,坐在床边,长长地舒了口气。

门猛然被推开,皇上走进来,许是沐浴过,头发有点湿。他心情极好,唇角带着餍足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去偷看了?”

紧紧地捧着茶杯,不承认亦不否认。

皇上却未在意,倨傲地一笑,“你不如贤妃聪明,她可从来没偷看。”

呵,贤妃,专宠二十余年的贤妃,便是如此受宠么?

皇上脱下靴子,坐到我旁边,感叹不已,“十几年了,朕还是头一次这么舒畅。阿浅,朕有了你,很开心。”

我紧咬着下唇,直到舌尖尝到一丝腥甜,才低低道:“皇上并不喜欢臣妾,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皇上伸手扳过我的脸,手指轻轻拂去我唇边的血渍,嘴里啧啧有声 ,“看你这种神情,还真是惹人怜爱……你爹第一次承欢,也是这般让朕又疼又爱……明明痛得厉害,却咬着唇,一声也不吭。”

“皇上——”我震惊地望向他,他在说什么?

他却极快地松开我,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显然很是厌恶,“你的神情似你爹,可长相却半点不像,是随了田家那个贱人吧?”

我一时无法置信,脱口问出:“皇上说的是 …… ”

他嗤笑一声,“沈家二爷是你爹,你娘不就是白水书院那家的姑娘?”语气已转冷。

我大着胆子问道:“皇上既是恨我爹,为何还要将臣妾留在身边?”

“朕恨他不假,可朕也爱着他。皇后去后,他是朕唯一爱过的人。一想到他,朕这里就痛得厉害。”他指指胸口,哀怨不已,“这么多年了,朕从不曾忘记过他 ……朕真心对他,可他却背叛朕,生下了你,还诅咒朕断子绝孙 ……朕留你在身边,是想时时刻刻提醒朕他的背叛与诅咒。他不是咒朕么,朕便要让他在这世上半丝血脉都不存 ……你留在朕身边,这辈子就别指望生儿育女了 ……沈怀远,你睁开眼看看,你不想伺候朕,没关系,你的女儿接着伺候。”恨到极致竟狂笑起来。

我愕然地看着他。

好半天,他才收住笑,掀开喜被钻了进去,身子却倚在靠枕上,微阖着双眼,似睡非睡。半晌,悠悠道:“当年白水书院在京城颇负盛名,书院旁有片梅林,朕第一次见到你爹就是在那里,你爹吟了一首 《咏绿梅 》,朕至今记忆犹新。本来不过是一场邂逅,你爹既不认识朕,朕也不认识你爹。”说到此,轻声笑了笑,似乎想起了昔日情形。

“没想到,三个月后,朕在殿试中又见到你爹。十几个举子站在殿前,个个恭顺拘谨,只你爹抬头看了我一眼。只那么一眼,朕便动了心。原本依你爹的才华,取个前三甲没问题,可朕不愿让你爹太过扎眼,给你爹定了不上不下的第七名,你爹不服气,竟当场质问朕。朕一气之下罚他整理历年的折子,说是惩罚,朕其实是存了私心,可以常见到你爹 。”

“朕自问不曾强迫过你爹,也没有亏待过他,若非念着你爹的情分,沈念恩想必仍是个给事中,哪能做到当朝首辅的位置。你爹喜爱花草,朕遍寻天下名品相赠,朕如此待你爹,你爹却是如何对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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