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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商-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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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铳攒射,受到打击的始终是人群的头几排,后头挨不着枪子的依然能奋勇向前。手榴弹则不同,由于投手力道、角度不同,弹着点相当分散,在人堆里四处开花,布农人的战旗在换过多名旗手之后。这一回终于也倒伏在地,周遭的布农精壮躺卧了一片。突如其来的重击终于镇住了狂热突击的布农人,喊杀声在瞬间沉寂,战场上回响的枪声、爆炸声、惨叫声、呻吟声顿时凸显出来,让人听着心悸。

布农头人、悍将已在先前带队冲锋的过程中伤亡殆尽,再无能在颓势中号召众人奋起搏杀地人了。杨风见此情形,急令虎蹲炮调转炮口,对准布农人排头猛轰。布农人先前已对虎蹲炮畏惧三分,此时发觉这些恐怖的喷火怪兽竟能转向,许多人惊骇之下。^^君??子??堂?首?发^^抛了兵器扭头就跑。

见布农人士气已然崩溃,杨风猛然高举手中刀,“全线反攻!”随着这一声令下,前排火铳手左侧的行军鼓开始敲响。火铳手三排并一排,伴着鼓声的节奏,开始稳步前行,一边行进,一边向着前方目标自由开火。刀牌手紧随其后。一边投掷手榴弹,一边还要随时准备超越火铳手,成为两军接战肉搏的第一波。

两翼的团丁也接到出击令。看着官军在方才的战斗中肆意杀戮,唱着独角戏,众人早已是按捺不住。此时终于盼到联络官发出号令。这些团丁迫不及待地“嗷嗷”地欢叫着,舞动刀枪撒腿狂冲,转眼便超越明军战线,从两翼切入布农人溃退的人堆中,大砍大杀起来。这几十年。汉人、平埔人与布农人交手,屡屡居于下风,给侵扰得不得安宁,今日好容易捞着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怎能不狠狠杀他一通,出一口胸中压抑了许久的恶气。

与热兵器电闪雷鸣地压迫气势比起来。冷兵器厮杀的动静或许没那么大。但是兵刃相交的金铁之声,钢铁切割血肉的闷响。以及为剧痛所激而迸发出地凄厉惨叫,给人带来的恐怖感却更加强烈,尤其是斗志消散的一方。在联军一方势如破竹的冲杀之下,布农人彻底放弃了抵抗,哭喊着四散奔逃。联军团丁们则紧紧追赶,兴高采烈地照着跑得慢的敌军后背就是狠狠一下。弓箭手则不时立定脚跟,从容射杀踉跄奔窜地逃敌。仗打到这个地步,已然是一场围猎了。

布农人一气败出四五里地,斜刺里猛然冲出大队甲骑,呼啸着杀入人群,连冲带撞、横劈竖砍。台湾本不产马,布农战士从来没有与骑兵作战的经验,手中兵器够不着,跑又跑不过,几乎是任人屠戮。转眼间,三百余骑便杀透人群,身后留下大片尸体狼藉。骑军随即掉转马头,再一次发动突击。不过,这一回不再采用凿穿战术,而是不断劈砍、射杀外围逃敌,如放牧一般将四散奔逃的布农战士又驱赶成一团,一层一层地削薄。

在联军三面围杀之下,毫无斗志的布农战士丧魂落魄地朝正西方向奔逃,这一跑就是十几里地。许多人早已耗尽体力,只是大张着嘴“呼呼”喘着粗气,一边木然地移动脚步。落在最后的,只能绝望地看着明军骑兵飞驰而来,手起刀落,连闪避的力气也使不出了。

此时,杨风正带领一干将校亲兵随后缓缓跟来。一路上,四下里散布的布农人尸体绵延不绝。其间还夹杂着些濒死之人,发出时断时续的惨厉哀号。每当遇着这等情形,便有亲兵催马上前补上一刀。林阿贵也骑了匹健骡,跟在一旁,今日所见情形令他目瞪口呆,到了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喃喃自语道:“就这么打完了?就这么打完了?”

杨风回头笑道:“不完还能怎么着?”

林阿贵苦笑道:“官军毕竟是官军,厉害啊!大人你可知道,咱们跟布农人干了几十年,斩获合到一起还不及今日这一战哩!不过,大人,我看那些山番已无战心,大人又早派骑兵迂回敌后,为何不将他们一举围歼,却要一路赶杀下来,岂不是麻烦许多?”

“兵法云,围三阙一,网开一面,虚留生路,缓其死战之心。呵呵,有我三百骑军在,布农人今日里莫想走脱一人。看着吧,再往前不远,便是布农残军葬身之地。我就不信,一气狂奔十几二十里地,还能再撑几时。”

  第一百九十六章 放虎归山

距离大山密林还有五里。五里地,平日里说笑间抬腿就能走下来,可是对于今日这近千布农残兵来说,却是遥不可及。

先是冒着明军密集的火力冲刺两百来步,眼见得便要接战,却遭当头痛击,不得不立即转身开始一段三十里的马拉松。体力差、腿脚慢的后果只有一个,便是遭追兵砍杀。好容易跑到此处,大山已近在咫尺,只要往林子里一钻,逃生的几率比在平原上高出十倍不止。可惜,追兵似乎没打算给他们逃生的机会。

只听身后传来几声唿哨,原本吊在侧后不紧不慢地杀戮掉队者的那些骑兵陡然加速,从逃生人群的左右两翼超了过去,顺手又砍倒了许多跑在外侧的倒霉蛋。不一会儿工夫,三百余骑已奔至布农人前方数百步,随即带转马头,排成三列,雪亮的马刀高举过肩,硬生生拦住去路。看退路已断,布农人纷纷停住脚步,有些不知所措。此时,身后杀声渐进,联军步兵也已追及。

见已身陷绝境,一些悍勇的布农战士生出决死之心,想找对手拼个鱼死网破。只可惜这一路跑下来,猛然收住脚步,如今再想发力,这一口气无论如何是接不上了。一个个只觉得两脚打颤,双手发软,粗气直喘,更不用说多数人方才逃命时早将手中兵刃撇在道上,如今竟是想拚命都没家伙了。许多人绝望之下,再无气力支撑。一屁股坐到地上,横竖是起不来了。

便在这犹豫之间,追兵已然赶到,会同骑军将这些布农残兵团团围住,刀枪并举。箭铳相向,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便要将这方寸之地变作血肉屠场。

到了此时,杨风等人悠悠而来。那鲁等番汉头领迎了过来。一个个兴高采烈、摩拳擦掌。“大人,这些家伙一个没得跑了。不劳大军动手,咱们团练便将他们收拾了。”

杨风点头微笑,“诸位辛苦。布农人横竖是跑不了,却也不急在这一时动手。待本官上前问他们几句。阿贵,你去问问,这些人里头,可还有说得上话的头领。”

林阿贵上前用土话喊了几句,只见那些个布农人面面相觑,愣了半晌。。。终有个大汉分开人群走了出来,直到杨风马前不远处站定。看着汉子一身普通藤盔、皮裙装束,只是身上斜披一条红锦饰带,看样子是个小头目。此人喘着粗气说了几句,林阿贵回头说道:“这人说,此番下山地头人皆已丧命,他是黑水社的头领,要咱们来个痛快的。”

“黑水社?”

“是。台湾土人分作平埔、布农等十一族群,以下按聚居之地分作若干大小部族。再往下又分作许多族社。一社便是一村寨。每社一个头领、一个祭司,一个长老会。头领率全社青壮出外耕战、渔猎。祭司管祭祀占卜。长老会则聚于会廨裁决社内大事。社内以长幼定尊卑,最长者入长老会,头领则为最有力能战者担当。此人便是黑水社头领。”

“哦,原来如此。族社头领,在布农军中也就是个中小头目吧?也罢,你与他说,此次交战,是他们布农人犯境在先。一路看中文网首发此地平埔人、汉人皆已归服王化。我大明天兵不得不跨海远征,扶危济困,膺惩顽夷。上天有好生之德,尔等若是放下兵器……官军不杀降。”

杨风说一句,林阿贵译一句。译到这最后一句,林阿贵一楞神。回头看向杨风。却见杨风轻轻颔首,只得照样译了出来。听到这句。杨风身边那些平埔族头人也是面露不满之色。不过他们心中也有数,这一仗,压根便是官军独力赢下的,是杀是放,按理也是人家说了算。

那大汉听着便是一楞,追问了一句。见林阿贵用力点了点头,他呆呆地看了杨风一眼,回头看向身后歪坐斜躺的弟兄,许久说不出话,最终还是一跺脚,转头说了一句,转过身去,竟是一副引颈受戮地模样。

杨风看着不对劲,问道:“怎么说?”

林阿贵回道:“这个……这人说,几百年来,布农族没出过一个怕死投降的胆小鬼。”

“果真如此?这么些年打来打去,你们也不曾捉过一个活的么?”

“回大人,自然有活捉的,不过都是力战不敌擒拿地,还真没有自行弃械投降的。”

“……你问问此人,叫什么名字?”

一番问讯之后,林阿贵回道:“他叫阿达。”

“呵呵,这名字倒顺嘴。你告诉他,本官欣赏这等傲骨铮铮之人。不过,给人打得屁滚尿流,奔逃三十里,也不比弃械投降光彩多少。今日本官便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回去报个信。本官给布农人两条路,一个是遣员下山归服王化,平埔人所享恩泽,布农人也有份。若是负隅顽抗,朝廷大军即日便要进山痛剿,今日官军战力他们也身受过了,到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说罢,杨风摆手令前方骑军分列两厢,放开通道。

听林阿贵译完,那些布农人目瞪口呆,相互打量着,满脸错愕。直到眼见着骑兵让开一条道路,这些残兵意外捡得一条性命,竟然欢呼起来,互相搀扶着站立起来,摇摇晃晃地穿过骑军阵列,向着大山蹒跚而去。那阿达走了几步,又转回头来,冲着杨风鞠了一躬,方才追上队伍,向山中退去。

眼睁睁看着布农人走远,团丁们一个个面露不忿之色,几个番汉头人也围了过来,要讨个说法。

杨风伸手一拦,“诸位想说的,我已尽知。今日虽大胜,却将尔等世仇放跑,心有不甘,对吧?”

“正是。”“看他们那样子,刀都举不动了,转眼便能斩尽杀绝。”

“不错,这要收拾这近千人确如砍瓜切菜一般。可山上那大几千人呢?”杨风看着众人,正色说道:“各位头人,据你们说,这布农人共有上万男丁,今日一战,下山的不过半数。若是不能收服或尽歼,眼下他们或许畏惧我军兵锋而暂避一时,待到恢复元气或是到别处求得援兵后,必将卷土重来报今日大仇。尔等是想求个一时安稳,或是永世安宁?听凭诸位自取。若是执意诛杀眼前残敌,嗯,现下还没跑远,诸位只管挥师追杀,本官绝不拦挡。”

  第一百九十七章 汉家威仪

听杨风这么一说,那些番汉头人反而犹豫了。若是在一天前,这些直性子绝对是二话不说,撒开脚丫子追杀过去。可今日目睹官军一面倒地屠杀布农战士,这些人心生畏惧崇拜,杨风的话分量自然也重了许多,不能不仔细掂量。

看众人听得入耳,杨风又说道:“诸位放心。此事,本官有两手准备。布农人若不来降,官军必将入山进剿,不留遗祸。”

说罢,他转身点手叫过几名精悍亲兵,吩咐道:“这些布农人今日遭此惨败,已是丧魂落魄。此番侥幸逃生,想必是一心奔逃回老巢,不会多做防备。你等蹑踪尾随,务必探清布农人巢穴所在、布防情形。”

转过头来,杨风又交待那鲁:“你即刻拣选一名会说汉话的团丁,给我这几个斥喉做向导,探明进军路径。此番布农人若能明了本官成全之意,实心来降,那是最好不过。若是布农人妄图据险顽抗,说不得便要犁庭扫穴。今日放归这些残兵,回巢之后必然备陈我军火器犀利,乱敌军心。再次交手,布农人必定胆寒。”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些番汉头人恍然大悟,纷纷恭维:“还是大人想得周全!”“毕竟是中原来的大官啊,果然厉害!”

三月初十日,陈琛、朱潜、岳海几人风风火火赶到沁园,三人在府门外打了个照面。“自明。岳海,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冯大人急召,也不知是所为何事。你们也是……”

“对呀。”

正说着,林炫、赖时亨几人也从远处匆匆而来。一看这架势,想必是有大事。众人不再多言,互相拱了拱手,一道入府。

见着众人来齐,冯虞施施然从里屋转出。手中攥着一份公文,很是夸张地往众人面前一抖,“各位,台湾大捷!”

陈琛手快,一把接了过去,展开来大声读道:“……十四日,官军会同安平、平埔两部团练,于安平港外十里坡痛剿来犯布农山番。官军以火器攒射,弹如雨下,摧枯拉朽。阵斩部族魁酋七人,族社头领四十有二,毙敌三千九百二十二人,俘获五百一十七人。官军三人殉国十九人伤,番汉团练十亡四十一伤。战后,职施欲擒故纵之计,释数百残兵归山,暗遣斥候尾随,探清路径。见山番无输诚之意。次日夜,职尽起所部及番汉两部男丁奔袭敌巢,犁庭扫穴,重兵合围,迫降布农八部六十七社,计男女老幼三万七千余口!”

听到这里,众人纷纷叫好,几名官将当场欢呼起来。

“且慢,这还没完呢。次日。职遵大人行前叮嘱,效武侯故事,将虏获人口尽迁山外,免其抗拒王师之罪,择地安置。又将其精壮尽选,编作辅军。以为羁縻。安平汉民、平埔番民以军政府辖制军务、粮赋、通商、刑名。。族内事务则暂委其长老会自处。特请大人设法调拨吏员、农具、耕牛、武备、辎重、木石入台。详数后报。”

待陈琛念完,冯虞眉飞色舞地说道:“今日午时接到告捷急报。立时便将各位叫来,大家一道乐一回。如今,咱们喊也喊过了,乐也乐过了。各自坐下,咱们好好议议正事。”

待众人坐定,冯虞说道:“此番杨风征台,行止得当,用兵得法,不单立定了脚跟,更昭彰我汉家威仪。经历这一仗,咱们算是在台湾有了个立足之地。据汉民报称,台湾这地方,有山有水,每年稻谷两熟,产硫碘、煤、沙金。只是少了铁矿。不过南洋产铁不少,转运便利。好所在啊。当下,依我看,首要的便是加派各色人手上岛,占一处、经营一处,尽早打开局面才好。书信中说,要耕牛、农具等物事,想来是杨风要安定民心。我看,不必等着详报过来,咱们先着手安排下。趁着我那些相关职事尚未卸下,能做地提早做了才是。陈琛,你说说。”

陈琛听着冯虞点到自家头上,也不推辞。

“我想着什么说什么。有不周全的,诸位帮着多想想。眼下,耕牛、农具什么的,还得由杨家出面收购发运,咱们私下里帮衬,不致引人注目。此外,便是多募人口迁台,有些罪当充军的,也已发配澎湖为名,一概发往台湾听用。至于选吏赴台,这个却难了,回头问问林翰、林泮两位老爷子,看看可有良策。我与自明兄在闽南也识得些失意文士,看看可有愿赴台一展抱负的。不过,台湾幅员不小,人口也有十数万,单靠咱们这边派官遣吏,着实是捉襟见肘。依我看,长老会自治倒也是个办法。另外,咱们手上几个工坊,尤其是火器工坊,须尽快选拔精干工匠调往台湾。反正这些人尚未脱匠户、匠营户籍,倒也方便行事。再有,杨家根基也得多往台湾挪移。尤其是船队。大人赴京之后,福建隔着千山万水,便不好照应。再蜗居月港一处,总归是不太妥当。这一时也就想到这些个,诸位都来说说。”

陈琛话音未落,朱潜便接着开口。“此番攻略台湾如此之顺,看来是全仗火器犀利。澎湖无水无木,火器工坊难成大局,须得及早迁台。方才思献兄说了,咱们手上能干地工匠也须尽早派去一拨。如此一来,人手是不愁了。不过,台湾本岛不产硝芒、生铁,这两项须从何处采买,务须及早落定。此外,开发台湾,所需靡费如无底洞,仅靠杨家支应,撑不了多久,也须及早想法子广开财源,若能立足台湾自给那是再好不过。至不济,也要腾出水师,多往南洋走两趟……对了,闽南擅造船的民间工匠也得想法子寻些迁台,台湾有的是千年古木,又有不少男丁,打造一支新水师想来不难。”

听到这儿,冯虞一拍桌案,“说得好!正该如此!如今往吕宋的偏师尚无回报,若是能趟出深浅来,咱们不妨在台岛大兴水师,整个南洋、西洋正好任我水师纵横!呵呵,看来,我要亲往台湾一趟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成王败寇

五月入夏时节,台海已进入台风多发时节,沿海渔家这当口都不愿放船出洋,怕的就是遇上疾风恶浪,那可是九死一生。这一日,却有数十艘千料大船从月港启航,往东方驶去。远远望去,领头船桅杆上一面大明水师青龙旗迎风招展,眼尖的,隐隐还可望见船头上挺立一人,一身金色官袍,好不炫目。此人正是冯虞。

冯虞此番出港,要去的正是台湾。这两个月,冯虞与杨万荣筹集了大批粮辎用度输往台湾,杨风在台经营也已初具规模。这回冯虞正是要往实地看个究竟,单凭文书往来毕竟隔了一层。再有,便是顺道运去数十名火器工匠还有大批工料器具,带队的便是百工使司经历黄道。冯虞本想带着黄道去京师,可这老头子觉着上了年纪,北方水土未必适应得了,干脆自告奋勇赴台。

此外,杨老爷子又招募了数百民户迁台,一道运走。此番招募民户可是下了大本钱的。每户来台民户,良田按人计数,一人头上便是五亩,现成的砖石大屋一座,五户一头耕牛,另给安家银三两。

冯虞立在船头,微合双目,听凭海风挟着水雾沾湿了衣摆。在他身后,立着两名文士。一个是林炫,这回死活要跟着往台湾开开眼。另一个,一袭青衣,看相貌也就是二十上下,眉目开朗,不苟言笑。此人赫然就是几年前与冯虞有些个交情的金门汶水头人氏,黄伟黄孟伟。

黄伟也是颇有些经世致用地心得。这两年退归乡里治学,原打算科场搏个功名,哪知这两年眼见得朝纲不振奸臣当道,一时竟起了避世之心。此番却给林炫专程找上门去生拉硬拽出来。不曾想与冯虞谈过两次,倒生出些知己之心。这才倾心投效。此次赴台,冯虞点名带上黄伟,也是起了考校、历练之

冯虞吹了阵海风,扭头回到二人身边。问道:“你们两位,哪个能猜出方才我在动的什么心思?”

“冯大人,我们两个又不是你肚里蛔虫,如何能知大人心思?”

“无妨,随便猜猜。又不罚你酒。反正离着台湾还远,闲来无事,只当闲聊便是。”

“大人想来是思索台湾之事。”林炫抢着开口。

“油滑!”冯虞笑骂一声,转头看向黄伟。

“我看大人目光多是盯着海面,恐怕想的不是岛,而是海。”

“哦?仔细说来听听。”

“中原人看田地如命根子。咱们福建沿海万民也都明白。这片海便是咱们的衣食父母。海上能打渔果腹,能行船通商以丰家资。当年宋元两季,便是靠了海上通番,福州府、泉州府万商齐至,遍地黄金。禁海令一下,断了生计且不说,东洋葺尔小国竟也欺负上门来了。大人想的可是复我大明水师旧观,于四海展天朝气象。”

“呵呵,倒是差不多了。。。方才。我只反复琢磨两句话。一句,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第二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大人宏愿令人感泣。不过,若是专意通商,或能赚个钵溢盆满,可若要效三宝太监故事扬国威于万邦,恐怕也只有永乐一朝勉力支撑。到了宣宗朝,便再无力图之。咱们不过东南一隅,能撑起这大业么?”

冯虞笑道:“如何才叫扬国威于万邦?便是吹吹打打四海巡游一番展我中华物力么?方才我那两句话,本是一体,拆开来就要变味。这么着,这会子闲来无事。给你们说个西洋故事。”

听冯虞要说故事。这可是极稀罕地,两人当即凑近了细听。

“在大洋极西。有一大洲,名欧罗巴。欧罗巴洲偏远一隅,有一岛国名英吉利。此地物产不丰,人口也不多,却成欧罗巴洲一大强国。何故?这英吉利起家靠的便是两种人。一种是海商,再一个便是……”冯虞看了两人一眼,加重语气说道:“海盗!”

“什么?”听了这话,两人竟失声叫了出来,看那神情,明显是有些不信。

“不信是吧。你想想,既无物产,又无人口,想要发家,没个旁门左道如何能成?你们想想塞外那些胡族,便知其中道理。当时欧罗巴有一国名西班牙,靠着海上贸易大发横财,又与英吉利素有仇怨。那英吉利女王便怂恿胆大不怕死的百姓出海当强盗,官府不但不追究,反而是私下资助。一时间,英吉利王室重臣,无不热衷此道。这些海盗四处掳掠西班牙人船只属地,收获极丰。那女王当初投资五千两白银,回报竟是二十六万两!”

听到反差如此巨大的两个数目,林炫、黄伟二人瞠目结舌。

“不但是私下资助,这女王对那些战绩丰硕地海盗还不吝封赏,其中最善战的一个,竟被封为国公。如此一来,几年下来,英吉利府库充盈,西班牙却是损失惨重。终有一日,西班牙君王忍无可忍,起大军讨伐,战舰数百,雄兵数万。此时英吉利仅数十船数千兵,且多是临时纠集的海盗。哪知双方一接战,英军骁勇之极,又居天时地利,便如赤壁之战一般克尽全功。由此一役,英吉利独霸西洋海权,通商、占地、贩奴……财货滚滚而来,由此以一隅制大陆,成欧罗巴第一大国!”

说完这番话,冯虞抬眼看向两人,只见黄伟面色凝重,若有所思。林炫却有不忿之色:“此为霸道、邪道,其国必不能久长,终将为万民唾弃。”

冯虞笑道:“不是我说你,何为王道,何谓霸道?翻开史书看看,哪朝哪代不是王霸皆行?域外施霸道,海内行王道,又何尝不是明君之道。再则,成者王侯败者贼寇,焉知后世史书对这女王如何褒贬。以我看来,至少脱不了一条褒誉…………富国强兵。”

却听黄伟说道:“炫兄,尽信书不如无书,孔孟之前,焉有王霸?我只在想,大人说这故事,究竟有何深意。恐怕未必便是叫咱们学着落草为寇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冯氏海权论

看黄伟盯着茫茫大海出神,冯虞心中暗喜,孺子可教……噢,好像算年岁人家还大些呢,这话说的。

“呵呵,孟伟,你且说说,我还有什么言外之意。”

“大人想说的是,这茫茫大海,不单是财货之源,更关乎国运兴衰?”

冯虞猛一拍大腿:“正是这话!放眼大明四域,经历代苦心经营,天子亲守国门,如今能称我大明腹心之患者已无一人。蒙古诸部四分五裂,女真蒙昧无知,朝鲜一向恭顺,南蛮自保且不足遑论进取。唯有这万里海疆,禁海令出,藩篱自废,焉知他日可有强敌来犯。”

林炫忍不住插话:“蒙古数十万铁骑皆不能动摇国本,海上即便有敌,却须万里远来,如何补给?又能载运多少兵员?”

“若是一路攻城略地,以大洋诸岛国为跳板呢?所谓兵少,若是不欲覆国,只为劫掠又如何?我大明海疆万里,敌来一万,我便需用兵百万处处设防,又需靡耗多少粮饷?到了国库打空的那一日,靠什么养官牧民,支撑国体?你也知道,如今那欧罗巴人也就是红毛番的船已进至南洋,这些番子莫看行止彬彬有礼,却是海盗的骨子,若是让他们瞰破虚实,有朝一日大军来犯,只怕是难免之事。今日我所想的,正是如何未雨绸缪,抢占先机。与其坐待人家打上门来,为何不能先下手为强?”

黄伟又道:“依大人看。咱们大明迟早要在海上打一仗了?”

“这可不是一仗便能安天下的,只怕世世代代皆须争雄于海上。即便这百十年无人能犯大明,三五百年后情形又是如何?所谓料敌从宽,非恃敌不来,唯能战而胜之。方能保得万全。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才是恒常之理。”

“如何方能不战而屈人,享万世太平?”

“万世太平只怕是难了。自古王朝更易。哪有万年地江山?能保数百年江山,便是善政了。要想控驭万里海疆,引万国财货,我看有几条是必行的。要的便是打造一支天下无敌、攻略四方的水师,此为根本所在。其次,须抢占大洋诸岛,尤其是海路要冲,则进可攻退可守,又可引其物产为我所用。其三,又需有庞大商船队。将这碧波万顷化作海上商路,以商养军,以商利民,谋长久之道。”

“这三条,非数十百年不可尽备。”

“孟伟一言中的。要想揽海权于我手,需得朝廷长期经营,官民皆图出海通商以利天下,如此方是长久之道。”

“这个……义利之辨、华夷之防,太难。”

“呵呵。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若能扭转天下大势,成功不必在我。”

“大人,好一个成功不必在我,果然是襟怀天下,气象万千。”黄伟闻言激赏。林炫也激动得不行。“炫愿与大人同进退,成千秋伟业,得青史留名!”

冯虞仰天大笑,“何论千秋功罪。但求无愧我心。”面,映得波光粼粼。台湾岛的轮廓已在地平线上浮现。冯虞一身朝服盛装,挺立船楼之上,手扶凭栏,心潮澎湃。前生念兹在兹的宝岛台湾,我冯虞来了!

安平港早先的木栈渔码头。经过几个月马不停蹄地扩建。已用条石垒砌出可供大船靠泊的像模像样的深水码头。推算了行程,杨风领着麾下一干军政官员及数千番汉兵丁百姓。天不亮便到此处迎候。从船上向岸上眺望,只见的旗幡招展,人头攒动,远远便可听闻鼓乐之声。船上军民也纷纷向岸上挥手。虽说此番所乘的皆是大船,可是海上颠簸的滋味还是不怎么好受。眼见得便要上岸了,如何能不激动忘形。

船靠港,放下搭板,冯虞第一个踏上台湾的土地。此时,码头上数千军民欢呼起来,各色番汉乐器一齐吹弹,还有上百名土人少男少女载歌载舞,让船上大陆军民大开眼界。此时,杨风等人抢步上前见礼:“大人,我等恭候多时了。”

冯虞乐呵呵一拍杨风肩头,说道:“这几个月喜讯连连,干得好。不过你也清减了许多,保重身体要紧。日子长着呢,整个台湾日后可全指着你了。身后武官我都识得,这些个文官想来便是你说的各部头人吧,如何,引荐一番?”

“噢,大家伙靠劲些来。”

众位番汉头人如今皆已在上月新立的台湾都督府中挂了民事官的职位,听说有朝廷大官要来,今日一个比一个来得早。远远地,大家伙便看见有一位身着金色袍服的年轻人立在船楼上,威仪万千。待冯虞下船,众人看得仔细,此人服色与以往所见官员大有不同,袍服上绣的张牙舞爪的东西,威风得很。有些与汉民打交道多的,听说汉人皇室着龙袍,想来便是此物。以此推断,此人莫非是个皇亲国戚了。听着杨风这一声招呼,许多头人纳头便拜,倒把冯虞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搀起。

杨风跟在一旁引荐。“这位大人便是我常与诸位说起的威靖伯、龙虎将军、大明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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