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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瓦-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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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午了,”春绰连忙回道,“王妃不吃饭,奴婢们也不吃。”
沈璇玑勉强笑了笑,“别瞎说,我没有胃口,你们先去吃吧。”
春绰三人嘴上应了,脚下却不动。沈璇玑又要催,忽听外头有人报,说是“金乌卫”霍统领派人来传话,说九王爷日前举荐的二位尚书获了罪,今早被八王爷代皇帝下旨处以极刑;九王爷受了牵连,如今陷在宫内出不来,还请王妃稍安勿躁,千万莫要轻举妄动。
沈璇玑霍地站起来,身子抖得像是风中的一片落叶。花嬷嬷三人怕她急出个好歹来,虽然心里也是害怕,还是上来替她抚胸口、泡茶水安神。
“我没事,你们下去吧。”沈璇玑摆了摆手,脸色白得像外头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
而此时,褫夺安国公卫邗世袭爵位的圣旨,也已经到了卫府。
卫邗呆愣愣地看着一众虎狼一样的官差冲进自己府中,几乎是瞬间,就劫掠一空。安国公府里一片兵荒马乱,只有姚氏母子脸上带着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方才他们也同样的九雷轰顶,孰料紧跟着还有一道旨意,说卫玠大义灭亲、指证杀人凶犯,可堪为世人表率,特许携母安居。
这简直是天大的荒唐!卫邗还跪在地上,转过脸去狠狠地瞪着自己这个一向不长进的儿子。
卫玠还是怕他父亲,便往姚氏身后缩了缩。姚氏却是难得的扬眉吐气,她此刻心里只有卫玠和她自己,一向看不上她的叶老夫人和狐媚子的淳姨娘、自矜身份的卫珏夫妇,都要被赶出府去,活该!
卫邗呢?姚氏心里动了一下,转念一想,这个男人反正对自己也没有真心,故妻白氏,在他心里才是堂堂正正的安国公夫人。他也要走,活该!……
薛缜现在很想吐,户部、工部两位尚书的尸身还在丹墀之下躺着,远远看去,真是血肉模糊。天上的雪还不断落下来,慢慢地掩饰了那一地血红,可是很快又被人血的温度融化,最终只是将那血色渲染地更深。他心里很后悔,都是他害了他们!
旁观的朝臣们都已经渐渐散去了,只有霍祁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六十廷杖?!开什么玩笑?霍祁钺的眉头紧蹙,“贪赃枉法”这样虚无又笼统的罪名,转瞬间,就丧了两个人的命。
他抬头看了薛缜一眼,只见他失神落魄地,转身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霍祁钺叹了口气,招手叫来两个自己的下属,“好好抬出去,安葬了吧。”
薛缜直直冲进了“元泰殿”,一踏进屋里,就闻见一股奇香。他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文人打扮的男子,正在替皇帝施针。
那人见薛缜进来,脸色阴鸷了一瞬。就那么一瞬间,薛缜就明白了此人的身份,正是神医提起过的、他那位同门师兄,唤作任丘的郎中。
皇帝原本闭目养神,听见有人来了,缓缓张开眼睛,一见是薛缜,脸就拉了下来,“你做什么?皇家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没看见神医正在替朕施针?还不给朕滚出去!”
薛缜瞧了皇帝一眼,只见他容色越发枯槁,不仅眼底见了血色,颈间的血斑也一块儿一块儿地浮现了出来。他不知哪里起了一股火气,上来一把掀翻了任丘施针的器具,“你是何方妖人?敢毒害龙体,是想死了么?”
“混账!”皇帝大怒,“你就这样诅咒自己的君父吗?”
任丘微不可查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东西。他对着皇帝一拱手,“陛下,草民这针今日施不得了,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对他倒是很客气,“神医何罪之有?都是这畜生不懂道理!”他狠狠瞪了一眼薛缜,“小全子,送神医回去。前几日进上来的老参,拿几支给神医做药。”
任丘谢过皇帝,随着小全子走了出去,瞧也没瞧薛缜一眼。
薛缜跪倒在地,“父皇,您听儿臣一句话,这郎中有妖异,他的药日后不能再吃了!”
“胡言乱语!”皇帝大怒,将榻边几上的茶壶朝着薛缜砸了过去。薛缜不躲不闪,被泼了一身的茶叶水渍。他笔直地跪着,发冠歪着,脸色不知是冻得还是气得,显得又青又白。他好看的脸颊上沾着几丝乌发和几梗茶叶,竟然丝毫不显狼狈,而只让人心惊。
皇帝看着他,无力又无奈,“你到底想怎么样?”
薛缜苦苦地一笑,只觉得喉头哽咽,“儿臣什么都不想,只想父皇能保重龙体。”
“虚伪!”皇帝冷笑道,“你这样冲进来,搅了神医替朕施针,就是让朕保重的做法吗?”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来意!”皇帝阴恻恻地一笑,“安国公的爵位是朕下旨褫夺的,怎么?你要替你妻子的娘家来讨公道么?”
“难道父皇,就不怕冷了臣子们的心吗?”薛缜此时倒平静了,他的眼睛不知瞧着哪儿,发出的声音也不像是自己的,“不说安国公府,户部、工部二位尚书又何罪之有?竟致廷杖致死么?”
“哼,卫邺叛国,卫邗教子无方、犯下人命,难道这罪还不够重吗?”皇帝激动了起来,“朕现在才处置他们,已经是给足了他家面子!”
“至于那两个尚书,寒门出身,不敬君上,朝堂之上就敢和你八王兄对峙,朕不处置他们,难道让臣子们都生出不臣之心吗?”
薛缜听了皇帝这样颠倒黑白、胡言乱语,一颗心就像在外头的雪水里浸泡过一样。他明白,想要依靠皇帝来改变现状,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他现在觉得自己很可笑,甚至还不如沈璇玑冷静。他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君主的身上?他的抱负,怎么可能在这样的统治之下实现?
他微微一笑,对着皇帝磕了个头,“儿臣知错了。”
皇帝却突然诡异地一笑,“说起来,朕也好多日子没有见到你,咱们父子也很久没有亲近地说说话了。既然你来了,那就不要急着走了,这几日,陪朕好好说说话。”
薛缜猛然抬头,只见皇帝笑得老奸巨猾。他的心越来越冷,冻得像冰一样。他低下头,轻轻地道,“儿臣,遵旨……”
夜已经深了,沈璇玑还在九王府的大门外站着。晚间雪大风凉,她不过站了一会儿,身上铁锈红的狐裘就被染白了。
“王妃,回去吧,王爷一会儿一定就回来了,看见您在这儿站着,又要埋怨您不顾身子了。”花嬷嬷替她拂去风帽上的雪花,苦口婆心地劝道。
“王爷说要我等他的。”沈璇玑摇了摇头,“霍统领也说只是一时回不来,没说今日不回来,我再等一会儿。嬷嬷累了,先回去睡吧。”
花嬷嬷叹了口气,“老奴陪着王妃吧……”
等到三更天了,薛缜的马车终于出现在街口。沈璇玑喜出望外,疾步来到车前,伸手掀开帘子。
里头却没有人。
马夫嗫嚅着道,“王、王妃,奴才在皇城外头等了咱们家王爷整整一日,方才,宫里出来一个公公,说是九王爷要留在宫里伺候皇上,这几日,都不回来了……”
第四十四章 闯宫(上)
随着太后病势日沉,往昔富丽堂皇的“寿安殿”,再也不见旧时的光辉。
外头天色阴霾,从一早起就飘着雪霰子,汀泠地打在皇城的朱红宫墙琉璃瓦上,倒也有几分好听。
“寿安殿”里宫人很少,太后榻边只有一个才留头的小宫女,诚惶诚恐地端着药碗,“太后娘娘,您把药喝了吧,奴婢求求您了。”
太后怏怏地半睁开眼,“哀家不喝,你会如何?”
那小宫女几乎要哭出来,“太后您不喝的话,管事嬷嬷会打死我的。管事嬷嬷说了,奴婢唯一的差事就是伺候太后娘娘吃药,若是连这么些小事都做不好,不光奴婢,就连奴婢在宫外的家人,都要受连累。”
她跪在地上,将药碗高举过头顶,“求太后可怜可怜奴婢,奴婢家里还有弟弟,弟弟年纪还小,奴婢不能让他也跟着受牵连啊!”
太后苦笑,“你起来吧,罢了,我都是要死的人,无谓连累旁人。你拿过来,我喝就是。”
小宫女喜笑颜开地抹了一把眼泪,将药碗递到太后手里,又好奇地问,“太后娘娘的病,吃了药就会好了,您为什么不爱吃药呢?”
太后已经将黑褐色的药汁一饮而尽,自己拿了帕子擦嘴,听她问得好笑,就笑着反问,“那你说,哀家是为什么不爱吃药呢?”
那小宫女天真烂漫地道,“奴婢想呀,太后娘娘虽然尊贵,可是说不定啊,也和奴婢的弟弟一样,害怕药苦呢!”
说完,她自己捂着嘴笑了起来。太后也跟着笑,难得和蔼地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鬓发,“傻孩子,光知道药治病,却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药,是专门可以要人命的……”
小宫女睁着圆圆的眼睛,懵懂地看着太后。太后还想说什么,只听外头响起一声宦官特有的、尖利又怪异的通报,“丽贵妃娘娘驾到!”
太后的脸色,顿时由春日般的和煦,变成了严冬样的寒凉。
她虽是久病,身上的衣裳和头发都微微渗出汗渍,可还是努力地坐起身来,尽量坐得笔直端正。她是坐着,而丽贵妃是立着,可是她还是带着居高临下的倨傲,谛视着这个和自己争斗了十数年的女人。
丽贵妃穿着一身桔色的宫装,外头罩着火狐的大氅。她虽然也已经年过四旬,可依旧是娇艳妩媚。她头上戴着一个满缀琳琅的金冠,太后一见便发起怒来,“贱人!那是贤妃的东西!你怎么这般下作,陪葬进死人墓中的东西也不放过,也不怕忌讳吗?”
丽贵妃捂着嘴笑了起来,“哎哟哟,下人们来回禀,说太后娘娘病重,我这才想着,抽个空儿过来看看您。可现下听您骂人,依旧是中气十足呢,哪儿像是病重了?”她转过身去吩咐自己带来的宫人,“太后娘娘没病,这殿里平白摆那么多火盆做什么?还不快搬出去几个,省得烟味儿大,熏着了太后娘娘!”
宫人应是,七手八脚地就去搬火盆。太后冷笑了起来,“小门小户的出身,惯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天生的下贱种子!”
这时,那小宫女忽然扑在丽贵妃脚下,“贵妃娘娘,太后娘娘真的病重,这殿里长阔,多摆几个火盆尚且寒冷,实在是不能再减了啊娘娘!”
太后连忙制止她,“好了不必说了,你下去吧,哀家不冷!”
那小宫女惶惑地转过来看太后,忽地头顶上一痛。原来是丽贵妃身边的一个年长的宫人扯住了她的头发,“小蹄子,贵妃娘娘做事,轮不着你来多嘴!”说着就抡圆了臂膀,一个耳光打在那小宫女脸上。
那小宫女被她打得眼冒金星,哭都忘了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拖走的。她最后的记忆,就是太后咬牙切齿地咒骂,“毒妇!这孩子不过随口说说,你何必要致人死地?你连哀家身边最后一个忠心的人都放不过么……”
丽贵妃满意地看着那小宫女被拖了出去,方才回过身来,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是啊,太后娘娘,您说的都对。”
她俯下身去,凑在太后耳边,“您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我都要,他们去死。”
太后侧过脸,盯着她好看的轮廓,“就凭你?”
丽贵妃掩着唇一笑,“太后娘娘恐怕还不知道,九王爷此刻,也在宫里。可惜,他有别的事情要做,怕是来不及看太后了。”
太后这时候方才露出一丝慌乱,“你将九儿怎么样了?皇上难道就任你这样一手遮天?”
丽贵妃做出一副被冒犯的样子,摆着手退了几步,“瞧太后说的,本宫哪里有那样的本事?九王爷,可是皇上自己叫他留下来的。”
她的眼睛眯起来,笑得又艳丽,又冷酷,“不自量力,以为挑唆了八王妃那个蠢妇,就能扳倒我儿不成?”
“如今好了,太后最疼九王爷,虽然他不能来看您,可是太后知道他在宫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也该安心了。”
太后恨得咬住了下唇,“你这下贱的毒妇,最好求神拜佛,求你自己一世都这样得意!”
丽贵妃哈哈大笑,“这话,从太后娘娘嘴里说出来,可真是叫人不习惯呢!”她停住了笑,冷冷地看着太后,“太后娘娘当年的心机手段,本宫还没有学到七八,这‘下贱’‘毒妇’的骂名,还真是不敢领呢!”
她突然泪光盈盈,“太后也是为人母亲的,怎么就不懂本宫的心意呢?”
“你说的不错,”太后笑了笑,“我懂你的心意,我也希望某一日,你不要像我今日这样,悔不当初……”
整整三日,沈璇玑不眠不休,连着往宫里递了九道请见的折子,都被退了回来。
到了第四日清早,她实在忍无可忍,高声吩咐,“兰清,将大衣裳拿出来;春绰,准备一下,我要进宫!”
花嬷嬷连忙上来阻拦,“王妃啊,万万不可啊,您忘了霍统领带的话了?说请您千万莫要轻举妄动啊!”
“嬷嬷!”沈璇玑正色道,“王爷现在生死未卜,他是我的夫君,难道我还能安坐在家吗?”
花嬷嬷还道,“王爷毕竟是王爷,想来他们不敢将他怎样,王妃您是一介女流,怎能轻易以身涉险?上次王爷就教训过老奴了,这次若是王妃有个什么闪失,老奴实在无法向王爷交代啊!”
“嬷嬷,”沈璇玑无奈苦笑,“您是王爷的奶娘,难道您不知道王爷这些年来的处境?如今太后又病了,我也数日不能入宫侍奉,想来也知道情况必不容乐观。王爷如今是步步走在刀锋之上,我怎能为了自己的平安袖手旁观?”
“我知道嬷嬷字字句句都有道理,只是事关我的丈夫,容不得我筹谋思索,就是龙潭虎穴,我今日也要去走一遭。”沈璇玑还有半句话留在心里,若是不幸死了,这一世有个人曾经那样对她好过,也不算枉活了。
花嬷嬷的泪流了下来,终于不再劝,转身去替沈璇玑打理进宫的车驾。
向来都是春绰陪着沈璇玑入宫,兰清见她最近虽然稳重了不少,可今日事关重大,还是有点不放心,就对沈璇玑道,“王妃,不如我也随王妃进宫,多一个人,多个照应。”
春绰拍了她一下,“做什么呀?还怕我照顾不好王妃么?”
兰清勉强笑道,“你自然照顾得好,只是我有些不放心。”
春绰大咧咧地抱了抱她的肩,“没事的,放心吧,王妃出马,一个顶俩啊!想当初王妃带着我们来琼江的时候,半路遇见了马贼,王妃和二姑娘都没怕呢!”她神气地仰着头,“难道宫里的贵人们,会比马贼还可怕吗?”
兰清还是不放心,巴巴地望着沈璇玑。沈璇玑对她一笑,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春绰也道,“是啦是啦,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就算有事,我也先把自己交出去,绝不让王妃有什么闪失!”
兰清“啧”了一声,去捂她的嘴。春绰笑着躲开,“好姐姐,你在家安心等着,最好啊,将你那天给王妃做得那种丸子也给我做几个,好犒劳我辛苦啊!”
兰清终于被她逗笑了,“馋猫儿,快去换衣裳吧,我给你做就是了。”
沈璇玑见二人笑闹,脸上也浅浅地笑着,脑子里却在飞快地盘算。她走到床边,伸手在头顶的小柜子里摸索。
“王妃找什么东西?”兰清见状问道。
“没什么。”沈璇玑将薛缜赠她的那把匕首藏在袖子里,直起身来唤人,“嬷嬷,车备好了么?我和春绰即刻入宫!”
这是沈璇玑头一次不奉诏入宫,她坐在马车上,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春绰巴巴地爬过来,“王妃别担心,咱们这也算出师有名,想来皇上也不好意思怪您的。”
“天真。”沈璇玑对她下了评语。春绰撅起了小嘴儿,沈璇玑见她可爱,伸手摸了摸她脑袋,“你要是永远都这么天真,也不错。”
春绰转颜一笑,“奴婢要那么聪明做什么?王爷、王妃、花嬷嬷还有兰清姐姐,都那么聪明,有你们在奴婢身边,脑筋已经够用了,我啊,就负责让王妃高兴就好了。”
沈璇玑知道她在替自己开心,心里感动,也对她笑了一笑。
主仆二人说话之间,车子已经到了皇宫门前。沈璇玑提步下车,走到把守的侍卫面前,扬一扬九王府的腰牌,就要入宫。
没想到那侍卫置若罔闻,见她向前走,居然举起了兵刃,拦在她面前。
“放肆!”沈璇玑俏脸一冰,“我是九王正妃,你们胆敢无礼?”
一个首领模样的侍卫走了过来,“贵妃娘娘有旨,任何人无诏不得入宫。”
沈璇玑心里一冷,顿时担心起薛缜,“我是来侍奉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病重,神医开的药方在我身上,万一耽搁了,你有几个脑袋赔得起?”
那人脸上一僵,“请九王妃恕罪,咱们也是奉旨办差。贵妃娘娘有旨,只说无诏不得入宫,没说王妃娘娘拿着太后的药方,还请王妃娘娘派人去寻贵妃娘娘,得个准话儿。”
“哼,你倒乖觉,”沈璇玑冷笑道,“我连宫门都进不去,去哪儿寻贵妃娘娘?”她今日穿着雪貂的大氅,里头是莲紫色的正装,头上戴着风貌,只露出雪白的面孔和一对流光溢彩的眸子,此刻脸上带了厉色,就显得格外端然。
她不管一众侍卫,只带着春绰一人,昂首向里走去。
那侍卫还要阻拦,忽地颈间一凉,只见沈璇玑不知何时掣刀在手,牢牢地抵住他,“再敢阻我,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不怕死么?”
第四十五章 闯宫(下)
那侍卫不料沈璇玑这般的凶悍,也没看清她是怎么就逼住了自己,又惊又怕,往后退了一步,“王妃,奴才也是奉命……”
沈璇玑见他退一步,也进一步,匕首不离他颈间,左手依旧扬着九王府的腰牌,“知道怕就给本王妃让开!”
那侍卫权衡了一番,对着下属们摆了摆手,“九王妃,请。”
沈璇玑带着已经吓傻了的春绰,瞧也不瞧那一众侍卫,尽量镇定地迈步入了宫门。
如果有选择,她绝不会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沈璇玑心里更不安了,那洞开的宫门好像是什么怪物的大口,似乎要吞噬走近的一切。
冬日的皇城,一片岑寂,长长的甬道似乎瞧不见尽头。周围是沈璇玑极熟悉又极陌生的朱红色宫墙,因近日雪大,只有中间清出了一条路。积雪的白、宫墙的红,远处隐约可见的黄绿色琉璃瓦、像是要深入薄暮里的高檐飞角,那端居檐角已经剥落了色彩的神兽,遥遥地望着云边。
这一切,都和沈璇玑没有关系。
只有她脚下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和近在眼前,却摸不到、猜不透的、属于她和薛缜的未知命运,才是和她有关的。
“你冷么?”她问身后的春绰。
春绰“啊?”了一声,“奴婢不冷,王妃可是冷了?奴婢去咱们的车上再取一件大衣裳来?”
“不必了。”沈璇玑摇摇头,“身上,倒不觉得怎么冷……”
“本宫还道是谁,原来是九王妃的大驾到了!”丽贵妃的身影出现在甬道尽头,她身后事一片茫然的雾色,身上衣裳穿得艳,头上又带着璀璨金冠,就像是天上降下来的神仙妃子,堪称芳华绝代。
沈璇玑福下身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丽贵妃微微一笑,“九王妃不必多礼,本宫可受不起你的礼。太后和皇上都在病中,心里烦着呢,九王妃无事,便不必去打扰了。”
沈璇玑神色一凛,“贵妃娘娘说笑了,我身为皇家媳妇,本该侍奉尊长、寸步不离。如今太后和皇上病了,我更是义不容辞。贵妃娘娘心疼我,我却不能不知好歹。”
丽贵妃娇笑着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宫人们,“哎哟哟,你们瞧瞧,怪不得太后喜欢九王妃伶俐,瞧瞧这张小嘴儿,多会说话呢!”
她扶着贴身宫女的手走到沈璇玑面前,微微嘬着红唇,伸出手轻轻掐住沈璇玑一点面皮,“让本宫瞧瞧,你这张巧嘴儿,是怎么长的?”
沈璇玑拂掉她的手,“娘娘有话吩咐便是,这样动手动脚的,不是皇家的礼儿。”
丽贵妃的眸子缩了缩,她凑近沈璇玑,在她耳边道,“你想进去找薛缜?不必妄想了。”
沈璇玑登时睁大了眼睛,“你将他怎么样了?”
丽贵妃又是掩唇一笑,“哈哈哈,他是皇上的儿子,我能将他怎么样?”
她压低了声音,“是他自己蠢,讨不得皇上的欢心,与人无尤。”
沈璇玑不屑道,“九王爷霁月光风,岂是那种惯会阿谀拍马的邪佞小人?”
丽贵妃脸色一冰,手也细细地颤了起来,“你们这些所谓的高门大户出身,个个都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自小是锦衣玉食、呼奴唤仆,哪里知道世间人的无奈?一样都是人,我想要好一些的生活,又有什么错?”
沈璇玑无视她娇媚面容瞬时变得狰狞起来,依旧将目光投在远处,“自然没有错,只是,”她缓缓地转过脸来看着丽贵妃,“为了自己过好日子,就丧心病狂地陷害他人,实在是连禽兽都不如!”
丽贵妃大怒,扬起手来,春绰连忙往沈璇玑跟前一挡。沈璇玑刻薄地笑笑,“我是太后提亲、皇家正聘、九王爷明媒正娶的正妃,你敢动我?”
丽贵妃此生,因为出身,实在是走了不少弯路。她一生最怕也最恨听的,就是“名正言顺”四字。
她挑起了唇角,缓缓地放下手,将长长的玳瑁护甲抠出了声响,“对了,被九王妃这么一闹,本宫几乎忘了,日前皇上就下了旨意,说任何人不奉诏不得入宫。”
她笑着看着沈璇玑,眼里却是一片又黑又冷的幽暗,“九王妃,你是怎么进来的?”……
“元泰殿”里,皇帝刚由任丘施过了针,阖目躺在榻上,“神医果然是妙手,每次施针过后,朕确觉得身上松快不少。”
任丘听了这话,笑着看了一眼躺着的皇帝,只见他微微挽着袖子,露出的小臂上,也浮现出几块和脖颈间一模一样的红斑。他盖着鲜黄色的锦被,那样明亮的颜色,不过是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泛着隐约的青色。
任丘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而冷漠的光,可他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温文尔雅,“皇上过誉了,都是皇上龙体康健、春秋鼎盛,才会恢复得这样快。”
皇帝听了这话很满意,“嗯,神医说的有理。朕瞧着那毒也都被拔了出来,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
任丘几乎要笑出来,连忙肃然了神色道,“正是,只要皇上按草民的方子和针法继续调养,这段日子莫要劳心忧神,自然会很快痊愈。到时候,草民还要亲眼目睹皇上一箭双雕的绝技呢,还请皇上千万给草民这个恩典。”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那是自然,神医算是朕的救命恩人。小全子,送神医出去吧!”
任丘如蒙大赦,他也怕自己待久了,会忍不住笑出来,便跟着小全子退出了“元泰殿”。
任丘刚走,皇帝就听到外头一阵喧闹。他很不满地张开了眼睛,“谁在外头?为何喧哗?”
丽贵妃带着一列侍卫,押着沈璇玑主仆二人走了进来。沈璇玑眼刀一扫,倒是没人敢放肆去碰她,只是跟在她和春绰身后。
皇帝见这场景,不觉皱眉,“这是怎么了?阿锦,你为何带人押着九王妃啊?”
丽贵妃盈盈下拜,“皇上,您可要看看清楚,这哪里是九王妃?这是携利刃闯宫的歹人呢!”
皇帝坐了起来,“到底什么事情?老九媳妇儿,贵妃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沈璇玑跪倒在地,“皇上,请听儿臣解释!”
皇帝“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那就是真的了?”他大怒之下,倒不高声了,“你这样泼悍,罔顾宫门禁令,还敢带着利刃,你是要和你舅舅一样造反吗?还是要和你表哥一样杀人?”
沈璇玑气得浑身颤抖,忍不住反驳道,“儿臣不敢,儿臣舅舅和表哥之事,尚且未有确凿证据,不能排除是奸人陷害,还请皇上……”
“大胆!”皇帝暴怒喝道,“你是在说朕不贤么?”
“儿臣冤枉,儿臣不敢!”沈璇玑被他的声音震得耳膜都在嗡嗡作响,直到此时,她才深深觉得此事并不那么简单,很有可能,她不仅见不到薛缜,就连自己,都得折在宫里了。
她不怕死,她只怕死前,见不到薛缜。
“来人!”皇帝高声喝道,“九王妃沈氏,携刃入宫,居心叵测,不尊君父,拉出去,打二十廷杖!”
侍卫听了皇帝的话,壮了胆子,拖着沈璇玑往殿外走。沈璇玑百般挣扎不得,眼里喷火地望着一直笑眯眯看着的丽贵妃,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春绰去拉侍卫,被推倒在地,又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跟着。她的眼泪滚滚而下,要去抱住沈璇玑,“王妃,王妃,你们不要碰我家王妃!”
掌刑的是小全子,他从殿后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太监,抬着一条刑凳。之后又跟着两个侍卫,手里各持一条三四寸厚的硬木板子,漆得红通通的,不知上头沾过多少血迹。
事到临头,沈璇玑反而不喊冤了。她被侍卫推着趴在长凳上,只觉得耳边一声尖利的风声呼啸而过,接着是极沉闷的一声,木板敲击皮肉的声音。
“嗯……”沈璇玑痛得眼前一片空白。而执刑的侍卫板子下得厉疾如风,又是三四板子下去,沈璇玑细皮嫩肉,几乎昏厥过去。她咬紧了下唇,一声痛也不叫,正在朦胧时分,忽地感觉身上一沉,痛楚立时少了几分。
她好奇地回头去看,就见春绰以身扑在她身上,替她挨了几下。
“你疯了?”沈璇玑大急,“快走开!”
春绰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死命摇头。这时侍卫走上来,将她往一边拖。她死都不肯离开沈璇玑,却不是那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的对手,只有被狠狠地丢在一边的冰凉地上。
春绰爬起来,不依不饶地还是要往过来扑。皇帝见状大怒,“大胆奴婢,还不滚下去?!”
丽贵妃冷冷一笑,“这样没规矩的奴婢,活该打死!”
春绰听到她的声音,倔强地昂起头,“丽贵妃,你就不怕我家王爷知道了,不会放过你吗?”
丽贵妃眼睛一眯,对着皇帝泪光闪闪,“皇上,臣妾……”
皇上安慰着她,小全子对着执刑侍卫们扬了扬下巴,那二人板子下得更急。春绰心急,跑过去伸手去扯其中一个侍卫。
皇帝见此怒喝,“打死这个不知尊卑的贱婢!”
那侍卫得了令,回身高高举起板子,照着春绰的头顶便打了下去。
“春绰!”沈璇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从长凳下滚了下来,痛得身子也站不起,半爬半滚地扑到春绰身前。
春绰已经软软地躺在地上,头顶血流如注,半张脸上全是血污,还不甘心地大张着双眼。沈璇玑心里痛得哭都没有声音,只有紧紧地抱住春绰,“春绰,你怎么了?你和我说话啊!”
春绰只有胸腔里的半口气,绵延着不肯散去。她努力地伸手去拉沈璇玑的手,“王妃……大姑娘……”
沈璇玑要拉她的手,可那只手垂了下来,毫无生命力地垂在她身侧。
“春绰!”沈璇玑的眼泪和春绰的鲜血混在一起,她现在看起来无比狼狈。周围的人都呆呆地站着,连皇帝和丽贵妃都有些惶然的样子。
空旷的殿外,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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