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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娃娃-微微-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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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念遥的心情突然好起来。为什么要难过呢?微微是个那么活泼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朋友?他自称哥哥是从上了七中开始的,除了自己他从没有让别人叫过哥哥,这也许是为了表示两个人的关系比别人更好更亲近,有什么不好?他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微微总是那个站在自己前面遮着风挡着雨的微微,是比父亲还要重要得多的人。
      他对着自己笑一笑,加快步子走向自己的教室,还是赶快念书去。
      他记得葛微问过父亲哪一所大学是全国最好的大学。父亲沉吟半晌说:我认为是清华。说这话的时候,耿英的眼里有说不出的忧伤。然后葛微就信誓旦旦地说他长大了一定要考清华,让妈妈和耿叔叔一起去北京。耿念遥从来都相信葛微的话,虽然七中不是最好的学校,但葛微说过的话从来不会做不到。三年,只要三年,高考之后他们会一起拿到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然后一起去北京,去那座父亲提过很多次的高等学府,牵着手一起走在清华园里……为什么要牵着手走在那里?他对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有些莫名其妙,联想起夕阳西下、尘土飞扬的马路边一对一对牵着手的男男女女。
      ——小城的男女谈恋爱很少遮掩,因为整个城市都懒散,只要事不关己,一切都不在意。
      眼前一黑,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耿念遥一个不稳向后一仰坐在地上,和他撞在一起的人后退了两步,勉强还站着,捂着胸口狂喘。那人身边的男孩子喝道:“没长眼啊你!”弯腰伸手拉住耿念遥的领子把他拎起来。
      耿念遥身子轻,挣了两下没挣脱,他知道是自己走了神儿,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想事情,没有看见。”
      “一句没看见就行了?”拽着他的男孩子生得白白净净,眼睛很小,这时候瞪圆了却颇有几分凌厉。
      耿念遥没想到在一中这样的地方也有人跋扈,随即想起这是同学们说的“发财班”的学生,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子女,见到要躲远点,这时候偏偏撞在枪口上,而且的确是自己撞了人理屈。他暗暗懊恼。
      被撞的高个子男孩站起来一把拉住那人的手,盯着耿念遥:“你是……耿念遥?”
      耿念遥仔细看他,却想不起来:“你是……”
      那人一听他承认,急忙伸长脖子左瞧又看,眼神儿都带着惶恐。抓住耿念遥的男孩子问:“朱宇,你什么毛病?你认识这小子?”
      “朱宇?”耿念遥脑袋里嗡的一响,真是冤家路窄,这八年,忘了谁他也忘不了这人。他知道朱宇这样子一定是在找葛微,想必当年那一顿打他记得很清楚。斜眼看见英语老师抱着大大一叠作业本走过来,他用力一挣撒腿就跑过去,“谢老师,我来帮您拿。”
      英语老师镜片后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儿:“你是耿……念遥?”她认得这个漂亮的孩子,肥厚的大手伸过来摸了摸他的头,然后顺手又蹭了蹭他白嫩嫩的脸蛋儿。
      耿念遥瞥见朱宇和他的朋友一脸不甘地悻悻离开,又看看笑得弥陀佛似的英语老师,在心里鄙视自己一把。
      到了班里交作业、晨读、上课忙得不可开交。“发财班”是“特长生”班的别号,平时连上课也不在一幢楼里,所以要见面也不容易,耿念遥故意把自己弄得手忙脚乱,假装忘了早晨的事,心想以后小心些别被他们看见就好。终于到了晚上放学,他急急忙忙走向校门口,手里攥着中午吃饭省下来的五毛钱。
      已经是傍晚,红彤彤的太阳挂在树梢上,低头写作业写得久了,耿念遥一出门眼前有些发花。他站了一会儿,快步跑到校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一支冰棒,然后返回来站在那棵梧桐树下等葛微。走读生的人潮汹涌过去后小马路一片安静,校园里铃声响过,住宿生又回教室上自习,周围静得能听见鸟鸣的声音。
      耿念遥孤零零站在校门口,手里举着支半化的冰棒,狠狠地想:臭微微,准又是打球忘了时间,冰棒都化了,我看你怎么吃。我再数到三,你要是不来,我就吃了它。
      一……二……三……低头假装在包装纸上咬一口,自己逗自己玩儿,然后仍然举着,想起同桌女孩今天哼了半天“忘穿秋水,忘断青春”什么的,难道是未卜先知?回过神儿来发现三个学生不动声色的围过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朱宇,他身边是早晨和他在一起的少年。
      朱宇把手里拎着的书包往身后一甩,同时头往后一扬,相对略长的头发便也随着潇洒地上下一颤,有型有款,可是歪着肩膀摇摇晃晃的步子又无赖得要命。耿念遥咬着嘴唇,眼神儿左瞟右瞟,打算找个救星或者找件东西护身,但短短的巷子干净得连片叶子都没有。
      朱宇笑嘻嘻看着他,围着他转了两圈儿:“大傻瓜,很久不见哪,想不到,你这样儿的也能进一中?”旁边的人跟着哄起来。
      耿念遥不说话,下意识地攥紧手里的东西。“大傻瓜”“小妖精”……那些辱骂殴打,那些轻蔑和欺辱……他本来已经假装全部忘记,可所有的渣滓只是被沉淀到了心湖深处,只要稍微搅动就会重新浮起,从记事起到葛微出现的那一段时间受到的一切已经是刻在心上的伤,只要用力挤压就会鲜血淋漓。他憎恨却不知道究竟该去憎恨谁,他用力闭了闭眼睛,绕过朱宇转身就走。
      朱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回去:“这就走啦?你那个跟屁虫儿呢?老子跟他算账来的!葛微是吧?缩头乌龟!”说着一推,把耿念遥推倒,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耿念遥疼得一哆嗦,很快地翻身想要爬起来。他已经不象小时候那样怕事,葛微说过不许随便掉眼泪,所以他不哭!但对方有三个人,他刚一动又被一脚踹在肚子上。耿念遥疼得弓起腰,却不服输,伸手抓住了不知道谁的腿用力一拽,把那个人拽得跌在自己身上,四个人滚成一团。
      “遥遥!”一声喊,自行车咣当躺在地上,葛微几步跳过来,一把拉起朱宇,大拳头落在他鼻梁上,两股血当时就蹿出来,朱宇抱着脑袋蹲下起不来了。另外两个少年扔下耿念遥围攻葛微,但是两个少爷应付不了葛微干惯了活儿的身板儿,没几下就被撂倒,哎呀哎呀地叫唤。
      耿念遥的校服脏了,左边脸颊青了一块儿,葛微扶起他来,他甩开葛微的手走过去在朱宇的屁股上踢了两脚,喊:“朱宇!我踢死你!”喊出的声儿一转,终于成了哭音,两行泪刷地流下来。他用袖子抹干净,又喊:“朱宇,我踢死你!”喊是喊了,却没真动手。
      葛微愣了下,好像是明白了,拎着朱宇的领子把他提起来:“朱宇是吧?我告诉你,再敢招遥遥,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吗?七中!你小子给我小心着点儿!”瞪着眼歪着脖子一脸狠相。
      满脸是鼻血的朱宇吓得一哆嗦,点头:“不敢……不敢了……葛微,我不惹耿念遥了,再也不惹他了。”
      “这还差不多。”葛微扶着他站稳当,“今天这事就算了。你不是挺有本事吗?还有俩朋友。好办,以后遥遥就交给你了,他哪天要是被谁欺负了,不高兴了,我都还在你身上,我看你有几个脑袋还!”
      朱宇吓得答应着急急忙忙跑开,三个人一溜烟的连影子都不见。
      耿念遥拣起被扔在地上的冰棒,看看早化成了一滩水,遗憾的扔了。葛微哄他:“别难过,哥有钱了给你买两支,一支左手拿着吃,一支右手拿着吃,一边一口,左右开工……”
      耿念遥含着泪花儿笑开了:“笨,我是买给你吃的。”摸摸他裂开了的嘴角儿:“疼不疼?”
      “不疼。”葛微笑,“比我妈揍得轻多了。你呢?都是我不好,来晚了。”
      耿念遥摇头:“你学痞子比真痞子还像。”
      葛微又痞痞地笑了两下:“我也不能真天天打他们啊,再说,你还得在这儿上学呢。”
      耿念遥鼻子一酸,扭过头拉着他的手:“回家,写作业去。”
      “好啊!”葛微答应着去扶车子,突然一声惨叫:“车子摔坏了……”
      两个人推着车子回家,华灯初上,金黄|色的灯光照着两个人青肿却欢乐的脸。破破烂烂的街道在他们眼里却五彩缤纷,流光溢彩。
      10
      了屋子,耿念遥看见饭菜被盘子扣着摆在桌子上,父亲的房间没有声音。
      耿英的房间拉着帘子,一切都显得黯淡,鲜明得只有耿英被褥间苍白的脸,似乎是漂浮在昏暗和虚浮当中,隐隐浮着一抹妖异的红。耿念遥没来由的心里觉得苦,他走到床边:“爸爸,你不舒服?”
      耿英睁开眼,疲倦地笑了笑:“遥遥,回来了?累不累?对了,刚才葛微妈妈来过,送来烧好的带鱼,你去吃……你怎么了?和人打架了?我不是让你少和别的孩子混吗?你……”他吃力地撑起身体,伸手想要去摸摸耿念遥脸上的青肿。
      耿念遥匆忙后退了一步避开,他害怕那手的冷,冷到让心跟着都结冰。他急急地打断了爸爸的话,说了句:“我去吃饭了,爸爸,有事情叫我。”然后转身逃也似的奔出去,逃进自己的房间里紧紧地扣上门。
      耿英听见门被关上的一响,抬起攥成拳的手按上自己的心脏,蜷起身体,无声地叹一口气,无力地陷入昏沉的睡眠之中。
      耿念遥靠在门上,象是怕谁要闯进来一样用身体顶住。从昏暗的房间里向外望去,对面楼上那一扇窗特别明亮,正对着窗的是一张写字台,一个女孩子的身影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旁边是个长发女人的身影,弓着身和女孩子说什么。那是妈妈,虽然没有自己的妈妈漂亮,但不是一张照片,她会甜甜的笑,那个女孩子可以天天看见她,天天和她说话。他咬着嘴唇走过去用力扯上窗帘,把自己彻底淹没在黑暗之中。
      黑暗里爸爸房间挂在墙上的那张三人合照在眼前清晰起来——那么美丽的妈妈抱着那么小的他,旁边是爸爸,三个人亲亲密密贴在一起,他知道那叫全家福。“全、家、福。”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全家在一起才是福,可他没有妈妈。那张照片是妈妈存在过的唯一的痕迹,已经有些泛了黄,但他能想像得到,妈妈有白玉似脸,鲜红的嘴唇,她的嘴唇带着一朵很凄凉的微笑,而在她身边的爸爸一样的年轻俊美,却掩饰不住神采飞扬。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他爬上床,跪在枕头上把脸贴上那张招贴画,冰凉的,没有微微的温暖。他喃喃地说:“微微,我想妈妈,真的很想很想。微微,你写完作业了吗?明天,明天你早点来接我吧。”
      第二天太阳一样升起,葛微还是和风一样来到他身边,他还是把脸贴在葛微的背上,假装没有睡醒。
      学校里一直平静,耿念遥很小心的无论到哪里都和同学们在一起,即使不得不落单也尽量处在老师的眼光里。他知道朱宇没有死心,平时蹦过来的小石子,某只好像无意伸出的绊他的脚……但是没有明目张胆的招惹,所以耿念遥也就当作一切都没发生,从来没有对葛微提过。
      葛微每天按时接送耿念遥,再也没有迟到过。他是天下最快活的人,每一天都有说不完的话,耿念遥总是安安静静的听。两个人说一路,笑一路,闹一路,日子也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
      期中考试的分数下来,耿念遥兴奋的站在梧桐树下等葛微,手里捏着他记着成绩的纸。年级排名出来了,他是第十三名,他知道自己还能够提高,自己离那个大学梦并不太远。
      葛微终于从那边马路拐过来,单手扶着车把,另一手举着一张纸左摇右晃——也是成绩单。
      葛微是他们学校理所当然的第一名,可是成绩和耿念遥的一样。葛微把耿念遥给他准备好的一兜卷子塞进书包,然后把书包往耿念遥的怀里一扔。耿念遥跳上车子,他左腿一蹬,右脚一踩,车轮飞快地旋转载着两个人离开。
      耿念遥兴奋的在葛微后背上拍了一巴掌:“老师表扬我了,你呢?”
      “当然!”葛微得意洋洋地应着,一眼瞥见路边有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撮起唇吹了声口哨。女孩子脸一红,低头加快了步子。耿念遥鼻子生烟,又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可是比上一掌狠多了:“你流氓!”
      葛微惨叫一声:“不至于的吧?吹个口哨都不行?”
      “我说不行就不行!”耿念遥眼珠儿一转,双手都摸上了他的腰。
      “大侠饶命啊!”葛微一边笑一边求饶,扭着腰躲闪他的手,笨重的自行车在傍晚的街头放肆的走着曲线,很多人都注意到这两张年轻又欢乐的脸。耿念遥的脸一下子通红,缩回手认真地抱着葛微的书包。
      葛微笑得更大声,路边的枯叶在车轮下簌簌地响,应和一样。橘红的夕阳在光秃秃的树梢挂着,傻呵呵的笑。
      “那边是谁?是不是朱宇?”葛微刚要拐进他们常走的小巷,却发现一群男孩子把三个男孩拉拉扯扯地带进了小巷。耿念遥仔细看看,点头。葛微毫不犹豫地把车子骑了过去,听见里面乒乓乱响,夹着哭叫,显然在打架。他把车子一停:“遥遥,推车子到那棵树后头去,不许过来。”带着几分专制和跋扈,根本不容辩驳。耿念遥突然觉得他跟以前有一些不一样。
      他只是一愣,葛微已经蹿进了小巷,大声喊:“都别打了!停手!”然后是几声叫唤,耿念遥听见一声闷哼,很轻,但那是葛微的声音。他扔下手里的书包,拣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也闯了进去。
      小巷里很安静,朱宇和他的两个兄弟哭得满脸是鼻涕眼泪,葛微就挡在他们三个前面。和葛微对面站着的男孩子高高大大,几乎比葛微高出半个头,看年纪也比葛微大,没穿校服。葛微双手在胸前一抱,很镇定的开口:“我是葛微。”
      那个男孩子一扬下巴:“大名鼎鼎的微哥?你应该也听过我,我也是七中的,我叫……” 说着,伸过一只手。
      耿念遥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们只是想要握手,松了口气。
      可是那个男孩子同时伸过去一只脚,重重踹向葛微的肚子。
      “微微!”耿念遥惊呆了,拿着石扑过去。
      葛微早有准备,身子一侧就让过那只脚,同时还了一拳。回头喊了声:“朱宇,你带着遥遥走,越远越好!”朱宇早吓呆了,连动都不能动,葛微只好自己过来把耿念遥抱住,往朱宇身边一推,同时后背上挨了一下一个踉跄。他咬牙,回身和那个男孩子动起了拳脚。
      朱宇终于反应过来,把耿念遥拉住不让他过去,耿念遥用力甩着手,喊道:“葛微,你混蛋!你答应过不打架,你还打,你混蛋!”
      葛微根本不理他,和那个男孩子一板一眼的打,两个人都很有章法,下手也都狠,却谁也不出声。这些孩子谁也没见过这么专业的打架,简直象是电视里的武林高手过招,一时间都看得呆了。耿念遥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几个月,微微究竟在干什么?
      那个男孩子一拳落空,用力过大一个踉跄,葛微抓住机会一脚踢了过去,同时右脚蹬地身子一蹿,半个身子一转,那只旋在空中的右脚抡圆了落在那个男孩子腰上。两个人同时摔倒,不同的是葛微单手一撑翻身跳起来,那个男孩子撑到一半又跌回去,抬着脑袋用力喘粗气。那男孩的同伴乱了,就要一涌而上,葛微却单膝一跪很自然地把手伸给了那个男孩子:“苏全是吗?交个朋友。”
      他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在沉重的暮色里熠熠闪光,已经过了变声期的声音有种让人沉醉的味道,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却有种显而易见的成熟和威仪。
      那个男孩子一愣,眼光在他的手和他的眼之间变换不已,终于一咬牙,把自己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让他拉着站了起来,点点头:“微哥,交个朋友。”
      11
      目送着苏全带人离开,朱宇松开了耿念遥的手,走到葛微面前低头:“微哥,我……”
      葛微拍拍他的肩头:“你能够上一中这么好的学校多好,别混了,好好学习。恩?”
      朱宇点点头:“微哥,我听你的。你放心,以后耿念遥交给我……”
      “不用!”葛微笑起来,大力把耿念遥拉到自己身边,“遥遥不惹事的,不用别人照顾。你管好你自己吧,下一次再惹了谁,我可不管你了。”他低头,看着两眼冒火的耿念遥憨憨傻傻的笑,粗糙的手揉上他的脑袋:“遥遥,别咬嘴唇,怪疼的。走,咱们回家了。”
      耿念遥气愤地打掉他的手,但听见他“嘶”了一声慌忙收力,心里恨了一句:“你还知道疼!”
      站在黑洞洞的楼口,耿念遥拉住葛微的手不许他走,咬牙:“葛微,你说,你在七中都干什么了?你告诉我!还‘微哥’,你名声不小啊!你一天天管了多少闲事?今天有你什么事啊?他自己惹事自己去解决好了,你……你……”他狠狠地把书包摔给他,“你是个混蛋!”
      葛微站在那儿不动,等他骂完了没皮没脸的笑:“遥遥,别生气了,上去好好写作业,明天早晨我来接你,啊!”说着倒着小步要溜。
      “你敢走!”耿念遥用力扯着他的袖子往楼上拉,“跟我上去上药!”
      昏黄的灯光里,耿念遥给裸着上身的葛微擦跌打酒。葛微嘿嘿的乐着,疼了偷偷的龇牙咧嘴。
      葛微迟到、耿念遥被朱宇打的那天,葛微真的去拜食堂的老大爷为师。那老头儿见了葛微,也不知道投了哪份缘,就真开始教他功夫。这几个月葛微一直没有午休过,早晚在家也自己练习。七中那样的学校,学生们既然心不在学习上,总要玩点别的打发时间,称王称霸谈恋爱,玩音乐看小说,要当个好学生也委实不容易,葛微又天生是个好管闲事的人,遇强则强,遇弱则护。一来二去就有了几分名气,七中的学生见了多少给些面子,那个苏全是高三的,一向是学校里的老大,最近一直扬言和葛微单挑,早晚会有今天这一出。葛微早知道他是个讲义气的人,就在打倒了他之后把手伸了过去。
      耿念遥听着,知道他轻描淡写背后不知费了多少力气,他明明也考上了一中的,可是因为没有钱,就只能……。他伤心起来,涂药水的手不由的就多用了些力,疼得葛微吸了口气。他慌忙停住,歇口气再涂又无论如何下不去手,索性扔下药棉:“微微,上我们学校来吧,你不能这么下去。我爸说了帮你交学费的,你……”
      “你放心!”葛微双手扶住他的肩头,盯着他的眼睛,“我不会忘了学习的,咱们一起考清华,让耿叔叔和我们将来都到北京去,住好房子,做大汽车,看天安门去。遥遥,你也好好学习,恩?等咱们长大了……等咱们长大了……”
      他的呼吸暖暖的扑在耿念遥脸上,带着潮湿的汗意。那淡淡的汗水的味道在空气里形成一些暧昧的因子悄然弥散,周围的温度不断上升,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没有火,却无形地席卷整间屋子。耿念遥不由自主地脸上发烧,只顾点头,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似乎这样的时候说什么都多余。
      葛微也不自在地晃了晃脑袋,仔细看看周围,不过是一张写字台一个衣橱和一张床,实在并没什么东西让他觉得别扭,他纳闷地皱起眉头,呐呐了半晌也说不出个句子,长大了会怎么样?他明明想得挺清楚,现在脑子好像卡住了,忘得干干净净,怎么想都没个头绪,抓着耿念遥肩膀的两只手就不知不觉得用上了力气。
      耿念遥觉得疼,身体一晃,葛微清醒过来,慌忙松手,乱七八糟地补充“等咱们长大了……等咱们长大了……耿叔叔就不用天天熬夜写稿子,我妈也不用天天起早贪晚地卖菜,咱们让他们过好日子……呀!”他一声怪叫,“我得帮我妈收摊去!”抓起一边自己的衣裳就往外冲,跟耿英说了一句就不见了影子。
      耿念遥追到楼道口往外望,正好看见他骑着那辆笨重的车子消失在拐角,还好像看到了他似的挥了挥手。他站在门口呆了半晌,小声骂了句:“笨蛋。”
      金黄的大月亮挂在深蓝的天上,好像中秋节满街都是的月饼,而且还是特甜的那一种。
      第二天傍晚,他又在梧桐树下等葛微。朱宇悄没声儿的把一个塑料袋塞在他手里,然后转身就走。
      耿念遥看是两支最好的奶油冰棒,连忙拉住他:“你这是干什么?”
      朱宇挠了挠脑袋:“告诉微哥,我知道我没本事,以后不混了。我昨天回家跟我妈我爸说,往后天天住校,好好学习。你放心,我再也不欺负你了。”挺不好意思地说完,他撒腿就跑,耿念遥要追也没本事追上。
      耿念遥觉得自己有点明白葛微为什么一定要管朱宇的闲事了。
      一个原因是天性,一个原因,为的是自己。
      时间流水一样的过去,平平淡淡也偶起波澜。朱宇成了他们的朋友,但是葛微厌恶他的妈妈从来不答应他的邀请到他家去,耿念遥自然更是不去。但朱宇在学校看到耿念遥总要有事没事的闲扯几句,有一次还帮他们班的女生送来一封情书,让耿念遥有点哭笑不得。
      一中的孩子确实是学习第一,但任何理由都挡不住青春的悄然而至,一对一对的小情人在没有雨露滋润的情况下也试探着生根发芽。连朱宇都一本正经地带着个娃娃脸的女孩儿向耿念遥介绍:“这个是我女……女同学。”
      耿念遥“扑哧”一笑,他还以为朱宇会很勇敢地介绍“这是我女朋友。”想来也不奇怪,他一向都是个没胆的人。
      外表精致,成绩又总是在光荣榜上的耿念遥也成了一些女孩子的偶像,但他总是提不起兴趣。照片上的妈妈太过美丽,他看见的所有的女孩子都比不上妈妈的模样。而且和葛微一起上清华的誓言是他每天都必须默念几十遍的功课,除了这个似乎一切都不必在意。但有时候他也想起葛微,在七中那样的环境里,葛微又那么帅气,一定有更多的女孩子喜欢他,他会喜欢别人吗?会不会有一天也像朱宇一样,带着个女孩子来到他面前介绍。葛微一定会大大方方的说那是他女朋友,绝不会象朱宇一样没胆。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发堵,狠狠地喝了几口汤,还是回教室学习去。
      也许是功课、学武和耿念遥遥占据了葛微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他一直没有提过女孩子的事情。耿念遥有时候给他看女孩子送给自己的情书,他嘿嘿一笑:“无聊,咱们可是要考清华的,你要是被小丫头拐了去,上不了清华,我活拆了你!”
      他故意瞪着眼睛:“你敢!”心里却莫名的甜。
      冬去春来,然后是炎热的暑假,高一年级圆满的画上了句号。耿念遥的成绩是年级第五,得了一百块钱奖学金,葛微仍然保持年级第一,不但比第二的高出老大一截,连耿念遥都比他少了九分。他得意洋洋的举着五百块钱奖学金算计:“四百五给我妈,五十块钱……遥遥,咱们去游泳吧,你这么白,明显是缺乏锻炼,看我!”他把自己晒成蜜色的油亮胸膛拍得啪啪直响,“怎么样?羡慕不羡慕?对了,也叫着朱宇。”
      “叫他干什么?”耿念遥不屑,“他铁定叫着他那个女朋友,到时候看你怎么发疯。旁边跟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谁玩得痛快?”
      “那叫他别带!”葛微想也不想。
      “那怎么可能?俩人都成了连体婴了,拆开了非挂一个不可。”耿念遥说着也笑起来。
      “那好,咱俩去。”葛微搭上他的脖子,“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耿念遥站在窗口看着葛微跨上他的老式自行车,回过头来挑眉毛飞眼的扬手“啵”地送给他个飞吻,只不过飞到一半车轮压上块石头垫得他差点趴下,狼狈地扶好把再不敢回头,蹬着车子飞也似的逃走。耿念遥笑倒在窗台下,笑到一半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那个飞吻如果真的……他噌地跳起来奔进厨房。
      做饭去。
      第二天八点耿念遥和爸爸说了去向,下楼。耿英皱皱眉头,说了声:“小心,早点回来。”也没阻拦。
      可是八点半还不见葛微的影子,太阳已经明晃晃地站在了半空,热辣辣的阳光跟着旁边树上的蝉声一样刺激耳朵眼睛,他焦躁地在楼下走来走去,又等了十五分钟,还是等不到人。他觉得有点不对,葛微从来都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为什么不来?
      他决定去葛微的家。
      葛微家租的是暂时还没有拆迁的老城区,隔着耿念遥家的新楼差了两条马路,快跑的话十分钟能到。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葛微家那扇破旧的木板门上挂着一把大锁。
      他喘着粗气站在门口,无意看见地上有些暗红的痕迹,是血,还新鲜,他头一晕,抓住旁边乘凉的一个老太太:“奶奶,葛微呢?你知不知道葛微和他妈妈去哪里了?”
      老太太摇着蒲扇看了他一眼:“你是他同学?”
      “我是,告诉我!”
      老太太叹了口气:“怕是不行了哟,我亲眼看见,那个血啊……”
      耿念遥简直要被这夹缠不清的老太太气疯了急疯了。有很多血,微微怎样了?他用力抓住老太太的衣服:“去哪个医院了,告诉我?”
      老太太吓得直躲:“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儿?放手……”
      “哪个医院?”耿念遥暴跳。
      “南城……城……”老太太话已经说不利落。
      耿念遥带着哭腔喊了声对不起,转身跑走。
      他没命的往家跑,他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要回去找爸爸,爸爸那里有钱,爸爸是大人,爸爸是男人,可以给李阿姨拿个主意。他从来都没有意识到父亲在自己的心里其实也很重要。
      他拼命地跑,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快的跑过,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那颗心已经跳得在腔子里待不住,马上就要蹦出喉咙口来,身上的衣服湿透了,短袖衫和短裤都裹着他的腿妨碍他的步子,汗水流进眼睛里,几乎睁不开了。怎么会这么热呢?
      他用力地跑,怎么会这么远?这么远?刚才来的时候明明很近,他一跑就跑到了,现在为什么变远了?
      刺耳的刹车声,他身子被一股大力一撞一个趔躞仰在地上,那一刻,头顶上的太阳亮得刺眼。他狠狠闭上眼睛,只想就这么睡着。
      不行,要去找微微,他翻身爬起来,两个手肘湿漉漉的,他下意识地在衣服上一抹,鲜红的,才发觉那是血。手肘和半个胳膊都擦破了,血淋淋的嵌满了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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