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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方帝 燕王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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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已经不听使唤了。
但是一连串的咳嗽让他很没面子地又吐出了血。
展昭明白,如果不是黑帝那拼力一击,所有的力道都会落在自己身上!
“快走吧,我可不想月明为你担心……”
来时一刻锺的路程,如今走回去可费劲了,两个人只能相互扶持而行。
“你的手下怎麽一个也不见?”展昭微觉奇怪。
黑帝涨红了脸,“我……我让星河他们照顾神蟒……再说,我这样的武功,也不怕别人,结果……”
“你不会是想和白虎争胜吧?”
黑帝无言以对,对於那只整天粘著展昭的白虎他是又气又恨,认为白帝借机亲近展昭,所以不管是否劳民伤财,硬是把冬眠的神蟒车载人扛,一路带到东海来了。
“你……你这麽大的人,居然耍这样的小孩脾气?”展昭简直不知说什麽才好。
“那只臭白虎,整天和我作对,下次叫神蟒好好教训它一顿……”
展昭一把甩开黑帝,大步向前走去。
“啊,小昭昭,别生气啊,等等我……”
看到黑帝和展昭如此狼狈而回,月明吓坏了,“玄冰,我让你跟著去照顾展大哥,怎麽弄成这样?”
“遇到夜陀了……”黑帝简单地说了经过。
月明忙给他们上药治伤。展昭内伤不太重,外伤不轻,被山石几乎刮伤了全身。黑帝更惨,内外伤一样严重,看得月明直皱眉。
“不行,还是通知皓铮过来……”
月明还没说完,黑帝便大叫:“不准,我能照顾小昭昭的。”
“照顾,这就是你照顾,照顾出一身的伤……你连自己都没照顾过来呢……”月明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擦药的时候手上一用力,黑帝痛得差点叫出声。
展昭穿上衣服,“月明,受伤的事千万别告诉大人,不然,我又没办法自己出去了。”
“早该告诉包大人才是……”月明叹了口气,“你也一样,根本不会照顾自己,除了皓铮,我实在想不起还有谁能照顾你们两个。”
黑帝和展昭都怔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黑帝仔细回想,生活中似乎处处都有白帝的影子,这十几年,几乎都是和白帝在争,连一天也没中断过……
恍然大悟,原来这十几年都是为了白帝而活的。
黑帝不觉异常失落,这些年他好像没干别的,只是和白帝争斗,争来争去,什麽都没留下……
舱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月明心思极快,立刻把还在发呆的黑帝推进了里舱。
进来的是包拯和公孙策。
一看到展昭苍白憔悴的脸,两人立刻就明白了。
“我没事,大人不要担心……”展昭微笑著想行礼,却被包拯一把拦住。
凝视著那清俊的青年,包拯一向刚毅沈定的眼睛变得湿润了。
轻抚著展昭的肩膀,深重的内疚在他心头盘绕,眉头深深地现出一个“山”字。
展昭为此付出的太多了,沈重到任何人都无法弥补……
见三人都沈默不语,月明嫣然一笑,“包大人,别那样严肃啊,瞧这鬓边都长白头发了,我给大人拔了去。”
公孙策宛尔,“月明姑娘精灵可爱,整天逗得大人开开心心的……”
展昭忙转移了话题:“大人,那些刺客是乐之舟的人?”
“不是……”包拯眼神深沈如海,“他们是……影卫!”
公孙策大惊:“传说中圣上最神秘的隐身侍卫?”
包拯长叹一声,“正是,这些侍卫隐於大宋朝各个角落,各种身份均有,直接听从圣上金牌调遣,谁也不知道他们的人数和真实身份。”
他身为龙图阁直学士,出任过枢密院副使,非常了解朝廷中的机密,这也是燕王为何如此看重他的原因。
“那麽,圣上是必除燕王的了?”展昭意识到包拯日後的处境势必更加艰难。
“尽人事,听天命……”
包拯还没说完,乐之舟便已一头闯入,目光如狼一般左右一扫,开口便道:“郡主,这是展护卫的房间,在下有事想和包大人、展护卫商量,请郡主回避!”
话虽客气,却是咄咄逼人。
公孙策心头火起,“乐大人既知是郡主,竟然连礼数也不知吗?如此逾矩,学生倒是第一次见!”
乐之舟料不到公孙策这样问,愣了一下,虽极为恼怒,还是深施一礼,“请郡主回避。”
月明笑道:“何必拘这种俗礼,乐大人真是太认真了。”含笑而出。
包拯对乐之舟这种阴魂不散的跟随非常不愉,沈著脸不予理睬,目光与公孙策和展昭一对,彼此会意。
“看来包大人和展护卫的确深知圣上之意,一心为国效力……”
“此事不劳乐大人操心。”不等乐之舟说完,包拯便打断了他。
“不过,展护卫这次多管闲事,应该吸取教训。看在他力阻夜杀的份上,功过两平。”
包拯突然一拳击在桌上,人人皆惊。
“乐之舟,包拯就在此与你实话实说,我之本意就是化干戈为玉帛,此乃我之原则,绝无改变。你若有任何不满,找包拯就是。至於展昭和公孙策,你休想再动他们半分!”
一番话义正词严,气势逼人,乐之舟一时目瞪口呆,对方虽然只是一个文官,举手投足之间却凛凛生威,竟让他心生畏惧。
半晌,乐之舟冷笑一声,“包大人最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这也不是乐某能做主的。”推门而出。
“大人不必正面与之冲突……”展昭知道包拯是为了维护自己,心头一阵热流涌过,可是又担心包拯日後的处境。
包拯淡然一笑,“此意圣上早知,就算乐之舟说了又何妨。他奈何不得我,早晚却会对付我身边的人……”
公孙策低声道:“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天快亮了,包拯又嘱咐了展昭好生休息,这才和公孙策离去。
推开里舱,黑帝不知何时已无踪影。
歇下一口气来,这才觉得全身的伤口剧烈疼痛,竟站立不住,只得扶著床栏坐下。目光忽然落在雪白的枕头上,不自觉伸手过去,从枕下取出了那支紫竹笛。
轻轻抚摸著光滑的笛身,龙眠岛的一幕幕在心中闪过,温柔的笑容浮现在唇边,那一夜的柔情蜜意,仿佛刻在了心上,时间愈久,愈加清晰……
沈声吐气,悠扬的笛声流过静谧的海面,随风飘送,仍是那首欢快的迎宾曲,此刻听来,却有著无尽的宛转缠绵之意,略带著几分悲凉。
燕王停在了舱外,默默地倾听,铁一般强硬的心被笛声缓缓融化,忆往事,看今朝,仿佛又是一个轮回……
望著燕王踯躅远去的背影,秋无痕深深地叹了口气,又低头看看手中捧的诸般药物,微一迟疑,还是走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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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栖身的民居内。
“我问你,皓铮是不是掌有金龙令的大权?”黑帝瞪著星河,神色极为难看。
星河处事向来冷淡,面无表情,对著黑帝也一样,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黑帝的声音微有点颤,“那……如果他以金龙令的名义废除我的黑帝之位,可能吗?”
“不是可能,而是当然!”
“既然可以,那他为什麽不这样做?为什麽……”脑中竭力寻找理由,“是为了沧海?”
星河摇了摇头,“沧海可以接任黑帝之位!”
腿一软,黑帝就跌坐在椅上。
这一针见血的话使他再也没有了任何借口。
自始至终,白帝就不曾以他为敌!
为什麽他会认为白帝抢走了自己的一切?
十年,白帝都避居在白帝山,遵守著那个苛刻得毫无道理的誓言……
整整十年……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星河眼中现出怜悯之色,这个主人糊涂到连自己的心思也不知,可悲亦复可怜……
带上门出来,却看见了匆匆而来的月明。
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突然一下子没了影踪,现出了罕见的笑容。
手下人饶有兴趣地瞧著,谁知星河警告的目光一扫,当下人人自觉消失。
“玄冰怎样了?”月明实在不放心。
“他只不过在想为什麽白帝没有废除他而已……”
月明一怔,晨光中,清丽如玉的容颜焕发出异样的神采。
“玄冰终於明白了……”泪水不觉涌上眼睛,为了这一天,她等了太久太久……
“你……你别哭啊……”星河笨拙地想替月明擦眼泪,可是他从未有过这种温情的举止,手忙脚乱了半天,连个手帕也找不出来。
月明倒被他逗乐了,“你这个人,就是外冷内热,有话也不会说,真服了你。”取出一个瓷瓶,“你喜欢的玉瑶光。”
星河心中砰砰直跳,“你……你怎麽知道我喜欢这种酒?”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那点爱好我还不知……”
“沧海……”黑帝忽然从屋里跳了出来。
“怎麽,想通了?”月明满怀希望地看著那酷似母亲的脸。
黑帝放声大笑,“当然想通了,我大人有大量,以前和白帝的事一笔勾销,从今而後,我要重新开始,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瞧见月明和星河欣慰的眼神,黑帝得意地一笑,“我是真的喜欢上了小昭昭,所以,我一定要他也喜欢我……”
春天的海风温柔如酒,令人醺然欲醉。
金黄的沙滩一望无垠,空荡荡的徘徊著一个孤独的白色身影。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月明远远地看著,一阵阵地心酸,忍不住飞奔过去抱住了他。
“哥,对不起,是我偏心。玄冰闯了大祸,我求你让他留在展大哥身边,只是想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消除他们之间的恩怨……可是,这次连玄冰也受了重伤,都是我的错……”
白帝微微一笑,“傻丫头,是我同意你的,怎么会是你的错?其实这次玄冰做得很好,昭儿也有点原谅他了……”
“哥,别这样说,我知道你想见展大哥,为什麽不去见一面?水军就快出海了,你不去的话,至少要一个月见不到了。”
白帝一僵,眼眸骤然变得黯淡。
良久,才轻喃一句:“也没什麽好见的……”
月明伸手到白帝怀中一掏,白帝阻之不及,一卷画轴已展开在眼前。
画卷上,展昭微笑的面容似欲言语。
“你若不想见,又何必天天对著他的画像呢?哥,你总是这样,拼命压抑自己……”
“见了又如何?徒增麻烦而已……”一丝自嘲的笑意掠过了优美的唇角。
月明默然,是啊,不见相思,见了更相思,无论怎样,都是伤心罢了。
白帝忽然笑道:“听说燕王认了你做干女儿……”
“不过一张网,想要套住我。哥,你别管,要是你因此而有所顾虑,便是上了燕王的当。”
“那只老狐狸的打算我还不清楚?包拯和昭儿这条路不好走啊,弄不好会两败俱伤……”
月明咬了咬唇,“哥,我总觉得燕王深沉难测,只怕将来不能平安脱身……”
白帝只说了一句:“一切有我……”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似有千军万马的气势,月明不觉笑了起来,心情立刻安定了许多。
“昭伤得不轻呢,哥,你不去看看?”
不出所料地看到白帝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心痛。
“那个万魔功也不知是什麽功夫,昭好像一直不舒服……”
白帝大吃一惊,“万魔功?夜陀居然练成了这种魔功?这么说,玄冰是被万魔功所伤?快,马上先看玄冰!”
月明见白帝神色郑重,情知不妙,立刻带他去见黑帝。
白帝身如疾风,直闯进黑帝的房间,吓得黑帝直跳起来,忙不迭将药瓶往衣服里塞。
一把抢过黑帝的药瓶扔出去,吼道:“白痴,你想死就早点说,万魔功不是靠吃药就能熬过去的……”
黑帝恼羞成怒,“谁要你管,我的玄武神功都练到第七重了,我就不信抗不过万魔功!”
白帝懒得多说,拎起黑帝就丢在了床上。
万魔功是冥教极阴毒的一种武功,修习者先要寻找同练者,再以各种毒药浸泡自身,辅以异法,修习很难,练成者甚少。可是一旦练成,便会所向披靡。中了万魔功的人全身经脉气血运行都会错乱,武功越高,血脉越易混乱,不出三日,定会气血全身倒流,武功尽废,甚至丧命。
“放开我,谁要你救我……”黑帝大嚷大叫,只不过他拼了所有的内力苦撑到现在,早已是强弩之末,刚挣了两下,便满脸潮红,无力地瘫软下来。
白帝扯去他全身的衣物,果然,任督二脉都现出了青黑色,前备有后分别沿升到了胸背,看上去十分吓人。
“还好来得及,不然,毒气齐聚到百会穴,你就死定了。还罗嗦,昭儿还等着我去救,你想让他也武功尽失,性命不保?”
黑帝这才想起展昭也受了万魔功,不敢多说,乖乖地趴在床上。如果展昭有个什麽不测,保管白帝马上剁了他。
可恶,在白帝心目中,展昭永远都是第一……
咦,自己生什麽气?
大概是因为小昭昭根本不爱自己的缘故?不过他好像也不爱白帝啊……
还在胡思乱想,温暖宽厚的大手已经按在自己背上,顺著经脉一寸寸推抹,将所有的毒气都推向指尖。
后背,胸口,小腹……
黑帝感觉脸越来越热,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漫延,似是心慌,又似是羞愧,还有三分甜意……
平生从未与人这样接近过,除了白帝……
不一会儿,黑帝的右掌已经变成了紫黑色,白帝皱了皱眉头,迅速划破了他的指尖,一道黑色的血线激射而出。
等到血色变红,白帝这才放心,犹恐残毒未尽,低头吮住黑帝的指头,用力一吸,最后的毒血都被吸了出来。
黑帝像是被咬了一口,骤然抽回手,一个翻身缩到床里,气急败坏地道:“你……你……干什麽……”
白帝没好气地吐出毒血,抓起锦被扔在黑帝赤裸的身体上,“我干什么,你两只眼睛不都看见了?”转身便走。
“喂,你去哪儿?”
“昭儿还等著我呢。”
黑帝一听就跳了起来,“什麽,你也要这样给小昭昭解毒?不允许,你敢碰他,我……我就……”
白帝眼中闪过促狭之色,“你还是穿好衣服再发威吧。”
黑帝羞得面红耳赤,手忙脚乱拿著衣服往身上套,等他追出来时,白帝早已不见了。
停泊在海里的船随着海浪轻轻摇晃,仿佛母亲的手推着摇篮,温柔地安抚自己的孩子。
船舱内,疲累的人正在沉睡,细密卷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了一道弧形的阴影。
白帝无声无息地坐在床边,不愿惊动日夜思念的人,只是目不转睛地瞧着那清俊的面容。
自认识他以来,就不曾看到他脸上有过健康的红润,永远都是那样苍白清瘦……
如果不是受伤、疲累到不能支撑,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在白天就酣然入梦的……
也只有沉睡的时刻,他才会流露出平时没有的脆弱和无助,蜷缩着身子,像一个迷路的孩童。一旦醒来,又恢复成那个坚强冷静,永不言退的南侠展昭。
清醒的他令人钦佩,沉睡的他令人心痛……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压抑已久的感情一波波涌动,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抚摸那早已刻在心中的脸庞……
突然,睡梦中的展昭本能地一掌击来,白帝忙翻腕一压,展昭已弹坐而起。
“皓铮?”展昭微微一惊,立时便知有事发生,否则白帝绝不会轻易出现在自己面前。
白帝急敛心神,起身退开两步,“昭儿,你中了夜陀的万魔功,危害不小,若不及时救治,便可导致血脉运行不畅,凝滞日久,会武功尽失的。”
“那玄冰岂不更加危险?”展昭马上就想到受万魔功较多的黑帝。
白帝心下大慰,总算展昭不再视黑帝为敌了,“放心,我已经替他医治过了,幸好及时,他安然无恙。”
展昭没有忽略白帝脸上一闪而逝的笑容,“黑帝是不是要感谢你给了他救人的好机会呢?”
白帝叹道:“昭儿,你就不能装不知道吗?”
“白帝陛下向来算无遗策,如今居然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展昭拖长了声音。
“好了好了,我承认,是我有私心,玄冰负你良多,我只想让他赎了自己的罪过。毕竟他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也难辞其咎。”
展昭摇头,“你都是为了月明,不想让她难过……”
白帝心中一酸,万料不到体会自己一番苦心的不是黑帝,而是展昭。
强压下翻腾的心绪,“让我看看你的伤,你的任督二脉可有什么异状?”
“好像没什么……”
白帝微一迟疑,“还是让我仔细检查一下……”
展昭笑了笑,脱去了上衣。
又是满身的新伤,红肿淤青泛紫,直如刀一样刺入白帝心口,一时痛得竟无法呼吸……
察觉到白帝的失色,展昭低声道:“都是一些外伤,不碍事,这已是轻伤了……”
暗自切齿,夜陀,你最好别落到我手里,不然,碎尸万段都便宜你了……
小心翼翼避开狰狞的伤口,手指从后颈的大椎穴一直探到腰部的命门穴,果然没有中毒的症状。
奇怪,连黑帝都不能抵挡的万魔功,展昭为何会平安无事?
一转念,恍然大悟,“我真是急糊涂了,你现在的内功来源于白虎神功,虽说不能解百毒,但是却可以抵抗任何一种毒功,万魔功的毒自然对你不起作用……”
白帝忽然意识到什么,下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展昭慢慢穿上衣服,平静地道:“我记得,青铜告诉我,我之所以能恢复内功是因为吃了白虎丸……而你,每逢十五月圆夜便会旧疾复发。当时在白帝宫,我醒来时武功已复,那一天是十六……”
白帝想否认,可是在展昭那机敏慧智的眼光下,竟是无法出一语。
船舱中一片沉默。
凝视着白帝深沉的目光,展昭眸中泛起一层水雾,竭力控制着自己澎湃的心潮,“你知道吗?有时我真是非常恨自己的清醒……前尘往事,一点一滴都忘不掉……如果可以,我宁愿还你一条命,也不愿看到你这样痛苦……”
白帝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展昭抱在怀中。
“要是一条命就能抵消从前的过错,那我早应该给你这条命……昭儿,你记住,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没有欠我,而是我欠了你,一生一世也还不清……如果你因此而内疚,我可以消失,从此永不相见……”
“你想让我背负着这些还不清的债一直到死吗?”
白帝倒吸了一口冷气,骤然放开了那柔韧的身子。
走不是,留不是,如何是好?
难道,他和昭儿之间永远都是这样无奈?
伤痛如潮水源源不绝涌上心来……
风起帘动,船舱内只剩下展昭一人,好像先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合上眼,让那热热的水流咽入心底,万种心情,化成了三个字:
对……不……起……
目光在一瞬间对视,燕王和包拯都意识到,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真正的单独较量。
不约而同,两人都把对方视作了平生最强劲的对手。
朝廷有了包拯,才有了大局的稳定。
皇室有了燕王,才有了大位的争夺。
输赢成败,全在两人一念间。
燕王的眼神精悍中不掩凌厉,包拯却是肃静中隐含睿智。
檀香的烟气轻袅,远远望去,燕王的面目有些模糊。
“王爷请下官前来,必有要事相商,下官洗耳恭听。”包拯平淡的语气中略有几分嘲讽。
燕王淡然一笑,“包大人,心知肚明的事本王也不必拐弯抹角,看大人所为,必是要与本王一争长短。以包大人之才,确是本王平生第一劲敌,本王也十分欣赏包大人的才气,只不过,此事若是连累到展昭身上……”
原来燕王的目的是展昭!
展昭竟成了这次政治斗争中的焦点!
忽然想起,当初便是燕王开口向仁宗要展昭为护卫,才将展昭拖进这场风暴之中的。
这也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为何燕王对展昭如此重视?
“王爷若是怕连累展护卫,又何必当时指明要他到燕王府?”
“包大人果然是睿智之人,一眼便看透根本。”燕王微叹,“假如展昭可以置身事外,那本王第一个要欣慰不已。我对这孩子的爱护之心,并不比你包大人少半分。”
包拯一愕,这是那个枭雄燕王所说的话吗?看他脸上的神情似乎并非作伪,心下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谜底就要揭开了,包拯深吸了一口气,早已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只是一直不愿承认而已。
那种即将失去的感觉压在心中,沉甸甸的,似欲窒息。
“若不是此次那孩子再度身受重伤,出乎本王意料之外,这个秘密或许不必让包大人你知道……”
燕王慢慢拉开挂在舱壁上的纱帘,一幅绢画便现了出来。
画上的女子风华绝代,眉目宛然肖似展昭。
燕王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大人精通翰墨,应该看得出这是二十多年前的旧画……”
包拯只觉得胃里一阵酸苦,“这位姑娘是……”
“我平生唯一挚爱过的人,也就是展昭的亲生母亲,虹影……包大人如果还有疑问,可去查看那孩子后颈发际处的刺青……”
“那么……展护卫就是……”
燕王看着包拯发白的面孔,“他应该称我一声父亲才对。包大人向来以孝亲闻名天下,我想你也不愿看到展昭身上发生天伦残杀的惨剧吧?”
包拯只觉得浑身无力,原来早从一开始,燕王便已胜券在握了。
向仁宗去要展昭,必然会引起仁宗的注意,自然也会把握这个机会安插展昭作为内线到他身边,又料定自己不能坐视不理,必然出面,最后结局定是两人同来,一石二鸟,自己和展昭都成了燕王的囊中之物。
难道便放任燕王施行夺位大计吗?
可是,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燕王与展昭父子相残?
燕王就是料到这些,才会如此大胆放手使用展昭……
这一仗,已输了先机……
沉默片刻,包拯长眉一轩,凛然道:“展护卫一事,下官自可不过问,但是,包拯之原则,断不会改,王爷如有不轨之举,包拯必定尽力阻止。如果王爷忠心为国,包拯也必然竭力相助。此乃包拯之本心,天地可鉴。”拂袖而去。
燕怔了怔,不禁微笑起来,自言自语道:“好一个硬骨头包拯,铁磨子也磨不动,正是本王需要的人哪……”
包拯走上船头,呼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纷乱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一种难言的悲凉在心头慢慢荡开……
此时黄昏深静,大海一平如镜,太阳已落入海底,惟余淡淡霞光,把海面映成暗红色。
沉浮官场多年,刚直不阿,无论多么艰难困苦,也丝毫不退缩。可是现在,他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
人生原似弈,世事本如棋,谁也掌握不住……
忽然,蓝色的身影飞快地掠来,匆忙之下,险些撞中包拯。
“出了何事?展护卫为何如此慌张?”见展昭脸色红白不定,似乎甚为忙乱,包拯不觉紧张起来。
“啊,是大人……”展昭涨红了脸,一时答不出话来。
原来自他受伤之后,陈贤来看望了好几次,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展昭也很感动。今日黄昏寂静无人,便下到陈贤所住的船舱,打算亲自向陈贤回礼道谢。
谁知刚到舱门,便听到里面隐约有声音,展昭内力深湛,耳力极佳,寻常人听不到的内容他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这混蛋,放开我……唔……”陈贤压低的嗓声显然十分激动,说了一半却断了。
“子卿,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意,不要再闹别扭了……很快就要出海打战,生死不知,你忍心这样待我……”这声音竟是宁穆!
挣扎的响动不住地传出,“你自有老婆,还来找我干什么……啊……嗯……走开……”
“你天天向那展昭献殷勤,我都快发疯了,你自己惹火,我……我又不是圣人……”
“啊……痛死了……呜呜呜……”
争闹声越来越小,化作不绝的喘息与呻吟……
展昭蓦然醒悟,自己一不小心居然撞上了别人的欢爱,当下窘得无地自容,抽身便走。
“莫非……你……你听到了什么?”包拯一想到他们是父子,顿时心中便隐隐作痛。
展昭立时面红耳赤,慌乱之中,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个,四只大船都已抢修完毕,别处征发的三十艘快船也已赶到了,船队已经集结完毕,择日便可出发……”发觉包拯脸色不愉,展昭连忙咽回了下面的话。
包拯却是一呆,眼前清秀的容颜和画上的女子多么相似……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为了开封府,为了大宋江山,展昭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他牺牲了……
如果展昭有燕王这样的父亲,不知是吉是凶呢?
燕王明明白白说出这个秘密,就是暗示自己放开展昭,让他投入到父亲的怀抱中……
为何展昭会成为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是自己将他带入了官场,也应该由自己亲手放他回江湖……
想到这里,包拯微微一笑,“我又不是主帅问话,你报这些军情干什么?”深邃的眼眸中不禁流露出深深的慈爱,“我一介文官,不懂军事,燕王虽是一代枭雄,但是战场经验十分丰富,你有空跟他多学学。”
展昭回过神来,心下诧异,包拯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一种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
一更天了,展昭辗转反侧,就是无法入睡。
包拯那番话太奇怪了,虽然自己连连追问,他只是微笑不答,眼中含着深切的慈爱和淡淡的悲凉。
从月明成了郡主到包拯的改变,燕王的无形阴影在展昭的心头越来越大。
一世枭雄果然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种种威逼利诱的手段层出不穷,再加上乐之舟的监视,包拯处境越来越艰难,承受的压力绝对重于泰山。
如何才能打破这一局面呢?
突然,号角声起,却是紧急集合的号声。
展昭一跃而起,披上外衣便冲到了主舱。
燕王眼见展昭第一个赶到,赞赏地一笑,展昭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众将纷纷进舱,展昭虽说不是好奇之人,可还是忍不住瞥向宁穆和陈贤。一个满面笑容,作心花怒放状,另一个双颊红润,越见光彩照人,两人的神情幸福得就快滴下蜜来。
世间的有情人能成眷属吗?
想起自己和白玉堂之间的悲欢离合,展昭不觉出了神。
燕王一身戎装,端坐帅椅上,目光一一扫过众将,沉声道:“今夜三更,船队集结出发,目标:岱山岛!”
包拯大吃一惊,“月明郡主曾说今夜将有暴风雨,根本不可行船,怎能出兵?”
众将大都是水军将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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