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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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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将那人俊美的容颜映了出来,一双冷魅邪气的眼眸中,带着些许肃杀的气息。

看到那张脸时,云起的心头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但是很快地被他收拾好,站起身,对着那人抱拳道:「巽王殿下,您不是被陛下命令,不得出王府吗?」

「从本王随父王出征开始,只要本王想去的地方,还没有人能够拦得住本王。就算是……」

风雨中,挺拔的男子正是巽王宣离火,只见他举步走进云府厅堂,迳自在云起的对面站住,「就算是皇爷爷也不能……怎么,小侯爷,连茶也不给本王泡一杯吗?」

云起重新坐回椅子上,对着一直站在厅门前往里张望的崔伯使了个眼色,然后正视着面前那张俊美的脸庞,沉声道:「巽王爷到敝地,难道只是为了喝茶吗?」

宣离火面无表情地看着云起,并不回答,古朴雅致的厅堂里,渐渐地被一阵沉闷的气氛所包围。正对着门的案上,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地往下掉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王爷,请用茶。」

「少爷,请用茶。」

崔伯猫着腰,端着茶走进了厅堂,驱散了那股沉闷的气氛之后重新退出厅子,贴心地将门给合上,悄然地站在门外。

「这是上等的碧缧春。请王爷品尝。」

拿过手边茶几上摆放着的青瓷茶盏,轻掀开茶盖,嗅着那沁人心脾的清香,云起淡淡地笑了笑。

「告诉本王,你是什么时候起喜欢他的?」

宣离火凝望着云起如暖阳般温和的光芒,忽然开口。

匡啷……

云起的手,猛然一抖,青瓷的杯盖跌落在地上,碎成了千片万片。

「少爷,怎么了?少爷,要老奴叫人……」

厅堂外,崔伯听到声响,急急地推门闯了进来,一抬眼却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眼眸,未竟的话语生生地咽进了喉咙深处。

看着匆忙之间合上的门,宣离火看着云起:「怎么,你家的下人都这么不懂礼数么?主子在招待客人,就敢这样大刺刺地闯进来么?」

「我的管家担心我自然是应该的。」

云起将手上的茶放回了茶几上,转开话题。

「很好,安平小侯爷果然够胆色,在本王面前也如此镇定自若,这让本王更好奇,告诉本王,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宣离火并没有被云起转开话题,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抬眼注视着宣离火许久,云起沉声道:「巽王殿下,什么他?」

「你想和本王打哑谜吗?」

宣离火提起手边的茶杯盖,轻轻敲击着下面的杯沿,雅致的厅堂里,回响着清脆的余音,却让云起的脸色渐渐阴沉,「本王以为,你很清楚,那个他就是睿华宫里住着的人。他的名字,叫做云……落。」

腾地一声,云起手边的茶杯整个被他撞翻在了地上。厅堂里再一次响起了清脆的声音。镂花的木板门上,崔伯的身影晃动了一下,却不敢再走进来。

云起铁青着脸,手狠狠地撑在檀木椅子的扶手上,他是如此用力,连指节都开始泛白,良久,深吸几口气的他,平息紊乱的心跳,苍白着脸看着宣离火,沉声道:「巽王殿下,您大凉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应该明白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你说的那个人,他是我的哥……」

「哥哥?」

微微地眯起了眼眸,宣离火看着云起那张温润俊秀的脸庞苍白若纸,脸上的笑却越来越浓烈了,颇有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在,「小侯爷,我有一件事情没有和你说。十四年前,是我带只有两岁的云起进到睿华宫的,也是我,要求落把他的弟弟推进碧波池的。」

猛然抬起头,云起狠狠地看着宣离火俊秀的脸庞,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

懒懒地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宣离火微眯起眼睛,吃吃地笑了:「为什么……我想知道,落有多狠……是不是如他所说的,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可以放弃一切的东西……结果,他做了……他够狠!」

「是你让他背负上了杀死自己亲弟弟的罪……是你!」

云起喃喃地低语,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带着怨毒,狠狠地盯着那张俊美的脸庞,原本温润的脸也在那怨毒的眼神映衬下变得狰狞。瞬间却又变得凄凉,喉头涌上一阵腥甜,「原来,那天我在不走居看到的人,果然是你……你本来就是站在云家一边的……真可笑,我还竟然用云家的利益去煽动彭廉……」

「云起……本王不知道你原来叫什么,就暂且还是叫你云起吧……看起来你果然很喜欢他。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宣离火面对着那双怨毒的眼眸转为悲凉,却波澜不惊,一双眼睛只是冷冷地盯着云起,依然锲而不舍地追问着。

云起茫然地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遮去了那双眼眸里的茫然与空洞,俊秀的脸庞上却带着淡淡的甜蜜:「什么时候?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他的手指向我,对我说『就是他了』的时候……或许是我第一次走进那冷冰冰的宫殿里,看着他坐在那空荡荡的宫殿里出神的时候……或许是后来去看他,发现他大雨天里,呆呆地站在九曲桥上看着碧波池的时候……或许……」

「很好,你很喜欢他。」

宣离火修长的手指显开了青瓷的茶碗盖,当的一声发出一声脆响,他缓缓地站起身踱着步走到了云起的身前,「你这么喜欢他,一定知道,他想要什么。告诉我,他要什么?」

「他……」

云起闭眸,深吸一口气,然后张开眼眸,静静地凝望着宣离火俊美的脸庞,「他,想要走出睿华宫,想要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下走动,想要……」

宣离火笑了:「他想要很多,但是他唯一不想的,就是被人控制。云起,你如此喜欢他,一定会帮他得到他想要的,是不是?」

低沉的声音,在古朴而雅致的厅堂里散开,云起嘴角噙着笑,喃喃地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巽王殿下果然是有备而来。殿下想要云起做什么?」

静默地看着云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在几乎窒息的沉闷中,宣离火漠然地开口:「给本王一个机会。」

「机会?」

云起自嘲地笑着,「堂堂的巽王爷还要我给什么机会?」

宣离火淡淡地笑着,慢慢地开口:「给本王一个兵临城下的机会。」

依旧是阴沉的雨天。

面白无须,两鬓斑白的老者引着一身华服的少年站在戒备森严的殿屋檐下,小心地往殿里张望了一下,然后转头对着少年低语。

「小侯爷,您请稍候。陛下正自往御书房过来……」

「在下明白,请公公自便吧。」

弯腰陪着笑目送着老太监离去,云起抬头看着门婪森产的宫门。

宫门上「御书房」三个字,让云起皱起了眉。

数百年来,云家不得擅自入朝,也不得涉及朝务,像这样站在御书房之外,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是什么大事让陛下召他进宫呢?

真的如巽王爷所说,是为了那件事情吗?

金原军情……

想起昨日突然造访的巽王爷所说的事情,云起心头起了几分波澜。

数月前,大凉北境的金原,进了三名月族人。

月族正是数百年前导至闵国灭国的外族,虽然最终被义军打败而逃入大凉以北的草原。月族受此重击之后,虽然元气大伤不能再有所作为,但是数百年来,月族人生性骠悍和勇猛一直以来让大凉人心存余悸,大凉在北境遍布重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为了以防万一,金原守将严不拘自那三个月族人进入金原,就将他们抓了起来,暗中处死。可是意想不到的是,那三个月族人的身份在月族中却是相当显赫,一个是月族族长的妻子,一个是月族族长的儿子,一个是月族族长的女儿。

纸包不住火,月族族长终于知道失踪的亲人在金原被杀,他将所有族人和所养的牛羊性畜集中起来,对着大凉军营发动了进攻。

浇了桐油被点上火的牛羊,冲进了黑夜里的大凉军营,导致一夕之间十万守军在睡梦中不战而亡。

怎么可能?

布在金原的守军是大凉的精锐之师,月族再怎么凶悍勇猛,怎么可能凭藉数千牛羊折损十万?

想起他问这个问题时,宣离火噙在嘴角的笑容,云起苦笑了起来。抬起头遥望御书房西侧的方向,看着那阴暗天际重重叠叠的宫殿屋檐。那里面有一座高高的宫殿,住着一个有着冰冷眼睛的人……

想来,落,是你对金原守军动了手脚,才会有这样的结果,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你真的是不择手段。落,我早就说过,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就帮你去做,即使是付出我的性命……

「小侯爷,陛下宣召。」

云起在心里下定决心之际,御书房里走出了身形圆胖的大内总管德宝太监,只见他对着云起行了一礼,细声道。

云起回过神,对着德宝太监点头表示感谢,整了整衣服,走进了那在面前慢慢打开的大门。

高大的柱子下方,铜制的塑像随着云起的脚步一一从他的眼前滑过。

飞声的龙隐在云舞中张牙舞爪,华丽的凤驻足梳羽俯视天下,飘逸的鹤昂首呜叫面目沉静,笨拙的龟背着经史承载千秋,一个个在殿正中间铜鼎里飘出的青烟中散发出幽幽的冷光。堆着高高奏折的书案后,一身明黄色衣袍的老者正低头翻看着平摊在书案上的折子。

「臣安平侯云起叩见陛下。」

云起伏在地上,以最虔诚的姿势向着这大凉皇朝权力顶尖上的人跪拜。

「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叫你来吗?」

书桌上,宣宗祈抬起了头。

云起沉默着,低垂的脸上嘴唇泛着苦涩,缓缓地道;「臣不知。」

啪啪的数声响,云起的眼前落下了一堆绢黄色的奏折。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高高的声音,飘落的声音带着一缕威严。

「臣不敢。」

云起头伏得更低了,「云家子孙不得涉及朝务,若有违反,抄家灭族。」

「朕让你瞧,你就瞧。」

宣宗祈的声音带着冰冷。

「是。」

迟疑地应了一声,云起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那散落在眼前半开的折子,看清楚折子上书写的内容,眼瞳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告诉朕,这是什么?」

书案后,宣宗祈的眼睛里透着锐利。

云起伸手,把半开的折子摊开,快速地翻看之后,眼眸抬起,看着书案后面那张威仪的容颜,轻声道:「回陛下,这些都是兵、户、工、礼、吏各部尚书侍郎呈上来的请款折子。」

「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请款折子么?」

宣宗祈眉头微拢。

「这折子上说,十万将士非战面亡,若是不处理得当,将会引发百姓不安。为了不让百姓们因为亲人亡故而不安,最好的法子就是出银子安抚他们……」

云起停了停,抬起头看着宣宗祈,「臣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让臣看这些奏折。」

「朕就直言,前几日,金原来了八百里急报,十万将士不战而亡。云起,你可知道大凉皇朝对于战事折损,是如何抚恤么?」

宣宗祈寥寥数语,又将话语扔给了云起。

云起侧头思付了片刻,低声道:「回陛下,我朝兵制,自普通兵士至将领,共设十五级,三级为一等,共有五等。最下一等为普通兵丁,至第二等则小有官衔,封为校尉,第三等则为参将,第四等为副将,第五等为主将。按照往例,遇有战事,普通兵丁战亡,赏银十两;增一级,赏银加十两;至校尉,则赏银五十两,增一级加五十;至参将为五百两,增一级加五百两;至副将以上论功勋行赏,然则少也有数千两,多则以万两计。」

「此次金原折损十万守军,皆为我朝精兵。普通兵丁仅占十分之二三,校尉以上的占十之三四,参将占十分之二,副将与主将共占十分之一,这样的十万将士,少则需赏银千余万,多则三四千万。而此次非战而亡,赏银翻倍,朝中最少需备银八千万两才可防意外。云起,你知道朕为什么找你来朝中吗?」

宣宗祈站起身,双手撑在书案上,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云起。

云起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僵冷地道:「回陛下,臣明白了。」

「大凉近年来一直天灾不断,国库渐空,已拿不出这么多银两。云家一直掌有大凉一半财富,虽每年交国库千余万两银子,但是朕相信以云家的财力,帮朕度过此次难关,定不会有什么大碍。」

宣宗祈淡淡地开口。

云起抬起头,看着宣宗祈,一字一顿地道:「回陛下,臣定当竭尽全力帮助大凉度过此次危机。」

宣宗祈盯着那双温润的眼眸中的坚定,唇边放开一缕笑,重新坐回书案后的龙椅上,背靠着雕有金龙的椅背,他摆了摆手:「很好,很好。你去吧。」

「是,臣告退。」

云起收回与宣宗祈对视的眼眸,缓缓地跪退离开。

宣宗祈走下了龙椅,站到了御书房的门口,看着从怀里取出一块腰牌走向门外侍卫,然后跟随着那个侍卫渐渐消失在雨幕里的修长身影,眉尖缓缓地皱了起来:「德宝,今天又是七夕了么?」

「回陛下,是的。」

德宝太监赶紧地走了过来,弯腰回道。

「真奇怪,为什么这个日子,总是在下雨?」

宣宗祈长叹了一声,幽幽地道。

「陛下,也不是每个七夕都下雨,老奴记得,打从您登基至今,算起来也不会超过十次,下得最大的那一次,是二十多年前……」

看到宣宗祈猛然变色的脸,猛然住了嘴,身形圆胖的德宝太监跪倒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宣宗祈摆了摆手,长叹一声道:「罢了……那一年七夕的大雨,确实是朕登基以来,最大的一场……朕的画雪……朕的画雪,就是在那一年的大雨里,永远的离开了朕……德宝,告诉朕,朕的画雪,走了多少年了?」

德宝身子一僵,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回陛下,到今日,整整二十二年了。」

伸出手,感受着雨丝滑过指尖的冰冷,一声叹息在雨中缓缓散开:「二十二年,真久啊……」第七章

雨,打在撑在头顶的油布伞上,响起了不绝于耳的闷响。

云起跟在侍卫身后,离开御书房,走进那暴雨中显得更加宏伟的宫城。重重叠叠的宫城一角,到处可见久经岁月风霜的精红色宫柱、土黄的宫墙,脚下是整洁不染一尘的青砖路面,宫女内侍们穿着华服美裳,行走在其间,悄然无声,给这宫闱里多了一种无声的压力。

迎面,两队宫女和内侍提着食盒走了过来,将近身前时,那些宫女和内侍停下了脚步,主动侧身为他们让开了道路,等着他们走过,继续前行,不落一点的声响。

这就是深宫。

一座宫殿,紧接着一座宫殿,一群宫女走过了,又一群内侍走过了,还有一群侍卫走过了。可是,耳边却没有一点声音。

静。

云起走在这宏伟巍峨的宫殿里,禁不住放慢了脚步,让足下的声音也淡却。这么多人的深宫,除了雨声,静得再也听不到其它的声音。

这就是宫庭。

每一个云家的质子,就是待在这样的地方。一个人,待在这样深深幽幽的宫城里。

「小侯爷,您要去的地方已经到了。属下无皇上御旨不得入内,还请小侯爷原谅属下不能给您领路了。」

前面领着路的侍卫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云起行了一礼,「这是您的铜牌,请您收好。」

云起收住脚步,抬手接过那举过侍卫头顶的铜牌,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宫殿。

高大的宫殿,在重重宫墙的深处,两道朱虹的宫门紧闭,隔绝了一切的繁华,锁尽了一切的寂寞。两盏碧纱的宫灯,在微风里轻摆,幽幽的碧光里,睿华宫三个字更是显得森冷。

云起看着那三个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即使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可是每一次站在这里,都仿佛如坠冰窟。

很冷啊……

特别是这样的雨天,这宫殿里的寒气更盛,站在这离宫门还有十数步的位置,那样的寒气也让他禁不住浑身发寒。

「小侯爷,司礼公公已经派人吩咐过了,请您出示通行铜牌。」

站在宫门前,穿着厚重镜甲的侍卫走了过来,向着云起伸出了手。

「是。」

云起抬眼,将手上的腰牌递了过去,看着那侍卫反复翻看着。

那侍卫看了许久,将腰牌交回云起手中,抬手指着那身后那高高的朱红色宫门道:

「小侯爷,请自便。请恕在下职责所在,不能引您入内。」

云起摇头:「大人不必多礼,在下自去就是了。」

「那请吧。」

侍卫转身走到碧纱宫灯下,慢慢地推开了那两扇厚实的朱红色宫门。

吱嘎,吱嘎。

门慢慢地被推开,一枝苍劲的梅枝,一点点地在苍茫的阴霾中层露开来。十四年了,每一次,看到这株梅,都是这个样子。有些时候,云起禁不住会想,这睿华宫里的梅,是否还活着,是否会在那泛雪的冬日绽开出美丽的花瓣……

「福星,小侯爷来了,你引着他去见睿王爷吧。」

沉沉的声音,对着宫门后的某个角落叫了一声。

云起顺着那侍卫的眼光望过去,就看到了偏殿屋檐下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的瘦小身影,一张清秀的小脸上一双有些黯淡的眼睛抬头,看着那被围在宫殿里的一方小小天地。云起认出那是落身边的贴身小太监福星。

整个睿华宫里面,静悄悄地,侍卫低沉的声音,在宫殿里飘荡开来,并不响,却把那坐在地上的小太监福星吓了一跳。看到云起,福星猛地哆嗦了一下,蜷缩着的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因为缩得太久了,整个身子不稳地跌在了地上,手上抱着的一大堆东西散落了一地。

看着那瘦小身影焦急的在地上抓着东西,一张小脸上满满的张惶,云起叹了一口气,抬起脚步走到那小小的身影前,帮着收拾那一片凌乱。眼眸不经意地一拾,视线落在了偏殿虚掩的门里,那里面是一片凌乱,想必福星是收拾地累了缩在这里歇口气吧。

不知道是什么人弄得这么乱,难道又有什么侍卫想来拿东西了吗?

「小侯爷,奴才自己来,奴来自己来。」

福星看云起动手,吓得赶紧从他手上抢过那些东西,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将手上的东西一抛。

云起看着他紧张的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想要往主殿中走过去,脚步才一抬就被抱住了。低头看着福星紧张的脸,听着他紧张的声音急急地道:「小,小侯爷,奴、奴才……殿下,殿下他,他不让奴才……他……」

「没事,我晓得哥哥他不喜欢你进他的寝宫,可是我是他弟弟,不妨……」

看着福星不安地转头看向雨中的主殿,脸上带着的不安表情,看得出他不想让自己过去,云起心头一动,俯身拍拍了那瘦小的肩膀,想要扶起他,视线却落在了那偏殿某个角落里,轻柔的声音不由嘎然而止。

「小侯爷?」

福星听着云起猛然停顿的声音,不由抬起头小心地张望,发现云起正注视着偏殿的一角,那个角落里,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光,夜明珠的旁边有一样东西正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彩云锦……他不是说丢了吗……怎么……」

云起喃喃地抬起头,看着那雨中的主殿。

福星不解地抬头:「小侯爷,您说什么?」

「啊,没什么。」

云起回过神,淡漠地笑了笑,看着因为他的笑容而失神的福星,伸手轻拍着那小小的脑袋,抽足转身走向主殿,感觉到身后的人想要再扑上来,他回头,伸出手指轻轻地摆了摆,「不要跟过来,你不想殿下生气,对不对?」

「可、可是……」

「没关系,殿下如果生气,我一力承担,不会怪罪你的。」

云起看着福星瘦小的身子蜷缩回镐殿里,转身走向主殿。

偏殿到主殿,不过是数步的距离。

云起站在主殿前,看着虚掩的宫门,透过门及闸之间的缝簿,只可以看到无尽的黑。轻轻叹了一口气,又站在了这道门前。

十四年来,每年,只有一次机会,他可以站在这道门前。

每一次,他站在这门前时,都会猜想推开这两扇宫门的时候,里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每一次他推开这两扇门,都会看到空荡荡冷冰冰的宫殿里面坐着一个孤独的影子。

如今,他是否依旧孤独呢?

轻轻地伸出手,推开了那两扇宫门。宫门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就被推了开来,那一瞬间,一阵阴冷的风,从宫门里吹出,让云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眼前,是一道长长的屏风,潇洒的墨竹,隐在碧色的丝纱之中。看不到什么多摆设,隐约地可以看到,帐幔飞舞中的大床。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云起脸上摆出一抹笑,正要抬足转过屏风,一道低低的呻吟却落入耳中。

「嗯……」

黏腻的呻吟,带着魅惑自飞舞的碧纱帐缝隙里飘落。

绝美的男子半跪在宽大的床榻上,他的身后,蓄着长须的儒雅男子,俯首轻吻着那肌理匀称的背,在那雪白滑润的肌肤上,烙下了一点点的淤痕和青紫。

「嘻嘻……呀……啊啊……」

数声轻笑,自那甜腻的呻吟声里逸出,显得突兀而奇怪,紧接着一声惊喘之后的数声轻吟,让宽大的宫殿里飘散开一缕缕的甜腻。

「赵大人,你这些长须,弄得我好痒呀……」

染着情欲的声音略带着情事的低哑,听得出十分动情。

「殿下,您真美……您……啊!」

同样暗哑的声音,喃喃的轻响着,忽然,一声凄厉的闷吼。

云起看着包裹在血红的纱巾中滚到脚前的头颅,视线与那双怒张的眼睛对个正着,那眼睛里的惊惶与不能置信,让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什么人!」

一声冰冷的低喝,随着一只冰冷的手缠上脖子的一瞬间,落在耳边。

云起抬头,落入眼帘的是一具赤裸裸的身躯。

修长,匀称的身体,有着玉一般的光泽,每一寸肌肤都仿佛是鬼斧神工所刻画的一般,细密的汗珠,沿着光洁的颈部缓缓地滑过锁骨、胸部、腹部及……

云起的目光随着那些细密的汗水,滑落在双腿之间的细长毛发间,身体不由自主地一热,呼吸不禁乱了一拍。

大概是云起的视线中的欲望被云落察觉了,那双从冰冷到惊惶,又从惊惶到恼怒的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温润的少年,沾满了细密红痕的胸,急促地起伏着,雪白的牙齿狠狠地咬了一口因为情事而显出几分淡绯色的嘴唇,转身欲走……

云起以着深幽的视线注视着那个转身准备走出他视线的人,心头一阵苦涩,一个念头从心底浮了上来。猛地走上前一步,一只手拉住了云落冰凉的手,另一只揽住了那纤细柔韧的腰肢,贴耳在那冰冷的耳边,轻声道:「落,为什么要跑?」

云落伸手,想要拉开那贴在手腕和腰际处的温热,可是那两只手却仿佛黏在他的身上一般,怎么也拉不开。又羞又恼,转头看着那张温润的脸庞,喝止的声音却被一双丰厚的嘴唇紧紧地封在了喉间:「放……唔……」

温柔的唇,轻柔的封住了冰凉而颤抖的唇瓣,唇齿相交,魂相授予。

云落怔怔地感受着那突然而至的吻,温热的舌,挑开他的唇滑过他的口中,轻柔却固执地吸吮着他的舌,让他刚刚经受过一场情事的身体禁不住一软,心,咚咚地跳着,整个人都开始发热,热,好热……

就在云落迷乱之际,侵占着他唇舌的云起却拉开了脑袋,分关的唇舌间拉着缕缕的银丝,在冰冷的宫殿里留下了渐浓的暧昧。有些茫然地张开眼睛,云落看着那双凝望着自己的眼眸,那是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盈着浓浓的情意,却也夹杂着隐匿在最深处的悲哀。

悲哀。

为什么是悲哀?

正在疑惑间,身后刚刚被侵入过的地方,探进了温热的异物,那是……云落心神一凛,迷乱的神智重新恢复,伸手拍开云起,脸颊换上了冰冷的表情,只是那如玉肌肤上的红潮让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威慑力:「你在做什么,快放开我!我是你哥哥!」

缩回手,看着云落羞恼的表情,云起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抬起眼眸,哀戚地道:「哥哥……你明知道,那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只是,只是一个……」

云落心头一震,不由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那双眼睛里的情绪,让云落觉得眼前的人仿佛就要从他的眼前消失一般。有些不安地退后了一步,却马上被那双温柔的手揽得更紧了。腰间的力量,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揉碎,一种异样的感觉笼罩了他,正在他想要开口相问时,耳边喷吐着的气息,轻轻地滑过了耳垂:「落,就属于我一次吧……」

云落浑身一震,还来不及拒绝,他的身体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拧起了细致的眉,他有些不悦地沉声道:「放开我!云起!快放开我!」

隐含怒意的声音在冰冷的宫殿里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回音,云起脚步一顿,垂下眼睛与那双眼睛饱含着怒火的眼眸相对,苦笑着摇头「不,这一次,我绝对不放。这是……最后了……」

「最后?」

听到那带着不祥气息的两个字,云落的眼睛一暗,讶异地开口。

云起笑了笑,并不回答,他抱着云落赤裸的身体,走到了床前,看着那倒在床上的无头尸身,眼眸间却不动声色。将云落放在大床干净的一侧,然后伸手拉过大床上凌乱的被子将那具尸身卷了起来,推到床下。

抬头看着床上坐起身的白皙身体,云起闭眼片刻,张开眼睛时,眸底已是一片清明,更多的是决绝。一次,就这一次。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最后的一次,或许也是唯一的一次。

不容许云落躲避,云起将自己的身体压了上去,手压手,脚压脚,将那修长的身体紧紧地按压在泛着血色的妖艳牡丹花瓣里。

「你、你敢!」

云落的双手被云起紧紧地压在床上,脚又被紧紧缠住,心里不禁又气又恼。眼前的状况不受他的掌握,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与害怕。

「喜欢。」

云起低头在那张美丽脸颊上烙下轻柔的吻,迎着那双因为他这个突然冒出的字眼而惊诧着的眼睛,柔声道,「落,我喜欢你。」

热,好热。

云落听着那温柔的声音传进耳中,整个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一般,一种甜蜜却又适着酸楚的东西涌了上来,嘴唇动了动,想要驳斥,一张口却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飘出的只有甜腻的呻吟。

「嗯……」

身体上落下了一点又一点的吻,整个身体不一会的功夫就变得热烫起来,身体里面因为这温柔的吻,好像着了火一样,让云落烧得口干舌躁,心烦意乱:「你……」

云起的手,温柔地捂住了云落的嘴唇,将那未竟的话语堵了回去,温热的嘴唇在那一点点的红痕上轻轻啃咬,用新的痕迹去覆盖住旧的:「什么也不要说,落,你只要记住,为了你,我可以抛弃一切,包括……」

包括性命……

仿佛是察觉到了那话语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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