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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捕系列 反间神捕-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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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
急切间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门外的铁锁“咯嚓”一声响,海千帆一看到领头冲进来的那个人,立刻把头埋到膝盖中,用双手把自己紧紧地抱成一团。
“擎阳!你怎么样了?”
进来的人是倪红棠,现在的海千帆明显地记得他,因为伤心,因为被欺骗的屈辱,所以才会采取了目前他唯一能做的拒绝姿态。
脸色依旧阴沈的曲逢春跟在后面,从打开的石室门看出去,外面似乎就是他蓄养那些怪兽们的洞|穴,一片群魔乱舞的黑影。
“擎阳!我是红棠,你还好吗?”
倪红棠却没发现他的状况,只当他害怕看到曲逢春,但自己好容易才求得舅舅让自己进来看看他的情况,首先着急着想确认他身上有无伤痕。
“我当然知道你是倪红棠,冥月教第八任教主。我只想问你,当初我在悬崖下等着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跳下来?”
愤然挣开他的手,脸色苍白的海千帆抬起头来,只冷冷地看着一脸关切的倪红棠,目光中满是深沈的痛苦。
在这半个月被反复提及往事的精神折磨中,他回想起了一切,想通了倪红棠的身份、欺骗自己的原因,并把引狼入室遭至灭门之祸的罪责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擎阳……?你记得我了?”
看到他抬起来的脸一如旧时,倪红棠如遭电击。但复见他以自己熟悉的脸摆出这么冷淡的模样,以及投来恨不得把自己挫骨扬灰的仇恨目光,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他所见过的武擎阳,无论是之前两人相伴相依,还是在之后他失去记忆不认得自己,但骨子里宠溺自己的这一点依旧不改。可是,现在,他想起了一切,痛恨着自己的背叛,竟然变成这么冷漠。
“嗯哼!”
曲逢春干咳了一声,上前扶住脸色惨变的倪红棠,只是冷冷地瞥一眼这边,就已经叫被仇恨鼓起所有勇气的海千帆又气馁了下去,无意识间紧攥住俞湘君的手瑟瑟发抖。
“红棠,你先出去,这里我来处理就好。”
相当温柔地把大受打击的爱侄送走,回过脸来的曲逢春脸色阴冷得叫四面的石壁都透出丝丝凉气。
他阴沈的目光落在已经把整个人都埋进俞湘君怀里的海千帆身上,阴恻恻地开口道:“无论你要不要报仇,你都要练完素女功才有可能走出这里。也许练好了还有点机会。至于你……”对上俞湘君愤怒的目光,那枯瘦的脸绽开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既然你对他也情深意重,想必是不会让他在没成功之前就气血攻心而死的。为了让你们能更加不弃不离,我还特地用这金乌打造的情锁把你们系在一起。想玩花样的话……”
他冷冷一笑,上前一步挑起那丈许长的锁链中端,出其不意地用力一拉,俞湘君与海千帆同时惨声大叫,那锁圈内似乎伸出了千根毒刺穿透被圈锁着的手腕,瞬间传遍全身的痛楚让心脏紧缩。
“只要这根链子有任何的异动,我下在你们身上的情蛊都会让你们好好尝试什么叫消魂蚀骨的滋味。”
砰然锁上的大门把险恶的笑声隔绝,恢复了一片寂静的室内,俞湘君低头查看又一次饱受刺激的海千帆的状况。
手上传来的刺痛感只是感官上产生的痛觉,两个人的手腕并没有真的被针刺穿透。察觉到这一点的俞湘君多少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把那链子放到脚下。
不过,因为倪红棠的出现,海千帆又陷入了精神痛苦的泥沼,神智涣散,满嘴胡话,只要一清醒就知道练功,然后因为功行不顺而倒下后,肉体的极度疲倦致使精神再度陷入空茫。周而复始。
对于他这样自己折磨自己的潜意识行为,俞湘君却是无可奈何的。
如果回忆只能是痛苦的话,他情愿海千帆永远想不起以前的事来。至少那个满心算计,偶尔顽皮的海千帆比起现在更快乐些。
现在,要怎么做,才能把那个冷静坚强的千帆找回来呢?
把他虚软倒下的身子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俞湘君凝神回想了一下,慢慢地开口回溯他与千帆的共同回忆。
“可能你不记得了,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我正挂念着我最心爱的人,然后,你就出现了……”
一开始,他的故事并没引起海千帆聆听的兴趣。
他已经被曲逢春之前的连续折磨弄怕了,对外界传来的任何声音都尽可能不听不闻,只是静静把自己蜷伏在一角的黑暗里。
然而俞湘君的韧性却不受影响,发现他只是装作听而不闻之后,锲而不舍地耐心重复。
“你就是你,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像你这样叫人记忆深刻。你有时候很倔强地追求完美,哪怕没有人帮忙,也把所有的负担都背到自己身上一个人扛下,就是因为你这样的辛苦和负责,所以哪怕是被你欺骗、被你利用,还是拿你无可奈何。不过……说实在的,自打你忍辱负重这么漂亮地解决了海天一色阁的内乱重新整装出发,其实我在心里很佩服你为海阔天做得那么妥当,就算立场不同。”
终于,他的温柔倾诉在坚持了五天后收到了些许微小的回报。偶尔,海千帆会在徒劳无功的打坐中抬起头来,侧耳倾听他的故事,但更多的时候,只是脸上带着茫然之色,沈浸在自己抛之不去的痛苦回忆里。
他练功,他对着练功的人自说自话,被关押的日子就这样周而复始地重复。
不过曲逢春不杀俞湘君,利用他给冲关的海千帆护法这个如意算盘倒是打对了。有了俞湘君在一旁的适时救助,海千帆的素女功进境比之前快了许多,只半个多月,便又精进了一层,而且没有出现任何瘫痪等急于求成的弊病——俞湘君当然也不能容忍他在自己面前出事。
“你其实也很顽皮,总做些叫我哭笑不得的事,然后得意地看我为难。搞得有时候我完全弄不清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说喜欢我的事从来都做不得准……”
说到这时,俞湘君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冗长的故事,记忆里繁琐的细节,夹杂着自己的感情,说到后来,连自己都不知道对他应该是报怨?是无奈?还是该坦诚表露渐渐无法自拔的喜欢?
“唔!”
这天,练功到一半后突然中止的海千帆一头扎到他怀里,以为他又快走火入魔的俞湘君大惊扶起他时,却看到一双染上了熏然欲火的眼睛。
倪红棠之前也说过,这门功夫逆阳转阴,违背天性,会令人狂燥不已,嗜血好杀。但因为意外而导致男性重要部位残缺的海千帆在这一点的表现上,却是以狂乱难以自控的欲望代替了杀戮。
“不要着急……也不用担心。嘘,这本来是两个人很享受的事,放松一点来让我们快乐不好么?”
按住他胡乱蹭掉自己衣物,然后狂猛乱扑的举动——这么久以来两个人都过着每天只能饱食一餐的日子,要做消耗太大体能的力,身体怎么受得了?
俞湘君伸手抚慰他疼痛的欲望,耐心地将他几近焚燃的欲火引出,却不许他狂乱后有伤害到自己的行为,两个人紧紧贴偎着,汗湿的肌肤下,血管也鼓噪着流动共同的频率,不必对脆弱的肉体进行负荷太大的刺激,便已攀上情欲的高峰。
“我就说那小子根本就已经背叛你了。”
石门外,曲逢春不无挑拨地对目睹这一幕的倪红棠大进谗言。
见他脸色苍白地转身离去,心中也大是得意。
站到倪红棠刚才的位置上窥视内里交缠相拥的两人,年青的面孔即使是在情欲高炽时也依然显得这么漂亮,曲逢春脸上现出怨毒之色。
他自从以精换蛊后就已经不能人道,再加上之后利用食精蛊让面目狰狞的母兽生产可以说是自己孩子的怪物,多少对心理也有影响,自那之后他对性事无能、也无力再想。
就算他把对姐姐的感情移到了与她面貌极其相似的侄儿身上,却是再也碰他不得的。那种卑下而下流的欲望,只能靠着窥视别人而获得满足。
房间内,俞湘君轻拥着发泄过一次后,虽然还有心想继续但已经无力软倒的海千帆——他比自己被关的时间更久,而且受的折磨也更多,身体只怕是已经承受不起更多。只温柔地梳理他的头发,在他唇上啄吻。
以后会怎么样,已经不想去想了。
如果海千帆真的练成了素女功而被曲逢春散功处死的话,大不了自己也陪他去就是了。
在泉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拥有一刻就已心满意足,因为泉一刻也没有属于过自己。
千帆呢?
在某种意义上他是属于自己的,只是千变万化,叫自己总抓不住,就算是抓在手里了,也仍不放心。
但无论如何,这是自己还能够真实拥有的。只要感觉掌心空落的时候,就伸手去抓,直到把他牢牢地抓在手里,不再放开。
“我的身体为什么变成这样?而且你知道它已经变成了这样?”
一直处在混沌思维的海千帆难得有肯安静下来思考问题的时候,因为曲逢春对他大脑造成的冲击,已使得他一思考就觉得脑部剧烈疼痛。
不过,现在可能是因为在苦难中有一点微小的快乐获得了满足,导致负面的影响力暂时消退。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情人么?虽然有时候会吵架,有时候分离,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再离开你。”
俞湘君微笑着把他乌亮的黑发抓在手里,送到嘴边一吻,现在他的脸恢复旧观了,配上这一头乌黑油亮的发,倒是相彰得益。
“我好像……有点印象。可还是想不起来。”
直视着他的脸,海千帆觉得眼前仿佛有薄薄的雾气欲凝聚成影,但那影像太稀薄了,很快就散去,不留痕迹。
“那就不要想,记得不记得都没关系,只要你是快乐的就够了。”
“是吧?可是……我想想起来。”
露出一个单纯的笑,海千帆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有人开锁的声音,瞬间叫他肌肉僵硬。
“擎阳!”在门外小窗洞清楚看见这一幕的倪红棠只觉得心酸。
自己竟然已经成为了恢复记忆的他完全的梦魇,哪怕只是听到声音,所有的快乐就烟消云散。
“我不会进来的。一会儿你们出了这里向南边的洞口出去,草堂现在没有人,舅舅上山采药去了,利用山形和树木,还有可能躲过他的追踪。”
“红棠?”
就算开了锁也没用,他们这两个虚弱的人可能连武功还称不上二流高手的曲逢春都打不过,更别提外面那些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了。
俞湘君隐约觉得有些不妙,可是海千帆因为听到了倪红棠的声音后又再度受刺激,让他分不出心来关注倪红棠的情况。
“还有,以后千帆就交给你了。他已经不再是我的擎阳,我那天要是陪他一起跳下去就好了。不过,现在也不晚,我欠擎阳的,我还他。”
倪红棠欢愉得近乎不祥的话语说完后,只听得外间传来“噗”一声,沈闷却带着有说不出可怖的声音响起,像一个人从高处坠落摔成一团肉泥,又似血肉炸裂开来强行撕破肌肤的闷响。这一声响过后,便是一片沈寂。
如死一般的沈寂。
别说外间不再能听到倪红棠的声音,就连怪兽们嘶鸣吼叫的声音也一并全无。
突地反应起一个可能,俞湘君与海千帆对望了一眼,齐齐抢到门边,轻轻一拉,那门就开了,门外,静静地安憩着一角残破的红衣,满洞|穴的怪物好像突然间全部中了邪法一样,保持着奇怪的形态倒了一地。
“血煞阴罗!”
除了这种瞬间将全身血肉炸裂,在空气里散布毒蛊的霸道蛊术外,还有什么可以使得这些穷凶极恶的怪物们在一瞬间全部毙命?
“红棠……”
上前一步拾起代表他来过,也代表他最后依恋的衣角,海千帆神智呆然,心里好像被什么填满了,又掏空了。
“快走,不能让红棠的牺牲白费。”
他到底还是尽教主的职责做了献祭,没有死在追杀中原仇人的武家,却死在了拯救武家最后一缕血脉上。
俞湘君顾不上感慨造化弄人,第一时间清醒过来,赶紧拉着还在怔怔出神的海千帆向外疾奔。
“我一定要杀了他!”
全身似乎已经绽裂出无色怒焰的海千帆双拳紧握,自从被曲逢春囚入石室后,头一次产生了积极作战的反抗。
“唔!千帆,你不要这么激动,注意那个链子。”
真是逃跑的大累赘!尤其是还得轻拿轻放,有一点点让它绷紧或是剧烈颤动的举动,都是苦着他们自己。
不过唯今之计,还是先逃离这里再说吧。他们又累又饿,就连逃“跑”这个动作都只能是逃“走”了,等曲逢春回来,倪红棠的牺牲就完全白费。
俞湘君把沉重的铁链收卷起来抱在怀里,一手拉着海千帆费力地向上爬出斜长的甬道,出口处,推开虚掩的竹帘,外面是海千帆熟悉的那个草堂,他就是在这里毫无防备地着了曲逢春的道儿,生生被折磨了这许久。
推开门,久违的阳光射了进来,一瞬间叫刺目到叫人睁不开眼。
可是,就在这片光芒之中,一个倏然出现的阴影却叫他们倒吸了一口气,刚刚才重新感受到自由的喜悦瞬间消退无踪。
曲逢春,那张枯瘦的老脸背了光,阴沈而黑暗,看不清面目,也看不清表情,但那一团浓重的黑影却深深嵌入观者的心中。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红棠呢?”
显然很快地想起唯一的可能,看了一眼还紧攥在在海千帆手上的红衣一角,曲逢春枯瘦的脸曲扭着,狰狞宛如来自地狱的魔神。
一声喝呼,一向只用蛊或是医药对敌的曲逢春竟然抢先出手了,恨不得手刃这害自己心爱侄儿丧命的两人。
“唔。”
如果是平时,十个曲逢春也不是对手,可是在这种他们两个人又累又饿,行动间还有一条碍事的锁链制造困难的情况下,想打倒他再逃生的可能,似乎也变得难以说清了。
“千帆,你把链子拉到药镰那边,斩断我的手先走!”
不借助冲力,恐怕连举刀自断一臂的力气也没留下。又是一阵因情蛊而带来的剧烈疼痛过后,俞湘君大惊失色地把海千帆拖开——那个白痴,居然打算斩断他的手臂,好让自己拖着链子先逃么?
两人在这时间竟然转着一般的心思,只是……
“你们谁也别想逃!哼,抓到你们后,别以为可以这么容易死掉。我一直还想试试把人的脑袋活接到兽身上试试,是不是能创出比这一批孩子更好的品种。你们想不想试试变成这样的怪物的滋味?”
挡回了俞湘君凌空踢出一记飞腿,重重跌回原地的俞湘君不止是肩背落地时受力处疼痛,手上也瞬间因链子绷紧,而产生的刺痛。并影响了正想向曲逢春扑出的海千帆。
“要先从哪一个下手呢?哈哈!”
眼中露出疯狂的光芒,曲逢春走向两个都跌回原地滚做一团的人,阴沈的脸上皮肉颤动的笑容,使得室外的阳光变冷。
“着!”
等他走近,俞湘君与海千帆各持一端链子的双手互抵,上身不动,四只脚连环踢出,想以二人合力消除掉那锁链产生的麻烦,一击以奏效奇功。
“哼,这点雕虫小技也敢到我面前献丑。”
不料,曲逢春只是挥了一挥手,明明联系两人之间的链子没有再受到震动,可刺骨的疼痛依旧传来,又重重倒回原地的两人痛得浑身抽搐,一时半会提不起力气来继续攻击。
“好心告诉你们一件事,那蛊是我下在你们身上的,宿主是我。只要我高兴让它们什么时候发作就什么时候发作,有没有链子都一样。用链子拴住你们,不过是因为我想看看你们合不合适成为我听话的两条狗。”
曲逢春得意而嚣张,心里打定了主意,他们敢让倪红棠送命,一定不能让他们轻松就死了,留下来,慢慢地折磨,这才可消他的心头之恨。
对了,就把他们养成两条狗吧,让他们吃骨头,吃屎,还可以让他们在野地里交媾娱乐主人,这个方式也不错……
“这么说,是完全没有胜算了。”
那个人已经完全疯狂,阴霾的表情更不难了解他正在想要怎么活着折磨自己的念头。
对望一眼的两人心意相通:就算死也不能让这个疯狂的神医留在世上,祸及后世了。
擦净嘴角的血迹,站起来向两边分开,在曲逢春步步逼近时候,向前疾冲而出的两人同时绕过他的身子向平台的高崖跳落……
“想一起殉情?有我鬼神医在,我不允许,谁也死不了的。我现在就叫那些孩子循着情蛊的味道去找你们,看你们死也死不成的样子会有多么可笑……嗯?”
嚣张而得意的笑声中途被扼止,高举起来的手停在半空中。
曲逢春不敢置信地看着突如其来出现在自己腰间的锁链,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因为冲坠的强大力量而瞬间收紧的链子拖向悬崖,在他还来不及抓住一个什么东西稳住自己之前,脚下已经踏空,向下飞坠的狂风堵住了他的嘴——那两个人拼着已死的决心,却用了这样的方法把他拖下水。更可笑的是,联系他们两人之间的链子却还是自己系上去的。
撕心裂肺的惨呼在山谷间久久不绝。
“哗啦”在空中向上抛起的锁链在粗糙不平的悬崖断面上磨擦着,一路向下催枯拉朽地刮倒不少巨石、树木,最后,强大的下坠力终于被抵消至弥散无形,岌岌可危地悬挂在一棵小树上,兀自颤动不已锁链上下抖动,连带被坠在下方的两个人也挂在半空中摇晃俶停。
“唔!”
好痛!好像整条手臂都快要被从身体撕裂,身上、脸上,也多了多处伤口。
不过,痛?
有痛觉就说明……偷偷睁开一线的眼睛瞬间睁大,向上看到那本来是要命现在却成为救命的锁链时,俞湘君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自己既然没死,那么海千帆也应该还活着?
忐忑不安地看向另一边的锁链尽头,对上了一双明亮而充满了笑意的眼睛。
“千帆!”
在岩壁上一蹬,借力荡了过去,同一时间伸出手的两人只能以紧紧的拥抱来表达自己劫后余生的喜悦。
不过,视线相对中,似乎那么有一种古怪而又熟悉的感觉滋生。
想到一个出乎意料的可能,俞湘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试探着轻唤道:“千帆?”
“是,我是擎阳,也是千帆。但……仍旧还不是你的泉哦。”
那双莹然有神的眼睛,淡定的表情,带着笑说出这样的话,因为脸容较以前不同,而感觉也有一点不一样了,但怀里温暖的躯体是真实的存在,这就足够叫他感谢上天了。
天知道,他有多么害怕有一天怀里拥抱着的又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全想起来了?”
眼前这个人像擎阳,更像千帆,微妙如他们两个打乱后重新组合的混合体,有着擎阳的真挚与纯朴,也有着千帆的狡猾与算计。
“嗯,在红棠死的时候就想起来了。他代表我希望的过去,过去既然以这种壮烈的方式终结了,活着的人自然要想到未来。”
当时对脑部过大的刺激又一次起了作用,其实,在他作为武擎阳的时候,是一直希望红棠陪着自己一起跳下去的,让他至少还抱着最后的幸福,而不是完全的欺骗。
低下头看了看下方被摔成一团肉泥的曲逢春,海千帆吁了一口长气,淡淡地笑道:“我以前从来没感觉到活着是这么的美好,如果现在一切还能从头再来,也许这次我会成熟一点,不怨恨红棠抛弃我独自活了下来。”
他以前解不开的心结,现在因由倪红棠的死而解开了,但也怅然若失。
“是啊,现在的我们不仅要活着,还要带替死去的人活得更好,更幸福。”
泉和红棠,他们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经过这么多的事,之前不敢去爱,不相信爱的人终都各自解开了心结,承载着不只自己一个人的生命要延续下去,代替生命里所记载的人延续下去,并找到之前他们所未获得的幸福。
那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呢?
活着,并且相爱。
灼热的唇也不知道是谁的先找到谁的,比起在这绝壁上找到出路,比起尽快解决快吊到酸软的手臂,对恋人们来说,随时随地都注重确认彼此的心意是更重要的事……

数月后,江湖、朝廷与商界都为着一则旧闻而震动了一阵子:X月X日,被朝廷追缉的要犯海千帆坠崖身死,同时,朝廷也因此次追捕行动损失了一名优秀的捕快。
望海楼商行旗下各大店铺不日后纷纷易主,至此,海天一色阁在南方的势力完全消除。

尾声

又是雪花满天。
终年积雪的罗浮山山顶上,玉树琼枝是这里千年不变的美景。
风吹得洁白的雪片纷扬如白蝶,一轮明月照上水晶似的冰镜,于是月亮也落在这山上了,一切朦胧得如梦境般不真实。
不过,给这梦境微微增添了点现实感觉的存在,是在雪地上并列着的两座小小坟茔。
无独有偶,这两座供人以寄哀思的坟墓,都只是衣冠冢。
一座,里头埋着一角红衣。
一座,里头埋着一套公服。
每年都会有两个男子上山来拜祭。两个人都很年轻,一个爱穿青衣,一个爱着白裳。
他们每次来总是手挽着手,然后,沽了酒,分别跟坟里的人诉说一年来自己的经历。
有时候,说他们放舟大海,结果传说中的仙山住了一群可爱又可恶、只比他们提早半年去寻找仙山的老人。
有时候,说寻访秦皇古迹,感慨于长城的威武雄壮,但都不想长生,觉得因为生命有限,所以才能更珍惜现在。
有时候,只是说又看到什么绝品海棠,不过这里太过严寒,种子埋在土里怕生不了芽,所以只带了妙笔丹青一幅,与雪月诸君赏。
有时候,也会坏心眼地描述某个长得高高大大的捕快却偏被自己娇小的蠢笨情人给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的糗样。
平平淡淡的生活被他们说得有滋有味,不是不幸福的。
或者他们咀嚼尽了人间百味之后,也只想让幸福的味道余韵犹长。
对于曾经爱过自己的人,对于骨肉至亲的亲人,忘却、或是痛苦地活着都不是他们的希望,只有活着,并且幸福,才是报答他们的唯一方式。
这本就是个很简单的道理。

后记

也许读者会说,堕小天这一篇文写得跟与往的轻松喜剧风格又有所不同,也是“六扇门”系列里气氛最凝重的一本。
但我想,文的文风走向,多数还是得由里面的主角来决定,这一部里的两只一个是端着寒冰冷雪当饭吃的冷面桃花恋弟狂;一个是背负沉重过去,曾经家庭事业爱情全失败的幻灭伤心失忆人(多么对仗的身份RZ),你觉得他们有可能说说笑笑,挥一挥手轻松地让心跟爱一起走吗?(不准因为只想看谐趣文而昧着良心回答)
不过负责本书的责任编辑有说过我这次下手太狠了。小千千一出场就失忆毁容还断了半截小JJ,命运从温柔攻变腹黑受……(汗),几乎是人生黑到最高点的悲情人物,而且老实说,像他那样,的确不必想起过去过得更快乐些。
俞湘君嘛,倒是个又一执着型的酷哥,还有一点点S的倾向(汗)。不过我想这种平时极度自律的人,破冰时会出现疯狂会是不可避免的(其实在第一部,他想把我们可爱的福宝宝踹下山去就已经很明显了),约束得越紧,就证明了放纵时越一发不可收拾。这种习性在他身上也如光与影的一体两面。
其实我还很喜欢这部里出场的另一个人物,倪红棠(啊啊,又是红衣美人,也许《御法度》里的加纳对我的影响太深了)。我喜欢看被人宠爱,进而凭持着这种宠爱,娇纵任性到无法无天的美人儿,他只消用高高在上的女王姿态投来一个睥睨眼神,自然就会有忠实的奴仆伏倒在他脚下听候差遣。如果不是由于他的不忍,设计让武擎阳没等到最后最悲惨的结局大掀盅,就骗到他怀抱仅有的虚假幸福独自殉情,或者,倪与武之间的故事可以另写一出凄美的悲剧:…
可惜武擎阳在死而复生后,终于看破了这个局,之前对他无比赤诚炽热的爱火也熄灭了,退一步来说,也等于是他自行放了被束缚在他爱恨绳索中不能自拔的人一条生路。
但放了之后,自己却并不觉得幸福——无论武擎阳是真的死了,还是活着却生生把他从记忆里驱除。
有一点傻,却也是他那七分恨三分爱的感情里面,还未省悟过来前,爱占了最大上风的一次表现(本来有想写小武攻他的一些细节,但后来觉得会与海千帆的形象落差太大而没敢加进去)。
爱憎分明的他在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后,有希望重得时毫不迟疑地去追问——可惜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无论如何回溯,时光也不会倒流。所以最后采取了最绝决的方式补偿他曾经欠下的情债,带走了属于武擎阳的人生中最悲惨的记忆,还回海千帆重新敢去相信爱的信心。
如果没有他的牺牲,我想俞湘君要在新旧记忆交替中唤回海千帆也不容易。而且就算成功,也极有可能唤回的仍是一个对爱情抱无法相信态度、不能完全忠诚的情人。
“死生契阔,执子之手”的承诺说得不容易。有些人是一辈子只执一双手的人,爱人弃自己先去后,孤影单只要如何渡过自己的漫长余生?像俞湘君的母亲这样倒是干脆,与子同焚,也就不会有背叛及不忠的事情发生。同类的还有“问世间,情是何物”那阙著名的词里的孤雁,追随爱人一头撞死,把一瞬化为永恒,那是她(它)选择的幸福。

但……太绝决了。
生命来得不易,每个人都采取自己的方式在这世界上努力生存,每个人的故事都由自己一笔一笔的书写。如果现在没有追随挚爱去死的勇气(或没死成),活下来的人就请务必再寻找新的爱人,把握好现在的幸福,而不是只沈湎过去,搞得自己生不如死。
不能知道以后如何,也无法在过去就预知将来会不会后悔,所以,我们所能做的,仅仅是把握现在而已。
快乐与幸福与否,都是自己给自己的选择。
如弱水三千,你只拣能解你的渴的那一瓢,去饮。

唔,“六扇门”系列到第三部,按堕小天事不过三的良好习惯,大约也差不多可告整个系列的完结与终了,不过有一点小小的意外,就是还有一个捕快之外的相关人物在努力往作者脑中输送情节,贿赂笔金。
也许会是个快乐的故事,毕竟那笑嘻嘻的预约男主角目前完全没有挫败感,无论是在对付他的情人,还是在对付可怜的作者失眠易扰的大脑上。
S,我们的经典句也可以在这时候放出来大打广告——
希望仍能与你在下一本书中再相逢^^

堕天
于公元二○○六年七月

'本帖最后由夏水心于2007…5…1923:20编辑'

  


2007…9…2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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