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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太平长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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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少了那点儿陈皮,有如何叫尝过的,分得出孰是谁家?”我浅浅一笑,“不过父皇教训得是,儿子以后不用就是了。”
武圣侧目瞅着,缓缓搁下瓷碗:“老大说的,朕自不会信多少。可你说的,朕也不会信几分。朕不信你会背地里伏兵宫中图谋不轨!刑部那儿朕压着…”
我心里一动,无怪乎映儿探不着甚麽。再一转念,父皇压了刑部,我人又在宫里,刘钿难免急了,竟巴巴儿的赶着去见父皇麽?这麽说来,华延阁之事,刘钿定是晓得的,十之八九还是父皇授意的。如此来看,这“背地里伏兵宫中图谋不轨”,当是刘钿告我的罪名。中军里头收买了两个小子,只消说是蒋含带了进宫,这就够得上我的大罪!朝上我是咬着蒋含那晚在营里,这被捅出来不过早晚的事儿,虽我早有说辞。就怕这厮那性子,被人激两句,再拿我来胁他,蒋含一头应下来,这浑是说不清。
果不其然,武圣接着道:“可就算刑部朕压了,也有旁的折子上来,只说蒋含那夜不在营中…”
我抬眼正色道:“多谢父皇恩宠!刑部办案,裴大人素有章法,亦以严谨称,儿子并不怕那些莫须有的。至于蒋含…”留心父皇眉脚一动,我即垂目道,“且不说那夜儿子入宫领宴,根本不曾见过,就是…”
武圣冷笑道:“你自然不必见他,早预谋好的,何须几次三番确认,反露了马脚?”
我微微皱眉,还没答话,武圣又道:“老三,朕晓得你治军严,可没想着叫你再宫里演一遍!”
我起身跪下:“父皇息怒。”
武圣双手交握,拿捏着甚麽:“还有那甚麽铁符,本已为是个西贝货,可老四郭俊看了都说是真的。朕还是不信,将你那块拿了细细比对…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扣下头去,这话明明是指着我别有居心,却又一来又撂下句话,既不信刘钿,亦不信我。这回子拿捏着确凿证据,步步逼近!口上虽是唤着“父皇息怒”,心念急转,“父皇,父皇!儿子,儿子…有苦衷!”
“苦衷?甚麽苦衷。”武圣狠狠一拍椅子扶手,“有甚麽苦衷大到你不惜说谎欺瞒朕?有甚麽苦衷大到你不怕背上谋逆之名?!”
我眼前一亮,展颜笑道:“有父皇这句话,儿子安心不少。”见武圣左眉一挑,又忙道,“大哥定是误会儿子了,还望父皇明鉴。”
长公主忍了好一阵,终是撑不住接口道:“皇上本无此意,你…”
武圣哼了一声,长公主不再言语。我心里一笑,刘钿自然晓得我并非兴兵逼宫,不过是自作主张,出了纰漏还得抵死不认。只这话儿听来,父皇似是有所打探。打探?探甚麽?自是打探他不晓得的,打探刘钿不晓得了。
猛地一顿。那晚华延阁内,因着铁符叫父皇惊觉,现下将我圈在宫里,莫不是为了看我如何部署?如此说来,父皇亦不知韩焉去向才是。没由来一喜,心头微松,才小心道:“儿子纵有万般不是,亦不敢不利父皇,不敢不利我卫!”
武圣沉着脸,目不转睛直瞪我。我面上含笑,心内打鼓,如此好阵子方罢:“老三,你现下想的,是朕以前想的,朕实在不忍心…不忍心见你与朕一般…”
我一愣,他却又道:“你不想这些人死,也是死;你想这些人该活,却活不成,可晓得为何?”
我跪着躬身:“儿子愚钝。”
“对,你是愚钝!”武圣嚷了这句,就又压低了声儿,透着阵阵凉意,“那些无关紧要的同情、善意,甚至是感情,简直无谓,怎能生,怎能有!”武圣眼露凶光,“此乃为人主者大忌!”
“上天亦有好生之德,已得全胜,何不留一线?”我垂目强辩。
“留一线?那倒是。”武圣嘿嘿一笑,“留得贤名,留得仁名。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将军的梦!暂不说现天下一统,君王之道,就是邻里之间、友朋之辈,留一线亦要分时机,你以为如何?两国征战,怎能养虎为患,再纵虎归山?!”
我轻道:“畏虎者,方视物为虎。其本非虎,奈何以虎强之,甚至赶尽杀绝…”
“是麽?”武圣嗤之以鼻,“粉饰太平的日子早过了,如今四海一统,这些王侯子弟,尾大不掉,于国岂是幸事?”见我默然,遂又柔声道,“老三,你聪明,也有胆色,懂得以退为进,以攻为守,这些年从未行差踏错。可为何你不懂,为人君者…”
“儿子从未敢有此非分之想。”我冷着脸应了。
武圣闻言唬起脸来,长公主面色一变,暗地里扯他袖子。武圣本想言语,见长公主连连使眼色,也就强忍口气道:“好!你没想过就罢了!但身为王子,要体谅皇上的不得已…”
我忍不住跪着仰起头来:“皇上自是有许多不得已。要当皇帝,第一要紧的,就是要仁爱天下,厚泽万民,决不可将这情意只许给一个,只看一个,只爱一个。不仅如此,就连甚麽脸面体统也尽可舍去。只要是为这朝廷,为这江山,皇上要断了七情六欲,要泯灭人伦纲常,那些体制规矩,不过是作给奴才们看的。等下奴才们晓得上头那个不过是秃驴加无赖时,这皇帝也就是一代明君了!父皇,不知儿子说的,对是不对?”
长公主急道:“你这孩子,瞎说甚麽?还不给你父皇认错儿!”
我瞟她一眼,满面急色,手里紧紧攥着袖口,溜着父皇脸色,还得冲我使眼色。心口一酸,这话说得极重,得罪了父皇也是情理之中。流矢所及,伤了长公主,实非我愿,却也无可奈何。
抬眼望向父皇,此刻,我跪着,却是扬着头。
而武圣,虽是坐着,却是低下头来。尽管于他眼里已看到雷霆聚集之势,我却毫不畏惧,甚至面上还生出笑来。

《静水流深》第三部《太平长生》 下

32 急转直下


武圣与我对视良久,我目光炯炯,他闪烁不定,终是一叹,忍气道:“朕也不想,亦不愿,可你也瞅见了,朕付出了多大代价!”
是指奴才们私议纷纷麽?我呵呵一笑:“那是自然。灭了数国,死了数王,普通的小卒子数不胜数!挽回一个字,却才发觉得了个砒霜!”
武圣面色铁青:“你乱嚷甚麽!”
我把心一横,磕头三响:“求父皇开恩,饶了白槿他们。儿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他们决计掀不起浪来。”
武圣咬牙切齿道:“说了这许多还是不懂麽?!”
我硬挺道:“儿子只晓得他们不该死,卫国也不该再涌血潮。”
武圣怒喝道:“真是冥顽不灵!看来你真是伏兵来救的了?!”
我叩首道:“何苦再添杀孽?豳地泱儿已是大权在握,夕阑若出半点儿差池,儿子提头来见。”
“你这一颗脑袋倒能担保这许多?”武圣鼻里一哼,“再说,等真出了乱子,那就晚了!”口里愈严,忍不住呵斥,“你拼命求朕放了那几个小子,当真如此舍不得麽?以前你年纪小,贪新鲜也就罢了,朕睁只眼闭只眼,因你自个儿懂得分寸,晓得收拾!现下都大婚了,怎麽反倒不如小时候了!”言罢重重一捶小几,白瓷碗摔了下来。
一地碎渣子。
红豆汁淋淋洒洒淌着泪水,混着龙井茶渍,一塌糊涂。
我紧紧皱眉,强压无名火道:“父皇,儿子只是怕人背后笑我卫国毫无容人雅量…”
武圣扬手一掌抽在我脸上。
面上一片火辣辣的,眼前突地一暗,耳里一阵蜂鸣,吵得头痛欲裂。好阵子方复明,才隐隐约约听武圣冷冷道:“…老三,也不怕同你说句实话。容人?自然,你是容得下,可朕容不下!朕也不能叫你容下!”
我强忍心头一阵苦笑翻涌:“父皇不愿容也就罢了,何苦逼着儿子…”
“朕可以不要江山,朕可以不要名声,朕甚至不在乎这脸面!”武圣恨声道,“可朕,决不能容最看重的儿子不要这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忍不住大笑道,“是为了我,原来是为了我,还是为我!”猛地立起身来,摇摇晃晃站不稳当,却也不在乎,“父皇好个‘最看重’,作儿子的就只能三呼万岁,扣谢恩典了麽?!”
冷冷扫他一眼:“我是你最看重的儿子?为了我,你可以不要这个不要那个,我却要收拾剩下的一切,连摇头的机会都不能有!”回身一指长公主,“那麽她呢?最看重的女人?君王不讲情,这是你拿了无数人的血教会我的!可她怎会在这里?这里怎会容得下她!!!”嘴角涌上一丝嘲讽,“话又说回来,既然这里容得下她,也就容得下我,甚至容得下旁的!”一指心口,“所以才会有这麽个腌雑东西,有这麽个下流胚子!当真是皇恩浩荡,天恩难测!”
踉踉跄跄行到门前,一指那重重宫闱,一指那四角天空,大笑道:“好个皇家气派,好个天子姿仪!一屋子男盗女娼,分桃断袖,下流浪荡!”
扬面一阵大笑,回身撞翻了茶几,又踢倒了椅子,被椅腿一绊,摔在地上时,又拉倒了其他物件。香鼎摔得震天响,香灰入眼,几欲刺出泪来,偏心里腾腾火起,燃得四肢百脉快化了一般,哪儿能流下泪来?
听得杂乱之声,才见门口侍卫围了一片,却被武圣铁青面色吓得不敢动弹,只管傻愣愣瞅着一地狼藉。
我笑呵呵望着武圣,他面色青而转黑,却咬牙不语。我盯着他上下打量时,见他牢牢握着长公主之手,两人均是定定瞅我。
一股恼恨涌上来,翻身起来见着物什就杂。纽纹盘龙的铜镜,密色细理卷云的瓷瓶,檀木雕花镂空的屏风,湖绿挑金绣八宝连云的帷幔…随手撕扯,任意打砸,只差,没把墙上月华剑取下来一同痛快!
等刘滟领着奉紫赶来时,屋里早没件东西完好无缺。
我大口喘气,立在屋子当中,瞅着这堆腌雑笑道:“人是残花败柳,用的,自然该是破烂!”气儿一松,跟着一跤栽倒,小腿直颤,竟立不起来。
武圣等我这回子静了,这才冷冷道:“都愣着作甚麽?”抬眼望我时,眼里深不见底,“三王爷得了失心疯,方才发作起来,砸了东西。你们先把三王爷送畅景宫那头儿,一路小心,别叫他伤了自个儿。”又冲门外道,“小高子,去把太医院的叫来看看,是要用药了。”又对小冯子道,“小冯子,带几个伶俐的奴才去趟内务府,把这间屋子的物件再领一份儿来。”交代罢了,才冲我一点头,“你今儿病了,朕就当没来过,你说的,朕当没听见。你好好养着,等好透了,再来见朕。”
言罢拉了长公主就走,长公主拧不过他,又不好言语,只得深深望我一眼,匆匆去了。
我冷笑连连,却倦累的紧,似把一生的怒火都烧尽了,竟得轻松畅快之感,而后涌上的悲凉空旷,把我逼入了昏黑之中。

无梦无扰。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时方睁眼,就见刘滟斜斜倚着榻侧屏风,眼角犹有泪痕,只管紧紧握着我手。心里一叹,遂轻声唤道:“滟儿…”
刘滟微微一动,迷迷糊糊望了一眼,猛地坐起来:“王爷?!”
我忙叫她小声些,别惊起旁的人:“我有话问你。”说着撑着身子坐起。
刘滟眼圈一红,扑进我怀里:“王爷…三哥!可吓死滟儿了。”
我嘴角一扬,轻抚她鬓角:“终于舍得把那甚麽‘王爷’换了?”
刘滟身子一颤,扭过头来瞪我一眼,又羞又恼:“甚麽时候了,还混闹?”
我捏捏她面颊:“我倒真不晓得现下是甚麽时辰,你说与我听听。”
刘滟哭笑不得,叹口气方道:“早过了子时。父皇说你得了失心疯,太医们来过几回了,都说除了老毛病,身子没甚麽大碍。就怕是撞了甚麽不干净的,蒙了心神。又怕你再发作起来,就下了贴静气凝神的药,对外只说是亚岁祭祖敬神,讨了天神喜欢,特降到你身上,有所垂询。这回子走了,你太过损耗,需要静养…”
我一挑左眉:“这算是神话我一俗人麽?”就又摇首笑了,“我隐约记得有些侍卫进来,他们…”
刘滟眼中一暗,垂目不语。
我一顿:“…全部?”
刘滟轻轻点头。
忍不住皱眉,缓缓闭上眼来,叹口气方睁眼道:“宫里头儿怎麽议论的?”
刘滟道:“宫婢们都说王爷是天人临世,侍卫们都传王爷…”
不觉好笑,遂一摆手:“是麽?那你以为如何?”
刘滟一愣:“王爷说甚麽?”
“没旁人时,还是叫我‘三哥’吧,你那‘王爷’听得我别扭。”我拉过她手来细细看着,“我是问你,你以为我是个甚麽东西临世呢?”
刘滟红了脸:王爷是…王爷是滟儿的三哥!”又一顿,急急改口,“三哥是…三哥是滟儿的夫君!”
我笑了一声:“好乖觉!”又眯眼道,“自然,我是滟儿的夫君。滟儿,你亦是我刘锶明媒正娶的妻,此生刘锶亦只得你这一个妻!”
刘滟一惊,默然不语。
我又笑道:“莫说甚麽三妻四妾、侧室庶妃,无论今后如何,刘锶亦不会再迎新人入门。”
刘滟这才明白过来,又羞又笑:“三哥真是,真是…”
我扬手打断道:“滟儿,说句不中听的,以我今时今日之势,甚麽样儿的美色寻不着?可刘锶并非贪色慕颜之徒,亦不是少年小子、初出茅庐,自会取舍。”又一捏她手腕,“你且安心吧。”
刘滟红透张脸,垂首轻道:“我自然晓得三哥是何样人,可父亲偏说…”忙又抬首笑笑,“我早说过,三哥不是朝三暮四之人。”
我暗自思量一番方道:“滟儿,我敬你宠你,绝非仅因着你是我妻,在下人跟前儿也不得不作些态势。你才学样貌都当得起。可你要记着,夫妻本是同林鸟…”
刘滟猛地一顿:“三哥说甚麽?”
我展眉笑道:“现下我遇着些琐碎事儿,父皇有些误会…”偷眼打量她神色,口里倒淡淡的,“想必你也晓得了些,我就不瞒你了。”
遂将此事和盘托出,自要略去要紧之处。
刘滟听了果有疑心,只问道:“三哥怎麽晓得父皇要动手?”
我笑而摆手:“好歹是一场父子,他预见血,眼中寒光必现。”
刘滟略略点头:“那为何假手与人?特别是交代大哥…刘钿,刘钿!”
我轻道:“这事儿怎能叫一国之君亲为?何况,心腹士卒较之于血缘宗亲,父皇自有取舍。”
刘滟似懂非懂点头道:“原来如此。”却又一扭头不悦道,“那为何三哥要对着来?当真不愿父皇这般行事,劝就劝了,又何苦…”
“莫说时辰赶不及,就是劝了,父皇不见得听。”我斟酌着应了一句。
刘滟叹道:“那你何不假作不知,也免得惹出这些事来。”
我微微皱眉:“滟儿,若我不是卫国的三王爷,不是这牢什子的汐阑王,我才懒得多事。”
刘滟幽幽望我一眼,偎进我怀里闷声道:“滟儿也晓得三哥担心甚麽。这江山初定,免不得有些个兴风作浪伺机蠢动的。三哥不想叫父皇背着恶名,又不愿见社稷动荡,浑是两头得罪,各不讨好!”
我心里犯疑,面上却笑,环住她腰际:“好滟儿,这份心思父皇都想不到,你却明白了,真不魁是我千挑万选迎进门的妻。”
刘滟赧颜道:“我哪儿有这麽厉害,还不是父亲说的。你的知音,还是父亲呢。”
说时她自笑了。我亦展颜,心里却转过几个念头,口里装着漫不经心道:“滟儿你也是,岳父都回了封地,怎好再叫他挂心我们这些琐事?”
刘滟一吐舌头:“我只是写些日常小事儿罢了。父亲回信却道父皇最近要弄大动作,依着三哥的性子,定要惹出祸患来。才叫我多提着你些。可三哥回来至今,我也没见着几面。还没找着机会说呢…这才坏了事儿。”
我忙拍她后背:“哪儿的话,有你陪着已是帮了大忙。”
安俊侯果是交代刘滟了些事儿,只他不曾言明,故刘滟拿捏不准。被我一激说漏了嘴。
遂又道:“岳父亦是关心我,晓得我心高气傲,不好明里帮我,扰了这麽个大圈子,倒叫我汗颜了。”
刘滟满面堆欢:“父亲原也说过不可叫你知晓,偏我又不能常陪在你身边儿,哪儿能事事都管到?这下你知道了,我可算不用每天弄些有的没的充数了。以后再有甚麽,三哥教我。”
我只一笑,贴着她耳侧轻道:“先别告知岳父我晓得了,你才好下笔不是?”
刘滟搂着我颈子到:“晓得了!”
“晓得了?”我故意扳起脸来,“岳父叫你莫说与我时,你不也应…”
刘滟忙的掩我口,嗔怪道:“会答应,还不因着父亲说是为了你好?可若是三哥自个儿的主意。滟儿决不相阻。”又柔声道,“三哥方才说敬我宠我,只要我一个,滟儿心里感激。可我也晓得,不过是宽慰之辞。”声儿渐渐低了,她垂目不语。
我轻捏她耳际,刘滟一笑,复又昂起头来:“世间何人可与三哥相较。”她言中情思翻涌,却又一字一顿,“父亲,是长需敬;三哥,却是亲,是痴爱。”


33 一念之间


言爱慕与否,于我并无太大波动。因我了然,眼前人,我与她并非同一念想。所求有异,如何能携手并行。妻子妻子,要的不是爱,而是支持。
无论我今后如何,妻将是我一家之掌。“妻”之,意在联合,意在笼络,意在安心。父皇要看我稳重,臣子要看我安乐,我必须有个妻。虽无可奈何,却是不得不为。
娶妻生子,命也。
镱哥,若你不死,只怕也免不得如此。万幸你去了,否则我情何以堪。
命也,命也…

“三哥?”
我身子一抖,回过神来:“滟儿…”
刘滟嗔怪道:“方才说的…三哥可听见了?”
我浅浅一笑:“字字牢记于心,决不敢忘。”
刘滟这才展颜轻笑,伏在怀里,轻抚我垂下的头发:“三哥头发真好。”
我一挑眉毛:“是麽?那你替我梳好,我要出去。”
刘滟一愣,见我起身着衣,睁大眼道:“这回子快子时二刻了,三哥要去哪儿?”
我找件浅灰裘袄着了,回首轻道:“今儿扔了这麽大块石头入水,怎麽着也要听个响儿不是?”
刘滟眨眨眼,恍然大悟道:“我就说三哥怎麽好好儿的发作起来了,父皇也和往日不同…”
“若你累了,就先睡。”我系好衣带,“这事儿不可和旁人说…”
刘滟过来替我梳发:“父亲也说不得?”
“自然。”我想了一想,补上一句,“也不可说与奉紫。”
“奉紫?”刘滟替我插上发簪,“那小丫儿挺乖觉的啊?”
“就是太乖巧,小心着了道儿。”我不咸不淡应了一句。
“难不成你想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刘滟气呼呼顶了一句。
我缓缓摇首,拉起她手道:“不要小看自个儿。这话是说身边儿的人不可小看。简言之,夕阑一个小民说我贪污受贿,较之于子敬说我寻花问柳,你更信哪个?”
刘滟脸色一变:“三哥当真在外头有…”
我哭笑不得,忙道:“你看你看!是不是?所以说难养,就是这个理儿。亲近之人,日日瞅着你,稍有不慎,他们全记在眼里。而流言之传,也是自身侧之人流出。”见她缓缓点头,又道,“滟儿,你在内宫难免遇着这些蜚短流长,可要留神!”
刘滟抿唇一笑:“原来三哥还是提点我。”
自然,娶妻既是不可避免,那麽后院起火决不允许。遂一笑起身,取了墙上月华剑:“我去了。若五更还未归来,你就报告父皇,说我失踪了。”
“甚麽?”刘滟一惊,“三哥要去何处?”
我一笑:“总会回来,且宽心待之。”
外头儿虽有看守,若安心要走,哪个能拦下。只不想叫他们察觉,遂小心行事。晃开卫士巡兵,自西北角门出宫不提。

远远离了宫城,转入窄巷片刻,一道白影随后而至。
“爷!”
“亓檀,老爷子怎麽说?”我背身而立。
“回爷的话,亓相并无特别交代,只说此事四王子作得古怪,不晓得筹谋甚麽。但朝堂上对此事讳莫如深,都不大敢提。”
自是不敢,此事无异于烫手山药,谁拿着谁麻烦,也就笑道:“那你查过老四没有?”
“自爷暂居永璃宫始,四王子频频与大王爷密谈…”
“密谈?”我一挑左眉,“具体情形如何?”
“据亓相言,两人朝堂上并无不妥,亦不显得如何亲近。但私下里见过数面,每次均是在存芳馆。”
“存芳馆?”我皱起眉头,回身望他,“老四府上甚麽时候起了这麽个馆阁?”
亓檀面色颇有些尴尬:“那不在四王子府上…那是,是东也一个妓院。”
我哦了一声,也不提这个:“这回子老四在府上?”
“不,今个儿也去了。”
“这麽晚不回府。老五不疑?”
“前几次都是等五王子睡下了,四王子才自后门悄然离府的。”亓檀躬身轻道,“今儿爷作了这一出,五王子担心爷府上,就搬去那边儿了。”
我心里突地一暖。
“爷?”
“晓得了。”我忙应了一声儿,“那个存芳馆…怎的没听过?”
“一年前才开的,平平无奇。”
我冷笑一声,掩人耳目自然要寻些不动声色之地,遂点头道:“去我府上,给铭儿通个气儿,叫他别担心我。自个儿该怎麽着还怎麽着…”一想不妥,遂摇首道,“罢了,就说我的意思,要他马上搬回自个儿府上去。他的心我晓得,犯不着这麽行事,太扎旁人眼睛。还有,老四的事儿不可叫他晓得,若是镗儿露出马脚,想法子替他遮着。”
亓檀虽有疑色,去也应了,折身离去。
默默踱步,刑部里头儿,裴少西循规蹈矩的提审过堂。那两个中军卒子,只说是蒋含带的入宫,而审问蒋含,那傻子只说甚麽都不晓得,似是受了刑,却还是咬死不松口。
这麽说自是隐患重重,可要他编派些甚麽也不可能,只是皮肉受苦,好在映儿自会照应,出不了乱子。
父皇那儿,本想寻个机会找高公公探探口风,今儿这一闹,只怕也是不易。父皇作得态势,竟是默许我麽?冷笑一声,只怕父皇也想不透我究竟要如何,索性随我闹去。
镗儿之事还是想不透,若是因着铭儿,我早已言明,怎会还是为这缘由不成?若是旁的,实在费解。
又转念一想,存芳馆?好,且去一探。

果是平平无奇,毫无特色。一色的女子旖旎,飘香酒酿,琴瑟箜篌。
我想了一阵,绕到后门,翻身入内,上了屋顶。这存芳馆不过三进的宅子,我一间一间寻了,除非内有暗室,定能找着。
虽是笨法子,却有奇效。东边儿小院内室,大有乾坤。算着方位,轻轻揭了一片瓦,往下一瞅,正见刘钿与镗儿饮了一杯。遂屏息凝神,细细留意。
刘钿搁下酒杯笑道:“听永璃宫的小太监说老三疯了,又打又砸,浑是热闹。”
镗儿道:“三哥不是寻常人,小心有诈。”
刘钿道:“是麽?太医也说是迷了心智,我倒不信那些,老三多半是看大势已去,装疯卖傻的吧。”
镗儿摇首道:“装疯卖傻是自然,可大势已去倒不见得。”
“是麽?”刘钿轻蔑一笑,自倒了一杯,“你倒说说看。”
镗儿垂首不语,片刻方道:“刑部那边儿你我皆说不上话儿,裴少西又是个榆木脑袋,万事循规蹈矩,蒋含死不开口,一时间却也奈何不得。亓过那帮子是三哥的奴才,上下活动不少,中间那些大臣只作壁上观。关键还在父皇那儿,他不温不火的样子,不像是…”
“我就是想不通父皇究竟是个甚麽意思!”刘钿干了一杯,重重将酒杯放在桌上,“一边儿叫我动手,一边儿却不准我管老三的事儿。”
“若是三哥倒了,最大的好处还不是大哥你得了,父皇是不想把你推到前头儿去。”镗儿口里淡淡的,我在屋顶上,望不见他脸色如何。只是寒意入骨,有些难耐,又不能随意动弹,果然这上房听墙角的事儿不合我来作。自嘲一声,又往下看。
刘钿连连摇手:“我看父皇还是舍不得,但他也该晓得,若我把这事儿揭出来…”
镗儿忙道:“大哥不可!若是如此,三哥根基不浅,未必失势;反是惹恼父皇,大大不妥。”
刘钿哈哈一笑:“我自然晓得,这才拿捏着不说,就看父皇怎麽个意思。”
“伴君如伴虎,父皇可晓得你知道此事?”
“我透过口风,他那麽精明,怎会晓不得?”刘钿洋洋得意道,“你当我怎麽晓得的?还得多谢白槿那傻小子。你当他娘怎麽突地得了豳王宠爱,还不是因着沈莛秦莘是我卖给她的人情。可那蠢女人,竟然叫老三把他们救了。”
我心里一动,这事儿怎的没听沈莛说起,看来我当真疏漏了不少地方。
镗儿轻道:“这麽说,三哥将秦莘交到我手上时,他已经晓得了?”
“父皇口风严,老三最多心里泛嘀咕,也不敢那麽猜。何况那时候秦莘没醒,他能知道啥?”刘钿替他倒杯酒,“我也不过是查了父皇四大密侍的蛛丝马迹,往高公公那儿打探来的。你也做的好,没叫老三起疑。”
我手心一湿,好险!若我就这麽去寻高公公,只怕已然坏事。又一想,如此说来,镗儿与刘钿挂上,并非近日之事。一阵百味杂呈,忙得一定心神,再往下看。
镗儿敬他一杯道:“老哥知道也好,可父皇不会因此忌惮大哥麽?”
“他?现在他得偿宿愿,朝政都不大理会,自以为交到老三手上是水到渠成,可他那是人算不如天算,计较太精,总得把自个儿算进去了!”
镗儿轻笑道:“这麽说,大哥手上捏着绝杀了?”
“最初当真是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不过搭上郭采那个老家活还是有些好处的,毕竟大姐那儿我说的上话儿。郭俊就算心里向着老三,也不能拧过他老子和娘子去。”刘钿志得意满饮了这杯,“何况老三那性子,死要面子,外头儿再冷还不是心软。拿捏着这点,他终不是我对手。”
“那倒是。”镗儿亦一笑,与他同饮一杯。
这话透着蹊跷,刘钿显然还有旁的门路,可终究忌惮着镗儿些,不肯言明。我想了一阵,还是猜不出,也就暂不理会。
刘钿吃口菜道:“倒是老五,不是我说,他心里可只有老三一个,你可看紧些!听说他今儿跑老三府上住着去了?”
镗儿忙道:“他那是一时迷惑,我会慢慢劝他。”
“你也别心急。就算父皇名面上是囚禁老三,我总能找着下手机会,等老三是个死人了,老五还能怎麽着?最后还不是便宜你小子?”刘钿一阵大笑。
镗儿陪笑几声道:“那太医馆那头儿大哥怎麽布置的,打算甚麽时候下手杀了白槿他们?”
“现在我心思是在老三身上,父皇的意思没太明白。现下除了白槿和慕容泠反倒没大多意思。”刘钿立起身来,我忙的一缩,免得叫他瞅见。
刘钿却是行到火盆旁拔拉一阵:“今儿还真冷。”
镗儿道:“入冬自是如此,还好不曾落雪。”
“下雪不冷化雪冷。”刘钿回了座,拉拉白裘皮子,“你还是尽快把老五劝回头,他要这麽护着老三,等日后清算老三逆党,我怕我也保不下他来。”
镗儿笑道:“那是,那是。我会慢慢劝他,毕竟年纪还小,大哥莫要…”
“年纪小?”刘钿哼了一声,“你和他一般大,怎的你就看得透,他就想不通?”
“老五就是这麽个傻子,我会再劝他的…”
一阵风起,吹得浑身冰凉,正想运功抗寒,却见屋上沙尘自空隙处落下,暗道一声不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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