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当时只道是寻常 下-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相对于她的激动,也许我的陈述真的太平静了。
“别说什么你相让的话,叶岚,每一个进宫的女人都期盼着那个位置,你已经稳操胜券,却说你不想要?呵!现在这个时候不需要高洁那种东西,如果你真要坦诚,不如坦诚得更彻底一些。”
我皱眉,她的话令我感到有些羞辱,可是也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皇贵妃,你能冷静一些听我说话吗?”我冲她笑了笑,斟了杯茶递给她,“你跟着皇上的时间已经那么长了,你觉得他要立一个人,或废一个人,难道会只因为感情方面的原因吗?皇后这个名号的确很有吸引力,但它背后的责任和代价,想来你比我更清楚。对于皇上而言,它不是一项奖赏,而是一个工具,皇上只会选择让它发挥最大功用的用法。”
看着她渐变的表情,我正色道:“我的确不想当,无关故作姿态,因为它并不能让我得到我真正想要的东西,甚至我曾经不满皇上这样的做法。可是现在我也渐渐可以理解了,人总是要做很多自己不情愿的事,虽然不情愿可为了一些原因还是必须要做。皇上有身为皇上的考量,哪怕会抹杀他身为普通人的想法他也必须做出决定;我自己也是,明明知道伤害了你,还要在这里请求你的体谅,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同样的,皇贵妃你也有不得不做的事,因为我相信无论什么时候你也不会对皇上不利。”
我说完了,感到自己的指尖微微颤抖,这些几乎都是我的心里话,没有对别人说过,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在说服她还是在说给自己。
她静静地站着,不再激动,看着我像是思考了很久,之后才道:“叶岚,你刚才的眼神很……悲凉。”
“应该还不至如此。”我不知如何承接地笑了一下,她的用词实在直接得让人难以招架。
“好吧……我明白了。也许我不该怪你,这个宫里的法则我已经见证太多了,只是现在……却有些难以面对。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无法眼看着任何对他不利的事,哪怕是他伤害我的时候。”她说着,很骄傲的姿态,一贯的贵气也终于回到了她的身上,这时的她更像个战士,“对于立后之事,一旦皇上的确表态了,本宫可以不阻挠你,甚至是帮你,但你必须答应本宫一件事,就是……你必须要做一个真正辅佐皇上的好皇后,这一点时刻不可或忘。”
她等着我回答,可我却说不出一个“好”字,她的让步令我欣喜,可这个承诺,实在太重了,我给不起。
“您可以一直监督着我。”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说法,“在一旁看着我,如果哪一天我已经不配站在他身后,您就尽自己的力量把我扯下来吧。”
“……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
是的,我也希望,尽管它并不由我控制。
四十三
五月很快到了,而皇上也的确如他所说,在一次百官群宴上提出了立我为后的意愿,并在朝会上将之正式摆上了台面。
整个朝野,不,甚至整个京都,为此引发了一片混乱。在这个季节里繁花似锦的御园无人欣赏,无论在宫中的哪一处,都能听到人关注着议论着这件事,仿佛他们的命运与此大有相干一般,相信宫外大抵也是如此。
本以为在这过程中我一定会产生动摇的想法,但真正经历时才晓得,一切根本不由得我想,每日要见我的人便成排成队,需要我在席的场合也一个接着一个,在这样的忙碌之下,我反而有一种“理当如此”的感觉,也许我该感谢这令人疲累以极的日子。
因为我不比女妃必须回避外人,所以在这等非常时候也就不能拒绝一些重要人物的碰面,毫无疑问,每个大臣都想看看我到底是怎生样子的,好像此时待审的是他们的儿媳人选一般,不来亲自确认一番就怎么也不放心。
连我的父亲也两次进宫来见我,他始终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大约还担心着因此惹祸上身。我知道,他一直没有指望过我有什么前途,我每走出的一步都令他又惊又怕,尽管我已经是如今的地位,他仍不敢置信我竟会有和皇后宝座有所关联的一天。
尽管局势是复杂的,但一切进展得却出乎意料的顺利,也许是那唯一的一任男后实在太蔚为传奇,使得民众对我也产生连带的期望,无论如何我该感激瑞德皇后,是他减轻了我这名后辈不小的压力。
许是天意恩赐,在天家消息传出后不过几天,云南地区已持续了数十天的干旱便迎来了整整两日的及时暴雨。普通百姓对上天的敬畏是虔诚而盲目的,原本最令皇上担心的民众意愿便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之下渐趋有利于我。
这些使得我也不由得有些相信所谓“真命天子”的说法,原来他所希望坚持的事,真的注定能成。
我不再违逆他,而是尽自己的可能来配合他,这既是为他,也是为我自己。
在中堂明瑞、九门提督舒辂、将军萨勒等数位重臣的一致默许下,少部分大臣的反对之声便显得无足轻重了。几次大型围议和无数个私下商谈后,立后这事终于由内阁确定,几位老臣只坚持一点,便是大典必须待皇上年满二十六岁后举行,对此皇上自然毫不反对,因此经钦天监排定,大婚典礼正日择于九月十六日,这样一来,轮至今年例行的选秀和御侍入宫也特地由九月延后至十一月。
皇帝生辰、大婚、选秀三件大事一件接连一件,最着忙的自然要数礼部和后宫各司各局,尤其大婚乃是自新皇登基后皇家最重要的盛典,前期准备之繁琐非常人可以想象,只为务求届时不出任何漏洞。
每一次再见皇上时他都难掩疲色,相处不上片刻便会发觉他已在假寐,我想这整件事一定并不如表面来得那样顺利,而他必须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坚决镇定,这样的压力,简直不为人所能承受。
所以我决定不在他面前提起任何会引起争执的话题,也暂时放弃去追究那令我不安的和他之间早已理也无法理清的关系,什么是因,什么是果,现在已经不足重要,重要的是从今以后,我们两人将会一起站在面对世人的最前方。
自七月到九月,宫里的一切大小宴事都无法再满足人们的好奇心,连皇上的寿辰也比以往简化了许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即将到来的大婚上。
依照民俗惯例,结亲双方在婚事正日前三天便不可相见,且皇帝大婚依礼须由皇后家中开始接亲,因此到了九月十三这天,我便预备出宫暂回家住。
离宫之前自然要先到皇上那边拜别,他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一直端详着我,仿佛终于看够了时才说了一句:“只剩三天了呢。”
他的话里究竟有几层意思,我大概想也无法清楚,可是至少有一种感觉,我该是和他相同的。
我轻颔首:“是啊,只有三天了。”
等到再回宫的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当我告退时,他情动地拥抱了我,虽短却热切。
离开养心殿后本该开始准备出宫事宜了,但在坐上轿时,我一念之下,还是吩咐道:“送我去景仁宫。”
皇贵妃明显没有想到我竟会在这时候来见她,很是愣了片刻,不知该用怎样态度来对待我,而我则当做没有察觉,反客为主地自行坐下,又自斟自品起来。
“你今天……是回家的日子了吧?”待我已饮下半杯茶时,皇贵妃才找回了丢失的仪态。
“没错。”现在全宫上下,大概也只有她还会这般直呼我了,真是令人怀念。
“已经见过皇上了?”
“刚刚见完。”
“那你来本宫这里做什么?”她的口气令我觉得自己好像犯了极大的过错。
我失笑,然后半真半假地道:“这个嘛……不知道呢,就是想来见见皇贵妃后再离开。”
她一下子又没了言语,只没好气地瞪着我,贵妃形象尽失。
我只继续捧茶品茗,待茶碗见底后,皇贵妃突然开口说道:“这些天来,本宫想了许多事情,以前的也有,当下的也有。”
“唔?什么?”我放下茶碗。
“叶岚,你该知福的,我想有些事情的细节,你没有去认真思考过,所以并不真的清楚自己其实得到了些什么。”
她的话带有着深意,我正容道:“皇贵妃,请你讲清楚些吧,叶岚愚钝。”
“你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么?”她直直看着我,并不真的需要我回答,“不错,是永寿宫,那是东西十二宫里离养心殿,也就是皇上居所最近的宫殿。据本宫所知,那不是你选择的,而是皇上直接赐你的。”
我无法作声,她所点透的东西,令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只是这样,你知道永寿宫的历史么?那里是世祖一生最喜欢的妃子的住处,也曾经住过很多宠妃,世宗当初御笔亲题‘令德淑仪”为永寿宫前殿匾额,并下旨后宫诸殿均依此体例悬匾。本宫不知道皇上当时有没有考虑这些,但永寿宫虽不比坤宁宫,也有着其自身的含义,本宫很希望身为其主人的你能够了解。其实,皇上对你的偏爱,自一开始便不曾少过,但他那样子的人,是吝于表达得直接明确的,所以往往也就不为人所察觉。”
我想我此时大概样子十分呆滞,满耳间除了她的话外,能听到的便是自己清楚的心跳声,整个脑海像被石子敲开的湖面,难以平静。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以她的立场,我至少不会是她的朋友。
她挑挑眉,“就如你所说的,本宫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就是想告诉你而已。”
这位皇贵妃,大约是存心不让我心里安生。
那么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离开景仁宫后我的思绪也一直徘徊在她的话上无法转移。
就在我逐字逐句分析着她讲的事时,轿子微颠簸了一下,然后传来领路太监的声音:“前面轿子是哪位主子?这边是叶华容回宫呢。”
看来是与别人的轿子碰上了,宫里的规矩就是过多,连这种让路之事也要排个地位尊卑。
“原来是叶华容的轿子,咱们是送明华容回去的。”
我一惊,挥手掀起了轿帘,这时轿子也重新动了起来,在经过另一顶小轿旁边时,我看着在同样掀起的帘后,只属于明绪的那双眼正望向我。
黝深的,还有怅然和不舍。
我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轿身相错,转眼便拉开了距离,我们已经失却了彼此的视线。
四十四
回到家中的我,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礼待。
父亲早已命人将家中最好的小院打扫了出来,在我记忆中那原是给大哥住的,不过如今大可敦(夫人的意思)和大哥失势,想必这两年里入主这院子的人早就换了。
虽是在自己家中,但伺候我的人一应全是自宫里跟出来的人,就算父母来见也需先行通报,虽然这令我有些不自在,但也确实替我挡下了许多无趣的骚扰。
也许因为这乍变的环境太过熟悉也太过生疏了,我始终无法找到马上就要身为皇后的自觉,在他人忙碌不堪的时候只是任由摆布,然后再将府中那些曾经陪伴过我的角落反复走遍。
可是毕竟不一样的,当十六日真正来临时,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感。
前一天晚上理所当然地难以入睡,直到将近黎明时反而终于沉沉倒在了枕中,等到再睁开眼时居然已经巳时了。
服侍我起床的妍月颇尴尬地告诉我张善在辰时中就已经到府了,父亲兄长他们也已对圣旨圣节行过了三拜九叩之礼,不过当张善听说我还在睡时便不让她们叫醒我,说是时间尚足够,多休息一下也无妨。
这个张善,倒真是善体人意,若是不多休养些精神,只怕我今日真撑不住那许多场面,说来他们外面那么大的阵仗竟没将我闹醒,也算难得。
我披起件外衣,命她将张善请进来,从这时起整个大婚已算正式开始了。
张善今日穿的是簇新的总管服,也不过多寒喧,先是念完皇上手谕,然后依礼奏请我梳洗打扮。
我将手谕接了过来,这时候跟着张善前来的公公们已经捧着朝服进来,按规矩这时候该是一群福晋命妇们帮我换装梳洗,不过碍于我是男子,只好仍交与了女官太监。
所幸锍金的皇后朝服不偏女气,而昔日瑞德皇后所穿的朝服衣样还留存在织造局内,是将朝裙略作修改成裤装的,否则若是依前朝那类华艳绝丽的皇后服,真不敢想象拿到我眼前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子。
这朝服由朝冠、朝袍、朝裤、朝褂和朝珠组成,衣上自然尽绣龙纹,倒也与平时的礼服差别不多,有披领和护肩,只是朝冠格外讲究,上缀红色帽纬,叠三层金凤,金凤之间各贯东珠,冠后另饰金翟一只,那翟尾垂着五行珍珠,听说一共有三百二十颗,我是没法数的,只是着实沉得要命,戴在头上便如泰山坠顶一般。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我出房间来到内院,凤舆早已停在院内,这时才是正式接旨,由正天使宣读圣旨,然后我必须行三拜九叩的大礼。其实自出生到现在行这种礼的机会实在不多,我很怕跪起得昏沉时哪里犯下错,于是心里一个一个叩头地数着,虽然还算顺利,但做完时只感到脖颈真快断掉了。
接着就由亲王福晋交给我两个苹果,两手各执一个,然后披了盖头坐入凤舆,凤舆里另外放着御笔龙字和金如意,这些是象征着“平安如意”的,为防碰掉了哪个,我只好尽量端正坐着,简直想动也动不得。
凤舆是由十六个人抬着,一路经午门一直抬到乾清宫,我的紧张已逐渐退去,反而感到有些游乐般的兴奋。过午门时仪仗是有喊出来的,我很想掀起帘子看看,因为午门的中门按规是只有皇上能走的,另外皇后大婚时可以从中门进宫一次,可以说是他人一世也没有的机会,只可惜手里拿着苹果无法做别的事情。
当轿子完全停下时,我知道大约是已经到了乾清宫前了,果然有命妇小声提醒着我马上皇上就要射箭了。
箭是要连射三枝的,为了驱走黑煞神以保平安,我可以想象皇上他此时应该是穿着朝服,站在我的正前方,只是我坐在轿内有些胡乱地想着,平时似乎不曾见他习武,也不知他的箭术怎样,会不会误伤到我。
不一时,头顶上突然传来“咄咄”声,轿子微震了几下,我终于安下了心,看来他的技术不差。
射过箭后便可以下轿了,终于离开了那个让我腰背僵直的格局,我能够听到那些掩盖在一片静宓下的微微嘈杂声。皇上应该是还在场的,而由皇贵妃率领的一众妃嫔应该正在向我行礼,可是隔着一层红盖的我什么也看不到,顶多只能见到一片轮廓,这样的经历感觉十分奇特。
然后像是戏子走着过场一般,我将手上的苹果交出去,再接过装着珠宝金银和米谷的宝瓶,捧着它由人牵领着一路走到坤宁宫,再跨过门前火盆和藏有苹果的马鞍,这一切完成后,才算可以进入坤宁宫内了。
由那名亲王福晋扶着我迈槛走入殿里,一直到某个方向停住了脚步,这时她从我手中取走了宝瓶。我才发觉自己的手原来已经略微汗湿,心也跳得渐快起来,虽然这种紧张根本没有必要,但就是完全无法克制。
我晓得在我面前的人就是皇上了,甚至,能听到他轻浅的呼吸声。
这种感觉和任何一次面对他时的感觉都不一样。
是不是古往今来,每一个等待着被掀起盖巾的人都曾体会过这种心情?
长时间的静默,他却始终没有动作。
实在令我有些心浮气燥,又只能继续忍耐着。
他忽然“哧”地一声笑了,说:“你全身僵硬得厉害。”
没有想到他讲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我险些自行动手掀了缎巾,再没办法好气,“难不成就这么待一晚?”
唉,好像现在便开口说话也是不该的。
“那当然不行。”
毫无预警下,头盖已经被他挑了开来,我虽然一惊,但重获正常视线的感觉也令人舒了口气。
我从未见过皇上穿朝服,这种厚重华美的衣装使他看来和平时很不同,与他那种温和文雅的气质并不相符,但又不能说是完全不协调。
我四下看了看,那亲王福晋似乎已被他遣了下去,眼前只剩我们两人。
“这样就算结束了么?”老实说,后面的步骤我根本没有全记下来,不过应该还不可能现在就宣告完成了。
“如果是就好了……”
果然,他话声未尽,一众宫女已走了进来,也不见皇上有所传唤,她们这时机计算得还真是精准。
几名宫女一字排开,手里捧着镶金托盘:“恭请皇上皇后用子孙饽饽。”
她们个个笑得如花绽放,可我的心里已是一沉。
即使是规矩好了,这东西于我又有什么用处,他的子孙满堂,终究不会变成我的子孙满堂。
我的手丝毫不肯动。
“撤下去吧。”皇上突然道。
我和宫女们全都露出惊讶之色。
“可是……皇上,这是一定要吃的……”
“没有什么一定的,规矩能立不就能废么,你们出去说与程福晋知道。”
宫女们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不一时已端着酒菜回来,满满地码了一桌。
“请皇上皇后用喜宴,饮交杯酒。”
我有些尴尬地瞅了瞅仍站在一边等着侍候的宫女,又看向对面而坐的皇上,只是不好意思叫她们退下去。
钦天监礼定的吉时是戊时,因此现在也只是刚入夜不久,而我自中午便没有用过任何膳食,此时面对着满桌的菜肴,其实很想真正吃些东西。
大约是接收到了我的暗示,他露出了一个意味的笑容,终于还是挥手命她们离开了。
于是我举箸开始从小菜一一品尝起来,想必这些都是早已做好的,不甚鲜热,不过对于饥肠辘辘的我来说已算恩典。
而他则尊贵不少,只是浅尝辄止地试了几道菜便停了筷,想是提前已用过了膳。
窗外乍起歌声,听来该是有男有女,词意不外乎一些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之类的祝福,他们的歌艺不见得多高,但悠扬曲调由数人和出,倒也十分悦耳。
我记得,这时候似乎该是饮交杯酒了。
果然,他将镂金八宝盘里的一只酒杯放到了我面前,我和他的手同时按在了酒壶上,但最终仍是被他拿了过去。看来他是执意亲自倒酒了,大概历代宫女也未曾遇过在大婚时这么亲力亲为的主子,一会儿进来后恐怕又要一阵惶恐。
“朕和朕的皇后饮交杯酒,不需要他人看着。”'caihua/qiu'
四十五
见他已将酒杯先拿了起来,我也只好有样学样,交杯的方式似乎有两种,只不过他们皇家所用的是互饮对方的还是自饮自的,这可没有人告诉过我。
而很显然的,他选择的是前一种,直接将杯沿递到了我的唇前。
就着他的动作微低头,噙住杯口将酒液啜尽,同时还要握稳手中的酒杯以免伤到他,我想在这一刻我有些领悟创造这种喝酒方法的人用心何在,这需要配合与协调,同时还有为另一人着想的心和将自己交付给别人的勇气。
从一个饮酒上可以想到这么多,我大约也是太过执了。
果不其然,等皇上再次将那些值得同情的宫女们唤进来,吩咐她们撤酒撤宴时,她们几乎又跪了一地。
看着这些宫女个个万分慎重地为他和我除去那繁重的朝服,换上龙凤长袍,我总觉得今晚不知从何时起皇上似乎便有意针对着她们,不过这实在没什么意义。
吃过长寿面后,这场冗长的大婚典礼才正式宣告结束,一层层红幔撒下,隔绝了视线和空间,偌大房间只余我们两人的呼吸声。
这个晚上,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特殊,他的表现没有像一个皇上,却像一个真正的丈夫。
这个晚上,他让我叫他的名字,他以为我早已忘记了那个普天下无人敢唤的名讳,其实我一直记得。
素宁,是吗?
这个晚上,他讲了许多的话。
“你知道么,头巾被掀开来那一刻的你其实很好看。”
“从今以后,你和朕就再也不能分离了,不管是伤害还是保护,不管是痛苦还是愉快,只有我们能够同等地给予彼此。”
“从今以后,你还是不肯爱朕么……”
黑暗的静寂中,他的声音清晰而孤独。
我无法回答,因为答案是不能说出口的……
如果爱也可以是对抗,逃离,纠缠,怀疑,甚至伤害的话。
那么,我是不爱你?
……还是,爱你?
大婚后住在坤宁宫内的几日,渡过得有些不合身份的闲适。在这一点上,即便皇家也如同民间一样,没有几个人忍心苛求新人立刻投入到责任和公务中,因此连续几天的早朝取消使得皇上几乎大半的时间都是与我在一处。
不过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种日子终究是要结束的,而我在离开坤宁宫后还是回到了永寿宫,原本皇后是可以在东西十二宫内任择居所的,也许是有些受到皇贵妃的话影响,也许是我对这里产生了些感情,总之在总管来询问我时,我很自然地仍是选择了这里。
向皇贵妃学习如何打理后宫于我而言是乏味而繁琐的,不仅要记清宫中每个主子辈的人名号住处,还有各司各房的分属职责,以及各处的主管是谁,而每日宫里凡有人患病染疾,宫殿修葺,宴会举办等等大小事情,都要到我这边来报请准许,使得永寿宫如同衙门一样热闹,而需要传见的人也是如走马灯一般络绎不绝,几乎难有休息的时候。
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能够接触到的外界情况也变得比以往丰富了许多,虽然祖宗有云后宫不得干政,但皇后却可以通过许多途径了解当前政况和民生民计。皇上的稳健改革进行得颇为顺利,年轻官吏的选拔在地方已经初见效果,皇上的心情连日来甚好,这也感染到了宫内几乎每个人。
只是时间逝去飞快,一件我未曾面对过的事已经近在眼前,而我一开始却并没有意识到它其实对整个皇宫来说都十分重要。
十一月初,新届秀女和御侍的甄选将至。
四十六
秀女三年一选,御侍两年一换,而今年刚好是两件事情赶在了一起。
新御侍的即将到来也就意味着原有御侍的离宫,那一天我亲自到启祥宫去为他们送别,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兴奋喜悦,有些还约定着出宫后再相聚,而这些和我同时入宫的人们,看我的眼光则早已不同。
是的,他们与我两个世界,走出宫门后的他们更加是,我也并非对“人”有什么依依不舍,只是想站在这里,看看我已经遗忘的时光。
新的御侍们来得比秀女要早,因为他们是被皇上亲自勾选出来的,而秀女则是从地方上层层选拔,再由官方按批送到京城,因此直到御侍们已入住七天时,我才见到了正式获选的三十几名秀女们。
秀女的年龄限制要比御侍更加严苛,只有十四至十六岁的贵族少女才能入选,在我面前的一张张脸青春洋溢,甚至有些稚嫩,她们可能还不够明白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大多头挨着头耳语着,尤其在看向我时会脸面羞红地偷笑。这些女孩大概还没有做好进入后宫反而面对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准备,但我并不希望她们心存杂念。
这当中有一个人是不同的,浓眉大眼的女孩,穿着砖红色的缎子衣裳,她大大方方地看我,大大方方地冲我微笑,然而历练的不足还是泄露了她眼中那股求胜的锐意。
我不晓得她是出于什么想法而对我抱持这样的态度,但我不喜欢她那毫不收敛的张扬,尽管这种张扬也许会在她成熟之后褪去。
我问向站在一旁的负责太监:“站在中间穿砖红衣服的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她叫傅尔雅,今年十六岁,其父是护军参领傅拜,祖父乃是盛京将军傅赫德。”
原来身家很不错。
我再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什么,秀女们很快便离开了。
也罢,都还是未定身份的秀女而已,以后再端看形势如何。
十一月快要过去时,一个震惊全京的消息传来,沙俄军队由精奇里江突窜至黑龙江,顺流而下入侵我国东北。
与沙俄在边境上的矛盾,自前几朝起便未曾终止过,即便是我这样的文臣世家子弟也知晓大概,此次沙俄选择在寒冬季节侵袭,显然是利用了东北地区在冬季尤其不易作战的兵家常识,欺我方守军于不备,他们敢于逆用兵之道而行,必然有其自信之处。
皇上并未因此显得特别担心,虽然自他登基后与沙俄之间大规模的冲突还未曾发生过,不过在他身为皇子期间亲历的两国交兵不下五次,因此并非毫无经验。
陆续而至的军报影响不到皇城内的平常生活,眼看将近的年关仍是人们最关注的事情,几个新封了贵人的秀女争宠争脸面争赏赐,在这种日子里把后宫弄得愈发热闹,却不知皇上在背后如何冷眼地一一评点她们。
最大的赏赐却是落在了我的头上,皇上早知道我身体清瘦又不好习武,每逢冬季便畏寒易冷,于是将今年属国进贡的一件狐白裘给了我。这狐白裘据说昔日孟尝君收藏一件,是“取百狐之腋,聚而成裘”,价值千金,虽不知是否真的如此贵重,但披上它之后确实暖和非常。
除夕晚上全宫共用年夜宴,被我特意留到今日当作新衣的狐白裘终于派上了用场,穿着它即便在这样的冬日夜晚也不会打颤,待见到了皇上时,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打趣:“怎么像个雪团一样。”
我扯紧了裘衣领口挡住风寒,先行完了礼才作正经状道:“今日虽是除夕却未应景下雪,微臣只是想扮成雪团以娱皇上而已。”
他果真大笑出声,直笑了许久才停下来,拉着我向设宴的宫殿走去。
我们到达的时候殿内自然早已坐满了人,然后按着规矩都起身先过大礼后再次依序入座。除了一些提前已知会过不能列席的人外,独独苑妃一人不在,今日的执事太监报说苑妃是突感微恙,已请了御医诊断,皇上听了也就未放在心上。
至席半,艺女正在献舞之际,一名御医随着小太监沿殿侧快步走了近来,一直来到皇上身旁。
“什么事情如此着紧?”
那御医立刻跪地呼道:“恭喜皇上新年添新喜,苑妃娘娘有孕了!”
“铛锒”一声,不知是谁手中的杯子落了地,然而满座之中没有人去在意。
我的心有一刹那很痛,在看到他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的时候,可是我选择忽视它,因为这一切顺理成章。
我第一个迅速地说出“恭喜皇上”,然后陆续有人醒觉过来,再然后便发展成了众人的齐声道贺。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或真或假,仿佛得到龙种的人便是自己一般。我明白我也该庆幸的,皇上登基六年终于有了承嗣,这于他的权力稳固,民行安定都是好事,而苑妃为人算得聪明,应该不至于挟龙种以兴风作浪,所以这算得对大家有利。
虽然明白,可我还是不愿转头,不愿去看他的脸,心里的痛在一点点漫向四肢。
说到底,怎么可能会完全不在乎……
宴席直到很晚才告结束,皇上却没有直接回宫歇息,而是决定先到苑妃处看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