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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 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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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起,体元殿上下开始整拾物品,准备迁出启祥宫的事宜,其实真正值得带走的东西并不多,只是小梁子看一件舍不得一件,样样都想留着,我也懒于与他争论,索性随了他去摆弄指挥,自己则出了殿外,随意闲逛。 

眼见离去在即,不是不想再去看看席泰,不是不想和明绪话别一番,只是仍心灰意懒,提不起任何精神。 
夏日早午,热意未盛,尚还算得舒适,本打算赏一圈花圃,谁知信步至中庭时,却看到了未尝预料此时出现之人。 
张善正捧着朱漆八宝小盒快步向外走去。 
他不是……只在皇上面前伺候的?怎么会在这里。 
“张公公。” 
听到我的声音,他立刻停住了脚步。 
“啊,原来是……华容大人,奴才给华容大人请安。” 
“免礼平身吧,难得看你在启祥宫走动,可是有什么事么?” 
“这个……”张善急快地瞟过我,沉吟了一下,“……是皇上此时正在正南殿,奴才只是跟过来的。” 
我一惊,“皇上去了明绪那里?” 
“是……那个,奴才还要赶着去取东西,请华容恕罪,奴才先告退了。”说完,张善便低下头,急急从我身边走了出去。 

我立刻直奔正南殿。 
皇上他对明绪一直颇不喜欢,如今突然来此,又密而不宣,不知是要怎样? 
可是明绪近日安然在启祥宫内,哪里去有什么原因惹皇上不喜? 
心下满是不安,只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疾奔至正南殿,轻扣门扉,无人回应。 
小心推开门,先扫视过殿内,只有凉香薄雾缭绕,果真不见人影。 
这是什么状况? 
走进槛内几步,却才听到左侧梢间隐隐传来话声,不由得走到近前仔细聆听。 
“……以前那些就罢了,朕对这启祥宫里如何明争暗斗并没有兴趣,只是你若真想稳居御侍内第一的身份,这宫内居然跑出毒药一事,却要怎么交待?” 

“微臣失职,未能及时注意到,不想竟惊动圣驾,实是罪过。” 
……是皇上!还有,明绪。 
“明绪,你是否真的失职,朕一点儿也不想追究。你做了的,或没做的那些事情,瞒得过他,不算什么本事,他对你早已是信任得太过盲目,根本不会去怀疑你,这你自己也清楚,并且利用得很好,但是,要瞒得过朕,那才算得真正的高明。” 

十分轻柔的声音,甚至如乐曲般动听,但随着它愈渐低沉,连我这站在房外之人也心生寒意。 
“……皇上的话令微臣万分惶恐。”明绪的音调虽平淡如常,却也隐有颤抖。 
“惶恐?呵,惶恐些倒也好,这样朕就不必在政事之外还要总听些毒药啊斗殴啊什么的了,你说是不是,明绪?” 
“微臣……竭尽所能。” 
皇上隐有笑声,“何必在朕面前就如此谨言?有些话,明明白白地说,不是更好么?其实朕来也算是一番好意,只想提醒你一句,人既有不同的身份,还是各自安份的好,他如今就要出去了,你在他身上的心思也尽可省省了,不然,所谓言多必失,行多必疏,他此时虽然对你信任至极,却并不糊涂,总有一日想到了,到那时,难道你真个不在乎?” 

“微臣与叶岚,仅是好友关系,不过皇上的话……微臣,一定铭记在心。” 
片刻的沉默,然后皇上朗笑,“明绪,你真是好耐性呢,朕怎样讲你都能答得这么恭谨又滴水不漏,罢了,朕话已说到,该如何做,你自己想得明白,最好不要让朕捉到什么错处。” 

轻微脚步声起,愈近门口,我立刻压低声响向后退去,一直出到门外。 
“……费了心计,仍是不能将他留在启祥宫,朕也替你可惜……”移步中,皇上仍在说着,而明绪的答话则已听不清楚,也许他根本没有回答。 


层门声响,接着明黄软缎龙鞋踏了出来,我抬起头,跃过他的肩侧,从那微敞的门缝看向房内,只见明绪正朝这边方向伏身行着礼,看不到面容。 

看得清楚了,才将目光移回到他身上,他也在看着我,眼中情绪难定。 
然后不待我有所动作,他已回手将门“啪”地带上,再抢近抓住我的手,便拉着往前走。 
他的步子不紧不慢,但身形有差,也要我在后面小跑步才能跟上。 
气息微喘,渐觉心口刺痛,被他攥着的手也捏得疼紧,还是咬牙不发言语。 
一直到了体元殿内,他只说了一句“统统出去”,惊得几名原本愣在当场的小太监纷纷走避,唯恐落在后面。 
待只剩了我们两人,他这才放开了我,踱到殿上盘金正座前,长时间没有再说话。 
我慢慢活动刚才得到自由的手,也只默默站在一边。 

“……你听了多少?” 
实在难得,这般情形下,他的语气仍是平和得没有半丝异常。 
我暗扯了个冷笑,恭敬弯腰拱手,“皇上为臣如此悉心准备,臣哪敢有所浪费,相信皇上想让臣听到的,不曾漏掉半句。” 
他突地转过身,紧紧看向我,一字字道,“你这时候倒想清楚得快。”音调终于不复常态。 
“圣驾至此,殿内外却连一名太监宫女也不见,若不是皇上授意,那便是他们实在太玩忽职守了。”恐怕就算我没有适巧碰到张善,他也会自己去寻我的吧。 

他耸肩而笑,不带分毫笑意,“朕说你并不糊涂,实在没有说错。” 
“其实,皇上若有什么想教导微臣的,直言便可,臣一定洗耳恭听,不必皇上尊躯为臣费过多脑思。”心中翻腾的分不清是怒意还是委屈或者其它的情绪,令我的话愈加尖锐。 

“朕不必?朕难道没有提醒过你吗?但你可有听在心里过?朕自己对你说的,你难道会相信?” 
“皇上以为只是这样形如威逼的对话就会让臣完全相信明绪居心叵测?” 
他一顿,然后点头,温润脸上露出与之不合的冷笑,“哼,你不会。” 
我没有答言,心中只觉怆痛,即便没有完全相信,终也难免了怀疑,明绪的回避应答可能意味着什么,我并不是不清楚。 
可皇上的手段,实在太狠太刺人了,简直将人逼入死地,不容喘息。 
“叶岚,”他突然冷冷地唤我,“你一直以来,始终都太任性了。你可有真的觉悟,自己是要在皇宫中生活一辈子的?只是一味的逃避,不肯面对自己应该面对的事,抱着危险的妄想,而不愿抬头向前多看一些。你心里怪朕将你升为华容,怪朕离间你和明绪之间的关系,你可有想过,这些真正是害你还是帮你?你可有体会过朕的用意?难道你以为自己可以窝在这体元殿里一生么?朕可以宠你护你,但护得了你时时刻刻?能在宫里生存下去的没有弱者,你如果仍是要像以前那样不肯面对,下次不必毒药,外面女妃们的法子多得很,也许也算是遂了你的心意,到时……就当朕错看了你。” 

说完,他便挥袖走出了体元殿,毫不停滞。 
而我一个人,留在清清冷冷的殿内,脑中如遭雷击,无法动弹。 

三十 

是我的……任性? 
不……怎么可能,自从御花园那日后,我明明就已明白了,此生不可能再离开这朱墙高院,还要怎样的觉悟才算是看清? 
一步步顺了他的心意,做了一件件并不想做的事,难道真的要我把全部的自己都忘记掉,才算彻底? 
我何曾自大地以为过皇上会一直保护我,何曾只打算做一名弱者。 
一切依旧,为何到了他的口中却已变成我的错责? 
他的话,只是恼羞成怒时的……借口,是掩盖自己,将责任推脱于我的借口而已! 
是的,就是这样…… 
凉风吹过空堂,没有关紧的偏殿门叶轻微摆动,在安静如无物的殿上孤独吱呀作响。 
陡然发觉冷汗已袭了我一身。 
不,不是这样……叶岚,叶岚,你怎能,怎能这样自欺欺人! 
怎可以把假相一层层堆积,直到连自己的真心也要骗过去。 
伪装既已崩裂,又哪还有拼回原样的可能,其实在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只是仍不想承认。 
不去想象二十年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哪怕十年也不,不想离开体元殿,不想离开启祥宫,不想自己的生活再发生任何改变。 

因为不舍得放掉曾经的希望,于是将自己困在了失去前的一刻,编织出虚幻的茧蛹缠绕住自己,对一切视而不见,骗自己世事可以如常。 

所以会对迫使我作出改变的皇上那么气愤,那么怨忿。 
如此深透地看着自己,仿佛将灵魂撕成了两半一般,扯开的伤口处烧灼地疼痛。 
他说的,很多字如针一般,直直刺向我的深|穴,再准确不过。 
不经意间,他竟将我看得比我自己还要清楚透彻。 
原来在我的下意识中,在我一直不肯去深究的内心深处,始终不愿去面对一个终生将要留在宫中的人所应当面对的后果。 
真正是荒唐,简直不去管任何危险了,把自己置于如此岌岌的心态上。 
这样执迷,这样不清醒的我,如皇上所说,走出启祥宫后,根本不可能在残酷的宫争中安然无恙,到时,一定还是要去依赖于他的护庇。 

只是……今日之后,他还愿意给我疼宠保护吗? 
在他已经剥下了我最后一层护网,没有了任何逃避之所的时候? 
我摇头苦笑,没有解答。 
为何这时候竟还会去想到他说过的话,他给过的承诺,难道真的已产生了依赖。 
该指望的,应该是我自己才对,若真的要面对阴谋暗算,也不能让别人替我接下,不然,明日的叶岚与昨日又有何不同。 
并非不心痛难过的,既已想得明白,便是真正要舍弃过去了,如皮肉割落身躯一般的残忍,但从此时此刻起,我必须开始正视自己的责任和将来。 

其科多·叶岚的命不是用来平白丧在皇宫里的。 

由体元殿迁出时,内务府遣了足足十名太监来搬送那仅有的几个箱子,仿若里面是什么奇珍异宝一般。我是只看到了他们将东西抬入永寿宫时的样子的,至于出启祥宫时众人是怎生反应我便不知晓了,因我拣了一大早便先行到了永寿宫,虽知这样于礼不甚妥当,其他御侍大约会视我为一朝高升便不告而别,可一时也顾不得那些。 

只因为不想见到一个人,又或许是不敢。 
忆起昨日明绪与皇上的对话,忆起皇上对我所说的话,只觉五内杂陈,分不清此时对明绪抱着怎样想法。 
是信任,还是怀疑?抑或两者皆不是? 
不知道自己面对他时能说出什么,至少现在并不想向他当面问清楚。 
或者这仍是逃避,但我清楚自己总有一日会弄个明白,只是并非眼下。 
站在长寿宫前殿阶上,遥望不远处启祥宫方向的琉璃明瓦,想象明绪知道我已经离开时的失望之情,不由有些感同身受的落寞。 

起码这一刻我仍相信他会为我失望,不是么? 
“华容,不知这几样玩物您钟意放在哪里?” 
身侧小心翼翼的问话声,拉回我的神思,偏头一看,小吃了一惊。 
“你不是……齐公公?怎么竟然在这里。”唤我的人非是别人,正是当初引我入宫,后来又帮我偷潜御花园的那位公公。 
可他不是御前太监,在养心殿上当值的么? 
“回禀华容,您唤奴才的本名齐颜就好,奴才自今日起被分派到长寿宫,伺候主子您。” 
“你如今是哪个级别?”看着他身上锦衣绣服,应该是升了吧。 
“回主子,奴才刚被封了首领太监。” 
是了,我已是华容,按规可与妃子享同等份例待遇,据说身边的两名太监要增至六名,原来的小梁子两人自然是直接跟来了,但他们两个资历浅,原是破格升级,这长寿宫里还是需要个够经验的公公负责打理,养心殿里出来的当然个个能力不在话下,这安排再合适不过。 

况且那时我曾拜托张善帮忙提拔齐公公,如今这调宫的机会正好有理由升了他级别,又是给我身边送了个相熟之人,好一个顺水人情! 

只是…… 
“齐颜,首领太监虽好,但跟在妃嫔身边终是比不得在养心殿稳妥,一旦主子失了势,奴才的地位也会跟着一落千丈,你不怕么?” 

他恭敬倾身,“奴才对您本就极有信心,而且身为奴才,自当与主子同进退。” 
不知他说得真心还是假意,我轻笑,“说得好,只冲着你这句话,我也不能令你太失望,自是要让你感到自己没有跟错主子。” 

“奴才祝华容今后一切顺利。” 

搬入永寿宫,事事凌乱无绪,因与以前御侍时期再不相同,就有诸多的规矩事情要学要知,连我也快被磨得没了耐性。 
升为华容后最大的一项改变便是不再避忌男女之别,我身边不止分到六名太监,还添了六名宫女伺候,而且从此在后宫中可以行走无禁,自由与女妃相见,这种待遇可以说是皇家给予的一种极大的信任,对于能够成为华容的人的操守信任,赋予了我们与女妃几乎相同的地位,同时也是种极大的责任,使得华容更要自检自律,若以为凭恃身份条件便可暗中淫乱后宫,等待着的便会是比之常人更加严酷的惩罚。 

那六名宫女我一概分到了外围做事,昔日在家之时虽也受惯了侍女们的服侍,但如今已不比当初,既决定了要做好一名华容,自然就该避嫌,以免落给有心人口实。至于太监里,我留下了齐颜和小梁子两人作为近身随侍太监,其它人则交给齐颜指挥分派,反正需要在下面跑腿的名额只多不少。 

好容易略弄清了长寿宫,当下最要紧的一件事便是去向皇贵妃请安,至于别的妃子我可没有半分兴致,我如今是与“妃”同等品级的华容身份,论规只有参见皇贵妃是必需的,其它的人,见了可说是联络感情,不见她们也拿我无可奈何。 

于是便只去了皇贵妃一处,在我搬到长寿宫的次日。 
这次再见到那名浑身雍容贵气的女子,已与上次大不相同,她仍是那般妆点得宜,进退有礼,穿着粉绿丝绣缕花对襟旗袍,颈上环着盘凤络金项圈,左右腕上的翡翠镯子交映着玉光,人坐在紫檀雕莲宝座上安然受我跪拜。 

只是真正对上我的脸时,她的眸中才泄出了些许的不甘与揣疑,很快又掩得毫无痕迹。 
这时的她已不能再像当初般全然不将我放在眼里,想她执掌后宫多年,阅人无数,这次竟看走了眼,也难怪心中不平。 
如斯情景,其实谁又能预料到。 
“原该本宫到永寿宫去给华容道声恭喜,只是宫规所限,还要劳烦华容跑一趟,让本宫实在过意不去。” 
“贵妃太客气了。” 
“华容如今恩宠正盛,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起来便格外出众。” 
可真是睁眼说谎话了,我这几日心神俱疲,哪里来的精神可言,“叶岚的这点幸运,哪比得上贵妃,贵妃五年来为皇上打理后宫,这份辛苦且不提,单是皇上对您的重视信任,谁不羡慕敬服。” 

她掩帕浅笑,“华容好会说话,怪不得皇上喜欢。本宫在这里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记得第一次相见时,本宫就曾叮嘱过,东西十二宫里,盼着皇恩眷顾的人太多,但皇上毕竟精力有限,总有顾不到的,雨露不均易生宫怨,本宫最不希望看到。如今,还是这番话。” 

我当下立即应了,心中却难免自嘲,别人当我刚刚晋升,必定宠幸正浓,又哪会知道自从那日皇上发怒后,我是一次也没有被翻牌侍寝过,简直是方得宠,便失宠。 

唉,我当时那么言词顶撞,想来皇上的气也是一时间消不了的,他竟没有降罪于我,我只该庆幸才是了,哪还盼着寻晦气,不过,一直这个样子于我也没有什么好处。 
【红尘】 

三十一 

抱着这样的想法,直到过了数日,我才晓得自己竟想错了。 
那是因为收到了父亲的一封信,不是以前那样由母亲写成的,而是真正父亲的亲笔信。 
信中父亲言词恳切,几次问到我在宫中的生活情况,又将我着实夸奖了一番,说我果然没有辜负他一直的期望,为其科多家争了脸面,嘱咐我以后要更加用心。 

我差点将信笺就着描金蜡烛直接烧掉,不是不怨忿的,虽然我曾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只为保护全家,但父亲既不会知道,也不会关心,如今看我竟坐上了华容的高位,才来急急忙忙地表现出自己的慈父一面,只有让我对他更加心灰意冷。 

何谓期望?他根本不曾在我身上施与过正眼,又哪里来的期望。 
脸面?将自己的儿子押质给天子,恰巧押对宝了,儿子委身伺候另一个男人伺候得好,儿子成了男妃的头领,这便成了脸面。 
可惜不能告诉他,我并不是如他所想将皇上伺候得舒服才得到这位置,事实上,我根本不明白那位深沉难测的皇帝脑中究竟做何想法,反而总是顶撞到他。 

相信父亲如果看到这样的叙述,恐怕会吓得从椅上跌下去。 
想到那情形,我捏着纸笺,不禁轻笑出声。 

展开信纸再看了一遍,其实父亲的反应我已并不怎么在意了,真正让我注意的是他当中提到的关于常济中堂被办之事。 
原来,近半月京内政事风起云变,常济被查出在天子南巡期间主持政务时,私自卖官鬻爵,提拔了众多给予其贿赂的外省官员,如此一立案查办起来,竟抽丝剥茧,翻出了许多以往的违法之过,十数条罪名加身,大约性命难保,连带着此案牵连到了一干大小官员,朝内局势立时大改。 

只怪我近些时候将精神全放在了自己的事情上,竟忘了常济这件本与我切切相关的大事。 
父亲说我眼力好,向他及时示警,使其科多家此次未被连累分毫,现今情况基本底定,他已到部里销假重新任职。可他哪里会知道,我的眼力高低根本决定不了什么,真正的决定权只在皇上手中。 

不过,这样说来的话……皇上必定连日来忙于布置处理这次大计的事情,劳碌自不用说,涉足后宫的时间也更加难得吧,那么他对于我的冷淡或许也是因为如此,而并非气怒仍盛? 

我摇头,这样想终还是自我开脱了些,谁知皇上真正是何想法。 

“启禀主子,文嫔请求拜见。”小梁子脆生的声音在门外突起。 
我立刻收起了信放好,才出声回允,一边整理仪容,一边想着这忽至的访客会是为何而来。 
永寿宫自我搬入后,还未有一人登门,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这一位也不会例外。 
走进来的是个看起来颇端庄的女子,一行一动皆稳重典雅,虽然面目并不格外出众艳美,但胜在身上带有的亲和气质令人愉快。 

若是说客,那选派她的人可谓眼力高明。 
“文昭参见叶华容。” 
“免礼,小梁子,为文嫔看座。” 
守着雕花八宝圆桌坐定,这文嫔不急着说话,先招手命身后的侍女捧了个小盒过来。 
“初来拜见,无以为礼,谨以薄物祝华容万事如意,望华容不嫌弃。” 
侍女掀开盒盖,却是一柄镶金玉如意。 
“文嫔太客气了,你是第一个肯来永寿宫的,本君欢迎已是不及,这礼物本君如何敢当。” 
“请华容一定要收下,本来就不是十分贵重的东西,何况你我以后就是好……啊,我是说,何况我们都是皇上的人……以后在宫里还要互相照应,这点小东西不算什么。” 

我闲看着脸上微微泛红的她,她刚才脱口而出要说的是“好姐妹”吧?想必以前她没有少做过这种笼络人心的示好之事,只是太过习惯了竟一时忘记了改口。说来她们这些女妃一直是彼此勾斗,应对男子的经验却欠缺得很,况且宫内已数十年未曾有过华容,许多事情上都缺乏先例,连称呼上都成了尴尬。 

“要说照应,本君在宫中时日尚短,不懂的地方很多,还得请文嫔多指教呢。”我断不会相信她特特来此只是为了送我礼物,与其让她耗费时间兜转话题,还不如直接替她引到正途。 

“华容真是谦虚得紧,文昭不过虚长您两三岁,哪里敢来的‘指教’,华容能在一年内便升至这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尊位,该是文昭向您讨教这伺君之道才对。”她淡笑着微微一顿,“不过,等华容在宫里住的日子长了就会渐渐体会到,咱们要想生活过得安适,并不只是让皇上开心就够了的。” 

戏肉要上来了吗?我微现不解问道:“咱们最大的责任,不就是伺候好皇上,让皇上舒心吗?只要皇上高兴,做……嗯…做妻子的就高兴了啊。”唉,那个词,真是说得好生别扭。 

“皇上开心,当然是我们的福祉,可是……唉,皇上的宠爱,又哪里有长久的呢?也许三年五年,也许一年半载,宫中美人何其多,总有让位于新人的时候,能被皇上记住的总是少数,何况皇上有那么多政务要操心,我们总不能事事去烦到皇上,终归更多是要后宫里自己解决。” 

这话算什么意思?提醒我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不要想着到皇上那里告状去么?我心下冷笑,嘴上仍虚应着:“这话十分在理。” 

“其实华容自然是不必担心的,皇上对您的宠爱一看便知。文昭只是一时有感而言,在宫里想要待得长久,实在很不容易,像是皇贵妃,她虽看起来比不得那些年轻女孩子受宠爱,但待人实在没话说,断事又公允合理,上至妃嫔,下至太监宫女,哪个不信服,皇上也对她一直尊重有加,从来没有少过关心,这便是处得好的了。而像两年多前的一位菡嫔,也不过是得了皇上一个月的宠幸而已,就把自己看得太高,以为能当皇后一般,对别的宫人极无礼,对自己的下人更是不知半点儿怜惜,结果因为个小事,竟把自己宫女打残了,最后削了封号被打入冷宫,也不知现在变成怎样了。” 

听她长长的一串说完,我心下已转了几转,她若不提我竟想不起来了,难怪看着有些面熟,当日我第一次去皇贵妃那里受教,这文嫔也是座上一位,只不知今日她讲了这么多,是受了皇贵妃之命,来我这里立威,还是想拉拢我站到她们哪个小团体一边。 

我叶岚原来还真个很有些用处。 
既如此,总不能辜负了这许多人对我的期望。 

又闲谈了一阵后,客气地送走了文嫔,我将齐公公唤了进来。 
“齐颜,你在宫里待久了的,替我去打听打听,最近后宫可有什么重大些的聚会。” 
齐颜立刻答道:“再过五日就恰是嫔妃们按月例行的夜宴会了,届时连皇上也会到席。” 
“哦?”没想到机会竟如此巧,“你仔细说说,这是怎么样个宴会?” 
“回主子,这夜宴会本是后宫传承下来的俗例,每逢单月的初十,宫里有品级的主子们就会聚在一起用一次膳,为的是联络感情,维护后宫祥和,使大家真正像一家人,所以只要万岁爷不忙的时候都会来参加,这宴上……嘿,也就免不了些争风吃醋的。” 

“你了解的倒不少。那这夜宴会有没有具体定下哪些人可参加?还是说只有女妃能出席?” 
“这……还真没听说有书明定下过规矩,不过一般还是只有女妃们吧?毕竟这男女共席还是要避忌些,奴才们也没得赶上伺候过前一代华容,实在不知情况。” 

我捧起白瓷茶杯,颇愉悦地啜了一口,“你不知道没有关系,大家都不知道,那才是最好不过了。”【红尘】 


三十二 

齐颜不愧是资历深久的人,事情托付给他,不出一日,便已把有关夜宴会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包括今次设宴的地点以及具体时辰等等,无一不详。 

既知戊时初刻将在储秀宫中庭上正式开宴,到了初十的酉时时分,我开始着手装容,四名宫女齐齐动手,为我从头到脚打理。 
待更衣完毕,我这房宫女中的大姐妍月将我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拍手道:“主子,您这样穿真是好看。” 
我不禁失笑,“你高兴得这么早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梳头,要说好话也等全弄完了再说。” 
其实自然是好看的,为了能不逊于一众宫装女妃,我极费心思地准备了这身装扮,金线滚边,精绣麒麟的|乳色杭绸交领长衣,外面直接罩件烟黄|色金纹提花的纱质披衣,腰间束上白色嵌玉的宽带,正中镶着荔枝大小的莹白东海珍珠,颈上带着双凤翔天盘锦翠玉项圈,足下金丝软鞋,周身贵气而不显俗耐,清雅而不失气派。 

四人在我的吩咐下已立刻动作起来,也不用繁复,只拿金线编成的指粗发绳将我的发丝高高束起,盘个小髻后在当中插上根羊脂白玉的簪子,再将长长的绳端在簪上缠绕数圈后垂下来,衬在两肩侧,随着身体动作便会摆荡耀目。 

梳好了头,妍月几个左看右看,确定十分完美后,再取出各什扮妆的物品来,分别开始向我面上招呼伺候。 
我本闭了眼睛任由她们摆弄,然而三柱香过,一睁开眼,简直哭笑不得。唉,罢了,她们都是些本惯于伺候女子的人,也怪不了她们,我没有嘱咐仔细,责任也是有的。 

“粉扑这么多,要我扮无常么?”拿过半干的巾子来,将脸上过多的莹白细粉沾掉。 
“这么细弯的眉,怕是会短命吧?”一点点将黛墨擦去,还出本来面目。 
“好红……”对着绫花铜镜里那可以用“鲜艳欲滴”来形容的唇,我认命地拿指腹贴上印掉些许,再将两颊如泛桃花的胭脂擦净。 

站起身,转向四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孩子,我放柔了表情,但郑重地说:“你们以后都要记得一点,我是男人,不是别的宫里那些女人。” 

她们四人纷纷点头不及。 
“虽然很多事情没有差别,但也有一些事情,永远都不能一同对待的,就像我今晚要去做的事,可能你们从来不曾想过,但是,身为永寿宫的人,就要遵循永寿宫的一套,以前谁是你们的主子,我管不到,不过从你们来了永寿宫的一天起,我才是你们的主子。”我略一顿,扫向她们,果然个个垂首,恭谨得厉害,“好了,都听明白了的话,那就走吧。” 

步出殿门,向右方看去,夕阳的最后一抹余光尚未散尽,想到自己今晚不知结果如何,突觉有些可笑的悲壮。 
能够赌上的有什么呢? 

在四名太监四名宫女的随行下,我以自己最优雅的仪态向储秀宫的方向走去。 
这样子比坐轿更加吸引目光,只看一路上无意碰到的人们那惊诧的眼神便可知晓,何况申领轿子还需上报内务府,难免惊动了哪位消息灵通的人,今日的计划我只与小梁子和齐颜讲了清楚,永寿宫里其他的人也都仅是略知表相,为的就是能够一鸣惊人。 

一直走到储秀宫外门前,我对着两旁不知如何是好的侍卫们,两手紧紧交握,心跳渐渐加快,背脊却挺得愈发直了。 
胜负在此一举的时候,我也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不是吗?所以,不需要紧张的,这次并没有那么危险,一定会安然度过。 
镇定了心神,我开始与守门之人周旋起来。 
侍卫还算不难打发,我只随便说了几句,看他们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时,便毫不迟疑地快步走了进去,以免拖久了时间让他们先行通报。那些侍卫们也不敢真的如何拦我,只好随着我走了进来,这样子十几人围在我的身边,好大的阵仗。 

我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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