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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纹莲花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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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奇怪地看着玉红烛,“怎么见得?”

玉红烛冷笑一声,“自从霜儿死后,她留在玉城不走,人前说是和霜儿姐妹情深,呸!她……哼!她是跟着明珠来的,我已经不止一次见到她在城里鬼鬼祟祟,偷看明珠。”

李莲花又啊了一声,摇了摇头。宗政明珠脸现尴尬之色,“伯母,我没有……”

玉红烛打断他,“我知道,否则我早把你赶出去了。”

宗政明珠越发困窘,李莲花微微一笑,对玉秋霜、云娇和宗政明珠之间的情爱纠葛不做置评,“宗政公子,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宗政明珠问。李莲花对他招了招手,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宗政明珠奇道:“你怎么知道?”李莲花微笑,“猜的……”

随即他又轻声说了几句,玉红烛凝神细听,李莲花的内力不佳,不能把声音凝练恰当送入宗政明珠耳中,她以天听之术听到了“火……你去……玉穆蓝是……真相……”几个字,心里大为迷惑奇怪,难道此人在玉城转了两转,浇了浇花,用银针比了比玉穆蓝的眼睛,就能知道这整件事的答案?

“李先生,”她从未如此在意一个人的答复,“难道你已明白我玉城发生的诸多惨事之真相?”

李莲花啊了一声,这一次玉红烛听出他“啊”那一声的韵味——那是李莲花在想些什么,心不在焉发出来的习惯性的气息,果然,他转过头看玉红烛,茫然问:“惭愧、惭愧,方才夫人问我什么?”

李莲花究竟要宗政明珠帮什么忙?玉红烛还没来得及猜测,李莲花转身把怀里折下的六种杂草递到她手里,“烦劳夫人把这六味药草切成小段,以清水浸泡,半日之后,不需煎煮连草服下,”他极认真地说,“保管玉城主服下立刻见效。”

玉红烛接过那些“药草”,她本以为她把这个迂书生看得很透彻,但多看李莲花一眼,她就觉多一分看不透,直到李莲花把这六种杂草交到她手上来的时候,她已和宗政明珠一样,完全看不穿这个人言行举止的真正用意,李莲花完全是个谜团,从头到脚都是。

【四、深夜“鬼”谈】

深夜。

宗政明珠已经下山去做李莲花要他做的事了。烛火莹莹中,李莲花一个人对着玉秋霜放在冰棺中的尸体。本来玉红烛要来的,但发生了些小事需要她处理,如今只有李莲花一个人点着蜡烛看那具半焦半腐的年轻躯体。

“嗳……”李莲花持着烛火对着她看了很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一个十七八岁年轻貌美的女子弄成这般模样,即使他见过比这更可怕得多的许多尸体,也觉得这凶手可恨得很。

在玉秋霜房门的门口有玉城剑士为他守护,李莲花用他蓝色包裹里的小刀轻轻拨开玉秋霜腹上的伤口。昨天他从里面挑出了血块,看见了被震断的肠子,今夜不知又想从中看到什么。

窗外漆黑一片,今夜云浓,无星无月,李莲花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玉秋霜的尸体……铁质的小刀在她身上各处轻轻敲击——对于对医术一窍不通的李莲花来说,除了剖开人肚子瞧瞧里面有没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之外,他什么都不会——他既不会验伤,也不会验尸。小刀敲着敲着,在冰冻得硬实的躯体上不断轻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李莲花脸带微笑,却似乎是敲得有趣得很。

门外剑士静静地站着,突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就在这漆黑一片的深夜中,他们又听到了那种……断舌的歌声。

声音从庭院的大树后传来,但那里并没有人影,歌只唱了两句,随即停了。玉城剑士面面相觑,各自一声清喝,抄到树后。庭院中空空无人,两人跃过围墙,往两个方向搜索过去。

李莲花持烛微笑,玉城剑士训练有素,果然名不虚传。此时四面无人,黑夜寂静,“真是个适合鬼出来吃人的晚上……”他喃喃地念了一句,打了个哈欠,“我还是回房间躲躲,有点恐怖……”突然背后吹来一阵凉风,一个披头散发的高大影子骤然出现在门口,宛若没有头,在头的位置上是一撮乱发。那阵凉风吹得李莲花衣袂飘动,他喃喃念着:“恐怖得很……”他小心把那小刀收进包裹,竟不回头,慢慢地从后门走掉了。

他没看见站在门口的鬼。

那站在前门的长发鬼僵在门口……有那么片刻,它似乎气得全身发抖,顿了一顿,随即它轻悄地跟在李莲花身后,无声无息地进了宗政明珠住的客房。

李莲花回房以后先把蜡烛点了起来,门窗关好,想了想,还把门窗都锁了起来,好像真的很怕鬼。门窗全都锁死之后,他舒了一口气,很放心地吹灭了蜡烛,爬上床去,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罩住,开始睡了。

过了半个时辰,长发鬼幽然从屋梁飘下——它早在李莲花进门的同时就跟了进来掠上了屋梁,李莲花慢吞吞地点蜡烛、关门窗、锁门时,早给了它许多时间在屋梁上藏好。它无声无息地走到李莲花床边,缓缓对床上罩得严严实实的人提起了一小截闪烁寒光的东西,接着缓缓地沉下手肘。

“云姑娘。”被子里突然冒出了人声,而且说话的人心平气和,没有半分吓人的意思,即使那长发鬼听得全身一颤,“宗政公子今夜不在。”

长发无头鬼倒退两步,手肘一沉,那小截寒光闪烁的东西猛地往床上人插了下来——夺的一声插入床板,它收肘回拔,屋里寒光一闪——那寒光闪烁的东西竟是连鞘的一柄匕首,外鞘卡在床上,唰的一声正好拔刃出鞘,反手切向李莲花颈项!这一拔一切动作凌厉敏捷,绝非庸手。李莲花仍然蒙在被子里,长发鬼匕首寒刃堪堪带风划到颈项,突然被子鼓起一块,有个不轻不重的力道在它持匕首的手腕处一敲,咚的一声,那匕首脱手而出斜飞三尺,钉在门板之上。

啊的一声,那长发鬼大吃一惊,脱口惊呼,这一惊呼,已显出了女子声气。

李莲花的声音透过被子,“云姑娘……”似乎显得有些无奈,“斯文一点。”不知为何他就不从被窝里钻出来,只躲在里面说话,“宗政公子今夜不在,我有件事和云姑娘商量。”

长发鬼低下了头,突然轻悄地转身,快步往门口走去,正想推开房门逃走,却赫然发现房门已锁——宗政明珠所住的客房,里外两面都可以用金锁锁住,定要钥匙才能打开的。“它”蓦然回身,拔起门上的匕首,目光有些惊恐地看着李莲花,床上那一团貌似可笑的凸起,在它眼里可怖非常——今夜竟是鬼掉进了人的陷阱之中。“它”只听李莲花柔声道:“今夜云姑娘想必打扮得不合心意,我就不看你了。”

长发鬼一怔,浑身似起了一阵颤抖,突然扯下乱发,脱下外衣,“你……可以把被子拉下来了。”她冷冷地说,眉宇间还未脱惊恐的神韵,声音有些发颤。

李莲花缓缓把被子拉了下来。在他拉下被子的一瞬间,云娇突然有一种错觉,那是一张……并不让人感觉到恐惧的温和的脸,可是给她这种错觉的却是……她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所以不会害怕——在看到李莲花的瞬间她全身都放松了,背靠着门板,深吸一口气,眼泪无缘无故滑过脸颊,掉了下来。

房里一阵安静,不知为何李莲花没有先开口,云娇突然颤声说:“不是我……”

李莲花微微一笑,“我知道。”

她全身都软了,顺着门板缓缓坐倒在地,“你……怎么可能知道?”

“玉姑娘被人震断肠子,骨骼却未碎,该是被人以劈空掌力击中小腹所致,云姑娘武功不弱,但并不擅内力。”李莲花以一种愉快谈天的语气微笑说,“杀死玉秋霜的凶手当然不是你,但是……”他顿了一顿,缓缓地说,“玉秋霜是怎么死的,想必云姑娘很清楚。”

云娇的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只听李莲花微笑道:“我想和云姑娘商量的事,就是姑娘能不能告诉我,她究竟是怎么死的?”云娇缓缓摇头,坚定摇头。李莲花慢慢地说:“云姑娘……这很重要。”

“我只不过今夜穿了件男人的衣服,你从哪里看出我知道?霜儿她……她本就是被鬼所杀,死在小棉客栈……与我何干?”云娇胸口起伏,态度突然强硬了起来,方才被李莲花一声“云姑娘”惊扰的情绪渐渐平复,“没有人杀人……从来就没有人杀人……我更没有杀人……”

“是吗?”李莲花叹了口气,“从程云鹤告诉我碧窗有鬼杀人一事,我就知道云姑娘脱不了干系,昨日在这里看到鬼影,听到鬼歌,更加证实了这事。”

“胡说八道……”云娇脸色苍白,“你只不过听了夫人胡说,她一向不喜欢我……”

李莲花看着她,叹了第二口气,“云姑娘,你忘了?从小棉客栈到玉城,程云鹤逃亡江湖,玉城主下令追杀致鸡犬不留,当夜在客栈的剑士又全都被玉城主逼杀殆尽,唯一‘可以’活下来的人,只有你一个。”他缓缓抬起视线,看着云娇的眼睛,“碧窗鬼影,从小棉客栈到玉城客房都曾出现,在这两个地方都待过的人,只有你一个。”

“那又如何?”云娇死死咬着嘴唇,“是鬼……鬼的话,也可以的,我没有杀她。”

他看着她展颜微笑,似乎很能容忍她这种挣扎抵抗,“是鬼的话,不会骗人。”

她的脸色瞬间死白,“骗……人……”

“碧窗有鬼杀人一事,最离奇的不过是玉秋霜的尸体突然出现在程云鹤的货箱中,鹤行镖行虽然不是高手云集,却以信用扬名江湖,颇受敬重。”李莲花温言说,“程云鹤是不会骗人的,他说货箱没有人碰过,那就是没有人碰过——在装满贵重珠宝、从来没有别人碰过的箱中突然出现玉秋霜的尸体——听起来是件无法解释的事,但其实很简单,”他对着云娇微笑,“只要想通一点就知道玉秋霜是怎么进货箱的。”

云娇在脸色变得死白之后,刚才强硬的气势渐渐软了,“什么?”

“程云鹤是老实人,并不表示人人都是老实人。”李莲花保持着平静而愉快的微笑,“程云鹤是不会骗人的,云姑娘却是会骗人的,只要想通这一点,其实这件事并不奇怪。”

她闭嘴了,默默听着。只听李莲花继续说了下去,“鹤行镖行的人并不知道当夜玉秋霜在小棉客栈,他们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是吗?”云娇僵硬了一下,点了点头。

“当夜在场的玉城剑士护送玉秋霜回玉城之后,也已经全都死了,是吗?”李莲花又问。云娇又点了点头。“那么,其实程云鹤并不了解玉秋霜当夜的情况,玉城剑士以训练有素闻名,玉秋霜突然死去,也不会对旁人讲述当晚的情况。根据玉秋霜的尸体在半月之内就被送回昆仑山计算,他们一定是日夜兼程立刻赶回了……可惜的是一回城就因为玉城主发狂一事而全部死去,”李莲花缓缓地说,“那么……江湖上传说的、程云鹤得知的关于当夜玉秋霜究竟是死是活、在还是不在——都是由她的闺中密友,云姑娘你说的……证人也只有你一人——如果云姑娘在说谎呢?”他的眼睛看着云娇的眼睛,“那天晚上,玉秋霜究竟如何,有谁知道?”

云娇不答,整个人已经痴了。

“如果你在说谎,那么事情显而易见——玉秋霜一开始就在程云鹤的货箱内。”李莲花一字一字地说,语气温和,并不激烈,“既然箱子没有被换过,也没有人碰过那箱子,那箱子就是原来的箱子,只不过在那天晚上发现了尸体而已,整件事便一点都不奇怪了。”

“我要是没有骗人呢?”她低声问。

“那就是世上真的有鬼。”他回答,“我怕鬼,所以我不信。”

“她……也不可能在程云鹤的货箱里的,她根本不认识他……”云娇无力地说。

“她不过是被托给程云鹤的十六箱货物中的一箱,”李莲花说,“镖主本是来自玉城,玉秋霜人在箱里毫不稀奇。”

“你怎么知道镖主来自玉城?”她突然脱口失声问,脸上露出了极其惊骇的表情——要是说其他的事可以用推论和猜测解释,但这件事怎么可能凭空猜出?

她这一声尖叫,无疑确定了镖主来自玉城。李莲花一笑,“昆仑山出产白玉,山上的石头多是砾石,中间夹带玉石矿脉,玉城建在玉矿之上、冰川之旁,城内的石头更与别处不同。用来压箱底的石头和玉城主花园里的石头一模一样,十六箱货物中十箱装满了金银珠玉,若不是玉城托镖,难道是皇帝托镖不成?”

“那……”她咬住了嘴唇,失色的唇在颤抖。

“玉城富可敌国,或者是太富可敌国了些。”李莲花很温柔地看着她,“十箱珠宝即使对于高官富豪来说,也实在是太多。我不知道托镖之人是谁,但那不重要,”他缓缓地说,“重要的是……这批红货来自玉城,玉城不可能不知,玉秋霜之事你说了谎,还有和你一起出现的碧窗鬼影……那些萤火虫……云姑娘,那不是鬼,鬼不必假扮鬼火——和鬼自己。”

她低头看自己穿的一身黑衣和掷在地上的一蓬乱发,眼泪突然又一滴滴掉了下来。

“玉秋霜不是你杀的,你在替谁遮掩,为谁装神弄鬼?”李莲花微笑说,“其实只要明白玉秋霜并不一定死在小棉客栈,就很容易明白你在为谁遮掩,但是我希望云姑娘不要因此决意顶罪。”

云娇缓缓低头,“你既然这么聪明,什么事都能看破……你去抓住凶手就好。”

李莲花摇了摇头,“自玉秋霜死后,所有装神弄鬼的事都是云姑娘在做,不是吗?包括今夜杀李莲花,都是云姑娘亲自来——你保护的人并没有打算和你一起涉险,你明白吗?”

李莲花的眼神和语气都很温和,那是一种非常内敛的和气,他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

云娇怔怔地看着他。她一直觉得这个时候的李莲花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他……但是她怎么可能见过他呢?又或者只是曾经看过非常相似的侃侃而谈,以至于她一直没有感受到太深的恐惧。

“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她喃喃地说,“你明白吗?你明白吗……我当然明白……可是我……可是我……”

“你愿意替他死?”李莲花问。

她泪珠盈盈,“我不知道,也许是。”

李莲花凝视着她,看了好一阵子,喃喃地道:“玉城财宝,果然害人不浅……我很困了,”他突然把被子拉上盖住头脸,“夜深了,姑娘也该回去了。”

云娇愕然。他把她锁在房里说了半天,看破她装神弄鬼,不把她擒住交给玉红烛,却下逐客令?顿了一顿,她竟然不是惊恐、放松,而是尴尬,“门……锁了。”

李莲花的声音从被子下传来,“啊……锁了,但是没关啊。”

没关?她愕然看着锁死的大门——果然金锁锁得整整齐齐,门缝间上中下三条门闩都没插上,锁的另一头根本没扣在门板上,只是虚掩而已。一时间她不知该惊、该怒,还是该哭、该笑?她只得怔怔地推开门,行尸走肉般走了出去。

【五、一代神医】

距离“见鬼”之夜已经过去七八天了,从那夜以后再也没有看到鬼影或听到鬼歌。云娇当晚虽然走出了宗政明珠那间客房,但很快被玉城剑士发觉她穿着古怪的衣裳,神情恍惚,形迹可疑,当晚就被玉红烛关了起来。云娇在玉红烛严刑拷打之下仍是什么都没说,这让李莲花遗憾得很。

这已是玉穆蓝服用李莲花那六味杂草汤第八天了,病情仍然未见好转,仍旧是呆若木鸡,对身边人事茫然无知。玉红烛在李莲花拔杂草的时候就隐约猜到这并不真是什么“奇药”,但李莲花既然说玉穆蓝要服下,她仍旧每日照旧浸泡、端一碗给玉穆蓝喝。

这六味杂草汤究竟有什么“奇效”?不止玉红烛,大家都疑惑得很。但就在第九天,玉穆蓝的疯病突然好了。

第九日早晨,玉穆蓝的房门开了。那位昨日还目光呆滞的病人,今天早上开门出来的时候身着紫衣,精神饱满,神采焕然。当人精神一振的时候,果然和病时不同,玉穆蓝此时看来修伟颀长,浑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书生,眼若寒星,鼻若悬胆。

他对发狂之后发生的一切茫然不知,既不知道他纵火焚烧玉城,也不知道他竟下令要护送小姐回城的五六十剑士全部自尽。他听到这些消息之后大恸,在死者坟前眼泪潸潸而下,悔恨不已。

玉红烛心下叹息,不敢让他看见玉秋霜死状可怖的尸体,只劝他精心休养,照顾自己。而李莲花赶来为玉穆蓝查看病情之后,却只在喃喃自语为何药物到第九日才生效?真是奇怪也哉、不可思议!

早饭之后。

“夫人抓住云娇之后,当真没有查出究竟是何人指使她假扮鬼怪,在玉城内装神弄鬼?”玉穆蓝听说了云娇被擒的经过之后,奇怪地问,“难道城内种种古怪离奇之事,都是云娇一人在暗中作怪?她和霜儿是好友至交,怎么可能做下这等事?”

“她和霜儿一样痴恋明珠,霜儿若不死,她怎可能得到明珠的心?”玉红烛冷冷地道,“霜儿之死,断然就是这个贱人搞的鬼,杀了我的女儿,居然还胆敢装神弄鬼,到我玉城作怪!好大的胆子!”

“她杀了霜儿?”玉穆蓝失声问。

“她半夜三更到李先生房里装神弄鬼,出来的时候被剑士所擒,哪里还有假?”玉红烛冷笑,“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贱人竟然敢在玉家犯下这种滔天大罪,若不将她像霜儿一般火焚而死,我不配当这个娘!”

玉穆蓝目中露出怨恨之色,“夫人,不如今日午时,我们便处置了她,为霜儿报仇雪恨!”

玉红烛点了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她并未受人指使,装神弄鬼全是她一人所为,那天晚上还想谋害李先生,幸好被李先生挡下赶了出来。”

玉氏夫妇认定云娇是杀死玉秋霜的凶手无疑,就在说话之间,门口有白影一晃,一名白衣剑士赶到门口,“城主、夫人,属下有要事相报。”

“什么事?”玉红烛微有愠色。

“宗政公子回来了。”白衣剑士道。

“宗政公子回来了也是要事?”玉穆蓝也是愠怒,宗政明珠自从和玉秋霜有了婚约之后常常住在玉城,在城中已不算客人,“宗政公子回来了”算什么要事?竟要打搅他们夫妻谈话。

“不,城主、夫人,宗政公子被人用枷锁铐住,被‘捕青天’押进来了!”白衣剑士素来冷漠的语调中充满了惊骇,“还有‘花青天’也来了……”

玉红烛和玉穆蓝都是全身一震,面面相觑,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极度的惊愕之色,“怎会——”

当今朝廷之中,有两位朝臣,位属大理寺,代圣上巡查天下刑案,一位号称“捕青天”卜承海,另一位号称为“花青天”花如雪。这两人曾经抓过十一位皇亲国戚,杀了九人,流放两人,是朝野之间都十分忌惮的人物。

这两个人竟然押着宗政明珠进玉城来了,这还不是让朝野江湖震惊的大事?玉红烛和玉穆蓝双双一拍桌面,腾身而起,身形皆是矫如飞燕,直扑玉城大殿之中。

玉城大殿之中,仍旧金碧辉煌,宗政明珠被人点了穴道,脸色惨白地站在殿中。他身后站着两人,一人身材高大,一人身材瘦小。两人都穿着官袍,一人只嫌官袍太小,一人只嫌官袍太大,衣冠都不甚整齐,有些滑稽可笑,但正是如此让人一眼认出,这两人正是“捕花二青天”——卜承海和花如雪。

见到玉红烛和玉穆蓝双双落地,长得又矮又瘦,皮肤黝黑,有三角眼和老鼠鼻的花如雪冷冷地问:“可是你们二人报称此人杀人?”

玉红烛和玉穆蓝再次愕然,玉红烛心里惊骇非常,“这位公子乃是当朝宗政丞相之孙,两位大人是不是抓错人了?”玉穆蓝却是大叫一声,“明珠!难道是你杀了霜儿?”

花如雪皱了皱眉,卜承海也是一怔,从怀里抖出一张字条,“难道不是你们夫妇报称此人杀害玉秋霜,要我等捉拿归案?此事究竟是真是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这当然不是我夫妻的意思。”玉红烛道,“他是我家霜儿未婚夫婿,怎么可能杀害霜儿?这到底是谁胡说八道,实在是可恶至极。”

玉穆蓝却厉声道:“定是这小子勾结云娇杀害我霜儿,我还当云娇一介女流武功不高,怎可能害死霜儿,原来她还和明珠同谋,定是明珠指使……”

花如雪和卜承海又相视了一眼,这倒奇了。他们两人巡查天下已久,这宗政明珠干巴巴地拿着一封信找上他们暂住的平雁楼,打开信一看,写信人只写了一句:速拿信使,此人为杀害玉秋霜之凶手,欲解全案,请上玉城。

两人考虑良久,仍是把人擒下,带上玉城。不料一进玉城,城主夫妻一人称宗政明珠绝非杀人凶手,另一人却一口咬定他与旁人勾结杀害玉秋霜,这案情离奇至极。碧窗有鬼杀人一事卜承海和花如雪也久有耳闻,但事情如此诡谲多变,甚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你是何人?”就在玉家夫妇意见分歧之时,卜承海却瞪着殿中一个坐着喝茶的年轻人——这个人从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在倒茶叶、洗茶杯、泡茶,如今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边很惬意地喝茶,竟然好像悠闲愉快得很。

“我?”坐在殿里喝茶的人当然是李莲花,“闲人……”

玉红烛突然尖叫了一声,玉穆蓝和她成亲多年从未听过她这样不要命的尖叫,“李莲花!是你,原来是你!你……你……这——妖怪!”

李莲花啊了一声,看着玉红烛的脸上满是歉意,“让夫人失望了,惭愧、惭愧。”

玉红烛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美艳的眼瞳之中混合着惊恐和绝望,“你……”她突然飞身而起,一掌往李莲花头上劈去,掌势凌厉,竟是要把他立毙掌下!她一掌未至,李莲花手里的茶杯已被她掌风啪啦扫落,茶水泼了一身,他站起来转身就逃,玉红烛这一掌把他坐的椅子劈得爆裂粉碎,但她脸色惨白,有些事已然无法掩饰。

花如雪已经鬼魅般站到了她背后,用两根手指夹着她的脖子,阴恻恻地道:“夫人,敢在钦差面前杀人,你好大的胆子。”身边的卜承海则冷冷地问李莲花:“是你写的信?”

李莲花逃到门口,发现安全之后转过身来微笑,“是我。”

被点住穴道的宗政明珠脸色死白,全身都在瑟瑟发抖。李莲花歉然地看着他,似乎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他,宗政明珠对他推心置腹,他却似乎把他给——卖了。

“宗政明珠是玉秋霜的未婚夫婿,为何你说他杀害未婚妻子?”花如雪问。

李莲花慢慢从门口走了回来,坐到了被玉红烛劈碎的那张椅子旁边的太师椅上,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露出李莲花特有的微笑——似乎很温和平静,却怎么看都隐隐透露着一点点“未免太过愉快”的感觉,“因为玉城主不会劈空掌。”

花如雪和卜承海都是眉头一皱。玉穆蓝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却是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很奇异,不知他是希望听见李莲花往下说,还是不希望李莲花往下说。

只听他说:“劳烦城主下令把云姑娘放出来吧,你最清楚她是无辜的。”随即他喃喃地道:“然后我就说故事给你们听……”

【六、奇怪的凶案】

“其实一开始程总镖头把这件事告诉我的时候,我只知道这个故事太像有鬼,以至于是‘太像有人在装鬼’了。”李莲花很愉快地微笑说,“而这个故事,鹤行镖行、玉秋霜、玉城剑士、云娇……到最后能活下来的人只有云娇一个,所以她和玉秋霜之死一定有些关系……开始的时候我没想到她装鬼,也没想过她杀人,只是她可能有些条件和别人不同,比如说应该知道些什么,而大家都不知道。”

被从玉城牢房里放出来的云娇默然,过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等到我上了玉城以后,发现第二件很奇怪的事。”

李莲花说,“宗政公子告诉我,他是在玉秋霜死后第二天上的玉城。可是很奇怪,一则从袁州到昆仑山,即使是玉城剑士有日行八百里的骏马,也走了半个多月才到达,他怎么可能在得到消息之后‘第二天’就到了昆仑山?”李莲花微微一笑,“除非他本来就在山上,或者他在玉城附近。二则,听到未婚妻遇害的消息,他竟从未到小棉客栈查看过,直接就上了昆仑,虽然说是担心未来岳父母,但也有些不合情理。”

“你岂非也没有去小棉客栈查看过?”花如雪阴森森地道,“你也很可疑。”

李莲花回答:“我既然发现云娇的处境和别人不同,自然就会想到她可能说谎。如果云娇所说的关于玉秋霜当晚的情况全都不予考虑的话,”他微笑说,“那么很容易得出结论:玉秋霜本来就在货箱里。”

卜承海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花如雪也点了点头。

“既然玉秋霜很可能本来就在货箱里,那她就不是在小棉客栈死的。”李莲花叹了口气,“如此,我去小棉客栈干什么?”

卜承海又点了点头。花如雪跟他一起点了点头。

“所以宗政明珠有些可疑。”李莲花继续说,“但我又怎么知道他不去小棉客栈是不是因为和我一样的理由……但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可疑。”

“谁?”

李莲花一笑,看了玉穆蓝一眼,“玉城主。”

卜承海和花如雪都是一怔,“玉穆蓝?”

“玉秋霜的尸身带回之后,是玉穆蓝放火焚烧,以至于难以辨认。”李莲花缓缓地道,“难道不是毁尸——灭迹——吗?何况他装疯装了大半个月,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那为什么这个人是凶手?”花如雪指着宗政明珠的鼻子,“你又怎么知道玉穆蓝在装疯而不是真的疯?”

“因为我又突然发现玉穆蓝绝对不可能杀死玉秋霜。”李莲花叹了第二口气,“我差点就以为玉穆蓝是凶手了,但当我和玉家夫妇一起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来玉穆蓝原姓蒲,而不是姓玉。”

“那很重要吗?”卜承海问。

“很重要。蒲穆蓝是一位不会武功的落魄书生,到二十几岁才入赘玉家练习武功。”李莲花说,“他没有从小练就的根基,不可能练成上层武功,习武之人你我都很清楚。玉秋霜是被人震断肠子,腹内出血而死,所以要以劈空掌力凌空震死玉秋霜,他是做不到的。”

“有道理。”花如雪点了点头。

“但是他在装疯。”李莲花瞪眼说,“我几乎以为他真的疯了,所以我用银针去刺他的眼睛。”

“用银针去刺他的眼睛?”花如雪奇道,“干什么?”

“就算是一条小虫,你用银针去刺它的眼睛它也是会避开的,那是动物的自然反应。”李莲花说,“何况玉穆蓝只是疯了,还不是瞎了。但是我刺他的眼睛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证明他在装疯。”

玉穆蓝一怔,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奇异,似喜似悲,似哭似笑。

“但我还是怀疑他说不定得了一种不怕瞎眼的疯病,所以我给他喝了一种药汤。”李莲花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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