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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番外-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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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被推上了无帝的位置。

  无帝不是人,是一个掌握了三分之一天下的容器旁人从来没有给他个表现脆弱的机会。用着仰慕的表情,扼杀了他的脆弱。

  “无名教……”轻声念着这个不知该爱还是该恨的名字,昊想起了远在昆仑的那群人。

  日君、月后、暗羽、药师……

  如果此时,能有你们陪在身边……

  噫,早已是不可能的事了,为何要如此作想?

  随着记忆的回逆,昊突然想到,当日杀戳之后,在湖边捡回自己的煌。那时,煌曾抱着自己,用毛巾不住地擦着他的脸,擦着他的发,笨手笨脚,稚气地说着。

  “……”

  对了,当时他说了什么?!

  到底说了什么?!

  想不起往事,夜语昊捂着头,突然变得有些急燥起来,隐约记得那是一段很温柔,很安心的话,为什么现在会记不得……

  一怔,颓然靠向了墙壁。

  怎么会记得呢?!

  现在能记得的,应该是煌在天成崖上,最后那段话吧。

  ——‘补偿我?!真是我听过最笑的话!!你要怎么补偿我?!将帝座还与我吗?那又怎样?!你能知道,知道一日之间,由光明的最顶端跌入黑暗深渊的感觉?!由天之骄子转为默默无闻,连存在都不能让人得知的感觉?!因为是最亲的人的安排,连反对反抗都不行,只有隐忍的感觉?!杀人如麻,当无名教的杀人工具,努力在黑暗中求存的感觉?!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却因为你们少了日君,强行从黑暗中提出来,面对你‘施恩不望报’的嘴脸的感觉?!我所有的一切都因你而毁!我的生命自你出生后便陷入错乱!你补偿我?你到底能补偿我什么?!’——‘为永绝后患,我会杀了你的!’煌……

  连贯性地,转瞬间,想到卫长在雁荡说过的话。

  ——‘三年前,你放弃了本教,诈死潜形,幸有煌帝座力搀狂涛,于生死存亡之际挽回了本教一线生机,联武圣,压朝廷,天下震动,无人敢轻窥无名一教。好不容易教中人心一致,拥煌帝座为主,令行无违,你却在此时现身……在下宁可背上逆上之名,也断不容许你再次出现影响到煌帝座的地位!’——‘在下坦言——不!您伤煌帝座伤得太深!一意孤行,自以为补偿了他,与他无所亏欠。但看在我们这些下属的眼里,你的行为——不可赦!在下绝不会让你有机会再见到煌帝座!’又是方才,李知恩说的话。

  ——‘夜语昊,枉费我之前将你当成个人物,当你是有什么苦衷的,原来你真的只是个小人!——这种用着叛徒的血来取悦上代无帝的欢心,是你的拿手本领吧!你那兄长是个笨蛋,居然没有防着你。弟夺兄位,又于危难时弃无名教不顾。无名教百年来的清誉都为你一人败坏!而你竟还能厚颜无耻地活下来,嘿,你这天下第一人的名号,果然不是白叫的!’哎呀呀呀,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微微笑了笑,平日里不曾在意过的细言细语一时间都涌了上来,千窍百孔的心再怎么挖也只是千窍百孔,难以有什么更多的感概。二十多年来,自出生后所有的罪孽都在向自己追着讨命,可是,自己的残命只有一条。

   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压抑在手指间,红迹斑斑。

  怔了下神,低头看着三年不曾见过的鲜血——原来,已经三年不曾复发过。

  时间真的不多了。

  闭上眼淡淡笑着,任鲜血又一口逸出。过了会儿,夜语昊站起身来,寻了件月色儒衫换上,背手拭去唇上血痕,又用旧衣将地上还有手背的血迹都拭个干净,将旧衣塞到床底,打开窗户,散去室内血腥之气,叫道:“李知恩,李知恩,在下要净身,搬桶水进来。”

  外面咚地一声,也不知这几位贴身侍卫踢了什么出气,骂骂咧咧地去唤下人烧水。

  昊耸耸肩,自枕头下取出个盒子,打开暗层,敲了敲里面那只筷子粗的小蛇,将写了些暗记的纸条绑在它身上。

  “去,找你的主人去。”

  将蛇扔出窗外,知道那人日夜常燃着的引龙香会将小蛇引过去。

  “李知恩,李知恩,快点啦~”

  外面被催地烦了,应了一声,又是一连串喧哗。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这便成了吧。

  欲要解嘲地笑笑,夜语昊却发现,他的唇角怎样也弯不起。

  第九回 宠辱不惊

  “轩辕轩辕……”

  “叫哥哥。”轩辕头也不抬地应了声,继续翻动手中文件。

  “嘿!”少年哪睬他,脚一蹬直接坐在龙桌上。“听说叶……夜语昊也来到京城,正住在京郊?!”

  翻页的手一顿。“谁说的?”

  “韩霁。”

  “哦,是他啊……”轩辕点点头,右手朱笔不断在文件上写着。

  伊祁本来还很有耐心地着轩辕告个段落再谈,没想到轩辕写完一份又一换一份,全不将自己的存在当一回事,当下大怒,抽走他手中的朱笔。“喂,你将他困在燕云山庄,为何不与我说?!”

  “朕很忙。”看看手心,幸好放手的快,只溅上两三滴墨水,当下示意身后之人取块绢布来拭手。“而且小伊祁又很生昊的气,朕担心你听了会不高兴。”

  “我……”伊祁一时语塞,若说不气,面子实在搁不下,若说还在气着,那就没理由向轩辕发怒。“我自是气他骗我,但他好歹也救过我几次,知恩图报,我当然要关心他的事了。”越说到后来,越觉得理直气壮。

  “这倒也是……”轩辕又取过一支笔,笑嘻嘻道:“那你现在是不是要去看他?”

  脸色微微一红,眉宇间闪过尴尬。少年期期艾艾道:“这个……去看看也是无妨的……”见轩辕听而不闻的样子,咬咬牙,手一伸。

  “令牌!”

  轩辕噗哧一声,只是顾着小孩子家脸皮薄,没有笑出声来。向身后之人示意一眼。“给他一块。”

  少年拿到令牌,哪还有兴趣再在皇宫留下,拍拍屁股就要走人,却被轩辕唤住。

  “伊祁,朕要你答应朕一件事。”

  居然没加个小字?!伊祁心下一喜,当有何正事,于是一脸正色地转回身看着轩辕。

  “下次叫朕一声哥哥吧。朕实在不想这么年轻就被人传说有你这么大的私生子……”

  ‘嘭——’雕花大门被狠狠甩上。

  耸耸肩,轩辕继续解决身后以等比速度增加的文件堆。半晌,若有所思地开口。

  “银,叫祈去查一下,韩霁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

  ————————————————————

  书房外面喧哗嘲杂兼而有之。

  “叶凡!”门被人哐啷一声推开。

  夜语昊看着一笔点歪的巧笑美眸,叹了口气。“伊祁,太粗鲁了。”

  “要你管!”少年冲了进来,见桌上那幅画横竖是画坏了,一把扫开,上下打量。“怪了,才一个多月不见,你脸色怎么难看得像个鬼?”

  “我本来就是老头子啊。”微微一笑,搁下笔打量着伊祁。“轩辕倒是将你养得白白胖胖,可爱极了。”

  “你养猪呀!”少年毫不领情,嗔声怒道:“还白白胖胖!”

  眼珠子骨碌碌地扫过立在站前的五尊门神,小声问道:“这些是你的贴身侍卫?”

  夜语昊轻笑点头。

  少年已经变得开朗了许多,丧亲毁家的阴郁虽还存在于眼底眉梢,不曾稍褪,神色却多了些生气热力,渐有几分符合这年龄之人该有的稚气。

  轩辕作得很好啊……心中如是忖着。

  少年撇撇唇,对于外面五个不比自己大到哪里,却被轩辕派来当夜语昊侍卫的少年有些不服。嗤了声后,突道:“叶凡,你还记得雁荡上那对韩氏夫妻么,轩辕说,他们是我娘亲的旧部。”

  “嗯,轩辕是有提过。”

  “他们常常与我说着娘亲的厉害,还说轩辕的狡猾和执着就是遗传自娘亲的。”

  “那……”真是不幸吞回嘴里,伊祁如此高兴地来向自己炫耀,实在没必要打击他。不过,听韩霁这话来,轩辕那种不合时宜的执着,与先后及先帝之间的恩怨纠缠是有几分相似。

  “所以,你们等着,我总有追上轩辕还有你的那一天!”少年抿着唇得意一笑,目光炯然有神,灼热又激烈,看来便宛如另一个轩辕。

  夜语昊不为所喜,反为所悲。

  有一个不合常理的轩辕就够头大的,再来一个……真是天下人的恶梦。

  “叶公子,该用膳了。”侍卫张默送来午膳,瞧了伊祁一眼,一脸平板冷淡地退了出去。

  伊祁皱皱眉。“这些家伙的态度怎么这么糟!我去与轩辕说,叫他换一批。”

  “不用了。”夜语昊摇头一笑,看着桌上的午膳,不怎么有胃口。

  有着这些人在他眼前不动走来走去,便如同看着自己的罪在走来走去,完全无法动弹。如此好利用的棋子,轩辕怎么可能换掉呢唇色微白,不意又是一阵昏眩,满眼血色。长剑绞过松驰的肌肉,划过骨头的声音,血喷涌出来的声音,仿佛就在昨日。由哀求转为怨毒的眸子,十个,百个,千个,一并在眼前晃着。

  用力闭住眼,按住额头,夜语昊只觉得这些日子来幻觉越来越多,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到底是我在梦中看着一切,还是梦中的我借着梦逃避一切?

  “叶凡……你怎么了?看来不太好的样子?”伊祁靠了过来,看着夜语昊突然一脸冷汗,不知他哪里不舒服,想起在雁荡时为他把过的死脉,心下惊惶一阵强过一阵,手一颤,就想唤人。

  “没事,别叫人!”深吸口气,拭了把汗,再睁开眼时,夜语昊就与往常一样,温文柔和,冷静自制。

  他按着伊祁的手,温暖少年受惊而冰冷的指尖。微微一笑。

  “伊祁,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

  “有个天下第一人当你的师父,那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事情,有什么好想的?”轩辕手中还是握着朱笔,不断圈圈点点圈圈点点,伊祁突然发现轩辕近来好象很忙的样子。

  他将观察说出来,轩辕无力地用笔指指背后小山。“朕真感动你终于发现了。”

  “啊……那个……我一直以为是贡品……”少年自知理亏,小声嗫嚅。

  “好眼力。”轩辕赞了声,甩开手中文件,再换一份。

  少年好奇地取过一份来,打开。

  ‘臣闻太湖剑派二月初七曾收容一批贵客,其中有武榜之七仙子玉无瑕,之十三剑胆高天义,之十九澜剑杨贺相护………………疑其人为伦王。’下面轩辕评语只得两字——放屁!

  瞄了眼高贵尊雅威仪棣棣极具王者风范的皇上大人一眼,少年又换了份。

  ‘臣闻青城派二月初九曾收一批贵客……’

  又翻了几份,几乎大同小异,差别只在于时间和地点,而这地点却是天南地北到处都有,上抵西京,下至两广百越,只差苗疆地远,来不及送到。少年忍不住同情地叹了口气。“这些要怎么看啊?”

  设迷容易解迷难,设迷人只要专注于一点,而解迷人却得从成千上万点里挑出他扔下的那粒种子。

  “根据时间,根据速度,再根据地点,画出地图走向,挑出最有可能的路线追下去。”轩辕应了一声。“而朕就负责挑出路线来,免得找不到人朕会想要迁怒。”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少年下了结论,有怎样的主子就有怎样的下属。其实他还有一句更简洁形象的——一丘之貉。不过此话难免连自己也一网打尽,便错过不提。

  “好了。”轩辕突然合上文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累了这么多天,朕偷偷懒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对吧。小伊祁啊,既然你决定向夜语昊拜师……”忽略过少年嘴硬的抗议,继续道:“那么你明日开始就每逢单日过去学习,好好努力啊。”

  说完,顺便摸摸人家柔软光滑的黑发,当然被猫爪子狠狠抓了一下。

  ——————————————————————…

  案几上,玉炉犹烧熏香,是室内唯一的华彩。皇家应有的繁丽华贵,浓彩雕饰尽为室主人拆除了,只留桌椅床几柜等几样必须用品,其余再无修饰。

  一如室主人的性子。

  名利歇,是非绝,红尘不向门前染。

  看着脸色益发苍白,几近透明的夜语昊,轩辕心下沉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作错了。

  对于十五年前的事他并不清楚,夜语昊身为御夜令的那段历史一直是无名教的机密,除了上代无帝之外,几乎没人知道。自夜语昊继续无帝之位后,更是连他身为御夜令的事都鲜为人知。轩辕尚在年幼时,曾听过九王提起,而救下五毒教的孤儿寡母时,也听过一些。但奇怪的是虽然夜语昊当时的手段极尽残忍,疑似有不共戴天之仇;对于不曾在现场的五毒教其余之人,却放任不管,似是忘了有那些人的存在。

  此事想来,疑点甚多。轩辕原知夜语昊心高气傲,自律甚严,益发容不得自己犯下的错误。这才在记起此事后让李知恩他们守着昊。现在看来,效果是有了,不过好象太过严重了。

  眉睫一颤,夜语昊突然睁开眼,看着眼前执着烛火的轩辕,眸中一片迷惘。

  太过温柔的眼神,带着淡淡的苦恼和无奈,看来完全不像是正常的轩辕。

  他闭上眼,过了会儿,再睁开。

  拿着烛火的人眼中一片戏谑。“昊居然睡得这么沉,连朕来了都没感觉,可见对朕安排的一切都很放心,朕心中欣慰,难以言表。”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是昊唯一能想到的话。

  目前身心正处于最糟糕的状态,却还得应付这样一个家伙,有够倒霉!

  轩辕笑嘻嘻地放下烛火,开始脱衣服。夜语昊冷淡地看着他。

  脱好衣服,吹熄烛火。轩辕爬上了床,搂住昊。昊身子微微一僵。

  等待片刻,却不见轩辕有下一步的行动,鼻息沉沉,似已准备入睡。

  “轩辕?”

  “嗯?”

  “你大老远跑来睡觉?”

  “不可以吗?哎呀呀呀,昊呀,你也别将朕想得太神勇了,近来大事小事一大堆,朕忙是东西南北都搞不清了,哪有这个体力陪你。你欲求不满的话……”下面的话没说完,被夜语昊一针扎在哑|穴上。

  苦笑着拔出针。“你连睡觉时都带着这个?!”

  转过身背对着轩辕,也不打算问下去,反正不会有好话。

  轩辕搂紧昊,噗哧噗哧地笑了起来。“昊啊,你不觉得我们这个姿势,很容易就会天雷引发地火……”

  夜语昊转回身来,金针一霎间插遍了轩辕周身三十六处重|穴,连个动弹都不得。“给你客气你当福气?!睡觉!”

  哎哎哎哎……连哑|穴都被制住了。轩辕立刻变得破天荒得老实起来。只是他虽说不出话来,喉间还可以骨碌骨碌,吵得昊一脸青气,伸手拔下哑|穴上的金针。“想说什么?”

  “你膝盖顶到朕的……”话没说完,夜语昊脸色微窘,已知他想说什么了。当下恼羞成怒,又是一针封上哑|穴。

  真是不幸,居然大老远跑来挨针。

  将金针一根一根取下,这种少了内力的制|穴之法自然困不住他多久。只是昊生气时刺得深了点,三十六|穴都隐隐作痛。

  探臂将昊揽回怀里,昊不知是睡熟了还是懒得睬,也没拒绝。

  熟悉的心跳,熟悉的体温,只有这个自己承认其存在的男子,才能为自己带来安心的感觉吧。

  因为他够强!强到除非自愿,无人奈何得了。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轻易被自己毁灭。

  也就不会轻易失去了。

  手足还是那么冰冷,与当年一样,需要不断搂紧,才能渐渐温暖起来。

  心跳声咚咚。

  娃娃是不会有心跳的。

  所以娃娃被毁坏也是很容易的……

  日渐消瘦的身子,晚上伊祁说得没错,昊的身子果然不太好。明日该找个御医过来给他看看……

  ……嗯,好困,睡觉喽~

  ————————————————————

  醒来时,轩辕已经走了。他到底是过来干什么啊?!

  难道就是为了过来睡一觉,收走那些金针?夜语昊有些失笑地发现自己准备好的金针全被那皇帝老子拿走了。

  或许轩辕很有代替秦琼和尉迟恭来当门神的资格,有他守着,百鬼不侵,昨夜倒是一夜好眠,未曾再作恶梦。

  摇摇头,放弃奇怪的念头。夜语昊正要下床,门再次被人‘哐啷’一声推开,可怜兮兮地撞上了墙壁,来回摇晃。

  ——完全不必看是什么人。

  “伊祁,你这样会让轩辕哭泣的。”昊叹了口气。“为自己的教导无方。”

  “你不心痛,我不心痛,管他的。”伊祁瞪着还没更衣的昊。“倒是你,都日上三竿了都还不起来,那是为人师表之道。”

  夜语昊对他的恶语不甚在意笑笑,披衣起身。“今天过来,是决定拜师?”

  少年抿紧唇,目光左转转,右转转,见夜语昊一个劲地看着自己笑,显然是逃不开了,只得咬咬牙,道:“不错。”

  “天地君亲师,拜师也该有拜师的礼节。不过我又非正式收你为徒,所能传授的也不过小家之道——昨日便与你说过了,武功不传,帝学不传,我只传你行军布阵及医道。故此,也不求你依足礼仪拜师。你只需答应我……”说到这,见少年脸色有些古怪,不由停了下来。“怎么?”

  “没。”少年用力摇着头,心想夜语昊不可能跟那家伙一样要求自己叫他哥哥吧。

  “那你答应我,不可将我授之事用于邪道。”低头看着少年。

  少年静默片刻。“——何者谓之邪道?!”

  “不义而诛,不义而获。”夜语昊应对如流,微微一笑。“只消你所做所为非为私利,不越过内心所布的那道警戒线,便算达到为师的要求。”

  为师……少年脸歪了下,十分碍耳。怎么一下子辈份就拉出这么多了。“你怎知我心中警戒线何在,真能符合你的要求?!”

  夜语昊在窗前坐下,十分愉快。“人性本恶,为了防止自己向黑暗滑落,每个人心中都会有道尺度。而你天性纯朴,经过家变,对造恶者犹为痛恨,为师相信你当不致自误……若真要担心,怕是担心你矫框过正,过尤不及了……好,此事日后慢慢再提。伊祁,端杯尊师茶过来。”

  ……认师果然是赔本生意!

  认师的第一天,少年如是体会。

  ————————————————————

  “情况怎么样?”

  “查出了,是武林贩子。”

  “武林贩子?”

  “不错,微臣让红袖亲自去问。武林贩子让红袖三哄两哄,都供了出来。是昊帝座让他将消息传给韩霁。”

  “果然如此……”

  “皇上啊,昊帝座到底有什么用意呢?引伊祁来见他,好救他出去么?这个微臣可不苛同。”

  “别傻了!当然不是。”

  “那么?”

  “嗯,朕是有几分明白……不过,朕有必要告诉你么?!爱卿~”

  ————————————————————

  要教伊祁是很简单的事。

  或许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与轩辕一母同胞的伊祁,领悟力高的惊人,常是举一反三,过目不忘。而且少年心中又记挂着夜语昊之前在雁荡说过——想要成功,一定要有三样,智能,运气,经验。智能不谈,运气不可求,他便在经验上不断磨练,不论昊提出多困难苛刻的学习要求,都是努力忍下,反复默习,进步更见奇快。

  有这样一个又聪明又好学的学生,想必是每个为人师表者心中的愿望吧。但夜语昊瞧着伊祁眸中,虽因众人宠溺而淡下,却从不曾忘却过的仇恨,常感无奈。他不愿伊祁走上那条充满血腥的修罗道,但无权反对,唯寄望在平日教诲中能潜移默化,多教他些儒雅之道。

  其实,真正要让伊祁偏离修罗道的话,让他弃武从文也是个好方法。但一来夜语昊知道伊祁心中念念不忘的就是毁家之仇,还有复仇途中人情薄如纸,被多次出卖的怨恨。这些都不是他短短一年内可以扭转得过来的。二来么,伊祁不曾说,但他整日里东奔西走,最后都会回到轩辕身边,可见已经认下了轩辕这兄长。但日后他年岁渐长,留在宫中终是不便。若要长陪君侧的话,没个正当名份最易引人诟语。故夜语昊传他行军布阵之道,意下便是要伊祁日后从军,成为轩辕的左右手。

  伊祁也知夜语昊此番心思,即不曾反对,那也就是默认了。不过伊祁还不知夜语昊心中另有一番私心——无名教现在与朝廷的关系不冷不热,谁也不知日后会有何变化。一旦朝廷的势力压过无名武圣二派的联合势力时,轩辕大有可能为了永除后患而平了这两处。这些虽只是不测之想,目前三家势力还算是处于平衡之态。但若真有个万一,伊祁作为轩辕的左右手,念着自己一番恩情,多少不会赶尽杀绝。也算是为无名教铺条后路。

  不过夜语昊最大的心思,却从不与伊祁提过。倒是有一次,伊祁险些猜了出来。

  “喂……”

  “师父!”

  “喂……”

  “师父!”

  “……师父。”

  “乖,徒儿想说什么?”

  “……气忘了!”

  ……

  “师父,我记你救我时,曾说过我像某个早已死去的人。师父是不是为了他才救下我,又对我如此照顾?”少年的眼睛闪啊闪,眸中乖巧的光芒随时都会随着答案而化为狂澜。

  夜语昊不笨,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怎么可能呢。伊祁是伊祁啊,为师关爱的只是小伊祁,不关死人的事。”

  满意一笑,伊祁低头看着夜语昊手录的兵书沙盘排阵,过了会儿,又问。“师父,那个死去的人是谁啊,你为什么会为了他救下我?”

  唉,小孩子太聪明了真不是件好事……夜语昊微微一笑。“我的朋友。”

  “怎么样的朋友?”伊祁开始不满。“君子之交?小人之交?”

  淡如水?甜如蜜?夜语昊咳了一声。“这个……小人之交吧。”

  “那就是感情很好了?”

  “可以这么说。”

  “叫什么名字?”

  “伊祁,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理所当然,强悍到不容置疑的理由。

  夜语昊叹了口气,终是不忍心拂逆伊祁的要求。“他叫卫羽”

  “卫羽?……这样啊。”伊祁终于抬起头来,天真无邪一笑。“我本来还以为,依师父那时的心情,想法,他应该叫伪语——无帝·夜语昊。”

  “……当然不可能啊。哎,小伊祁,你这一步走错了,你瞧,为师这一棋落下,破你后军粮草,你就要断了归路,满盘皆输了。”夜语昊笑咪咪地举了颗小石子放下,看着伊祁一霎间皱成菜包的小脸。

  再次声明——小孩子太聪明了绝对不是件好事!

  ————————————————————————

  那边燕云山庄的师徒两人过得悠闲自在,这边皇宫里九五之尊却是焦头烂额。

  因为他收到一个很有趣的消息。

  ——伦王要回来了。

  伦王回来?伦王为什么不能回来?!大家台面下虽然早杀得你死我活机关算尽,台面上他们可是一样把柄都没被抓到,没有证据,皇帝老子你想杀人,还得看那些旧臣们肯不肯。保证一个个前来哭庭,说什么皇家无亲,兄弟阋墙的。偏偏皇朝百年下来,什么都不多,就是御赐的金牌金鞭金杖金拐最多。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上打昏君、下打佞臣!

  也因此,轩辕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昊帝座真是有够狠的,利用完武林贩子,知道他靠不住了,居然就煽动伦王,让我们没机会从武林贩子身上继续追查下去!嘿,伦王好歹也是一代人杰,怎么这般容易就被煽动了!”会为此发出无益牢骚的,自然是首当其害的祈世子,为了这忽起的变化,他再次忙得四五天不曾见过温暖的被窝。

  轩辕埋首在资料堆里乱翻,突然抬头问。“伦王到底从哪个窝冒出来?”

  “青城……皇上你问这干嘛?想要去暗杀么?伦王早防着了,一路从驿站乘……”

  “闭嘴,朕在查这次资料里哪些是可信的。”轩辕眯起眼笑了笑。“昊今次性子太急。”

  为了伊祁,昊暴露了武林贩子,而为了不断掉自己伸向外面的手脚管道,他又搬出了伦王。伦王如果一直藏着,便如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何时会伤了多少人。但既然已经现身——轩辕相信,这是个早晚可以解决的小问题。毕竟三年布网,其之深广远比夜语昊想象中来得复杂。

  之前无法收网,不过因为伦王不知听信了谁的话,身边一个旧部都不曾带,仅与塞外来客同行,教轩辕空有手脚而无法动弹。今次明着来,要比笑里藏刀……嗯,皇帝陛下认了第二,约莫天下是没人敢认第一了。

  只是,昊今次为何会这么急呢?这样虽然可以挡得住一时,但时间一久绝无胜算,并非长远之道,以昊的才智,安能计不及此。

  难道……

  “来人啊,宣胡太医。”轩辕突然停下,一拍桌子,唤人。

  “胡太医?皇上你不用找了。”祈世子陪着轩辕在纸山里翻着,闻言抬头。“臣听说前些天胡太医与昊帝座在燕云山庄论医理医道,被气昏了,回来后就挂冠回乡去。”

  “……朕怎么没听过此事?”轩辕微讶。

  “因为皇上你是日理万机的忙人啊,哪像微臣,东家长西家短的什么都得知道,好提供皇上不时之需。”祈世子很哀怨,他觉得他这暗流的首领越来越像个专营八卦的村妇。

  “能气昏国手?昊怕又是说了一大通似是而非专气专家的歪道吧……不过这样一来,又有哪个太医敢再过去?”轩辕沉吟片刻,看着祈世子,微笑。“爱卿啊,你的医道如何?”

  “皇上啊,微臣只比你的完全不通好上那么一点点,你就不要害微臣了。连胡太医那么医术精湛都要被气昏,臣去了岂不要被气得上吊。”祈世子干干脆脆地‘婉拒’了皇上大人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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