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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刀门 一叶飘零by暗夜流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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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最有名的原是美景佳人,这些年却被两者取而代之,一为万全帮;一为千手盗。万全帮是以商贾闻名,中原处处尽是它旗下商家,总舵所在自然是如画的江南;千手盗却是独来独往的极恶之徒,美色珍宝无一不盗。偏偏此人神出鬼没、来去无踪,数年来在江南一带犯案累累而从未失风,甚至至今连相貌亦无人知晓,传说见过他的人都已命赴黄泉。
此时这声名狼藉的大盗正在眉开眼笑,因为他劫到了此生所见最美的女人。前些日从一个富商轿上只看到这女子一眼,那一眼却让他苦苦思念、处处寻访,好不容易在一个独门深院里强抢了出来。
这女子年纪甚轻,头上身上也未带什么珠翠首饰,那绝色玉貌和眉宇间冷冷的神态却比任何珠宝更为夺目,虽然面色苍白之极,像是有重疾在身,也只多添几分楚楚可怜的纤弱,最能激起天下男人掠夺之心的可不正是这类病美人?
他一个人笑了半天,方才发觉还未解开这女子周身|穴道,连忙软语安慰,指尖疾点,生怕怠慢了这世间无双的宝贝,那女子仍是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语,眼神之利令他心头一阵发酥。
他即是江湖中恶名昭著的大盗,自然不会想什么以礼相待,那女子越是冷漠越能激起他色欲之心,一伸手便将那柔软无骨的身子揽到怀中恣意轻薄,手掌径直钻进那女子前襟之中。
可惜不过瞬时他便低呼着呆住,这女子胸前也忒过平坦了些,再多摸得两下,感觉越发不对,他干脆一把掀开并不厚重的衣衫,这下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却原来是个身体纤薄的少年,只因身着女装,相貌也委实太过漂亮,竟教他阅人无数的眼睛都看走了眼。
那少年见他呆愣之态,目中终于燃起一点期待之色:“……你会放我走……对不对?”
这声音更不折不扣是男子所有,虽十分悦耳亦再无怀疑,他气恼之极,狠狠抓住那少年便待打下,但手触的肌肤滑腻幼嫩,竟让他打不下手。除却嫩滑,那少年的前胸上还有些或浅或深的红印,看在他眼里激起一阵莫名冲动,纵使奇怪荒唐却倍觉急迫,他不由自主的低低呻吟了一声,身子已向那少年压了过去。
那少年一见他眼中神色便绝望的别开了头,对他举动更是毫不抵抗,他未及思虑,只顺应那股热潮极力享乐,此前虽未试过龙阳之兴,身下这等美人倒可一试无妨,光是那张脸便令他色授魂飞、忘乎所以,更何况长指所及之处紧窒非常,不禁嫉妒起那富商销魂艳福。
他自十几岁时便精于淫术,那少年在他百般逗弄之下也渐渐回应起来,只是紧闭的双目中泪水不断流泻,看不出到底欢喜抑或痛楚。
他心中稍软,轻轻吻上那少年唇角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只要你跟着我,我定会待你极好……比在那老家伙身边岂不是好得多?”
那少年微睁双眼却并不答话,只神情呆滞的看着远处,他一怒之下再不顾怜惜,用上蛮力扬长直入,真真折磨起那少年来。
饶是如此,那少年嘴里仍未发出声音,下唇咬得出血也不开口求饶,至多从鼻间轻哼两声便又再苦苦抑制,待他泄完欲火才发觉身下人早已浑身冰凉、气息微弱,雪白的大腿间红浊一片,显是被他伤得不轻。
他自认容貌算得英俊潇洒,从前那些女子与他风流时多半欲拒还迎,今日本也可尽使挑情手段委婉得手,却不知怎的失却自制,懊恼之余还有些不解,那少年此时的惨状竟令他心疼起来,想着掳个名医来为其诊治才好。
他为人向来无法无天,当下将这少年锁在房内独自出外,不过一柱香时间便果真劫持大夫来此,是不是名医却不知道了。
那大夫早被他吓得瑟瑟发抖,见了那少年奄奄一息的样子更是魂飞魄散,抖着双手把脉后眉头深锁,道这人心肺天生极弱,已然命不久长矣,若再强行求欢只怕回天乏术。
他懒得听那些文绉绉的言语,只逼着大夫快快治好那少年,大夫满身冷汗却还据理相争,手上也未停下,几针刺下便将那少年救得醒转。他原本想杀这大夫灭口,现下倒饶之不杀,全因此人医术高明,日后说不定还要掳来几次。
他拿了药方便赶走大夫亲自去抓药,外用内服拧了好大一堆回来,那少年由得他忙前忙后,眼神仍不知投向何处,就连喝药时也没对他说一句话。
从此而后,这万恶不赦的淫盗便像是中了邪,日日想的念的都是如何博这少年真心一笑,盗取金银珠宝、稀世良药都尽数施予少年之身,这少年的心肠却是比铁石还硬。
也有时不得已在床第间使出魅惑手段,那少年激|情过后仍是冷面相对;若真的气急横加侵犯,少不得又要花上数日小心呵护。一日缠绵过后,他满心诚意问少年想要什么,那少年冷冷斜睨他脸,说想要一把神兵利器。
落入他手中已有一月,这少年第一次回应他言语,他狂喜之后又再狂怒:“你是想趁我不备时杀我?”
那少年冷笑一声,苍白的脸上竟是艳色逼人:“是又如何?”
他看着那少年冷淡如冰的笑容,三分动情之外却是七分黯然,沉默良久方点头道:“好,我这就为你去取一把神兵利器。”
当晚夜半时分,一把镶满宝石的短剑送至少年眼前:“此剑……最利于近身行刺,以后要好生保护自己……”
少年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是诧异、困惑或是一点点伤心?这个人……受伤了,这个真正的武林高手也会受伤?
暗红的、带着剧毒的血染透了少年的白衣,他用尽力气才能抚上那张惊愕又美丽的脸:“你还是……不肯对我笑一笑……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拿着短剑的手开始轻轻发抖:“我……我笑不出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会死?我没有叫你真的去死……我只想让你放了我……我只想回去……”
“……只要我活着……就不想放你走……所以……老天惩罚我……”他几乎要笑起来,从来没失过手的他竟然躲不开粗劣的暗器,当冰凉的星芒刺入他身体的前一刻,他想到的是少年拿到短剑时开怀的笑,一定比那冰晶般的冷笑更美丽。
“你在哭……不要哭……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告诉我……我下辈子……再来找你……”
“我姓林……林若叶。”少年颤抖的声音似乎渐渐远去,他已经看不到那张哭泣的脸。
“……若叶……若叶……”低喃的语声回旋着微弱下来,终于沉入四周浓密的夜色里,寂静的房间中仿佛还在回荡他柔软的呼唤,少年哽咽着摇动他变冷的身体。
“……你醒醒……我不想杀你……对不起……你醒醒……我只想回去……没有要你去死……也不要这把剑……你对我好我知道啊……我只是想回去……只是想回去……”
十三
若叶不记得自己在那个人身边停留了多久,只静静看著窗外的天色由暗至明,泪水早已干透,他仍然紧靠那副僵硬的躯体。曾经是那样温暖的怀抱,所以变冷了也不觉可怖,跟以前的那几人大不相同。没有逼自己穿女人衣服,没有对自己用上古怪的刑具,就算做那件事情也有过快乐……从前他根本不知道做那种事也会有快乐。
他不肯对那个人说话,是不齿自己放荡的样子,他一直在想只要那个人讨厌他就会放他走,他说想杀人,他知道自己杀不了那个人,可是那个人……怎麽会死?心很痛、很痛,就像外婆死在他眼前的那天……对自己不好的人活著;对自己好的人死了,为什麽呢?是他不好……明明活不了多久还要害别人……胸口又喘不过气了,好难受,咳得精疲力竭也停不下来……林若叶,你还不可以死……
恍恍惚惚想了很多,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若叶慢慢的站了起来,手中握著那把短剑走向门口。门外是一道偏僻墙院,他竟是初次看清四周景物,久未见阳光的双眼一阵刺痛,漂浮云朵的天空从未这般辽阔。
好漂亮……那人终是还了他自由,只不过以己命作陪,若叶心头一酸,几乎又要落泪,却极力强忍著走出小院。
院外是一条弯曲窄路,他毫不犹豫的走了下去,前方不远处应是市镇所在,只要到了那里便可租一辆马车。摸一摸腰间玉佩与怀中银票,样样都是那人所赠,收在身上只因日日想著如何脱逃,如今总算派得上用场,但为何仍无半点欢欣得意之情?
心中茫然思虑,脚下走走停停,当他进入那座市镇已是好几个时辰之後,肚子饿了就随便找一家小摊吃东西。旁人见他身带血污,都是神色古怪、窃窃私语,他手上的大额银票也找不开。那摊主为免麻烦竟没收钱,只赶他快快离去,街边的几个地痞却立时跟在他身後,所谓巨财不可露眼,露了便该他倒霉。那群人多日未有进帐,好不容易见了个孤身在外的财主,自然准备上前明抢了。
待若叶发觉身边有人,那几人已然一拥而上,嘴里还呼喝著什麽“快点还钱”,只用来堵塞路人之口。
其时有好些人在旁看热闹,却未有一人出手相助,若叶感觉有人在身上乱掏,往日种种恶心不快尽回脑中,慌乱间手触剑柄竟是拔出即刺,正在抢他玉佩的那人眼睛陡然睁大,喉头发出“咯咯”之声,他心中又慌又怕,便再将短剑抽了回来,刃上无血,那人却已软软倒了下去。
人群短暂的安静後惊呼四起,那几个行凶之人亦是吓得僵立当场,若叶手中紧握短剑,身子不断颤抖,脚踩之地慢慢浸开一片暗红。
四周的嘈杂之音、尖叫之音他俱是充耳不闻,眼中心中只剩浓烈的血腥味和欲呕的难受,还有那人惊恐至极的眼神……杀人了,他杀人了……脑子里很痛,似乎有什麽东西在捶打,一下又一下,他渐渐失去站立的力气,半跪在血泊中呕吐起来。在知觉模糊的一霎那他终於感觉到舒服,因为什麽都不用想、也不用再吐了。
三日後.万全帮
魏清言坐在床边,床上是一个翻来覆去、正做著噩梦的少年,他的妹子魏清媛也坐在床边的椅上,两人轻声的说著话。
“三哥,大夫怎麽说?”
“……很是不妥……不知哪个庸医胡乱开药,将他身子补得乱七八糟……”
“三哥……你别生气,他醒来後好好问过再说……啊,他醒了!”
若叶双眼睁开,神情却颇为迷茫,嘴唇动了好半天才发出干涩的声音:“……你……我在哪儿?”
魏清言脸上气愤已换作平和,凑近他耳边柔声告知:“若叶,没事了,这里是万全帮,你只管好好住下。”
魏清媛亦是笑著凑上前来:“若叶,我是你清蝶姐姐……三哥说的果然不差,你比我可美多了。”
眼前女子笑容爽朗、落落大方,教人一见之下便觉亲近,若叶不禁也对她微微一笑,转瞬间却想起此前之事,转头向清言问道:“……魏大哥,那人怎样了?我……我是不是杀了他?”
魏清言温柔笑道:“那人只是受了伤,自己胆小才晕了过去,修养几日便可无事……你刚刚醒来,肚子饿不饿?”
魏清媛吃了一惊,正要开口,清言以眼色相阻才又对若叶说道:“……若叶,我们去给你拿吃的来。”
其实被若叶刺伤的那人当时即已毙命,几个路过的万全帮弟子中却有一人认出他脸面,清言花上许多银子打点才压住此案,要不然若叶早已身陷牢狱之中。几日来若叶皆是昏迷不醒,但即使身处昏睡亦对他人碰触极为推拒。清言帮他换衣擦身之时瞧见数处旧伤,所伤之处难以启齿,怜惜满怀、愤怒更甚,直恨不得把那下手之人挫骨扬灰。若叶身体瘦弱,比同龄少年更显稚嫩单薄,世上偏偏有禽兽喜好此等无耻淫乐,他人两情相悦自是与尔无干,但这种事却是万万忍不下的。
死一个地痞原算不得什麽,只是怕若叶害怕自责,不得已说个小谎骗他安心,这事也就遮掩了过去。难的是若叶年余来的身心之伤如何治好,又怕身体旧迹时时复发,大夫来看时竟是毫无良策,说道多撑一年便是万幸,不知何人给若叶吃了好些稀世药物,却是饮鸠止渴,并未对症……清言伤心焦急中骂得那庸医狗血淋头,但骂得再狠又有何用?
唯一之计,也只能好生照料、细心相陪,待病情稳下些再作打算,银子是大大的有,就怕到最後金银无用、药石惘效。想至此处,清言心痛黯然,只是想著若叶要什麽东西都须尽力求来才好。
魏清媛看著三哥面色难过之极,心下也跟著难受起来,勉强挤出微笑柔声相劝:“三哥,过几日我们便带他出去游玩,一路上访尽名医,也未必治不好……铁大哥也结交了几个医术高明的朋友,改日再去问问他……”
魏清言抬头苦笑道:“那几人我也识得,俱是行踪不定的闲云野鹤,一时间哪里找得到?铁兄弟他现在何处?我可不如你知道得清楚……”
说至这句他突然愣了一愣,像是想起什麽极为重要的事来,眉头也紧紧锁在一处:“……清媛,你与铁兄弟的事……”
清媛面上一片飞红,扭过头轻轻问道:“三哥……你要说什麽?”
清言犹豫了好半天,终於叹息著道:“……算了,没事……你若想见铁兄弟就快些去吧,若叶有我照顾便好……见了铁兄弟,你告诉他若叶在我这里,让他不必担心。”
清媛喜道:“真的?三哥,我明日就去找铁大哥,让他来看看若叶,他们师兄弟也有很久没见了吧?说不定……小若叶见了师兄便会好得快些……”
清媛这段话清脆急促、一气呵成,清言待要说话,却不知如何说得出口,也只得对著妹子热切的笑脸点了点头。
十四、
第二天一早,清媛便出门去找铁铮,因他作客之地实在不远,不过三、四日内即可来回。本来铁铮也要来与清言兄妹相聚,只怕主人挽留耽搁了行程,清媛出身江湖,也不顾旁人取笑她不知矜持,两人即已由长辈定下婚约,以後总是一家,何用像一般女子扭扭捏捏。
清言小心照看著若叶,心里却是犹豫不决,等到第三日若叶精神好些竟也带了他出门,只想将妹子与铁铮的近况瞒著若叶。
一路上清言带他游遍风景名胜,言谈举止间极是温柔,用尽心思说些风趣笑话逗他开怀,大夫开的草药也是随身携带、日日熬煎。若叶心知清言待他极好,却始终不能尽情展颜,只一派安静乖巧听清言说话,自己甚少开口。
一日两人游至蠡园,遥想当年范蠡与西施悠然退隐,相守相伴,真是羡煞天下有情人。若叶听清言说了许多往昔佳话,却突然皱眉插嘴:“那个范大夫也未必待西施很好……若是真心挚爱,怎会把她送给他人?当日两人相约私奔便成……”
清言莞尔一笑:“就如你爹爹妈妈那样?生个你这般的美人再去误国便是。”
若叶脸上一红,神情中带著三分薄怒:“我是男子,怎能误国……”
此话只说得半句却是脸色微变:“不错……男子……男子也能害人……”
清言心中一惊,握住他手安慰道:“对不住,是我言辞轻浮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若叶勉强回之微笑,手却轻轻挣开,向著湖畔的大树走了过去,清言在後跟上,懊恼之极,绞尽脑汁想著还有什麽笑话未说。
若叶手抚大树仰目远眺,手心在树干上缓缓摩娑,只过得须臾时刻神色突又一变,转回头细细看向手触之处,面上竟浅浅绽开笑意,这次才是真真切切的开心笑容。清言心中大奇,也凑过去仔细探看,但见其上歪歪斜斜刻著三排小字,上面两排似是一男一女之名,最下一排是“今生今世,永不变心”;再偷瞄若叶脸上,除去高兴还有刻骨思念,教清言心头一紧,却不知如何开口。
“……魏大哥,你是知道的对不对?我好像快要死了……”若叶语调平静,全不象说他自己:“我好想他……你也知道对不对?我只想回去看看他、看看爹,你就让我走吧……”
清言一阵尴尬,却也别无他法,若叶即已明明白白说了出来,再隐瞒也是枉然,不得已狠下心肠道:“若叶……铁兄弟他……他已有婚约。”
若叶胸间气息一窒,看著清言老半天方才绽出微笑:“……不要紧……我知道啊……铮哥哥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纪……我只想见见他,就凭我这副身子……也早无妄想之心。”
清言心中好生痛惜,不忍再看若叶此时笑容,只得将眼神移开才可继续那些伤人言语:“他未婚妻子……便是我亲妹子清媛,那日你也见过一面……他们两人说不定已在帮中,你若非要见他,我们这便回去,若叶……你自己拿主意吧。”
“……魏大哥,我想见他……我求你一件事可好?”
“……嗯。”
若叶面上一愣,又再微笑:“魏大哥……你真是个好人,都不问我是何事便答应了我。放心……我只求你别把我的病情告诉旁人,就说……就说我已经快好了……”
清言轻声问他这是为何,若叶却对他眨了眨眼,瞬间回复几分少年灵动之态:“魏大哥不用担心,我不会这麽快死……我还要等著铮哥哥和清媛姐姐成婚呢,答应我好不好?我只求你这一件事……”
清言久久凝视他脸上神情,不能言语,到最後亦只得点头答应。若叶……只可惜若叶他身为男子,情深如许又有何用?终究是一场无果孽缘……但明明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罪孽之人,俱都逍遥法外、快乐度日挝ǘ滥凶蛹涞那槭挛瞬豢埃?
回到万全帮中,清媛与铁铮早已等待多日,若叶见了铁铮竟无甚失态之处,客客气气叫了声“铁师兄”。
倒是铁铮看著若叶呆了好半晌,似是认不出眼前这人便是若叶,待清媛瞪了一眼才如梦惊醒,问若叶这些天身子怎样。
若叶看著他脸,只觉他又长高了些,言语面貌倒无变化,仍是当初那人,只不过身侧相陪的已换作清媛。心中情丝蔓绕,口中却自回答:“……并无大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劳烦师兄费心……”
说至此处,他语声一顿,脸上又展露一点笑意:“……师兄,你们看来很是很相配,我……我好高兴。”
清媛面带羞红但未抢白,只转头偷偷看了铁铮一眼;铁铮却是不解风情、浓眉皱起,问若叶为何私自离开叶府,道是叶家已两次派人至短刀门中接人,可急煞了门中的师兄弟与五师叔。前月五师叔又再下山寻他,至今未捎回片言只字,若叶身为大户人家的少爷,怎能如此任性胡为……
若叶默不作声听著铁铮训斥,心中竟是满满欢喜,往昔铁铮也曾这样管教他,直到他委屈哭泣才解释道爱深而责切也;今日铁铮焦急之态溢於言表,那夜所说之话似乎已抛至脑後,说到後来连“师弟”二字也忘了,只直呼他名字训个不休。
一旁两人见他们如此情状俱都於心难忍,护著若叶让铁铮少说几句,铁铮好不容易方想起若叶有病在身,心中一软便待住口,若叶却悄悄抬起头来注视他脸,目中神采脉脉动人,苍白的脸色也变红润。铁铮语声一窒,心思立变混乱,匆匆移开目光道:“……你到底去了何处?”
若叶寻思半刻,只得随口应答,道是想念父亲所以私自离开,不想半路上结交了几个新朋友带著自己到处游历,这漏洞百出的谎话却也骗过铁铮,只有魏清言为他暗自叹息。
听他胡言乱语的说罢,铁铮又再皱眉说了他几句,他一一受之并不辩驳,见他柔顺若此,铁铮的气恼也自消去,後来便慢慢说起江湖中的锁事趣闻。魏清言兄妹此时方有插话之地,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将起来。
闲谈之中清媛无意问起若叶可有心仪女子,魏清言、铁铮二人面色俱变古怪:魏清言眼光在铁、林之间徘徊来去;铁铮却是目不斜视而身子微侧,若叶想了一想,点头道已经有了,只是那女子年纪尚小,须得再过两年方可登门提亲。
魏清言眼神回转,并未言语,只默默看著若叶沈静面容;铁铮直直凝视若叶,目中之意隐讳难明,似欢喜又似惆怅,过了良久方才将手掌落在他头上触抚,轻轻说道:“这样就好”。
十五、
几日来四人时有相携出游,当然是清言陪着若叶多些,清媛生性活泼豪爽,每每拉着铁铮走在前头。若叶话虽不多,一双眼睛却总是瞟向铁铮背影,待四人坐在一处倒又避开了。
这番做作尽入清言眼底,终有一日看得心头火起,寻了个时机拉住若叶好生劝慰起来,更巴不得能留下他在帮中养病,说你若思念父亲,了不起把人一并接过来便是。但不管他如何劝解,若叶始终不应,清言磨了他把个时辰仍无良策,不禁长叹一声,颓然离开,只走了两三步仍是不甘的回过头来:
“……若叶,你这是何苦?就算你钟情男子,天下也多的是好男儿,何必只陷于铁兄弟一人?”
若叶低下头去,声音却是清清楚楚:“只有他……陪我爬树抓鸟、使计骗我喝药、狠狠的骂我、亲我……别的人……别的人都当我是女子一般,我不喜欢。”
清言怔了半晌,又再说道:“那是小时的事,怎能当真?他如今待你冷淡之至,若是我可舍不得……若是我……”
若叶摇头笑道:“魏大哥,你只是怜我身世,却并非爱慕之情……若要你陪我谈笑自然尚可,若要你与我行那欢爱之事……”
此言未曾说完即被清言骇然打断:“那种禽兽之举我怎做得出来!我……我可跟那个人不一样!”
若叶微微一愣,眼神直直凝视清言:“……你知道了?”
清言不忍看他脸上神色,只转开头柔声道:“我不会跟人说的……他是谁?只要你说出那人名字,我定不饶他。”
若叶想了一会儿,却露出淡淡笑容,不知其间有几分苦涩几分释然:“魏大哥,谢谢你……其实那个人对我很好,你不明白的……就像你不明白我对铮哥哥……魏大哥,你对我是怜惜关爱;我对铮哥哥却是铭心刻骨的夫妻情意,这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我从前不懂,现在却明白了些……我一见铮哥哥便想与他亲热厮摩,不见他便时时相思入骨……那个人虽然伤了我、关着我,可只为求我一笑便甘于以命作陪,你对我难道亦是如此?……你可以对我好,但你想亲我、抱我吗?”
清言又是一怔,待要反驳已失却言辞,情急中一把拉过他便吻了下去;若叶也并不挣脱,清亮的大眼直视他面容,眼神仿佛还带着刚才的笑意。
怀中的身子瘦弱纤细,唇落处是那般柔软冰凉,并无恶心之感、亦无情欲激动,只有对这副病弱之体满怀的怜爱,若叶静静伸出双臂回抱他肩背,嘴唇却缓缓移开:“魏大哥,你对我的好……我很是感激,但你不是我这种人,让我回去吧……我会想念你的。”
须臾间室中静谧无声,直到清言露出苦笑放开若叶:“我说不过你……若叶,以后要好生保重,铁兄弟他……对你可曾真的好过?”
若叶点了点头,突又抿嘴笑道:“……魏大哥,你可不准生气,更不准告诉清媛姐姐,她是你亲妹子呢。”
清言不禁莞尔,笑过之后却仍是难过,忍不住抚着若叶的头轻轻叹气:“只可惜……你是男子,否则……否则……”
若叶面色微滞,那笑容也变得凄美之极:“是啊……只可惜我是男子,天下人都容不得的……四师伯说我是妖孽,果然不错,那个人就是因为我才死……可我不会害铮哥哥,我只要看着他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跟清媛姐姐高高兴兴的成婚,不过……不知道时间还够不够……”
清言心中一阵悲伤,脸上却佯怒骂道:“闭嘴!再不准说这种话,你身子会好的。世间名医不知凡几,要治好你还不易吗?”
若叶伸了伸舌头,再不提起这类伤情的话,但心底分明想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怎会不知,这几年来看过的大夫那么多,还有什么法子?不过多撑一天便是一天罢了……”
此后不过两、三天,铁铮便向清言兄妹告辞,若叶自是由师兄带回短刀门去。临走时清言交待了好些话,将大夫所开药方交与铁铮之手,嘱咐着日日皆不可错漏。还道春季容易受寒,要时时注意照顾若叶,如再发热伤风便是大大不妙……铁铮一一应了,并无多话,看着清言的神情却颇为古怪,清言也不理他,转身又拉着若叶细细耳语,直讲了好半天才放他二人离开。
清媛与铁铮离别在即,说的话自然不少,铁铮向来寡言少语,她也未发觉有甚失常之处,至多带着薄怒嗔了他几句。铁铮全不还口,她反觉自己无理娇蛮,最后仍是温柔相待目送他们两人渐渐行远。清言看着妹子如此情深,心头竟是酸涩不已——他日清媛可会真的欢喜幸福?铁铮啊铁铮……你何德何能得此二人真心挚爱,你心中真意又是如何呢?若叶他已是来日无多,你可知晓?
路上与铁铮日日相伴,若叶但觉心中快乐无比,只盼日子过得慢些、再慢些,美妙时光却实在易逝。
十来天匆匆而过,铁铮每日每夜都会哄他喝药。本已习惯草药之苦,在铁铮面前却仍是忍不住蹙眉,此举倒非刻意为之,只因心有所感,时日仿佛倒流,竟像回到了昔日与铁铮朝夕依偎的年纪。
铁铮哄他喝药之时也仍是过去手段,并不以美言相劝,只自己先喝下一大口再递至他唇边,如此一来,明知药味极苦亦甘之如饴,看着铁铮面容便不知不觉喝完满碗。
如此时光正是他梦寐所求,只怕一回去就再不可得,一日铁铮说道行程已近,他竟是整晚辗转反侧。思虑良久,终是将身上被褥掀了开去,睁着眼在床上静躺一夜。寒气透骨却不敌铁铮那一瞬关注神情,无论在那夜或是这夜。
明日清晨他可会死去?若是不死……便可多留恋两日快乐时辰……爹,对不起,我是个不孝的儿子,明知道你会为我伤心……我只是,想再被铮哥哥多看几眼,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任性……
若是我死了……但愿铮哥哥也会伤心几日,但千万不可牵挂我一世……只想念几月就忘了我吧,若叶不想占着你太久……下辈子也不会再来缠你,下辈子……我是那个人的,可惜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呵呵,不要紧吧,他一定早就在等我了……无论我在什么地方……他都会找到我的……铮哥哥,你和我……原本明明是一种人……可后来……为什么不是了呢?我不懂……直到现在也不懂……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的……你明明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
十六、
第二天清晨旭日初升之时,铁铮照例去隔壁叫醒若叶起床,草药早已提前煎好了端在手中。此地位置甚为偏僻,方圆十里只找着这么一个简陋小店,却不知若叶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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