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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子金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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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幸的是,这也正是书房的办公时间!
除却个人原因,厨房是隐蔽的且总能挖掘到意想不到工具的地方,所以周奕要求──
“每日要早午晚三餐,外加上下午茶。”
出入厨房的机会越多,逃跑工具的制成越是指日可待。
可惜……书房是另一个常备茶点的地方。
钱啊……万恶之源啊……有钱能使磨推鬼啊!(反正我没写错。) 
“最最重要的是不能白做工……”
本以为这点最没纰漏!
最要命的也是这条──跟太子爷出同车,入同庐,吃穿用度按照最高级别──作为不给工钱的补偿。
啊呸,稀罕!
周奕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牙关咬了又咬,硬把这苦果咽下去了。
这次算自己估计不足,没想到他竟敢让自己这个身份不明的外人进驻书房重地。算计来的时间、机会、金钱……全被他这一句话给毁了。
“明儿就搬过去吧!”罗耀阳起身拍拍袖子上的灰渍撂下一句。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他,“我以为你会提出府。”
“我从来不做不切实际的尝试。”
要做就一击命中,要么就不做,这是周奕的行事原则。
周奕用带着琥珀光泽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耀阳,似乎是第一次这样用心瞧他,瞧得这么仔细,直至那玄色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


玉子金童 18(穿越,狡猾善良受)
建档时间: 1/13 2008  更新时间: 01/13 2008


第一天书房当值,周奕准时报到。

屋里的火炉正烧得旺,茶具备齐,桌子小几纤尘不染,宽大的书案边摞着成山的公文,太子已经在座位上办公了。
周奕无聊的转了一圈,要他来干什么?

……
叮──当──,茶碗碰撞的清脆在这安静的书房尤显嚣张。
嘶!周奕暗吸一口气,他回头看了看仍低头埋首公文的太子一眼,只是皱皱眉,还好。
又过一会儿
“嗷!”短促的、压抑着的一声惨叫;
啪!!啷──瓷器破碎的声音震耳欲聋。
烫……烫……周奕甩着自己的烫红的手,冰块、冰块……
!!
门被一脚踹开,某人一阵风似的跑到外面雪地里。
留下屋里俯首公文的太子,落笔前眉间有个深深的‘川’字。
再一会儿,周奕回来了,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个扫帚收拾地上一片残骸,叮啦,叭铛,!!──
太子的眉皱得更紧了……
然后……叮叮!!,乒乒乓乓──周奕翻出来一套新茶具。
还没等他继续施展他泡茶的功力……
“放在那儿,一会儿有人伺候。”大老板忍无可忍最后发话。
周奕抬头,正对上太子爷不悦地一瞥,他脖子一缩,身影消停下来。因祸得福,看来以后他就不用学怎么泡茶伺候了。
不泡茶他还能干什么?
周奕轻手轻脚地从书架子上拽过一本风物志,挑了张有阳光晒的椅子坐下。
书房里重新获得宁静,伴随着木炭的劈啪声,偶尔夹着纸张的翻转。

周奕拿着手里那本厚厚的风物志,时不时地抬头看太子爷一眼。
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人确实是个勤奋、有责任心的人,看看那两尺多高的政务,看看他每日起早贪黑,治个国家还真不容易;
他的官虽然大却也没像别的那样,不是满脑肠肥就是官腔十足让人生厌。
呃,涵养也算……不错吧,要是自己工作的时候别人这么打扰,早被他整的求生不得求死无门了; 
虽然立场对立,但是……好吧,自己并不是看在工作更轻松的份上才这么认为的──那人的确不简单,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还是多少有那么点佩服的。其实……说实话,不带偏见的──太子这个人不能算太坏。
当然了,如果他不那么高深莫测、精明犀利,不那么睚眦必报、斤斤计较,不仗势欺人……不想整日算计他就更好了。
说不定自己还是愿意跟他成为朋友的……



周奕午睡回来,发现书房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屋子里茶香四溢,太子仍俯在书案后忙着,太监广福站在书案旁边研墨……噢,研墨!周奕恍然大悟。
广福见他进来,瞪了他一眼,他咧嘴冲着广福傻笑。好像每次都是广福跟在他屁股后头给他收拾乱摊子──周奕果真就是天生的少爷命,关于伺候人这种事他这辈子是学不明白了。
“睡醒了?”罗耀阳声音里没有起伏,头更是没抬一下,他只是伸手指了指一边的角落,“你要的东西已经备好了,给你两天时间。”
奸诈小人,才给两天的时间!周奕冲着埋头工作的那人一龇牙,在心里做个忿忿的鬼脸。

他转头走到角落里,在那儿新添了一张书桌,上面有纸、笔、尺、圆规……虽然不是真正绘图工具,但是通过他简单大致的描述就能在短短的半天之内能弄得这么神似,也真够让人咋舌了。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不可小觑啊,不可小觑……
周奕坐下来,摸着那有些原始又似曾相识的东西,强压下翻腾的思绪,开始画图纸。
周奕工作起来是名副其实的拚命三郎性子,昏天黑地一昼夜,然后他顶着两只大黑眼圈,把图纸扔到罗耀阳的书案上,自己跑到隔间暖塌上倒头就睡。
过了一会儿,厚重的门帘被无声的撩开,一个人影靠近来,站定在暖塌的一端,若有所思地凝视一会儿那张醒时绝碰不到了乖巧恬静的睡颜,手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去,轻轻拨开那人脸上凌乱的发丝,正了正他身上盖着的披风,转身离去。
罗耀阳临进书房前,回头对亦步亦趋的广福吩咐,“去督卫署叫风雷过来。”他顿了一下,“……给隔间再加个炭炉,下午你一人伺候就行了。”

………………………………
几日后,皇城校场。

训练场的空地上,嗖嗖嗖嗖──几道黑影在眼前闪过,笃笃笃笃──钉在远处的箭靶上,震得箭靶微微晃动,力道之强实属罕见。
“呼──”风雷长出一口气,“这东西……怎么样?”
身为军人世家出身的禁军督尉风雷自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几天前他收到太子给他的图纸,便派人下去打造,他和几个老师傅琢磨了三天才弄明白那画,又费了段时间反覆返工最终弄出这个东西。见到这威力,此时此刻也不禁向太子爷炫耀了一把。
“殿下从哪里弄到这个?兵部?”
“不,是个整日想着逃跑的小家伙弄出来的。”
“逃跑?”风雷奇怪的看了太子一眼,再看看手中的弩,亏他脑子转得快,又熟悉刀叉剑戟这类东西,恍然大悟,“呃,把箭如果换成飞钩……”
凭这弩的强劲力度,恐怕连皇宫的围墙高度也不在话下──这可不算是小事。
“是……茶楼里的那个?”纪珂看着弩若有所思。
“嘿嘿,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纪,你不是号称过目不忘么,”风雷插话,玩笑似地看着纪珂,“你居然说那个来历不明的人看着眼熟!”
罗耀阳没有像风雷那样大大咧咧地戏弄纪珂,他略带严肃地问,“我正想问你这事,你确定那人你眼熟?”
罗耀阳从小被立为太子,文治武功表现样样不俗,论行军打仗他不见得输给风家兄弟,论诗章文采,他也不逊于‘大殷第一才子’的纪珂;但是论游历天下见多识广,则非纪珂莫属。
纪珂未及弱冠便开始游历诸国,采集各地人风物貌,结交天下奇人异士。
能设计出这种武器,能教导出周奕这般才华的人,必是纪珂拉拢的对象。他能看着周奕眼熟,说不定就是因为认识周奕的长辈之流──不怪罗耀阳这么想,依他看来,周奕聪明是聪明,但他太年轻,又明显的娇生惯养,这些奇妙的主意当然是他从前辈──或兄或父──那里继承来的。
周奕这个人来历不明,却有才华,值得重用。
“让我……再查查吧!”纪珂可以想像到罗耀阳的顾虑,重用周奕起码也要首先确定他是无害的。
罗耀阳一面放任纪珂下手调查,一面也自有打算。


玉子金童 19(穿越,狡猾善良受)
建档时间: 1/14 2008  更新时间: 01/14 2008


周奕这段日子一直在摸鱼。说是书房小厮,但是他一不打扫,二不奉茶,至于研墨这等近身伺候的活也当然全由广福代劳。
书房没人的时候他不进,派发折子的事他不干,传递信件的事他也不干,反正无论做什么,他都远离文书稿件,怕惹祸上身。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外人身份──犯罪嫌疑人──戴罪之身,起码的避嫌周奕还是知道的。
当然,书房除了这些活计,也不剩什么了,所以周奕当这个书房小厮当得特别舒心。唯一让他感到郁闷的是,只要一有拜访者,他就无处可呆,只能出来守门受冻。
唉,算了,也不可能事事尽如人意。

这会儿他又出来了。
周奕站在廊下,看着外面大雪纷飞……真壮观哪!
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花……随风轻摆,从空中旋转飘落,真像片片鹅毛,洁白松软,落地无声,还真有点儿诗情画意的味道!比夏天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雷阵雨强多了,他开始觉得冬天有那么点儿可爱了。
周奕望着外面的雪,脑子里四处搜刮各种语言任何关于雪的唯美词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兴致一点点败落──他承认他就是一俗人,面对如此美景,他还是只有一个感觉──冷。
周奕正试图用催眠法让大雪变成糕点上的糖霜……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你就是周奕?”
周奕回神,转头。
哦,这个人他认识,就是那个……海宁说的‘大殷第一才子’。狭长的丹凤眼里蕴含理性光辉,被琴棋诗画熏陶的雅贵气质。当初茶楼里的一瞥只觉得是眉清目秀而已,这次再品却又觉得内含风流。不愧是太子的死党,犀利的视线隐藏在平和的外表下,此时此刻正对自己进行完全透视。
周奕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钉在腊盘上正被人剖析的青蛙……

纪珂也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他,黛过远山的眉,亮过星芒的眸,晶莹过露珠的唇,清逸过杨柳的身……比一个画技高超的画师描绘出来的美人图还要细致,充满灵性,难怪这样的人……
“哦,您是来找太子的吧?请进!”周奕打起精神,伸手比了比门,示意这位大才子进屋。
纪珂略带奇怪的看着周奕,他现在应该算是书房伺候的小厮吧。
周奕看纪珂不迈步,只一个劲儿的瞧自己,也很纳闷,“嗯,您还有什么事吗?”
纪珂看着一脸糊涂的周奕,感觉有些好笑,“你不要进去先通报一声吗?”
周奕摇摇头,“广福在前厅那儿候着呢,你可以找他,这个不归我管。里面有访客,我不太方便进去。”
“哦,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纪珂有些意外周奕会这么小心避嫌,不过他依旧逗趣地问他,“听起来好像你在为偷懒找借口。”
周奕耸耸肩,“没人提出异议。” 边说边把门打开,撩起门帘,示意纪珂请进。
……
周奕虽然摸鱼,但是他摸得光明正大:有人放心,有人不多操心,自己也省心──书房里的潜规则。
周奕对纪珂说那番话的时候,相当铁齿。他也觉得这样的安排再合适不过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这一天,掌灯时分,太子不知道犯什么邪了,指着一堆文书稿件,“以后你负责整理这些。”
周奕从杂书话本里面抬头,左右看看,广福出去给太子爷备轿去了,他指了指自己,有点儿不可置信,“殿下跟我说话?”给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接触你们绝密红头文件的机会?
这算升官了?给涨工钱了?太子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殿下,那个……不太合适吧!”周奕推诿,一旦碰了那些东西就很容易惹麻烦上身,另外也是不想挨这个累。
“合适你在这里天天看那些乌七八糟的话本?”罗耀阳冷眼一扫,周奕脖子后面的汗毛,刷──的全竖起来了。
“又……或许你更愿意在门口候着?”太子爷提出另一个意向。
大冬天在外面罚站受冻?决不!周奕只要想想就觉得冷风往脖子里面灌。
“那好,就这么定了,从明天开始。”太子爷给这事儿定下来了。

…………………………

整理──怎么整理,把各部送上来的文书整齐的落成一摞就叫整理了?!
周奕虽然不知道那位大爷整理的标准是什么,但他明白那位大爷肯定是吃了什么不对的了,若是不照他的话做,那人还指不定想什么办法折腾自己呢,周奕可不敢忘他睚眦必报的小人个性。
整理就整理,他好歹也曾被舅舅抓到公司做了阵临时枪手。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走?助理么,整理文件么,抓重点么,他也算熟手。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全部搞定以后,周奕顺手从书架子上抽了一本〈论献策〉,无奈的撇撇嘴,杂书全都被清出去,实在没什么好挑的。

罗耀阳到书房的时候发现情形跟以前并无差别──书案上的文书东一摞西一摞呈一字形排开,那只小狐狸还是窝在阳光底下捧着本书,唯一的不同大概是书的内容高雅点。
说起来书案上的那一摞公文都是普通的日常政务,真正重要紧急的国事是在御书房里跟父皇一起商议决定的,毕竟自己担当大任的时间尚短。现在要周奕整理文件也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希望确实如他表现出来的……
罗耀阳做到书案后面,伸手拿起一本公文开始一天的工作。
兵部的公文,北面的边界有骚乱,治安不良?罗耀阳皱皱眉,提笔批示。
拿起下一个,还是兵部的公文,要拨军款为边境换防……罗耀阳提笔要他们拟个更详尽的计划。
再下一个是户部哭穷,西北雪灾,国库存量不足,还得为开春准备赈款……杂七杂八说一堆,两字就能概括──没钱!
再再下一个,御史台送来的,边防资运使被参了一本,玩忽职守,亏空?
再再再下一本……
……
罗耀阳负手站在窗前,透过掀开的窗格子看着外面被雪球围攻得到处乱窜、笑得一脸畅快的周奕。
以往的公文是按照以往六部的顺序排列,今日他批示的时候,最开始看见兵部里面混着户部和吏部的还以为是人为疏忽,后来才发现,原来看似排列的乱七八糟的公文,都是按照内容分门别类,按着轻重缓急,军、粮、钱在前,争名的、册封的其次,最后要求赏赐、掐架还有举荐自个家千金为妃的被堆在一块儿……
还有些格外啰嗦的公文甚至被勾划出了重点。
因为公文排布有逻辑上的连贯性和精炼效果,效率比平日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那只小狐狸不仅翻看了里面的内容,还看的光明正大。这会儿又不务正业,在外面跟殷离他们打雪仗打得火热。
呵,他心倒是宽得很!
罗耀阳靠在椅子上,头仰靠在后面靠背上,悠长的吐出一口气。第一次批公文批得这样轻松。
用人之法,若过于拘泥来历,疑虑猜忌未免畏手畏脚、忒小家子气。
再者,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对周奕,利用,还是……重用?
时间还尚短,得慢慢来。
但罗耀阳心里知道,对于周奕他心里似乎又有了重新定位。
这样挺好!他有点儿期盼明天的到来。

“啊嚏!”周奕揉揉鼻子,强撑眼皮。
要说那天不该出去对罗耀阳的一干子铁卫‘挑衅’,打雪仗落败,着凉了。喝了几天的药也不见见效,这两天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头晕、耳鸣、气闷,浑身不舒服还得继续卖命。

笃笃。
“进!”周奕闷闷地应着,顺手擤了一把鼻子。
“公子,这是刚送过来的公文,是吏部的,户部和……”
知道,知道,周奕无力的挥挥手,接过外面递进来的几个折子。
铺开,一目十行。
还弹劾!?呸,狗咬狗吧,后面排着去!
拿起下一本……户部要加税?
嗯,行文流畅,有理有据,要是不批都觉得自己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黎民百姓。还记得昨天上的折子,那哭穷哭得叫一个惨绝人寰,叫一催人泪下,光看那上面描述的,还以为他们殷国就此要垮台了呢。
原本他也真来当大事来着,还十分不解罗耀阳稳如泰山的姿态,现在……
哼哼!
这么几天的工夫也足够他明白许多事了,如果户部昨天哭穷,那今天肯定就是申请加税,然后明天继续哭穷,然后后天再要求加税……如此反覆,根本就是他们的例行公事。

话说回来,他这两天看到的公文全部都属于鸡毛蒜皮的‘例行’公事。周奕撇撇嘴,他就想嘛木头脸怎么能允许自己这么个定时炸弹的人物接触到他们的红头文件,合着自己根本就是个智能分类处理器──专门捡垃圾的。
这种工作真是又费神又枯燥又无聊,偏偏丝毫马虎不得──昨天偷懒,结果差点儿被叫到门廊外面罚站──结果又是割地赔款……
啊──!这种手段真是太无耻了!

不过……唉,那个混蛋说得没错──这种虽手段不入流,却对自己绝-对-有-效-!
自己整天忙忙叨叨,却给那个木头脸省了不少时间精力。周奕最怕太子有闲暇时间,他怕到时候指不定想什么法子折腾他呢。

周奕又擤了鼻子,懒洋洋的拿起下一本,看开第一页,大致扫了一眼……精神头立马来了,鼻子不塞,头也不晕,两眼刷刷冒光──跟打了鸡血似的。
又是一个给自家女儿提亲的──里面附有画像,竖着夹在几页折叠的折子里──要说还真是挺漂亮的,特别娴静的那种。
这几天他见过活泼的,可爱的,温柔的……应有尽有。

嘁!那人有什么好?
周奕歪着头打量正俯首看书的某人的五官,天庭饱满,剑眉微扬,眸光内敛,嘴唇薄而性感,鼻子也还算挺直,鼻头也……周奕端详罗耀阳的鼻子,端详了好半晌──难道这里的人也知道男人的鼻子跟他下半身的某样东西有形似上的关联?
周奕想到这里忍不住窃笑,种马啊,种马……
罗耀阳抬头,正看到周奕捧着个画像一脸贼兮兮笑眯眯的样子,皱眉,“怎么?”
“种马……呃,啊嚏!”算了算了,背后嘲笑人不厚道。
周奕起身,捧着公文,规规矩矩地到罗耀阳的书案前,递过去。
转身往回晃,刚走没两步,身后的种马发话,“那弩我命人打造两万把,业已完工。我请来几位老将,明日过午你给他们仔细说说。”


第二日下午,书房偏厅。
周奕站在桌旁,背后的墙上挂着他曾牺牲大半宿睡眠时间画下来的图示,桌上摆着曾经用来打鸟的完成品。
“这部分凹槽是连动装置,像这样,一支打出去以后……滚动,然后下一支会自动填补。但是因为箭翎和准确性问题,每次至多五支连动,最理想的状态时重心,准心和靶心……”
因为感冒,周奕声音比平日低沈许多,语速也慢了不少,却恰巧给人以老成持重不骄不躁的感觉,加上叙述的清晰明了,让原本持怀疑态度的将军们快速进入状态。
“这里用作改变射程,当射程加大……”这些东西在周奕的脑子里转过千遍万遍,即便他头痛欲裂,也能像背书一样机械的讲出来。也许是头脑昏沈,也许是眼下的情景似曾相识,他一面讲着,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老远。
他看着下面那十来位官阶不小的军官们,看着他们或严肃或沉思或交头接耳,朦胧恍惚自己好像又回到从前。站在白幕旁边,解释着各种匪夷所思的资料,看着下面的组员讨论,等着提问,然后解答,等组长作总结。然后他再顺着一个方向挖掘更匪夷所思更稀奇古怪的内幕,再报告,再讨论……
没日没夜的工作,永远无止无尽的案件……

“周公子,周公子──”听到有声音在叫他,周奕猛然回神,顺着目光,发现众人都在看自己,他扯动了一下嘴角,算是给大家个抱歉的笑容。
“就是这些了,诸位将军还有什么问题?”
“周公子刚刚神色有些郁郁,莫不是觉得这弩还有什么问题?”一位浓眉黑脸的军官目光如炬。
“哦,不是。” ──这根本是被太子贴身紧逼造成的神经衰弱!
周奕勉强提了提精神,强迫自己忽略掉头疼和不愉快的过往,应付眼前。
“在下只是觉得解决政治争端有很多种方法,并不一定要走到战争这步。战争是最下乘、最激烈、破坏最大,影响最坏的一种政治手段,属于不得已而为之。其实有很多时候、很多方法都可以避免两败俱伤。兵法讲究‘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各位大人都是饱读兵书人中龙凤,讲究不战而屈人之兵,说起来……这个东西也没什么优势。” 
他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反正他不打算多说下去。
武器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尤其在这样相对和平世界里。若是他们武器太先进,难免不起什么争霸的野心,一个不小心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后果太严重。他奢求不多,只要能快乐平安的过日子就行。
周奕的本意是把这话题搪塞过去,捧他们一下,再顺便传达个信息:“这就是雕虫小技,我没什么本事,你们也别把这玩意太当回事儿。”
始料不及的是他说孙子兵法里那句‘上兵伐谋’。
除却这句话本身所覆盖的兵法信息,单凭这十六个字便能把战争成败的诸多因素描述得如此主次分明,计策统筹精炼到如此地步──这种本事足以让任何人侧目。
所以,周奕话一出口,把在座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人全镇住了,小小偏厅像炸了锅一样。
“伐谋是要针对敌人的计谋做出应对,那伐交……”
“我认为伐交的含义要更广,包括敌我双方各自的同盟关系……”
“伐谋与伐交该如何配合?伐兵……是指消灭敌人的主攻力量吗?那战术、战策呢?”
“在战争中,武器的改良也应占有一席之地,以公子这么说岂不是抹煞了……”
“没想到公子对战争的看法如此一语中地,可否细说一二。”

周奕的话音刚落,就被一道炙热的视线死死缠住,他可以忽略在场其他人,却发现很难忽视那人眼里璀璨的光,像切割完美的钻石折射出七彩,炫目得竟然让他一阵眩晕,只是这种光芒一瞬而逝又恢复成淡然的墨黑。
周奕感觉那就像澎湃的骇浪被静静的深深地埋在平静温柔的海面,神秘平和,却让他感到怵栗、危险。陌生的感觉自内而生,透过四肢百骸透过毛孔皮肤向外宣泄,却在临界边缘硬被种不知名的心悸死死堵住,生生停下。
他这是害怕了吗?
心,好像被轻轻的揪起来,反覆揉捏,在不自不觉中跳得越来越快,迫得他呼吸困难……
周奕狼狈地甩过头,避开罗耀阳的视线。
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这样一败涂地。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难以招架。

周奕转过注意力,才发现他的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原本还算斯文老成的将领们一转身全变成了热血青年,簇拥上来压得周奕全无反击之力,七嘴八舌的更媲美三姑六婆。
耳边全是噪音,声音大得甚至可以感觉的鼓膜有点痛痒,但是周奕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围绕着他的都是粗犷的血腥味道,浓烈得让人窒息。
外面的光线被面前的无数大山遮挡,越来越暗……
不能…呼吸了……
不能再呆下去,周奕本能做出决定,他需要…需要…透气…新鲜空气……
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光线迅速变暗,两眼一黑……
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昭阳殿东厢房。

罗耀阳坐在床沿,看着周奕,伸手抚开被发丝盖住的脸,紧闭的眼,微蹙的眉,下巴尖尖的,憔悴中透着青白,汗!湿了一层又一层床单,被子潮得厉害。

“公子吃什么吐什么,那些药根本没有多少留在身子里,奴婢这些做旁人的都见得他呕的辛苦,可他从来没抱怨过,轮到下一碗药还是咬着牙咽下去……”清清站在旁边在地上,把这几日周奕的情况一一报告给太子爷。

罗耀阳看看清清忧心的眼,看着塌上那张憔悴消瘦的脸,旁边吩咐,“广福,再拨过来两个手脚伶俐的到这儿。”说完又转向自己的大侍女,“你心细,留在这儿仔细照看,让他们手脚麻利些,不要有闪失。”

宫中最老资格的刘太医自当今皇上还小的时候就在太医院任职了,医术精湛自是不必提。那日被请过来诊脉以后,老太医虽然皱着眉头出来,却毫不避讳的表露有机会深入研究临床医学的兴奋之情。

罗耀阳一看到老太医的那副表情,心下就作了坏的打算。
老太医也不避着,忽而皱眉忽而眼睛发亮地对周奕的五脏六腑逐个分析透彻。
罗耀阳越听心越沈,他从不知道周奕的身体差到这种地步。

看着老太医列出来的方子和注意事项,有一件事起码可以弄清楚──就是为什么周奕总在乎自个的吃穿用度,他能活蹦乱跳的到现在恐怕真是用真金白银一点一点堆起来的。

是药三分毒,草药又讲究相生相克,配一副药润肺有可能就伤肝;这服药对脾好就有可能损胃。
周奕的内脏受过重创,没哪个是好好的。更要命的是他身体太虚,很多药材根本抗不住,只能精选再精选,用些温和的药慢慢吊着,真真是难坏了老太医。

不过,药材再稀少再难得对罗耀阳来说也不成问题,现在得想办法保证灌进去的药不再吐来。

…………………………………

“哎哟,难得今儿怎么主动跑我这来了。平日怎么不得我三催四请的?”说话的人混合着年轻的率真和成熟的风情,一身富贵雅致,宽松的衣摆上舞着龙凤,领子袖口滚着紫貂毛佩上深紫色流锦,怀里抱着掐金丝的手炉,笑着一步一步走近罗耀阳。

“这是有求于人呢,还是良心发现?”
她伸出手挽着神色淡然的罗耀阳,走到里面坐在暖塌上,倒了一杯热茶塞到他手里。
“有心事?说吧,人都被我赶出去了。可以暂时委屈一下充当你的知心人。”

罗耀阳心头微微一滞,心事?不,不算心事,他只是……有些……担心。周奕的病不容乐观,御医束手无策……他来这里只是想看看能不能……
罗耀阳捧起茶杯,不知道往下该怎么开口,周奕充其量算个平民百姓,自己的要求可能……会有些过分。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些,”说话人本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原则,下一句更生猛,“听说……你收进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在你府里。情人?”
“母后!”罗耀阳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止不住低吼,头上浮出一道青筋,一向严肃的俊脸铺了层胭脂红,说不出是尴尬、是无奈、还是恼羞成怒。

皇后呵呵笑起来,然后表明立场,“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对自己好点儿,如果真的喜欢,就不要在乎那些有的没的……”

“母后,周奕很有才华,我只是惜才……” 算了,越描越黑,到这个份上,罗耀阳就顾不上有的没的,直接开口,“我来这里想借冬儿过去太子府做几天药膳……”

冬儿是皇后身边很得宠的女官,聪慧伶俐,对药膳更是拿手。
皇后当时虽然做出无限惋惜的表情,到底还是应了。

冬儿过去小住,配合着汤药弄了几顿膳食辅佐治疗以后,周奕总算没把药再吐出来。 



周奕披着棉衣倚在散着淡淡薰衣草香味的靠垫里,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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